不知道過了多久,義經總算從石棺裏踏了出來。
赤身裸體的他環顧這悲慘的一切。
區區一個獵命師。
區區一頭野獸。
毫無謀略,只靠着單純的武力硬闖進地下皇城,就擊潰了血族的命脈?
一時間仍千頭萬緒,義經走到失去頭顱的闖入者旁,試着想象對方戰鬥的模樣。
同樣身為一個戰士,他知道對方絕對不是用了什麼奸計得逞的小人,在敵眾我寡下像個男子漢奮戰至死,義經難以真正憎恨闖入者。
但他為主人的死亡感到傷心與絕望。
主人死了,自己也失去了存在的理由。
即使擁有了絕強的力量,卻沒有可以效忠的對象,自己究竟為什麼要醒來呢?
讓義經恢復冷靜的,是遠遠趕到的兩個白氏貴族。
兩個居高位的白氏貴族,各自率領了十個精鋭的牙丸武士前來參拜血天皇,想討論是否應該組織軍隊跨海反擊蒙古時,卻撞見了這恐怖絕倫的景色。
“這!”一個白氏貴族驚呼。
“王呢!”另一個白氏貴族震懾不已:“義經大人!王呢!”
此時,他們總算看到了被九龍銀槍釘穿了的徐福遺體。
兩個白氏貴族雙軀劇震,同時雙腳跪下,悲痛莫名。
二十名牙丸武士也嚇得跪倒在地,不敢抬頭。
王死了?
他們説,王死了?
……
不。
王沒死。
在自己為王報仇以前,王不能死!
“……”義經忽然冷笑出來:“我便是王。”
兩個白氏貴族驚疑不定地看着義經。
血天皇打算用剛剛煉造完成的“寄靈轉生”大法,在未來某一天將自己的靈魂與義經的靈魂對調,尤其是在命危之際,更是做為金蟬脱殼的妙法,這事乃大機密,僅有少數幾人知道,正巧這兩個位高權重的白氏貴族就是其中之二。
眼前的景象,不就是徐福被殺死之前,將義經從石棺裏喚醒轉靈的畫面嗎?
披頭散髮的義經凝視着跪在地上的眾臣。
從今以後,就當作王的靈魂的的確確與自己交換了吧?
這正是王的期待不是嗎?
不這麼做的話,只差一步就可以得償所願的王一定死不瞑目啊。
以王的思想活下去,或許辦不到。
但以王的恐怖野心活下去,無論如何也要做到!
義經握緊拳頭,多年不見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淚水?
“不,你不是王!”
出於活了六百年的直覺與對魔王的觀察,一名白氏貴族脱口而出。
此大忤逆的話一出,義經卻沒有特別的反應。
“……”二雙閃發白光的眼睛審視着這個自稱王的男子。
不敢施以幻術刺探,卻已全神戒備,隨時都有千軍萬馬衝進義經的腦裏。
“不是便不是吧。”
義經一副無所謂,用手指輕輕刺着自己的腦袋:“敵人殺進來的時候,你們在哪裏?就讓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當作我醒來的第一餐吧。”
語畢,對面四瞳白光閃焰。
無數幻術怪獸天崩地裂而來。
“哼。”
義經一踏步。
“破壞神”跟着一踏步,充滿殺意的氣勁震開了襲來的怪獸。
破壞神一把擰碎了虛無的幻覺時,赤手空拳的義經也抓開了在場所有人的咽喉,充滿恐懼與能量的血水灌進了義經的嘴裏。
太弱了。
實在是太弱了。
如果主人被刺客擊殺的事傳了出去,獵命師一族捲土重來,光靠這些只會幻術的老白痴,怎擋得住那些高手的傾巢而出?血族一亡,主人的鴻圖大志怎辦?
飽餐一頓的義經開始進入思考。
這一坐,便是一整個長夜。
擅長策略佈局的義經深知,戰場上最大的力量,不在於誰的兵多、誰的將強。
而是恐懼。
未及對決,便深疑自己會失敗,這種巨大的恐懼若寄生在敵人的靈魂裏,所謂的戰鬥不過是帶兵出去將原本就會被擊潰的敵人收拾一下罷了。
可以被挑戰的戰士,不管多強,都不是傳説。
只要戰士不是傳説,就可以被毀滅。
即使今天戰士挺住不敗,明天還是會遭到更猛烈的挑戰。
一次又一次,直到徹底敗亡為止。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敵人是真正不敗的。
那就是不存在的敵人。
既然不存在,就永遠不可能被打敗。
那便是傳説。
義經擦掉嘴角的鮮血。
他看着地上的獨臂怪物屍體……
“我得把真正可靠的夥伴喚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