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君點頭道:“沒錯,上次她會替我解困,只是……”轉向小鳳:“以前你是和兩位丫環一起,現在恐怕不怎麼方便。”
“沒關係。”小風嬌笑道:“我很容易就可找到弄玉和香晨,救人的事就由我去辦吧!”
孟烏龜還是不信,問:“袁姑娘你當真能在金槍堡暢行無阻?”
小鳳解釋道:“也不是暢行無阻,只是我湊巧知道堡裡有幾條秘道而已。”
考慮一陣,孟烏龜道:“既然袁姑娘有辦法,那再好不過,但你現在行動不便,就由我陪你去好了,至於……”轉向小小君,“李歪歪,你還是和浣花一同直奔天涼山,我想救人的事給我一人就夠了。”
小小君猶豫,但卻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只好勉強點頭:
“你們要小心,我們天涼山再會合。”
孟烏龜向浣花示意,要她沿路要好好照顧小小君,浣花亦含笑點頭,他才轉向小鳳道:“我們起程吧!”
小鳳道:“先找弄玉和香晨,有了她們兩人,我會放心。”
“隨你。”
船隻折向岸邊,孟烏龜和小鳳已登上岸,告別一陣,船隻又再次穿梭於細柳間,溯流而上,緩緩消失於浩渺水域之中。
路掛斗被俘的消息傳出,第一個緊張的就是趙瞎子,因為有路掛斗的出現,就有小小君的蛛絲馬跡,他好像命中註定就是要小小君活不成。
“路掛斗被俘了。”趙瞎子說。
“俘了又如何?”柳陰直有些抱怨地說:“你只關心小小君生死,其他的一概不理。”
他仍然抱怨霸王莊一戰,趙瞎子沒出手幫忙。
趙瞎子難得泛起笑臉,但也只這麼曇花一現,兀自冷森道:
“如果這麼一次已把你弄垮,其他的也不必再說了。”
“垮?”柳陰直叫囂:“憑公西鐵劍就想整垮我?他休想,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狠狠地拍著太師椅扶手,震得茶几上銀色茶具咔咔作響。
“所以我才來找你。”
“你有何方法?”柳陰直湊上來,急切地問。
“還是那句話,路掛斗在金槍堡。”
“他和我有何干系?”
“沒有干係。”
“難道你想要我去救你,再利用他引出小小君不成?”
趙瞎子冷漠一笑,道:“人若不在公西鐵劍手中,也許我會如此做。”
柳陰直白他一眼,兀自飲香茗,不再理會他。
趙瞎子道:“救是要救,不過不是你去救。”
“是誰?你?”柳陰直不客氣地說。
“小小君。”
他又重重地道:“路掛斗和小小君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
柳陰直兩眼不時在趙瞎子臉上打轉,他想瞧出他用意到底為何。
趙瞎子很坦然地說:“我沒什麼目的,只希望能置小小君於死地,我必須從路掛斗身上探知他的下落,告訴你這些話,只是要你明白,趁著小小君救人之際,你不妨來次突擊,這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柳陰直頓時明白,心頭十分高興,但外表卻不露痕跡,冷道:
“你是否也希望有機會一舉將小小君活擒?”
“我不否認。”
柳陰直嘲謔般地冷笑數聲,道:“老實說要是小小君上場,我還有點不自在,他總是想出一些人們無法預料的招數……”
“別忘了,他已瞎眼。”
“瞎眼?”柳陰直瞪著他那對少了黑眼球的眼珠,“你也瞎了眼,怎麼還是如此令人畏懼?”
趙瞎子默然而坐,沒反應。
柳陰直也不再逞口舌之利,他有心給公西鐵劍來次重創。
他道:“依你意見該如何進行?”
“埋伏。”
“你是說配合小小君救人?”
“不是救人,而是借刀殺人。”
金槍堡失火了。
火勢漸大,堡內人員已開始叫囂、竄奔。
動亂人群中,卻可以在右堡高樓上發現公西鐵劍和常子開的蹤跡。
公西鐵劍似乎在找尋什麼似地,東張西望,然而他卻有些失望。
“怎麼見不到人影?……”
“門主……”常子開還是忍不住想知道其中原委。
公西鐵劍笑道:“來人恐怕是為救路掛斗而來,然而我卻看不著來人。”
“門主是想將來人一舉成擒?”
“不,讓他救人。”
“讓他救人?”常子開不解。
“不錯。”公西鐵劍得意道:“小小君沒死,是件棘手的事,而趙瞎子非得他而後甘心,我們大可不必趟此渾水,至少現在不必要。”
“那……小小君不就好生生地活著?這對我們很不利。”
“沒那回事。”公西鐵劍奸笑道:“放走路掛斗就能引出小小君藏身處,我們雖‘旁觀’卻不‘伸手’,只不過是先讓趙瞎子攪上一陣,必要時還是以殲滅小小君為重。”
他有感而發:“小小君實在是一位可怕的對手。”
常子開正想接口,一陣哀叫聲已劃破夜空,打斷兩人談話,不期而同地朝哀鳴處望去。
“不好!”狡黠的公西鐵劍已看出來人並非如此單純,立時叫道:“有人混水摸魚!”
鐵劍門雖高手如雲,但柳陰直手下黑衣人卻乘虛而入,一時之間已佔盡突擊之效,殺得鐵劍門節節敗退。
而在地牢。
由於公西鐵劍有意放人,是以孟烏龜和小鳳及弄玉、香晨很快地已潛入地牢,放倒數名衛兵,隨即摸向路掛斗被囚處。
只見牢內路掛斗衣衫盡是褚紅血跡,捲縮於一角,任誰都可以看出,他剛經過一番廝殺而且受傷不輕。
孟烏龜見狀,鼻頭為之一酸,真想大哭一場,強忍悲慟,細聲道:“醉魚你還好吧?”
路掛斗沒反應。
孟烏龜心中一急,馬上從衛兵身上取出鑰匙,打開鐵門,衝往路掛斗,想探探他到底傷得多重。
然而孟烏龜方自奔向前不到三步,路掛斗已若瘋子般地撲上來,並吼著:“還我小小君命來——”
出手之快、之猛,全然不像是位受了傷的人。
“醉魚是我——”
孟烏龜哪知他會突然出手,想避已是不及,只好來個“懶驢打滾”藉著路掛斗掌力託向地面連滾,方自避開此要命的掌力:
“是我啊!我是老烏龜!”他猛指著自己,要路掛斗能認出他來。
路掛斗慘白的臉龐露出遲疑神色,口角又滲出血跡,搖晃著身軀一步步逼向孟烏龜,右手舉得高高,大有想將來人一掌擊斃之勢。
孟烏龜不得不大聲叫道:“路兄,是我!老烏龜來救你了!”
這一震,果然將路掛斗震醒,他不敢相信而無力地說:“是你……老烏龜……”
說完已跌坐於地,再也無力撐身而立了。
“看你!傷得那麼重!”
孟烏龜悲悽地叫著,掏出兩顆藥丸塞入他口中,再戳他數處穴道,方向弄玉、香晨招手,道:“快來幫忙扶他!”
幾個人三兩手已扶起路掛斗順著小鳳所說的秘道潛出金槍堡。
在此同時,金槍堡仍是戰火連天,兩軍交手如火如荼。
此間最值得一提的就是王刀。
路掛斗就是敗在他手中,當時他並沒有用刀,否則路掛斗早已喪命九泉,是公西鐵劍要他留活口。
他不但武功高,而且很聽話,唯公西鐵劍的命令是從。
有了王刀這麼一位助手,公西鐵劍如獲至寶,這要比什麼“四玄劍陣”來得有效,有用多了。
現在他卻站在人群中,不動,黑色勁裝緊緊裹著他結實的肌肉,剛毅而有點木訥的臉,使人覺得他就如同一座山,很難推測的山。
他不動,是因為公西鐵劍沒叫他動,在他身旁已躺了十餘具屍體,都是被他一刀穿心,也許公西鐵劍認為他已殺夠人了,所以沒叫他動。
柳陰直也非省油燈,他見偷襲已奏效,而對方人手已從混亂中漸漸歸於秩序,他知道該是收手的時候了,也不戀戰,一揮手,已將所有人員撤走。
公西鐵劍是栽了,但這筋斗栽得並不算大,一切的不如意,他都從王刀身上得到補償,這項發現,實在能令他欣喜若狂,令他感到心目中理想目標又多了一層希望,多接近一分,幾乎可以到達垂手可得的地步了。
晨曦乍現,晨風吹面面微寒,但卻能使人更加容易清醒。
小小君睡不著,許多天裡他一直淪入萬丈深淵,不知身在何方,好不容易從小鳳身上得到一絲解脫,再加上對友人的關懷,他是須要好好想想。
他如此早起,浣花當然也一樣,拿著一件白綢披肩,輕輕披在小小君肩頭,深情道:“早晨露水重,你該多加點衣服。”
小小君感激地抓著她柔手,道:“謝謝你,這幾天,苦了你。”
浣花落寞一笑:“只要能在你身邊,我不在乎!”
輕輕靠在小小君胸脯,好像世間一切珍貴的東西,霎時之間,她已全部擁有了。
小小君不知該如何說出心中想說的話,他想安慰她,但想到自己目不能視,不但對他,也對浣花紮下了無以磨滅的不幸,任何安慰也是枉然。
晨風吹向兩人髮梢,雖冷,卻吹不去兩人濃濃不化的深情。
驀然之間,小小君耳朵已有了反應,他聽力本就是十分了得,現在目不能視,無形中聽力又增強了不少。
他輕聲道;“有船,好像是往我們駛來。”
浣花從沉醉中驚醒,美目往四處搜去,問:“來了多少?”
“一艘。”小小君回答。
浣花心中稍安,道:“也許是路過的。”
小小君搖頭:“船行甚急,可見他們是在趕路,而且又在清晨。”
浣花伸手止住他說話,道:“讓我來,好嗎?”
她在請求。
小小君猶豫一陣,嘆道:“好吧!你小心些。”
他已決定必要時不惜出手,以替浣花解危。
慢慢地,他已走進船艙,只剩浣花獨自坐鎮船尾,等待另一艘船隻的來臨。
船行聲漸大,終於出現一艘掛有帆,有十數雙槳的船直往浣花逆行而來。
十數雙槳,十數個人同時用力劃,其速度當然比其他無槳的船隻快多了。
船行將近,只聽有女人聲嬌喝:“停——”,船已緩行下來。
出聲的正是洛小雙,她仍是一身火紅羅衫,在淡青水面,十分惹眼。
公西綠竹也走向船頭,望著這艘船,道:“大概不會錯了。”
洛小雙狠然咬著銀牙,道:“賤人,看你往哪裡逃?”
“是你?公西綠竹?”
浣花感到驚訝地望著公西綠竹,目光移向洛小雙,正感不解之際。
洛小雙已嗔叫道:“賤人,還有我。”
“洛姑娘?!你怎會和他在一起?”
“你管不著!”
浣花自討沒趣地抿抿嘴唇,道:“好吧,我管不著,你又為何而來?”
“殺你!”洛小雙恨道:“賤人,要不是你迷住楚天觀,他也不會背叛我,我恨你——”
她已忍不住心頭怒火,大叫起來。
浣花等她叫完,才道:“洛姑娘你誤會了,楚天觀他一直對你很好,我……”
洛小雙截口大叫:“我不信——都是你,都是你!我要殺了你——”
浣花見解釋無望,也不多費口舌,轉向公西綠竹,道:“你又為何而來?”
洛小雙搶口道:“他一樣是為殺你而來。”
公西綠竹不自在地往前走一步,牙齒咬了老半天才道出聲音:“不錯,我要報仇。”
“我和你有仇?”浣花抬頭不解地問。
公西綠竹一時答不上口,洛小雙又搶口道:“有!多的是,我們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洛小雙亦張牙舞爪,不甘示弱。可是突然之間,兩雙懸在空中的手已如塑像般地止住了,隨著她目光尋去,正對著小小君高瘦身軀。
不知何時,小小君已走近浣花背後。
“你怎麼出來了?”浣花懷有疑惑而責備的意味對他說。
小小君含笑道:“我不放心你。”
浣花此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她瞭解小小君的心情,一定不會讓自己孤身對敵,微咬銀牙:“我可以應付他們……”
小小君輕撫她肩頭,啞然一笑,隨即面對洛小雙,誠懇地說:
“洛姑娘,關於楚天觀的事純屬誤會,希望你能明白才好。”
平時任性驕姿的洛小雙不知怎地,忽而變得呆滯起來,雙目瞪著小小君,訥訥不能成言。
浣花見狀,以為她氣頭已消,嫣然一笑,道:“洛姑娘你太多心了。”
“誰多心?”洛小雙乍聞浣花聲音,整個人又潑辣起來,看樣子她是對浣花懷有極深的成見和排斥:“明明就是你勾引了他!”
她怕再說下去,連面對現實的勇氣都沒有了,急忙對公西綠竹道:“快將那賤人拿下,快——”
叫聲方落,公西綠竹不自自主地騰身掠向浣花,他快,小小君更快,任何人都知小小君輕功天下無雙,只見他一閃、一掠、一翻,掛出右掌,“啪”然如閃電般的接觸,他已倒射回船。
公西綠竹雖身負絕學,但畢竟經驗有限,再加上小小君那種無以想像的快捷身手,一接觸已吃了悶虧,一頭往回栽了下去,結實地撞在甲板上,搖晃而喘息不已地站了起來。
突然的變故,使在場眾人都措手不及。
“回去吧!這裡沒有你們所要的東西。”
小小君輕聲地說,他之所以一出手就如許霸道,無外乎想收
到震懼作用,因為若是雙方混交上手,他可連一點制勝的把握都沒有。
然而公西綠竹哪能丟下這個臉?不禁惱羞成怒,大吼出口,已再次出擊,其威力要比先前大得多了。
洛小雙也不甘示弱,嬌軀一扭,怒喝不已地往浣花撲去,想來個一擊奏效。
制敵先機,小小君凝耳傾聽,眉頭微皺,似想辨別出公西綠竹出手方位,以便攔截,但能讓他考慮的時間並不多,當機立斷,霎時騰空又往急暴破空聲劈去,出手之間深怕有所誤失,皆全力以赴。
公西綠竹但覺對方來勢之強勁,實屬罕見,也不敢應其正鋒,改走偏鋒,稍一扭身,再掛一掌,技巧地擊向對方左肋,深信自己必能得手,不禁神態為之囂張起來。
然而小小君豈是常人?雖眼不能視,但那顆玲瓏心以及百戰沙場的經驗足以讓他應付一切,突覺對方身形已變,他已憑真氣拔高三尺,倒縱翻轉,宛苦旋風中的柔絲般毫不牽強地倒封公西綠竹數處要穴。
公西綠竹乍見小小君身形飛掠而上,頓失目標,當下再扭身形來個“天龍吐水”反擊小小君。
砰然巨響,雙方一上一下,倒翻出去。公西綠竹被迫撞向船頭,雖是狠狽了點,卻也落個免當“落水狗”之命運。
而小小君就沒如此幸運,反震出去,方向已失,想找船隻落腳已不得,而停浮空中身形卻不能支持過久,真氣稍洩,已掉往水中,還好他輕功已臻化境,雙足剛落水之際已然藉此微薄力道反掠而起。
他是往公西綠竹射去,因為他覺得公西綠竹並未落水,必定有落腳處,果然他猜得並沒錯,一個騰身已掠上公西綠竹船上。
當小小君方落水之際,浣花大驚,亦不顧一切逼退洛小雙而往小小君撲去,想救起他,如今小小君倒掠船上,她倒落個目標盡失,急切之餘已嬌喝:“小小君!”她險落入水中。
小小君突聽浣花急叫,心頭慌張,霎時再撲浣花,一手將浣花托向船板,自己卻因去勢已竭,“通”地跌入水中,但他動作矯捷,方落水又已竄回船上。
“瞎子,我怎麼忘了他是瞎子?”
公西綠竹突然想起,神情陡震,立時對眾船伕道:“快打槳,放暗器!”
船伕聞言,舉起槳棍猛往艙板敲,砰砰然宛若迎神大鼓,響徹雲霄。
公西綠竹驀見洛小雙在對面,深怕她被暗器所傷,登時招手,大吼:“小雙快過來——”
洛小雙不知所以然,但見公西綠竹如此急切模樣,心中亦十分畏懼,也不再戀戰,驟扭細腰,如飛虹般掠回公西綠竹身邊。
槳聲震天,震得小小君心慌手亂,不知如何是好,然而暗器如雨,狠勁地射了過來,雖有浣花短劍拼命阻攔,小小君仍捱了數道,痛得他冷汗直流。
再此下去,他非得重傷不可,無法之餘,他不得不冒險行事——破舟。
將來犯敵舟擊沉,讓敵人無落腳處。
怒喝出口,小小君不再躲避,運足全身功力,揮掌舞手,頓時隱去身形,咻然一聲,化作一道青光電似地朝對面船上射去,這正是他輕易不露的武功絕學“天人十八閃”,其速度之快連那些放暗器的人都愣住了。
公西綠竹哪有看過此種身手,愣了一下,但他馬上驚醒,喝道:“小雙快上!”
他想合兩人之力,擊退小小君,再射暗青子,以便制服小小君。
豈知就在他倆方騰身之際——
身形掠起,不到七尺。
霹靂般的響聲已起,很響,足以震碎任何堅硬物體。
這聲,不是小小君破船的聲音,也不是雙方接觸的聲音。
是炸藥爆炸的聲音。
一艘載滿十數人的長船就這樣炸了。
通常被炸藥炸開,都是支離破碎,血肉模糊,這裡只不過多了一柱沖天白如銀的水柱。
十幾名船伕哀叫著,連眼皮都來不及眨,就身首異處,變成肉碎。
還好,這三人都沒被炸碎。
公西綠竹和洛小雙方自騰身離船,而且勁道不弱!正好與炸藥威力湧洩的方向平行,又如被“推”,所受爆炸力是小得多了。
而小小君本能反應就快,再加上他是撞在兩人身上而被帶往倒射,情況要比兩人輕得多——
有“肉牆”作後盾當然比空著身軀去碰炸藥來得好。
公西綠竹及洛小雙,背面衣衫已碎,仍可見斑斑血跡掛在背上,他倆伏在碎散而較大的木塊,隨餘波晃盪。
看樣子,他倆傷得不重,但也不輕。
小小君剛落水,就被浣花撈上來,除了先前被暗器所傷之傷勢外,倒也安然無恙。
“有炸藥?”小小君不大敢相信地問。
浣花點頭:“嗯,除了洛姑娘和公西綠竹,全部罹難。”
“人呢?”
“在水中……抱著木板。”
小小君嘆息:“扶他們上船吧!”
浣花向兩人招手示意,兩人不理。
洛小雙一口怨氣:“小人!惡魔!惡徒!卑鄙無恥!”
她罵盡所有想到的話,就是不領情。
公西綠竹直打寒噤:“你放了炸藥……”
他的話問得很幼稚,但他現在卻想不出如何去表現對炸藥的畏懼。
“沒有!”小小君回答,“炸藥是你們‘鐵劍門’放的。”
公西綠竹不信。
小小君問:“船是你們的?我是說,是你們自己所擁有,或者向他人租用而供自己所用?”
“租的!”
“多久了?”
“常年。”
“連船伕?”
“不錯。”
小小君不再問,這已相當明顯,他道:“回去吧!也許你爺爺會給你一個交代,我送你們一程?”
“不必——”洛小雙怒氣十足地說。
公西綠竹沉默不語。
浣花替小小君裹傷,對於方才爆炸一事,她雖一知半解,但並未全懂,所以她要問。
小小君沒有馬上回答,他在想好友路掛斗。
“你在想路大哥?”浣花問。
“嗯。”
“他……有危險?”
“沒有……也許沒有,但恐怕受傷很重……”
浣花感傷:“每次他都受傷十分沉重,這次恐怕也不能免。”
小小君悽然一笑:“公西鐵劍好陰毒,連自己孫子都不要了。”
浣花道:“據我所知,他沒孫子。”
小小君沉吟:“恐怕沒那麼簡單,我老是覺得他和左侯爺的恩怨難分難解。”
“你是說他可能有私生子?”
“也許。”
浣花不說話了,若要將私生子算上,任何沒結婚的男人都可能有“兒子”。
她說:“公西鐵劍真的放了那顆炸藥?”
小小君回答:“船是他所有,當然該是他。”他又道:“這只是假設,合理的假設。”
他還說:“公西綠竹的行蹤,只怕只有他爺爺最瞭解了。”
小小君也不懂,他很想查明,但自己卻是個瞎子,茫茫不見一切的瞎子。
浣花不再問,先醫好小小君眼疾再說吧!
“公西鐵劍知道我們行蹤了?”浣花問,“是他派公西綠竹來的?”
小小君忖道:“問題可能出在洛姑娘身上,你想,君回他對洛姑娘如何?”
浣花側頭稍做沉思:“若是別人,路大哥必定隻字不言,但若對洛姑娘,也許會透露些。”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問:“可是他並不知道我們在此呀?”
小小君解釋:“他是不知道,但他卻告訴洛姑娘,在船上與我相遇,而我又是個瞎子……”
瞎子——不可能隨時換地方。
他接下去說:“還有孟烏龜救人一事,可能也落在公西鐵劍眼中,他本就有意利用君回來引誘我們,所以他‘知道’我們可能在長江流域附近,也不意外。”
這種推斷合情合理,最少後半部他猜得一語不差——公西鐵劍是有意放水。
浣花已明白,但也擔心:“他還有伏兵,我們……”
小小君苦笑:“伏兵可能有兩路,也可能只有一路,針對孟烏龜那邊。”
他又道:“如若是跟蹤孟烏龜,我們不必太擔心。”——
天下除了小小君,沒人能逮著孟烏龜,這是被武林公認的一個事實。
浣花:“可是多一個路大哥……天涼山一行恐怕危機重重……”
她似乎覺得“危機重重”四字說得不妥,因為是她要小小君去的,現在說那四字,未免有點“退縮”之味道。
“我們快去如何?”浣花道:“雖然危險,但也不至於難倒我們。”
小小君漠然一笑,他想治好眼疾,又怕再次失望,心裡十分矛盾。
還好,小鳳給了他不少啟示,讓他心情平靜多了。
天涼山雖不是名山,卻也峻嶺陡峭,奇峰插天,還有那一瀉到底的崖壁,說它飛鳥難度也不為過。
她和小小君已步向山腰,正摸索著找尋無眼神駝居處。
佳酒只有留在船上的份,一方面因船隻需要人看管,另一方面則因她不會武功,此行又兇險——至少山道是如此,所以她只有認命了。
小小君道:“鳥獸不棲……表示山中有某種令它們不安的東西……”他問:“這真是天涼山?”
浣花道:“照師父指示,該沒錯。”
“地頭到了?”
浣花環視四周幾乎接近都是一片白濛濛的山林:“我想再過一個山頭就是目的地了。”
兩人再走,小小君雖瞎,但有浣花引路,也不怎麼難行。
山仍很靜,兩人喘息聲傳出甚遠。
小小君本身功力深厚,就算在冰天雪地,也休想要他打個冷戰。
但現在他卻打著冷戰,冥冥中他感到不安,感到有某種危險將發生,通常他那莫名的感覺是非常靈驗的。
他悄悄抽出那把完美無缺的匕首——寒露彎月雪,一把足以斬斷任何東西的匕首。
當他倆方自從崖下掠上十多丈高之斷崖,在半崖身軀懸空時——
令百獸感到不安的東西出現了。
那是一雙白色狀如蝙蝠,奇醜無比,大如圓桌般的怪獸已撲向兩人。
噗的一聲,怪獸已以一種令人無法想像的速度衝過來,雙爪如勾,往浣花扣去。
很快,兩人還來不及反應,浣花已被抓起。
浣花驚叫。
小小君全身懸空,突覺浣花被怪物抓走,登時急切,猛向崖壁劈掌,借力使出“天人十八閃”閃出十八道人影,直往怪物射去。
怪獸快,小小君更快,手中匕首一揮,砍向怪獸腦袋。
腦袋落地,怪獸已死,來不及哀叫就死了,也來不及將浣花松去,利爪緊扣不放。
小小君急叫浣花,抓著怪獸脖子,朝不知目標撞去。
他們撞上山壁,滾落山谷,還好只是在半山崖,若是在崖頂,不死也得重傷。
“浣花你在哪裡?你沒事吧?”
小小君跌下山谷,已慌張四處亂摸地找尋浣花。
浣花驚魂初定,揉著撞痛的肩頭:“我沒事!”
“沒事就好!”小小君摸近:“那是什麼怪物?看樣子,挺大的。”
浣花望著怪獸,餘悸猶存地說:“狀像蝙蝠,但很大,是白色的。”
小小君感到不安:“這東西……像是靈獸……”
浣花問:“你是說它是人養的?”
“不錯!”
一聲怒喝,一道勁風掠起,砰然巨響,小小君又撞向崖壁,這是他第一次在不知覺中被偷襲而讓對方得手,撞得他口角掛血,昏昏沉沉。
“你殺了白翼?”
一駝背白髮蓬散枯瘦老人冷森地叫著。
浣花此時已扶著小小君,怒氣橫生,嗔道:“老頭你怎能隨手傷人?”
老人不回答,仍是冷冰冰道:“你們殺了白翼?”
舉著皮包骨的手掌,一步步逼進。
小小君微微喘口氣,已站起來,想對付老人。
浣花關心道:“小小君你……我來!”她想攔在小小君前頭。
小小君啞然一笑:“沒關係,他還要不了我的命。”
老人聞言,皺了皺眉頭,他不敢相信有人接他兩掌還能說出話來。
小小君向老人道:“老丈,那怪獸是……”
“住口!”老人大罵:“什麼怪獸?它叫白翼,你才是怪獸!”
小小君沒想到他脾氣如此之暴躁,輕輕一笑,又道:“它是你養的?”
“廢話!你殺了它,我要你嘗命!”說著老人又往前逼。
小小君看不見,當然不感到懼意,他道:“苦非它先傷我朋友,我也不會殺了它。”
“若非你們闖進來,白翼也不會攻擊你們。”
“這是天涼山。”
“也是我的山!”老人叫囂,“誰闖進來,誰就得死!”
“據我所知,天涼山是屬於‘無眼神駝’老前輩所有。”
“我就是無眼神……你們是誰?怎麼知道此地住有‘無眼神駝’這個人?”
浣花驚愕:“你就是申老前輩?”再看看老人布衫隆起的駝峰,不是“無眼神駝”申烈是誰?
申烈叫囂:“你們還沒回答我的話。”
“是我師父說的!”浣花嬌笑道:“天靈子。”
“是他?”申烈喃喃念著:“天靈子……容……容觀秀?”轉向浣花,叫道:“你是容草頭的徒弟?”
“容草頭?”浣花不解。
“容草頭就是容觀秀!”申烈有些得意,“他天天玩草,所以送他這麼一個外號,十分合口。”他更得意地加一句:“我送的!”
聽他口氣,好像和容觀秀交情不惡。
浣花感到好笑,回答:“是的,我是容……草頭的徒弟。”
申烈臉色已轉緩和:“他還活著?”
浣花嬌笑:“託您老人家的福。”
“他又是誰?”申烈想到小小君殺死自己寵物,脾氣就來。
“他是小小君!”浣花急道:“也是我師父的好友。”
小小君拱手道:“老前輩,在下姓李,雙名小小,武林末進。”
“騙誰?”申烈叫道:“容草頭會有一個那樣小的‘好友’?”
浣花急道:“真的,申老前輩!”
“我不管!誰殺了白翼,誰就得償命!”
申烈舉掌欲攻,情勢又告急。
浣花更急:“申老前輩,實在是你那隻蝙蝠先抓我,你看,我的衣服!”
她指著自己衣衫,楚楚憐人。
申烈叫道:“我不管,誰叫你們要來此?就算容草頭來,他也不敢砍下……”
登時他瞪大眼珠往小小君瞪去:“你用什麼砍了白翼的腦袋?”
靈禽異獸都有一種抗刀劍的能耐,若非用寶刀寶刃,還真無法傷它毫髮,如今白翼被砍,難怪申烈會如此緊張和驚訝。
小小君晃晃手中匕首,道:“是它。”
申烈瞳孔在收縮:“它叫什麼名字?”
“寒露彎月雪。”
“是它……是它……真的是它……”
驀然申烈如喪了魂的白痴般,呆愣於該處,喃喃不停。
浣花急道:“老前輩……”
申烈頓時醒來,嘆道:“天意,全是天意?唉……”
霎時之間,他似乎蒼老了許多。
小小君也不解申烈為何會如此,他問:“老前輩,我這把刀……”
申烈伸手製止,道:“小娃兒,燕浮雲是你何人?”
“該算是家師兄。”
“你師兄?!”申烈驚愕:“一甲子前那位‘浮雲三現’是你師兄?”
“嗯!”小小君點頭:“這把匕首原是家師傳給他的。”
“也罷!也罷!”申烈苦笑:“我還以為他是你師父,沒想到他只是你師兄,想必你是冥傳了?”
冥傳在江湖而言,是指師父留下遺物傳徒弟,並非親自傳授。
小小君點頭:“嗯。”
“也罷!果真是天意!”申烈苦笑:“也只有你那把刀能要了白翼的命,這本都是燕浮雲的東西。”
“白翼是我師兄養的?”
“正是!”申烈回答:“數十年前,燕老頭以一掌之差贏了我,要我困守此山,不準再出江湖……我本來是正邪不分……看不順眼就殺……”說到此,他還有點沉醉於往日的得意,但馬上又醒來:“他怕我再出江湖,就留下白翼困住我,沒想到我和白翼本是敵對,久了以後卻變為朋友。”他又說:“當時我每天想制白翼於死地,但燕老頭卻說普天之下只有‘寒露彎月雪’能殺它,也因此我才知道你的來歷。”
小小群感到一陣悵然,自己竟親手殺了師兄寵物,心中甚是難過。
申烈此時反而看得開,道:“好吧!死都死了,再怎麼也救不活,你們來此有何目的?”
浣花見雙方氣氛已轉融洽,嬌笑道:“老前輩,我們是來請您看病的。”
“看病?”申烈不解,“你師父不是天下第一嗎?找我?”
洗花笑道:“我師父雖厲害,但他有一樣醫術卻比不上您。”
“你是說換眼?”
“嗯!”浣花點頭。
“誰要換眼?”申烈往小小君瞧去,“誰瞎了?”他懷疑小小君已瞎。
浣花指著小小君,道:“是他,他眼睛受傷了,我師父說你能醫好他。”
申烈站在他身前,此時浣花赫然才看清他眼珠和趙瞎子完全一樣,少了黑眼球,白中透著綠光,陰森閃閃。
浣花驚惶叫著:“你的眼睛……”
看見他如此,霎時使她本能地反應他和趙瞎子是一夥的。
“我也是瞎子!”申烈很神氣地摘下眼珠,竟然是兩顆淡青寶石,眼眶已黑窿窿一片,得意道:“怎麼樣?你們感到意外吧?”
浣花哪看過此種如骷髏般的臉孔,嚇得直往後縮。
申烈裝回眼球道:“別怕,別怕!我已十年沒換上人眼了!”
浣花聞言,急道:“這麼說老前輩您當真能換眼珠了?”
“當然!”申烈得意地拍胸脯,“天下除了容草頭還有那麼一分把握外,我是第一位高手。”
小小君和浣花現出喜色,復明有望了。
誰知申烈問出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他問:“我覺得很奇怪,好生生的,你幹嘛要換眼睛?”
浣花問:“老前輩難道你不覺得難過嗎?”
申烈道:“不會,一點都不會,我能用心,用耳朵、用鼻子,用感覺去體會周圍一切,例如說你不知是美還是醜,但聽了你的聲音,我眼簾出現的就是世上最美的人,這不很好嗎?”
他確是位怪人,竟然以瞎眼為樂。
這句話無疑是給小小君一個諷刺,他默然無言,先前的小鳳那股不在乎瞎眼,現在的申烈竟然以瞎眼為樂,烘托出他是如此地奢求。
還好,浣花替他作了解釋:“他還年輕,他還有很多事要辦,他必須再出江湖,不像您能隱居山林,同時我們都希望他能復明,因為我們認為他是世上最好的好人,老前輩您懂嗎?我希望他能復明。”
說著,浣花耐不住心頭激動,已輕泣起來。
申烈似乎也能體會到她那種心情,沉默地抿著嘴唇,不再言。
不久他才道:“好吧,我試試看,不過我已十年沒動過手術,手腳未免不靈活,你給我幾天時間練習練習。”
這無異是這些天來最好的消息,浣花和小小君哪有不從之理?只差點沒把脖子給點斷,嘴巴給笑裂。
“你們也不必如此謝我!”申烈道:“我都已活了兩甲子,一件善事也沒做,而且我還欠燕浮雲恩情,不報答他親朋師友,報答誰?”
洞穴掛在半山腰,不算陡,也不算大,有兩足寬之蜿蜒小徑可攀登,亦可飛掠而上,洞外長滿青苔和長蕨,若非走近,倒也很難識出此洞住有人。
申烈指著四周,笑道:“這就是我的巢,亂了點,也將就了。”
浣花望著壁上鳥禽、獸皮,知道皆為世間奇寶,有的更是兇殘,讚佩不已:“老前輩您真了不起,連九線天狐也被您獵著了。”
申烈呵呵直笑,轉向一張黑底白線的狐類獸皮,不停撫摸,沉醉往日雄風之中:“若非白翼相助,早就給它跑了!”
目光觸及石室,他已醒來,道:“那石室黑暗有不能見光的東西,老夫不准你們進去。”
浣花回答:“謹遵您老人家旨意。”
申烈放心一笑,轉向小小君,懷有可惜之意味,道:“小兄弟,你當真想復明?”
小小君有點窘,答不上口。
申烈馬上又擺手笑著:“別在意,老夫只是覺得有點可惜……可惜你無法享受瞎子的樂趣罷了。”
小小君困窘:“老前輩……瞎子真的很有趣?”
申烈聳肩而笑:“你看我不就知道了?”
任何人看到他,一定不會相信他是瞎子,也一定知道他很快樂,可惜小小君看不見。
“哦,我忘了你看不見……”申烈笑道:“人除了眼睛,還有其他知覺,如鼻子,我的鼻子真靈,我的耳朵比貓還靈,我可以用手分辨所有東西,包括溫度,也可以利用人的體溫來辨別那人是誰,他的情緒如何,哇!太多啦!一時也說不完。”
他舞手蹈足,很快樂。
小小君若有所覺:“要是老前輩您受到干擾呢?”
“沒那回事!”申烈道:“你被幹擾,那是你道行不夠,想必你也被幹擾過吧?”
小小君點頭。
申烈問:“什麼干擾?”
“鑼和鼓。”
申烈大笑:“真差!鑼鼓雖有聲,那卻是無功力的聲音,最是容易辨別,我所說的‘無功力’你懂不懂?”
小小君搖頭:“還請前輩賜教。”
申烈解釋:“無功力的意思就是指自然的力量,不是經過內力所催化的,打鑼、打鼓是用了力,但那種震撼比起少林的‘獅子吼’就差多了!你懂了沒?”
小小君懂了。
申烈道:“要是當時你能屏氣凝神,想必也能辨別任何你想辨別的東西了。”
浣花追問:“要是有人以琴音之類的東西干擾呢?”
“那就得看個人功力高低。”申烈得意道:“可是我還有觸覺,用皮膚去感應敵人刀劍,以及人們奔動的氣流,溫度變化,再不行,鼻子也可以用,不對嗎?”
如若照他所說,實在是“盲而不瞎”了——
他現在不就是盲而不瞎?
浣花又問:“要是在天災,人禍之中呢?我是說在狂風驟雨,或者炸藥爆震的地方……也就是說在九鬼陰風洞,那種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地方……”
“那就翹了!”申烈打趣道:“血肉之軀怎能跟炸藥比?”
浣花急道:“不,我是說有人以炸藥響聲來干擾,不是指……”
申烈很快回答:“炸藥如打雷,不被擊中,就有得拼,要是我,二十丈之內有炸藥,休想瞞過我鼻子,還炸個鳥?”
他突然想到什麼,嘆息:“我一生最大遺憾就是沒去過九鬼陰風洞,也不知那裡的鬼風有多厲害……”突然轉向小小君急道:“小兄弟,我將方法教你,你替我走一趟如何?”
小小君不解:“老前輩你所指的是……”
申烈道:“我將一切可以辨別東西的經驗傳給你,你懂嗎?也就是以耳辨位,以手觸物之類的功夫。”
浣花急道:“老前輩你要他當瞎子?”
“不是,不是!”申烈搖手道:“我只是想我所研究的一切是否能所向無敵,如果通過了九鬼陰風洞,那就再也無人能干擾我了!”
他又補充一句:“我當然會替他治好眼疾,只要他練成我的功夫,到陰風洞時閉上眼睛不就成了?”
他這麼一說,只有恩於小小君,多學了一種常人學不到的本領。
小小君拱手道:“多謝老前輩賜傳功夫,在下必定替老前輩完成心願。”
申烈見他答應,笑顏不絕,隨後又問:“小老弟,你師兄燕浮雲一手輕功可以騰雲駕霧,你練得如何?”
“還算可以。”小小君謙虛地說。
“我是問你功力如何?”申烈道:“我最欣賞他那種一閃閃的身形,據我所知那叫‘天人十八閃’,他能閃出十二尊,你呢?”
小小君回答:“在下幸不辱師命,十八閃全部學成了。”
“什麼?”申烈不相信地咋舌,“你再說一遍?”
“老前輩,晚輩已把十八閃學全。”
“我的媽呀!”申烈差點就想把舌頭咬斷,對眼前這位年輕人,他不得不重新估計,他喃喃吟著:“難怪連白翼那種靈物,飛行速度如此之高,卻連一聲不哼地就被你給宰了?”
申烈不是味道地抿著嘴唇,來回踱步,等心情微微平靜時,方道:“你是上天的傑作,老夫要讓你更上一層樓……”走向小小君,摸著他胸口,很有把握地說:“我一摸就知道你的心是正的。”
小小君坦然一笑:“老前輩說笑了。”
申烈斷然道:“不,我不是信口雌黃。我自有一番道理。”
他的道理是:“我摸你胸脯時,你連起碼的顫動都沒有。”
小小君啞然一笑:“老前輩你根本就無傷我之心。”
申烈滿意笑著:“這就是你心正的地方,你根本不會疑心我,相同地,你的心一直處在‘相信人’的境界,這不是心正是什麼?”
小小君有些困窘地笑著。
申烈也在笑:“心正就能正身,老夫一生殺人無數,想不到臨死時,卻讓我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倒也無憾於人間了。”
浣花道:“老前輩……您是否要先替小小君治好眼疾?”
她還是擔心小小君眼睛不能復明。
“一起來!”申烈道:“我還得準備一些瑣碎事,也得換回眼珠子,否則我如何替他手術?趁這幾天,我將一切心得交給他,至於結果如何?”轉向小小君:“就看你造化了。”小小君拱手肅穆:“晚輩定當盡力學習。”
“好吧!”申烈攤攤手:“平常都是白翼打野食回來孝敬我,現在只有你們自己想辦法了。”
浣花嬌笑:“老前輩這事包在我身上,不過……這附近好像沒其他鳥獸。”
申烈笑道:“以前鳥獸是怕白翼而不敢走近此山,現在白翼死了,也許馬上就有飛鳥棲息了。”
浣花聞言,望著小小君,放心道:“這樣就方便多了。”
申烈道:“洞裡很亂,你們隨便歇著,我要進洞了。”
走向密封石室,他又叮嚀;“這石室你們千萬別亂闖,知道嗎?”
小小君笑道:“老前輩您放心,晚輩定會倍加小心。”
浣花拉著小小君坐於石床,關懷道:“不久你就可復原了。”
小小君撫著她秀髮,感激道:“謝謝你,為了我,你好苦。”
“不!我喜歡。”浣花伸手止住他說話:“我喜歡替你做事情,我願意。”
“我……我值得你如此照顧嗎?”
浣花摟緊他,埋首細聲道:“你值得,你值得!”淚珠兒已滾下,“我喜歡看你笑,我喜歡聽你說故事……”
“故事有說完的時候……”
“就換我說…我有一輩子說不完的故事。”明眸望著小小君,“你喜歡聽我說故事嗎?”
小小君拭去她淚珠:“我喜歡!”
浣花摟得更緊,小小君感觸良多,他本江湖人,一生漂泊,自認瀟灑,卻無法給所喜歡的人一個歸宿。
石室裡一片漆黑,若非瞎子,還真無法習慣於在此走動。
申烈卻行動自如地來回走動,一陣陣碰撞聲傳出,從聲音上辨別,可以感覺到他在移動鐵器之類的東西和瓶裝物。
“老眼珠,好久不見了,你還管用吧……”申烈輕笑,打開一瓶蓋,又道:“這靈藥就是我的秘密……手術雖重要,若加上你,可就萬無一失了,呵呵……”
他似乎將眼球一直保護在靈藥裡,現在已將它取出,而且慢慢裝回眼眶中。
經過大約一個時辰,他才滿意道:“現在滴一滴你的葉汁,就大功告成了。”
聽他所言,這靈藥該是一棵有葉的植物。
“怪難過地……”申烈揉著眼珠,似是在受罪般地叫著:“十幾年沒看世面,也許連和尚、尼姑都分辨不出……”
拈下一片葉子,躺在靠壁之石板,慢慢將葉子擰出汁,滴在眼珠。
“嗯!藥力果然加強不少,挺涼的,比薄荷還舒服!”
再過盞茶功夫,方自坐起,凝目往四處瞧去,黑暗中卻見他兩眼泛青寒光,灼灼逼人。
申烈滿意道:“功效不減當年……就是不大習慣,也不知能否適應強光……”
說至此,他開始盤算時間,到底是白天還是夜晚。
“該是夜晚了……”
說著他慢慢走向石門,輕輕推開,果然不錯,門外並無白天強烈陽光,只有殷紅的火光閃爍著,火源來自洞口之火堆。
小小君坐於石床,閉目養神。
浣花十分入神地在烤肉,吱吱爆肉聲不時傳出,還有那香味夠吊人胃口。
申烈眨眨眼,等適應後,甫自瞧向小小君,驚愕:“這小子果然氣宇軒昂,好種!”又瞧向浣花,頓時罵自己:“什麼嘛!比我想象的還漂亮,看來沒眼珠還真靠不住……”
石門再推細縫,小小君已察覺:“是老前輩嗎?”
“好!好耳力,好人材!”申烈翹起大姆指誇讚,“名師果然高徒!呵呵……”
小小君拱手笑道:“前輩過獎了,晚輩只是照您所言,凝神閉氣,或有收穫而已。”
“很好!呵呵!”申烈笑不絕口,“看樣子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多了。”
小小君謙虛道:“還請前輩教導。”
浣花已拿串肉,遞給申烈,嬌笑道:“申老前輩您吃點,是鹿肉。”
申烈輕笑,隨即將肉吃完,轉向小小君,道:“小老弟你躺下,讓我看看你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小君依言躺下。
申烈小心翼翼替他診察,口中不時念念有詞,不久道:“眼球還未遭損壞,就是瞳孔不靈,你是怎麼受傷的?”
小小君回答:“被一種強光所照,傳言是‘紅絲水晶變’。”
申烈皺著眉頭:“水晶變怎會有此威力?老失雖沒見過,但據我所知它最後落入三百年前楊追雁的手中,從此再也沒出現過。”
申烈陷入沉思,卻也一無所獲,擺手道:“不管啦!夠煩人!我想你瞳孔就是受它刺激才失靈,若能再反刺激,也許能再復原。”
“反刺激……”浣花不懂。
申烈解釋:“物極必反,說不定再照強光,可以使他復明,或者……”他神秘一笑,道:“用其他藥物也能使他康復。”
“有那種藥物嗎?”浣花很想知道。
“有!”申烈拂著不算多的鬍子,道:“只是非常珍貴,可遇不可求。”
任何人都可以從他表情——那種黠笑而自得的表情,看出他正懷有此味藥草。
浣花見他不說,也不強人所難,問:“老前輩,他的傷,有無辦法治?”
“有!”申烈很有把握道:“治不了就換,在我來說‘換’比‘治’還容易。”
浣花放下心來,嬌笑道:“老前輩醫術真高。”
“不高!”申烈搖頭道:“你是容草頭的徒弟,當然也明白這點,蘋果壞了,想治好,談何容易,若換一個就容易多了。”
浣花本有恭維成份在內,但見他如此認真,也只好默然輕笑“贊成”申烈說法了。
申烈一陣得意,道:“換歸換,也得有個準備,小兄弟,老夫先將一些技巧和心得說給你聽。”
小小君憨厚一笑:“請前輩指點。”
申烈微閉雙目,將思緒整理一番,方道:“你本身修為已達落葉可聞的地步,這將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問題是你沒分析過落葉有大小,快慢之分,來,我們開始!”
調整一下身形,指著火堆,道:“那堆火,有多旺?”
小小君皺眉凝神,想用感覺,卻無徒感覺,苦笑:“我只能用猜的……”
“猜猜看。”
“火苗不到兩尺.火堆不及一尺方圓,燃的是松枝,我可以聞出香松味……燃松枝火勢必定不弱……”小小君啞然一笑,“這是浣花起火的習慣。”
“好一顆玲瓏心!”申烈讚道,“猜得一點不差,雖然視覺不管用,你卻用心覺,懂了嗎?只要能有利於判斷,任何方法都可用!”
小小君頓有所悟。
申烈又道:“不過我們現在是要練觸覺,所以你得下功夫,剛才你以味覺來辨別松枝,現在你以耳來辨別火勢,你將如何去辨別?”
浣花也在想,她想只要走近少許,也許就能辨別——這也是方法。
而小小君不愧是小小君,只見他右手輕揚,火苗已顫動,相對呼聲亦加強少許,當然也能以此辨別了。
“哇!好棒耶!”浣花忍不住已拍掌叫好。
申烈頻頻點頭:“小子有你的,這道理我足足想了三天,你卻‘隨想隨用’,好啦!竅門就是如此,其他的就看功夫啦!”
話未完,他已丟出一把細石,急道:“猜,幾顆?”
小小君立時回答:“七顆!”
“幾大幾小?”
等細石落地,小小君方道:“三大,四小,我是以聲音辨別。”
申烈點頭:“這很容易辨別,難的是在空中時就要辨別,怎麼練?很簡單,逐一分開來,等認清多少重量的石頭,用多少力量扔出去,速度有多快?如分辨,再合起來扔,道理很淺,卻不容易做!你練練看!”
浣花笑道:“我來!”拾起石塊已朝任何方向丟去。
小小君亦逐一辨別。
自眼睛受傷之悲痛,到遇上小鳳的比較,以及申烈的“以瞎子為樂”,再加上覆明有望,他心情已逐漸迴轉而喜悅,就算真的治不好,他也沒先前那種痛不欲生的心情了。
話又說回來,若非眼瞎,又有誰會想到以此種方法去辨別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