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難行。
然而蜀中卻是卧虎藏龍之地。
除了峨嵋派之外,另有坐落於嘉陵江上劍門山下之唐門。
唐門雖不及峨媚派出名,但其火器、暗器、機關佈陣堪稱武林一絕,多少年來,總能傲立江湖,聲名不墜。
雖然唐門真功夫或許較弱,然而,説不定有一天,稱絕武林已非真功夫,而是巧奪天工之暗器高手時,那將會是什麼局面?
劍門山東麓有座潛龍潭,潭寬數百丈,清澈見底,潭中游魚遍處,偶而掠高搶食,或又相戲鬥耍,映在野花、碧林中,儼然一幅世外桃源。
忽見一名十八上下青衣男子掠於潭邊高巖。
游魚乍見此人,似遇凶神惡煞般,全部墜沉水底,震得水面圈圈波紋撞開來,匯成另一股奇景。
那人見狀,已呵呵笑起:“怕什麼?又不會要你命,只不過教你們識識字,認點兒數目而已。”
他笑的甚邪,瞄着潭面,盡是露着促狹、得意神情。
他正是唐門獨子唐小山,年約十八歲出頭,長得身強體壯,卻不能説是玉樹臨風,卻也面目挺秀,自有格調。
尤其那副靈動眼眸,更充滿着無盡智慧與狡黠意味,未滿二十,已盡得家傳功夫,不但暗器、火器、霹雷彈、機關佈陣等等樣樣精通,且玩得出神入化,甚至還負責改良之責。
他之所以常到此潭,那是在試驗一種叫水底針之暗器。
由於針細,且水厚,復有暗流,故而想打中深水魚並不容易。
然而幾次試驗下來,成果似乎不錯。
唐小山君臨天下地瞄了潭面一眼,隨即喊了一句:“七加五是多少?”
話音似含內勁,穿入水底,只見魚羣引起騷動,不久一條手臂粗蹲魚竄出水面,驚懼地遊晃着,才轉一圈,復見另一魚兒躥出。
唐小山見狀呵呵笑道:“你們倒未忘記自己是幾號?”
仔細瞧來,那魚背上不知何時已被刺上號碼,這兩魚浮出者正是七和五字,難怪會現身。
唐小山等不及另一隻躥出,又喝着,“那個答案怎不見了,難道要我刮你們的鱗不成。”
那魚羣似乎不敢惹他,想躲,卻又懼畏地左右打轉。
唐小山好不容易找出那刺有十二的短肥魚兒,一手探抓過去,並浮出水面,那短肥魚兒已吱吱叫饒,那意思大概忘記自己是幾號。
唐小山斥叫:“七加五即是十二,你不懂嗎?”魚兒吱吱叫着,不知懂或不懂。
唐小山瞧它可憐,斥笑一聲算了,把它放回水中,笑道,“好男不跟魚鬥,教你們是想提升你們智慧!你們老是不長進,我也沒辦法!今天我要練的是水底針,去吧!”
他似乎已練過多次,一聲水底針喊出,魚兒立即四處散開。
他則反手一扣,多出一把銀光閃閃,卻呈彎型細針,相着目標,猛地打出。
那銀針落水,似會轉彎,各自往奇特目標射去。
唐小山特別注意一處目標,眼看細針已失,猛地潛入水中觀瞧,只見那針穿入百孔千瘡巖洞,復往裏頭極細白點射去,果真命中目標。
唐小山為之欣喜叫好,力道拿捏之準,已有幾分火候。
他輕輕擊掌,魚兒立即分工,將那銀針銜了回來。
唐小山接過手,複試了幾次。
隨後找向源頭,那個流較急,試起來效果自然較差,他卻不斷研究巧勁,總想突破困境。
如此一試下來,已是近午時分。
他正待要抽身休息,忽聞遠處傳來轟然炸聲,轟得地動山搖,兩耳隆隆。
他怔愣道:“哪來爆炸聲。”
復又想及方位,臉面登時大變,“千萬別是咱家火藥庫才好!”
直覺有變,他猛地掠出潭面,抓起衣衫,直往山下奔去。
掠出數里,方自穿出林區,望向自家宅院,他不由傻了眼,偌大四合院,竟然塌得亂七八槽。
“爹!”
唐小山驚惶中,拚命往廢墟衝去,想找出父親身在何處,然而他又何等忌諱找到什麼,那將是人間大不幸啊!
還好,轉了一圈,根本未見屍體,他心中稍安。
然而屋倒牆塌,不挖掘,又怎知有無傷亡?他開始挖掘。
然而挖遍前廳後室,哪見着人蹤。
唐小山怔然不解,如若意外,或是敵人偷襲,該有屍體啊?難道會是棄家而逃?
若真如此,爹怎會一聲不響?這事透着不尋常。
唐小山忽而想及前幾日父親曾説過:“唐家門前那塊木匾也該換了,有空兒把它拆下來,免得掛久便塌了……”
這分明暗示什麼。
唐小山忙找到塊黑木匾,仔細找尋,果然在夾層中找到一張羊皮紙,另有張新宇條,裏頭寫着:“帶它快走,天涯海角自有會面之日。”
唐小山一眼即已看出是父親字跡沒錯,父親仍在人世。
他再張開羊皮,裏頭畫了不少的秘圖,他直覺這是一張藏寶圖,父親甚可能因它而走避。
唐小山立即將秘圖藏入懷中,並把字條毀去,輕輕一嘆:“爹您何苦呢?唐家其實也過得去了……”
縱使未能練得絕世武功,但唐家的絕活,仍讓人忌諱幾分,只不過吃虧者總會説些“用此手法不入流”之言語,但他一點兒都不在乎。
因為他知道,只要能打倒敵人,其他都是次要的,何況他還想把自家絕活發揚光大。
他怔愣瞧着家園,感觸良多,早上它還聳立山林間,誰知一眨眼已毀於一旦,自己卻變成無家可歸。
看來,得四處流浪,打探消息去了。
唐小山苦笑直嘆,找向原是藏着暗器之秘室,挖出那秘道,還好,此秘室經過特別設計不懼強震,仍完好如初。
他找些平日常用之暗器以及霹雷彈裝在一件特製軟甲中,並穿在身上,隨又將秘窒封好,想想,退入山林,準備再觀察一陣。
他想,如果爹涉及某種陰謀,必定會有人找上門,到時自可逮人問罪。
就此,他靜守林區。
時間分秒流逝,直到黃昏時刻
忽見一道灰影掠向廢墟。
唐小山一眼瞧及乃是留了鬍子年約五旬的清矍老人,便自小心翼翼盯瞧過去。
只見那人凝目瞧着廢區,輕輕説道:“晚了一步!”隨又四下搜尋,想找蛛絲馬跡。
唐小山聞其説話,暗自冷笑,這傢伙敢情有陰謀而來,説不定即是逼迫父親之人,不逮他問罪,實是説不過去,於是暗運真勁,準備逮着機會便出手。
那老頭繞了一圈兒,喃喃説道,“不見屍首,且又被挖過,難道另有人知道秘密而前來挖掘?”
唐小山心頭稍愣,那秘密會是這張藏寶圖?
尚未想出答案,那老頭已動身搜往山區,看來該想找出蛛絲馬跡。
唐小山正是求之不得,見他掠來,心下冷笑:“到我地頭,有你好受。”
當下一轉身子,潛入林中,隨又偶露怪音,引得那老頭疑神疑鬼暗追其後。
唐小山自有陰謀,故意引至一處隱秘山洞,此洞名為九鬼洞、裏頭漆黑一片,冷風颼颼。唐小山一潛即入。
那老頭追近此洞,眉頭稍皺,但覺此洞陰森,不知該否進入,但自覺武功不差,何懼之有,已運起功力,亦步亦趨潛行進去。
唐小山躲在暗處,見及此人闖入,暗道一聲好狗膽。
當下手中一翻,多出十數支水底針,相準來人,見機即打,但見水底針有若流散螢蟲四散飛射過來。
那老頭忽見銀光,登時運勁戒備,逢光即打,豈知那銀光竟然會轉彎,輕而易舉閃過掌勁,四面八方罩剌過來。
老頭驚覺不妙,跟看暗器迫身,他想躲,卻不知如何躲閃,只好運用內家真勁想震落暗器。
豈知此暗器刁鑽,方被震及,即已旋轉反噬過來,竟然剌中肌膚,使得他悶哼痛叫,再次發勁,始將利針震盪。
唐小山豈肯給他機會,猛地又是一把銀針射去。
那老頭怔道:“請住手,老夫有事相請!”話末説完,見勢不對,趕忙開溜。
唐小山豈能讓他走脱,冷喝一聲,唐家有名霹雷彈射打出。去,轟然一響,炸得入口塌陷,攔住老頭退路。
那老頭驚覺再叫:“住手,我是友非敵。”發掌震石,想迫出退路。
唐小山冷斥:“是友,先束手就縛,我或可放你一命!”
那老頭聞言驚笑:“是唐公子嗎?”
“不必叫的這麼肉麻,再不束手,且看我如何炸得你粉身碎骨。”唐小山冷笑:“唐家的霹靂彈一向不含糊。”
那老頭驚叫:“千萬別亂來,老夫束手就是!你且住手。”
唐小山冷道:“束手還不夠,還得自封穴道。”
那老頭遲疑道:“這……”“不封就吃我霹靂彈。”
“可是……”“你別無選擇。”
唐小山喝地一聲,作勢欲打暗器,嚇得老頭驚叫:“別射,我自封穴道。”
説着,伸手封住穴道:“已封住,你可安心了吧!”
唐小山冷斥:“安心才怪,誰知道你是真封還是假封!”
那老頭暗道:“傳言唐家公子鬼靈精怪,今日相逢,果然名不虛傳。”
他道:“已經封穴,你卻不信,那待要如何?”
唐小山冷笑:“站着別動,別做出任何舉止,然後乖乖回答我的問話。”
那老頭道:“你問吧!”
唐小山道:“你是誰?”“老夫江天林。”
“何人門下?”
“呃……”
“不説,難道見不得人。”
“老夫無門無派。”
“騙鬼!”
“真的。”
唐小山邪邪一笑:“真的才怪,不過你既然不説,我也似得知道,我倒想聽聽,你找到這裏,所為何來?”
江天林道,“為了找你。”
“找我?”唐小山稍詫:“我跟你素昧平生,竟然找我?我看另有原因吧?”
江天林道:“少俠可否借一步説話?”
唐小山冷道,“不必了,我看你有所為而來,找我,只是個幌子,不説實話,休想離開這裏。”
江天林道:“老夫真是為少俠而來,同想到卻遇上貴門驚變,才產生誤會,還請少俠給老夫個機會,以免誤會越結越深。”
唐小山冷道:“如果想解開誤會,你最好把來此目的説清楚,當然,我非笨蛋,你想鬼扯矇騙,休檉我翻臉不認人。”
江天林猶豫一陣,終於點頭:“好吧,看來此誤會不易解開,老夫便實話實説。”抿抿嘴唇:“老夫前來確想找少俠,抑或令尊亦可。”
唐小山冷道:“這話已説過,你找我到底有何用意?”
江天林道:“想請少俠找尋一本武功秘籍。”
唐小山心頭一楞,莫非這人亦為父親所得秘圖而來?可得小心應付為是。
他道:“是何秘籍?”
江天林道,“驚天訣,它乃數百年前一位異人所創。”
“驚天訣?”唐小山心念一閃,他倒是聽父親説過,數百年前有位驚天老人憑此神功打遍夭下無敵手。
隨後即消失武林,且留有秘籍一部,留待有緣人,父親每説於此,似知秘籍在何處?
莫非自己身上寶圖即和秘籍有關?
得小心為是,以免引來麻煩。
他邪冷一笑:“你搞錯沒有?既是絕世武功,自己獨吞都來不及,還想找人代尋?不怕被我獨吞?”
江天林道:“你我可以共享此秘籍。”
唐小山訕笑道:“笑話,我找到那是我的,哪還跟你分享,有沒有搞錯。”
江天林道:“沒有我的指引,你根本找不到,何況,老夫也不怕你獨吞。”
想及這傢伙己身落險處,還口出狂言,倒是夠囂張。
唐小山冷邪地道:“你不怕我不講信用?”
江天林轉為淡笑:“少俠又豈是失信之人?只要説好條件,老夫信得過你。”
唐小山邪邪暗笑:“竟然用仁義套我?那也得看看我是不是仁義之人?”遂問道:“驚天訣現在何處?”
江天林道:“在絕情谷中。”
“絕情谷?”唐小山不由眉頭掀挑。
傳言江湖兩大險地:“莫入絕情谷,有命歸不得,或入極樂宮,一步登天化神仙。”
絕情谷與極樂神宮一向神秘莫測,江湖不斷傳出種種怪力亂神事蹟,倒讓人聞言即泛起神鬼殿堂之意,避之猶恐不及,哪還敢説長論短?
唐小山道:“世上真有絕情谷?”
江天林道:“不錯,那秘籍即在此谷之中。”
唐小山道:“既然知道,自己何不去取?難道想找我去送死不成?”
“這……”
“你在找替死鬼!”
“呃…-並非如此。憑少俠機智-…”
唐小山冷笑:“碰上魔鬼,機智有個屁用,我看你是詛咒讓他人死,還懂得談正義?倒不如現在炸死你算了。”
説完手一揚,一顆東西已射出。
江天林但見勁風射來,嚇得掌勁亂打,猛閃左側,急切叫道:“少俠住手,不瞞你,我便是極樂宮弟子……”
掌勁過處,打得那東西閃撞亂彈,始終未炸,原是塊岩石而已。
江天林已知受騙。
唐小山乍驚:“你是極樂宮弟子?”一時之間,猝聞兩神秘門派,復見人蹤,讓他驚詫不己。
江天林為防被炸,情急説出,此時只好承認:“不錯,老夫的確是極樂神宮弟子。”煞住衝勢,以免撞牆受損。
唐小山邪聲説道:“素聞極樂宮弟子武功深不可沆,我看未必吧?”
江天林有苦説不出,若非受困洞中,且被暗器威脅,他豈會搞得如此灰頭土臉?
他輕嘆:“是少俠機智過人,困住老夫,否則老夫不會如此不濟……”這倒是實情。
唐小山冷邪一笑,雖想放人一搏,卻又覺得不安。
冷道:“既然是極樂宮之人,素聞你們功力通玄,可為所欲為,難道還怕絕情谷?竟然不敢自行去取秘笈。”
江天林幹聲道:“極樂宮和絕情谷素來是對頭,弄個不好,將會火拚,故而宮主想請少俠代為出面……”
唐小山冷笑:“我何德何能被宮主看中?”
江天林道:“破解機關秘陣,唐門堪稱武林一絕,此行非少俠不可。絕情谷充滿機關秘陣,常人根本越不了雷池一步。”
唐小山道:“就算如此,可是極樂宮武功已深不可測,縱使奪得驚天訣,又有何用處?”
江天林道:“本門想多研究幾樣絕學,何況像驚天訣如此神功落入絕情谷手中,本門自是顧忌萬分。”
唐小山覺得他這次倒説了實話。
便道:“縱使秘籍在絕情穀人手中,我為何要聽你差譴?你我根本風馬牛不相干。”
江天林道:“我可以幫你找回你爹!”
唐小山目光一閃:“你怎知我爹失蹤?”江天林呃了一聲。
唐小山立即逼問:“是你派人追殺我爹?”又想攻招。
江天林急急説道:“別誤會,極樂宮有求於唐門,怎會自砸手腳,老夫是見及唐門已經毀了,少俠又隱身於此,故做此惟斷,你別誤會,若你覺得這條件不妥,可另定條件。”
唐小山不知他説得是真是假?然而父親的確失蹤,且毫無頭緒,或而該藉助極樂宮之力加以找尋。
最重要的乃是自己身上另有藏寶圖,何不利用此機會印證一番,若得機緣,找出秘籍,想練即練,不想練,也算是對父親有個交代吧!
他冷道:“我父親下落是該找尋,不過,這未免太空洞,我看來點兒真實交易,我幫你找秘笈,你得找個時間把極樂宮秘功拿來交換,如此,誰都不吃虧。”
“這……”江天林不禁猶豫。
唐小山冷道:“怎麼?我冒性命危險,只換你們一本秘笈,還不值嗎?”
江天林道:“不是不值,只是此事未經宮主同意,老夫不敢冒然答應……”
唐小山冷道:“這麼説,你是宮中無名小卒?那找個夠分量的人前來説話,省得浪費時間。”
江天林忽而心下一橫:“好,老夫答應你,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完成此交易。”
唐小山挑眉説道:“你該不會放馬後炮,説説而已,到時全不認帳吧?”
江天林正色道:“老夫願以性命做賭注,少俠大可放心。”
唐小山道:“那也得看你身分地位再説。”
江天林道:“老夫司職總管,分量夠嗎?”
“總管?”唐小山想瞄他幾眼,然在黑洞中,瞄不出名堂,只好作罷,道:
“即是總管,分量當然夠,只希望你我一言,到時別反悔才是。”
江天林道:“絕不反悔。”
唐小山暗道:“在這世上,只有我坑人,哪容得人坑我,屆時你若反悔,想從我手上得到秘籍,那是做夢。”
其實他想,若真能得到驚天訣,他未必心甘情願交出,一切狀況且待日後發展再説吧!
江天林暢然一笑,道:“事已談妥,少俠可以引路出洞,找個地方暢飲一番吧?”
唐小山道:“有此必要嗎?你還是先説出絕情谷地頭,我去尋找便是,待事成再慶祝不遲。”
江天林道:“絕情穀神秘難尋、非得有人引路,少俠何必急於一時?”
唐小山道:“原來還要有人引路?實是麻煩,好吧,暫且聽你便是,你走在後頭二十丈,不準靠近,否則我翻臉不認人。”
江天林淡笑:“少俠多心了……”直覺對方太過於小心。
唐小山邪笑:“不然你先走,我在你後面,看你走的多瀟灑。”
江天林一愣,隨即乾笑:“我不識此洞,怎能走在前面?還是少俠引路吧?
老夫聽你指示便是。”老實説,他也怕被暗算。
唐小山這才訕笑,引着他,繞行一陣,終於穿出秘洞,月光迎來但覺暢快,可是再瞧及山腳下自家家園被毀,心頭不免慼慼焉。
江天林跟在後頭,始終保持二十丈距離。
仔細瞧及唐小山,見他身體強壯,目露精智,倒是不可多得,不禁讚賞幾句,英雄果真出少年。
兩人方自行往塌屋處,忽見人影閃動。唐小山怔道:“有人?”急於躲藏。
江天林卻已見及那白影,淡聲一笑,道:“少俠莫驚,她是我跟班,名喚雙兒。”那雙兒見了人影,訣速掠來。
淡弱月光下,仍見及她一副姣美臉容,身軀更是凹凸畢現,胖瘦適中,直覺是個美人胚。
唐小山眉頭直跳,邪聲笑道:“沒想到你跟班還是個女的……”那句老不修倒笑罵於心。
雙兒掠近,忽見唐小山,亦覺意外,仍自拱手拜禮。
江天林爽朗一笑,道,“這便是我們要找的唐公子。”笑容淡露。
她雖顯得落落大方,然對唐小山那樣眼神,仍覺不自在。
唐小山乍見美人,笑的甚邪:“江老頭你該不會是用美人計吧?”
雙兒聞言,臉容稍紅,雖想強作不在乎,然那句美人仍讓她甜笑於心,淺淺酒渦亦露了出來。
江天林哈哈一笑:“她是美人沒錯,卻非用美人計,她乃我入門弟子,此事緊要,只有她能差遣,還希望少俠多多照顧她。”
唐小山目露邪樣,笑道:“照顧,當然照顧,姑娘十六歲不到吧?”
雙兒淡聲道:“小看我嗎?我二十歲了。”
“二十?”唐小山皺眉:“真的二十?一點兒都不像。”
雙兒只顧暗笑,不作回答。
江天林笑道:“她幾歲我也弄不清,少俠有興趣倒可自己去證明。雙兒,你乃負責引他到絕情谷,一路上得聽唐少俠指揮,知道嗎?”雙兒頷首:“徒兒知曉。”唐小山呵呵笑道:“江老頭,你倒是有心人,大概打探過,我還沒娶老婆吧?”
雙兒聞言更窘,她斜眼一挑,大概想討回便宜,然師父在場,不便説什麼,江天林呵呵笑道:“男女婚嫁,自是正常,且看是否有緣,老夫只能祝你們沿途一切順利。”當然此話表明樂觀其成之態。唐小山帶邪笑聲不斷,曖昧暗示總讓人聯想他心懷不軌。
雙兒從尷尬中亦強自鎮定,且不甘示弱瞄眼過來,大有較量一番之態。
兩人就此眉鬥眼挑一陣,各懷鬼胎,瞧在江天林眼裏,不由暗暗呼句:“果真絕配!”
時辰已晚。
唐小山看在交易分上,也就當起主人,帶兩人到附近小鎮進食。隨後,三人住進客棧。
唐小山倒是念念不忘家園被毀之事,徹夜難眠。
他好不容易捱到四更天,方始睡去。次日醒來,己日上三竿。
於雙兒早就倚門而立,陽光下,她更顯得清新脱俗,肌膚嫩中透紅,果真是大美人一個。
唐小山不由瞧得兩眼貪婪,還是於雙兒喊醒他:“該盥洗啦!再睡下去,想吃晚餐不成?”
唐小山一楞,乾笑道:“是天亮了,怎不早點兒叫醒我?”
於雙兒道,“要是叫得醒,就無人稱得上大睡豬了。”
“哦?我真的那麼嚴重嗎?”
唐小山自嘲笑着,昨夜或許太過勞累,反被人當豬看待。
他末敢多説,立即奔往井邊盥洗一番,隨即進入食堂,這才。發現江天林已不在。
他問,“你師父呢?”
雙兒道:“有事先走了,他要我帶你到絕情谷。”
唐小山會意。隨又邪笑:“有你做伴,這一行將是多彩多姿吧!”
雙兒睨眼道:“天下男人,你好像是最不正經的一個。”
唐小山瞄眼:“縱使如此,也是你自找的,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不必挖苦我,極樂神宮的人,還沒有被嚇着的。”
唐小山笑的甚邪:“透露一點兒神宮事如何?”
雙兒道:“事成之後,你自然會了解一切。”
“一點兒都不行?”
雙兒笑而不答。
唐小山無奈一笑道:“看來極樂神宮就像你的衣服,露一點兒都不行。”笑聲中,大有找機會較量,把人脱得精光之意。
雙兒但覺困窘,卻仍不甘示弱冷笑着。
這一行,她得小心應付為是,直覺眼前這人就像一頭狡猾的色狼。
唐小山未再逼問,帶邪中,已將早餐吃完,才問道,“絕情谷在何處?”
“往北走,到了,自然會告訴你。”
雙兒語氣回答暖昧,唐小山知道問不出名堂,心想反正時間多的是,遲早仍會知曉,不再逼問。
回到房間,收拾一些隨身東西,也就跟着雙兒一路往北行去。
一連三天,已行往北方鳳翔附近。
唐小山照行程判斷,大概猜及絕情谷可能藏在塞外,甚至可能坐落大漠,行程看來並不輕鬆。
三天之間,或多或少有人跟蹤,但雙兒似乎不在意,總在必要關頭之際,技巧地將人甩去。
是夜。
兩人住進鳳翔鎮吉寶客棧。
照例,兩人各睡一房,以免引來麻煩。
唐小山當然感到失望,但雙兒總是堅持,他自覺詭計無法得逞,也就隨遇而安。
三更時分。
唐小山正準備熄燈而睡。
忽聞貓叫聲淡淡傳來。
他直覺耳熟。
“這貓叫聲聽來貪婪又淫蕩,會是什麼貓?”
他想從記億找出蛛絲馬跡,貓叫聲卻越來越急,忽見一顆石塊射窗而入,咔咔掉落地面。
唐小山一愣:“誰敢暗算我老人家?”
貓聲叫得更兇,突然往北逃去。
唐小山突地想到什麼,立即穿窗而出,屋頂上果然見及黑影,冷笑一聲,急起直追。
那黑影掠往鎮西一棟業已荒廢宅院,猛地鑽身入內,貓叫聲即出他口,唐小山更自加勁追掠進去。
鬼屋似的大廳,突然亮出火光,一位身軀瘦小,臉面長着兩撮貓也似鬍子的小老頭,一副君臨天下地站立當場準備迎接某人。
唐小山笑道:“原來是你這個貪狼苗多財,何時懂得優雅?難道真的發財不成?”
苗多財苦笑,“算啦!現在的守財奴越來越賊,想和他們分點兒財產可不容易,我要是發了財,豈還會三更半夜在此學貓叫?”唐小山笑聲不斷。
原來三年前,苗多財偷偷光臨唐門,想盜一件暗器,卻被唐小山逮個正着,苗多財苦苦哀求,唐小山其實也無傷他之意,在他説出他乃俠盜,專門劫富濟貧,唐小山登時亮眼,立即追問他闖過多少機關秘室?
苗多財已自得意,口沫濺飛表示至少闖過數百處,而且今天還是第一次失手,唐小山於是要他證實,苗多財只好一一説明。
他越談越是來勁,兩人遂開始研究種種機關之學,哪還顧得誰是賊,誰是捉賊者。
談論至天亮,竟然成為朋友,唐小山遂把他要的暗器送給他,苗多財感激告別。
日後,苗多財總會找時間前去探望唐小山,雖説是拜訪,相互研究機關,但苗多財感恩成份居多,每次前來,總帶了不少機關秘圖。
唐小山始知他乃天下第一神偷,外號貪狼。
至於是否劫富濟貧,不得而知,不過只要他所洗劫之處,必定一毛不剩,頗為讓江湖顧忌。
唐小山對於他偷盜之功夫甚是欣賞,一有機會,總和他長談,倒讓自己獲益不少。
前次一別至今己有半年,沒想到會在此地碰面,倒讓唐小山頗為意外。
苗多財又道:“我現在已改名叫神貓,你不要再叫我貪狼了。”
唐小山呵呵笑道:“為何改為神貓?貪狼也不錯嘛!”
苗多財嘆道:“算啦!又貪又狼難登大雅之堂,改成神貓,神氣多了。”
唐小山笑道:“難怪叫聲這麼淫蕩,我要是母貓早就受不了了。”
“會嘛?”苗多財乾笑:“會這麼淫蕩嗎?我只是把雄貓的偉大表現出來而已。”
唐小山笑道,“這就差不多啦!”
苗多財乾笑:“要是能勾引女人,倒挺值得……”
“多努力叫叫看吧!”唐小山道。
苗多財又試着叫了幾聲,可惜得不到反應。
唐小山道:“三更半夜找我,不是為了學貓叫吧?”
苗多財這才想到正事,收回心神,目光四下溜轉,但覺無人,始細聲道:“你要去尋寶?”
唐小山稍驚,“你已知道!”
苗多財帶着流氣,聳聳肩頭:“別忘了,我是幹哪一行。”
“那你知我尋何寶物?”
“當然是天下異寶,價值連城。”
“原來你還沒弄清?我是去找武林秘籍。”
“秘籍?”苗多財雖覺失望,但隨又兩眼發亮:“有的秘籍比金銀還值錢,算我一份如何?是何秘籍?連極樂神宮都看上了。”
“大概是驚天訣吧!”
“驚天訣!”苗多財驚心道:“難怪有人這麼動心,世上真有這東西?”
唐小山道:“找了不就明白了。”
苗多財目露貪婪:“我陪你去,只要分點兒湯即可,也就是説,你可以先把秘籍背下來,然後我拿去賣,保證賣好價錢,一舉數得。”
唐小山道,“你對秘籍沒興趣?”
苗多財乾笑道:“那是騙人,只是我已七老八老,再去學那功夫,總還得練個一二十年,到時恐怕牙齒都掉光,人生還有啥意義?還是銀錢來得實在,有得花又摸得着,你不覺得這選擇很正確嘛!”
唐小山笑道,“我可沒你這麼現實。”
苗多財道:“可是,你還是去換了。”
唐小山道:“唐門已毀,我爹又失蹤,我不去行嗎?”
“唐門己毀?”苗多財徵愕:“有人敢毀唐門?”
唐小山道,“事實俱在。”
苗多財嗔道:“是誰?我和他拼了!”
唐小山輕嘆:“知道就好啦!所以我不得不跟極樂神宮打交道,要他們幫忙找出我爹下落。”
苗多財道:“要找人,丐幫比較管用吧!”瞄向小山,直覺他並未多大感傷,忽有所覺:“你大概也對秘籍產生興趣吧?”
唐小山對他之精明,投以淡淡笑意:“不錯,他們説是絕情谷地形檉異,我倒要看看能否破得了。”
苗多財呵呵笑起:“我説嘛,能引起公子興趣者,大概只有機關秘陣啦!不覺得再加上我,力量不多幾分嘛?”
唐小山道:“除非你知道絕情谷位置,否則我只有跟極樂宮合作。”
“絕情谷!”苗多財眼睛一亮:“我好像探過消息,即在長白山東麓,該不會難找。”
唐小山道:“要是找不着,豈非白費?何況我跟他們另有交易,極樂神宮你得罪得起嗎?”
苗多財邪笑,“明的不行,來暗的總行,放心,我找東西的功夫一向不差,只要你我合作……”話末説完,突見左窗寒光一閃,奇速無比射向苗多財背脊,嚇得他嘆呀滾彈屋樑,哧的一聲,背衣一角已被切落。
唐小山驚神一瞧,竟是於雙兒趕來。
她正舉着利劍,掠追苗多財,疾刺過去,並喝道:“何方妖孽,敢前來挑釁?”
劍刺更猛,迫得苗多財哇哇叫,幸而憑着了得輕功,穿掠於樑柱之間,否則早被擊中倒地。
他驚叫道:“住手住手,我是唐公子朋友。”
於雙兒嗔斥:“獐頭鼠目,鬼鬼祟祟,絕非好人,滾,否則人頭落地。”一劍刺來,更形狠猛。
苗多財被迫落地打滾,情急中直叫唐小山説話以表明身分。
唐小山見狀急道:“於姑娘,他是……”
話本説完,於雙兒嗔喝一聲,利劍直若流星射出,迫得苗多財逃躲不及。
唰然脆響,一撮頭髮被剃飛起,冷寒劍身抹頭而過,嚇得他唉呀驚叫老命不保,哪敢再作停留,猛地掠身,破窗逃退。
於雙兒冷笑斥喝,抓劍回手,疾追出去,大有欲置人於死地之態。
唐小山見狀,真正焦切起來,急喝:“小丫頭你別亂來!”見人已失,急忙追去。
一連數閃,追出古屋,己見及於雙兒白影返回,抖着利劍,冷笑道:“算他逃得快,否則更他人頭落地。”
唐小山冷目瞪來,“你什麼意思,為何趕走我朋友?”
於雙兒稍怔:“他是你朋友?”
唐小山道:“別假裝,我叫那麼大聲,你會沒聽見?”
於雙兒窘聲道:“情況較急,來不及聽清楚……”
唐小山冷道:“少假惺惺,我看你是故意不讓我跟別人接觸。”
於雙兒乾笑道:“事關重大,試想有多少人能禁得了誘惑,能少一人知道就少一人,師父交代我,有保護你之責,我不得不特別小心。”
唐小山冷道:“誰知你心裏在想什麼?”
於雙兒幹聲道:“一切還請公子原諒,以免節外生校,畢竟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唐小山冷笑道:“這麼説,此後只要有人靠近,你就宰了誰?”
於雙兒乾笑,“沒那麼嚴重,只是防其萬一而已,我看此處不宜久留,不如連夜趕路,較為實在。”
唐小山冷道:“憑極樂宮也會怕事?我真是感到意外,實在有點兒後悔找錯合作對象。”
於雙兒笑道:“錯不了,極樂宮將來自必讓你滿意。”
唐小山冷道:“天曉得。”
雖然責怪於雙兒從中作梗,然而任務依樣可以完成,他也不想多費唇舌,只好跟她回客棧,收拾簡單行李,終又連夜趕路,直往北方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