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府。
府衙的班房外面,來了二男一女,男的是阿呆、小魚兒女的是鳳兒姑娘。
阿呆跟小魚兒的穿着都很體面,兩面金牌很明顯地掛在胸前,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鳳兒卻一反常態,一身粗布衣裳,秀髮蓬亂,愁容滿面手裏還提着一個半新不舊的竹籃子。
進得班房,找到順德府的捕頭快刀周慶,不待周捕頭開口,阿呆、小魚兒便先行自我介紹,尤其將生擒血手屠夫王化,送交太原府,得到賞金獎牌的事,添油加醋地大肆吹噓一番。
聽得周捕頭一楞一楞的,馬上另眼相看,肅客入座,並命人獻上茶點糖果,道:
“不知兩位幫主來本府何事?”
小魚兒端坐客位,煞有介事地啜了一口茶,道:“本幫主是想來打聽一下,七殺凶神張忠是否囚在貴衙?”
快刀周慶沉吟少頃,道:“強盜張忠確在本府獄中。”
小魚兒道:“能否入獄見他一面?”
周捕頭一怔神,道:“小魚幫主見他作甚?”
小魚兒指着鳳兒道:“不是本幫主,是這位姑娘想見他。”
周慶望了風兒一眼,道:“她是誰?”
阿呆道:“是張忠的女兒張小鳳。”
周慶道:“你們是舊識?”
小魚兒道:“不,是新交,今天一早才認識的。”阿呆道:“好可憐啊,張忠為非作歹,小鳳姑娘處處遭人冷眼,屢次勸諫不聽,反而被她爹拳腳相加,但父女親情乃與生俱來,特地準備了一些吃食的東西,想送給她爹吃。”
小魚兒根本不給周捕頭開口説話的機會,道:“歹竹出好筍,她爹雖然是江洋大盜,小鳳本人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孝女,鄰里稱頌,口碑載道,務請周捕頭能成全小鳳姑娘的這一份孝心。”鳳兒更是唱做俱佳,單膝跪地,聲淚俱下地道:“請大人開恩,准予見家父一面,以克盡人女之道。”
真不知她的眼淚是如何流下來的,居然滾滾而下,感人至深,周捕頭似亦為她的真情所感,道:
“江洋大盜乃欽命要犯,於法本來不準接見任何人,姑且看在小魚幫兩位幫主的面上,復念汝孝心可感,特別法外施恩,準你們父女見一面就是。”
鳳兒連忙叩頭謝恩道:“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小魚兒掏出一張一干兩的銀票來,塞給周捕頭。
周慶謙遜道:“小魚幫主太客氣了,這不好意思吧?”
阿呆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乃獄中例規,禮不可免,應該的,應該的。”
周慶亦未再推辭,欣然收下。
小魚兒主動地將鳳兒的籃子提過來,道:“請周捕頭檢查一下,看有無不得帶入牢中的違禁品?”
掀開蓋子,裏面有一隻燒雞,一個醬肘子,四個饅頭,外加一壺酒,此外別無長物。
周慶隨隨便便地翻動一下,僅將酒壺留下,便宣佈通過,命一名捕快領着鳳兒去大牢。
鳳兒手謝萬謝而去,進入順德府的大牢,運行至最裏面的一間牢房才停下來。
這是死刑犯的牢房,門禁特別森嚴,三面都是厚鐵皮,前面有一個徑尺大小的窗户,被粗逾兒臂的鐵條圍住,連手都伸不出來,後面的窗户很高,在牆壁頂端,情形與前窗約略相同。
領路的捕快道:“你爹就關在裏面,有什麼話現在就可以説了。”
鳳兒道:“不可以打開嗎?”
“這是死牢,絕對不行。”
“吃食的東西如何送進去?”
“可從下面的小孔塞進去。”
“小女子想知道,可以停留多久?”
“越快越好,長話短説,廢話少説!”
“是!是!”
捕快沒再言語,“砰!砰!”的敲了兩下鐵門,嚷道:
“張忠,你女兒來看你了,如肯招出那百萬兩餉銀的下落以及雷天豹、遊全河的行蹤,你們父女或許還有團圓的日子。”
話完,不待張忠回話,便自離去。
耳畔傳來一陣鐵練腳鐐的“鏗鏘”之聲,鳳兒看到,在眼前的小窗户上,出現一張粗暴、兇惡、狂傲、冷酷,長了一臉絡腮鬍子的老臉。
七殺凶神張忠首先開口説道:“老子連老婆都沒有,哪來的女兒,你為何要冒充——”
鳳兒截住他的話頭,小聲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姑娘是來救你的。”
張忠是個粗人,聲音儘量壓低,還是比一般人高一些,道:“是誰叫你來的?”
“是血手屠夫王化,也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噢,兩位老哥還健在,近況如何?”
“好得很。”
“下落何方?”
“什麼時候啦,誰有心情和你扯這些閒事,快説你自己的情況怎樣?”
“捱了一頓毒打,不過還很硬朗。”
“走得動嗎?”
“可以。”
“走得動就有救。”
“媽的,這是個大鐵籠,老子出不去呀。”
“本姑娘正是為此而來。”
“你來有個屁用,能劈破鐵柵鐵皮?”
“有烏劍在手,就易如反掌。”
“可是,大牢內外警衞森嚴,咱們不一定能全身而出。”
“硬闖當然不行,你可以走後窗。”
“後窗外是懸崖,很危險。”
“我們已經調查過,懸崖的下面是一條河。”
“奶奶的,偏偏老子是個旱鴨子。”
“沒關係,我們會劃一條船在河上相候。”
“這樣就必須配合密切才成。”
“明日拂曉前,你先除去鐐銬,再將後窗破壞,見到河上打出燈號時,便可一躍而下了。”
“成,老子就這樣辦,快把烏劍拿來。”
“烏劍在燒雞的肚子裏,醬肘子內另有蠟燭火種,以便連絡之用。”
言畢,立將燒雞、醬肘子、饅頭等物從小孔塞進死牢去,並作了一番必要的交代。
“張大當家的,祝你好運,咱們明兒見。”
“但願如此,明兒見。”
黎明之前。
天,特別黑。
河上,有一條船正在摸黑逆水而上。
艙內有燈。
燈下有人。
鳳兒、阿呆、小魚兒好大的興致,一壺好酒,四樣小菜,秉燭夜飲,樂在其中。
阿呆目泛精芒,朝遠方望一望,道:“小鳳,我看等烏劍、玉鐲、太極棍弄到手之後,你就可以改行啦。”
鳳兒弄不懂他的意思,道:“改行?幹啥?”
阿呆嘻笑道:“去演戲,當明星。”
小魚兒亦道:“鳳兒確有演戲的天才,連周捕頭那隻老狐狸都被你騙過了,但不知你怎會有那麼多眼淚?”
鳳兒道:“是帶進去的,手裏抓着一個小瓶子,瓶子裏裝滿水,趁姓周的不注意時,猛住眼睛裏灌,自然‘淚’如雨下。”
阿呆道:“原來如此,我怎麼沒有注意到。”
鳳兒抿嘴冷笑一下,道:“你們男人最是粗心大意,自然不會注意到這些小事情。”
小魚兒不同意,道:“我抗議,起碼今夜我發現了一件很特別的事。”
鳳兒道:“哪一件事?”
小魚兒道:“今夜你打扮得特別漂亮。”
女孩兒家最喜歡聽人家説她美,儘管口説:“討厭,壞死啦。”實際上則心花朵朵開,樂在心內。
阿呆想到了另外一檔子事,道:“小魚兒,真不知道你的算盤是怎麼打的,一千兩數不在少,你好會慷他人之慨。”
小魚兒罵道:“你懂個屁,這叫做投資。”
“投資,你想從姓周的身上賺回來?”
“當然。”
“怎麼賺?”
“天機不可泄露。”
“説出來又不會少一塊肉。”
“你為什麼不自己動一動腦。”
二人各持己見,搭不上調,阿呆賭氣走出船艙去。
隔不久,鳳兒和小魚兒也隨後接踵而出。
船家是個中年人,操漿如飛,船行甚速。
遠處,懸崖之上,一燈如豆。
阿呆道:“這個老小子已經準備好啦,大概一夜未睡。”
鳳兒道:“生死交關的大事,他自然不會掉以輕心。”
小魚兒道:“他要是知道被咱們耍了,一定會氣破肚皮。”
話至此時,小船已駛至燈光的下方。
小魚兒命船家將船停下,鳳兒拿出蠟燭來,畫了三個圓圈圈。
一會兒,懸崖之上的燈光也開始晃動,畫了三個圓圈圈。
接着,鳳兒高舉燭光,卓然不動,表示萬事齊備,就待七殺凶神張忠縱身一跳。
果然,張忠已跳出窗口,此刻東方露出了魚肚白,身形清晰可見,飄飄而下,疾逾殞石。
噗通!就在船前數丈之處,濺起來一大片水花。
張忠是個旱鴨子,不懂得水性,頭上腳下,以跳樓的方式跳水,屁股先着水,只聽他發出一聲:“哎呀,我的媽!”
入水之後,便再也沒見到他的人影。
“媽的,飯桶一個,連水都不會玩。”
小魚兒口中謾罵,人已縱身入水。
姿勢好美,如龍似蛟,雙腳一蹬,鑽入水中。
這時候,七殺凶神張忠才從水面上露出來半個頭,亂喊亂叫道:“救命啊,快來救命呀,咕咚!咕咚”
連喝了好幾口河水,人又沉下去。
小魚兒及時托住他的下顎,使他的口鼻浮出水面,像拖死狗似的,將張忠拖至船邊,覆被阿呆、鳳兒合力拖上船去。
嘔出幾口河水,喘息一陣子,張忠這才有説話的力氣,道:
“娃兒們,謝謝了,從現在起,只要咱家在位一天,黑風寨的榮華富貴願與三位共享。”
小魚兒道:“客氣,客氣,有得吃,有得喝,也就可以啦。”
七殺凶神張忠擰一下濕透的衣裳,道:“雷總瓢把子、王老寨主近來還好吧?”
鳳兒道:“逍遙自在,無憂無慮。”
張忠道;“不知現在何處逍遙?”
阿呆道:“在大漠塞外,吃香的,喝辣的。”
張忠道:“既在大漠塞外,他們怎會得知老夫被擒之事?”
小魚兒道:“我們體來是受老盟主之託,前來天狼寨,黑風寨等處,尋三位寨主,前往大漠塞外去避風頭,不料,循線找到‘百樂客棧’時,始知張寨主業已被擒,於是才定下瞞天過海的救人之計。”
張忠感慨萬千地道:“真是謝天謝地,若非三位及時援手,咱家的這一條老命,準會丟在順德府的大牢裏。”
阿呆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張寨主將來必然飛黃騰達鵬程萬里。”
馬屁拍得恰到好處,張忠暈陶陶的好不受用:“好説,好説,咱們有福同享,有錢大家花就是。還沒有請教三位與總瓢子是何關係?尊姓大名?”
小魚兒將三小一併介紹一番,道:“至於與總瓢把子的關係嘛,我們也説不上來。
總而言之,統而言之,亦師亦友,非友非師。”
張忠一怔,道:“此話怎講?”
阿呆道:“有師徒之實,無師徒之名,成天沒大沒小,一起鬼扯胡鬧。”張忠笑呵呵地道;“這樣才爽,板着臉孔當師父多乏味,總瓢把子最是懂得生活情趣,咱們以後也有樣學樣,別把咱家當老古董。”
小魚兒粗聲大氣地道:“孃的,這才像句人話,打是親罵是愛,打打罵罵的日子才好過。”
阿呆更絕,立即付諸行動,抽冷子補上去就要將張忠推下河裏去。七殺凶神嚇一跳,道:“慢着,慢着、咱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下水,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立即全力反撲,將阿呆逼退回去。
順流而下,船行似箭,就在二人打鬧中,小船已靠在岸。
三小先行下船,七殺凶神張忠突然右手五指箕張,冷不防抓住了船家的頭骨。
好厲害的“鷹爪功”,“卡巴!卡巴!”是骨碎肉裂的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一霎時,船家頭骨已碎,被張忠抓出五個血窟窿,腦漿四溢而亡。
彈身上岸,用力一推,船兒漂入河心,順流而去。這事完全發生在一瞬之間,而且事出突然,毫無任何徵兆,想阻止根本不可能,三小相顧失色,面有驚容。事情已經發生,船家的生命無可挽回,小魚兒只好接受這個事實,不怒反喜地道:“老小子,好功夫,乾淨利落,痛快淋漓。”
七殺凶神將血手洗乾淨,面不改色地道;“成大事者必須心狠手辣,留船家活命,順德府的那羣王八捕快必會咬上咱們的尾巴。”
阿呆道:“幹得好,幹得好,殺掉這個老匹夫,咱們起碼省下一筆船資。”
張忠露出一臉不屑之色,道:“嗨,這筆小錢算什麼,不過九牛一毛,咱家的銀子堆起來比山還高,一百個人也抬不動。”
鳳兒道:“老小子可是指那百萬餉銀而言?”
張忠道:“那只是其中之一。”
小魚兒道:“難不成還有更多的?”
張忠道:“多到叫人八百輩子也吃不完,喝不了。”
阿呆道:“這許多銀子,一定要一個很大的地方才放得下?”
張忠道:“放屁,你這是多此一問。”
鳳兒以試探語氣套他:“地方大,目標明顯,不怕別人黑吃黑,或是被官府發現?”
張忠信心十足地道:“不會,也不可能。”
小魚兒道:“為什麼?”
七殺凶神道:“因為存放銀子寶貝的地方,在大家的心目中,是最不可能的一個密秘所在。”
阿呆道:“在哪裏?老小子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如説出來聽聽,咱們有事沒事到那兒去溜一溜,看有無被人大搬家?”
七殺凶神聞言猛然睜大了眼,聲急語快地道:“説,雷天豹有沒有告訴你們?”
鳳兒含混其詞地道:“好像有,但已經記不得了。”
張忠激動的情緒稍稍緩和一些,道:“可能是女娃兒記錯了,這事只有我們四個老傢伙知曉,總瓢把子絕不會泄露天機。”
小魚兒見到這般情景,沒敢再繼續追問下去,轉變話題道:“好借好還,再借不難,老小子該將烏劍還給在下了吧?”
張忠“哦”了一聲,探手入懷。懷中空空,不禁大吃一驚:“糟了,咱家把烏劍弄丟了!”
烏劍何等重要,小魚兒亦驚得目瞪口呆:“可知丟在河何處?”
七殺凶神道:“十之八九是落在水中。”
阿呆道:“那就快去找,一旦失落,小心王老兒殺豬的大屠刀。”
張忠情不自禁地摸一下脖子,道:“拜託拜託,一事不煩二主。咱家不識水性,尚清三位大力相助。”
鳳兒詭笑一下,道:“幫忙可以,但須答應我們一個條件。”
張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快説,快説,別兜圈子。”
鳳兒道:“還是那句老話,銀子寶貝放哪裏?”
張忠口沫四濺地道:“不是不説,是不能説,説了會五馬分屍,天打雷劈!”
阿呆道:“傷腦筋,這麼嚴重?”
七殺凶神道:“這是我們當年發下的毒誓。”
事實如此,鳳兒心知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個結果來,猶豫一下,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便再強人所難,恕鳳兒跟你開了個小玩笑,其實烏劍早已物歸原主。”
探手入懷,烏劍已握在鳳兒的手裏。阿呆看得一楞,道:“真正傷腦筋,施展空空妙手,也不
事先打個招呼,嚇得我阿呆先生窮緊張一聲,心臟差點沒跑到外面來跳迪斯科。”
七殺凶神張忠同樣吃驚不小,像是突然遇上了妖魔鬼怪,一瞬間,整個身心表情全部為之凍結。
好半晌,才如夢初醒地道:“鳳丫頭是什麼時候取走的?咱家事先怎麼連半點知覺都沒有?”
阿呆口沒遮攔地道:“大概是不知不覺吧?”
張忠眼一瞪,就要發作,小魚兒笑道:“別發火,我們也同樣無知無覺,須知鳳兒扒的功夫天下第一,栽在她的手裏,算不得是什麼丟人的事。”阿呆逮住機會大吹大擂道:
“是嘛.能讓具有天下第一流身手的小偷扒一次,可是莫大的榮耀,要知道我們鳳兒姑娘乃扒神偷仙,非價值連城的寶貝不偷,非身份崇高的豪客不扒,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沒有什麼好懊惱的。”
經二人這麼一説,七殺凶神的神色隨即平靜下來,道:“鳳姑娘果然天人神技,咱家佩服得五體投地,但不知是何時何地下的手,説出來也好讓老夫長點見識。“鳳兒故示神秘,笑而不答。
阿呆代為吹噓道:“高手行事,不論何時何地,隨時隨地都可以偷,可以扒,我們鳳兒姑娘還有最厲害的一招你不曾領教呢。”
張忠好奇地追問道:“是哪一把招?”
阿呆一語雙關地道:“偷人!”
七殺凶神一楞,道:“偷人?”
“沒錯,是偷人!”
“鳳姑娘年紀還這麼小,就會偷人養漢?”
小魚兒亦故作糊塗地戲謔道:“是嘛,是嘛,從小看大;從大看老,這樣的女人誰還敢要,準會戴綠帽子。”
直氣得鳳兒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地罵道:“呸呸呸!死阿呆,臭阿呆,千刀萬剮,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的混蛋王八阿呆,姑奶奶幾時偷過人,養過漢,你看見啦?還是逮着啦?”
口罵不足,繼之手打,粉拳雙揮,仿若雨點子一般猛往阿呆身上招呼。
阿呆忙不迭地東躲西藏,高舉雙手作投降狀,扮着鬼臉告饒道:
“誤會,誤會,天大地大的誤會,我是説你的扒技天下無雙,即便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偷走,對方也不會發覺,並不是説你會偷人養漢,跟男人在牀上做那種苟且之事的意思啦。”
鳳兒的粉拳已收回,氣猶未消地道:“哼,呆子,笨瓜,二百五,外加三八,十三點,以後最好把話説清楚,別破壞我的名譽。”
一句話惹來滿天風雨,阿呆的口頭禪又來了,連聲搖頭嘆息道:“傷腦筋,傷腦筋!”
七殺凶神張忠卻另有所思,道:“憑鳳丫頭的這一身功夫,定可名揚天下,富甲一方,在江湖上鬼混,那是埋沒人才,趕明待風聲平息後,咱家帶你到北京去闖。”
鳳兒道:“幹嘛?”
張忠道:“去偷皇宮大內,去扒皇上皇后。”
阿呆道;“我也去,偷皇宮皇上一定很刺激。”
張忠做了一個扒手的動作,道:“你又不會扒,去做什麼?”
阿呆理直氣壯地道:“能做的事情多得很,起碼可以把風放哨。”
小魚兒道:“別扯蛋,張寨主現在是欽命要犯,去北京等於是自投羅網,當務之急是快到大漠塞外去避風頭。”
張忠道:“説得也是,趁順德府的捕決尚未發覺前,咱們最好立即遠走大漠為是。”
鳳兒道:“且慢,還有一件更重要的大事你們都忘啦。”
七殺凶神道:“何事?”
鳳兒道:“雷天豹一再交代,無論如何,一定要將太極棍帶走。”
阿呆道:“是呀,這麼重要的事怎會忘記,我們正是為此而來。”
張忠道:“三位是為太極棍而來?”
小魚兒指着阿呆的腦袋道:“他的大腦有問題,説話欠條理,我們千辛萬苦的只是為了救人,是糟老頭要我們提醒你,老小子務必要帶着太極棍走。”
七殺凶神道:“糟老頭是誰?”
鳳兒道:“就是總瓢把子雷天豹。”
“哦!”張忠滿腹的疑雲這才消散開。
小魚兒道:“太極棍可在你老小子的身上?”
張忠道:“不在,老夫藏在一個絕妙好地方。”
阿呆異想天開地道:“在哪裏?我阿呆先生幫你去拿。”
去哪裏,張忠沒有説,為了避免令他起疑,三小亦未追問,一行四人,默默地向西而去了。
此刻天已大亮,大家單挑荒僻無人的小徑走,七殺凶神一馬當先,近午時分,又來到了“百樂客棧”。
那個老太婆還在,一踏進大門,張忠便大聲喳呼道:
“有啥好吃的東西快點端出來,老子的肚子快要餓扁了,同時也得好好招待招待這三位救命大恩人。”
“是,主人!”
老太婆躬身應是,轉身走進廚房去。
小魚兒雙眉一軒,道:“張寨主別客氣,隨便吃點東西塞飽肚子就可以啦,此非善地,不宜久留。”
七殺凶神卻另有他自己的看法:“小兄儘管放心,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姓周的那個老瘟神一天半天內還不會找到此地來。”
老太婆的動作好快,不一時已端整好一桌酒席,鳳兒邊吃邊説道:“老小子的名姓好鮮,又稱七殺凶神,跟張獻忠有有沒有關係?”
七殺凶神張忠是個地道的粗人,捧起一隻酒罐子來,“咕咚!咕咚!”的先灌了二三斤燒刀子,然後咂一咂嘴唇,才粗聲嚷嚷道:“誰知道,咱家從小父母雙亡,到處流浪,也到處殺人放火,有人卻説我跟張獻忠八杆子也打不到,有人卻説俺是他老人家的七世孫。”
阿呆煞有其事地道:“嗯,品種優良,血統純正,無論做人做事,言行舉止,都有幾分神似,依我阿呆先生看,八成是張家的嫡系無疑,將來再多殺幾個人就更像了。”
張忠虎吼一聲,輕描淡寫地道:“殺人算什麼,是稀鬆平常的小事情,跟切菜跺肉一樣,咱家最愛看人在臨死前的那副可憐相,驚惶恐怖,屁滾尿流,改天咱們在赴大漠的途中,老子就一路殺下去,給三位開一開眼界,看一看人類死亡的窩囊相,跟豬狗有何不同。”
話甫落地,一眼見老太婆又送來一道菜,接着笑説:“還有沒有菜?”
老太婆道:“沒有了。”
張忠道:“那就回老家吧!”
吧字出口,以掌代刀,咔嚓!好清脆的聲音,好鋒利的掌力,殺人於笑談之間,立告身首異處。
傷口之處齊如刀削,血如噴泉,冒起來一尺來高。
腦袋已經落地,眼睛還是睜着的,顏面扭曲得不成人形,在地上蹦跳了好幾次才靜止。
卟通!身體也緊跟着倒下來,與腦袋至少相距有三尺以上一個活生生的人,瞬息之間便告魂歸西天,但她臨死前那種驚恐、俱怖、痛苦、哀傷的表情,卻永遠留在風兒、阿呆與小魚兒的心板上。
尤其,他們親眼見到七殺凶神殺了兩個人,俱皆無怨無仇,甚且有恩於他,為殺人而殺人,把殺人當娛樂,沒有-兆,沒有跡象,想援手根本不可能,不由皆頭皮發炸,一股寒意直從心底最深處冒上來。
七殺凶神居然還有充足的理由:“咱家項上的人頭,值二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是怕她去通風報信,這樣就一了百了,可以高枕無憂。”
小魚兒恨得牙癢癢的,暗想:“這個老傢伙兇殘成性,簡直禽獸不如,將來一定不得好死!”
但事已及此,無可挽回,況且太極棍尚未到手,小魚兒只好言不由衷地道:“痛快,痛快,想不到看你老小子殺人的滋味會這麼爽。”
鳳兒心細如絲,不着痕跡地道;“為了看你多殺幾個人,何妨即刻取來太極棍,咱們現在就上路。”
張忠笑聲爽朗,聲震全屋,道;“鳳丫頭好主意,咱們就這麼辦。”
從屋裏取來一把匕首,就在距老太婆頭顱不遠處,七殺凶神熟練的敲打一下,接連啓開三塊青磚,磚的下面有一個鐵匣子,打開鐵匣,裏面赫然有一支寒鐵打造,通體墨綠,長三尺有餘,狀如棒球棒的根子。
阿呆攏過來,道:“這就是太極棍?”
七殺凶神點頭道:“一點不差。”
阿呆給鳳兒和小魚兒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説:“媽的,這個老小子真會藏,難怪咱們到處找不到。”
鳳兒明知故問道:“這太極棍如此珍貴,值得你這樣藏匿?”
張忠如數家珍地道:“這太極棍乃寒鐵打造,可開碑碎石,削金斷玉,當然珍貴無比,而且”
小魚兒見他故意停下來,不再言語,忙追問道:“而且怎樣?”
七殺凶神將太極棍取出來,指着繪有太極圖案上方的握把處,以及棍尾的八卦陰文,道:“太極老祖當年打造這支太極棍的時候,的確煞費苦心,你們瞧,這握把處有機關環扣,根尾又有八卦陰文,是殺人的利器,更是發暗器的最佳工具。”
阿呆傻呼呼地道:“噢,這麼厲害,既是兵器,還可以發暗器,好棒啊。”
七殺凶神張忠道;“渾球,本來就是一根好棒子嘛。”
小魚兒的眼球子轉了兩下,道:“可否表演一兩樣暗器,讓咱們見識見識?”
阿呆道:“乾脆借給咱們過過癮好啦。”
鳳兒道:“就像咱們將烏劍借給你逃生活命一樣。”
小魚兒道:“不過,最好不要勉強,勉強就沒有意思啦。”
七殺凶神遲疑一會兒,道:“三位救命大恩人,等於是咱家的再生父母,有何不可,拿去玩玩吧。”
當真將太極棍交給了小魚兒。
小魚兒拿在手中,好不得意,與風兒、阿呆共同端詳一陣,指着提把處的一個機簧道:“這是什麼暗器?”
兇種張忠道:“是飛刀,竹葉飛刀。”
鳳兒道:“準不準?”
張忠道:“百發百中。”
阿呆道:“快不快?”
張忠道:“快如離弦怒矢。”
鳳兒道:“小龍哥,試試嘛,別辜負了張大寨主的一番美意。瞧,前面花瓶裏有三朵迎春”
“花”字尚未出口,小魚兒已將機關按下,好快好準,沒見竹葉飛刀的影兒,只看到三縷青光,但聞咻!咻!咻!三聲響,三朵迎春花已應聲而落。
小魚兒信口開河地讚了幾句,扣住另一個釦環道:“這又是什麼歹毒的玩藝兒?”
七殺凶神得意洋洋地道:“是梅花毒針,以寡敵眾時最管用。”
阿呆疑雲滿面地道:“傷腦筋,老小子身懷絕技,殺人好像是割稻子一樣爽,又有太極棍,簡直如虎添翼,怎會在陰溝裏翻船,栽在周快刀的手裏?”
七殺凶神張忠堆下一臉氣忿不平的神色,咬着牙根説:“操他親孃祖奶奶,他們人多勢眾,且是摸黑闖來,咱家恰巧又正在和一個投宿的單身女郎‘挑燈夜戰’,還來不及穿褲子,就被活捉了,想起來其他媽的窩囊透啦。”
小魚兒言歸正傳,道:“這梅花毒針,想必歹毒無比,一定見血封喉,針到命亡?”
張忠搖頭道:“非也,非也,僅是麻醉劑,令人暫時昏迷而已。”
鳳此奇道:“這可鮮,老小子怎會一反常態,變得如此大慈大悲?”
兇伸張忠道:“鳳丫頭有所不知,此乃專為劫財之用,假如被劫之人一命嗚呼,如何逼問錢財藏放的所在,豈不冤枉也,白忙一場。”
阿呆連聲讚賞道:“妙極啦,妙極啦,老小子不愧為是這方面的專家,只是人多時,一個一個的喂解藥,也是一件傷腦筋的麻煩事。”
七殺凶神道:“喂解藥多煩人,咱家的配方十分奇特,只要在中毒昏迷者的頭上撤一泡尿,便可豁然而醒。”
小魚兒笑道:“好鮮,又好好玩啊。”
阿呆道:“等一下咱們就試試看,尿由小鳳來撒。”
風兒羞得滿臉通紅地道:“臭阿呆,你壞死啦,我才不幹這種骯髒事哩。”
小魚兒嘻戲道:“你不幹,阿呆來幹,記得小時候,阿呆半夜尿急,就曾將糟老頭的腦袋當夜壺,尿過一次。”
阿呆面紅耳赤地道:“傷腦筋,哪壺不響你提哪壺,小心哪一天我阿呆先生也把你的腦袋當夜壺。”
小魚兒沒再理他,轉對張忠道:“如果不撒尿,大概多久才會醒過來?”
七殺凶神道:“可能要三天左右。”
小魚兒道:“太極棍果然是一件厲害的寶貝。”
張忠脱口便説:“這只是實用的一面,它還有更大更妙的用處。”
鳳兒道:“什麼更大更妙的用處?”
凶神張忠一時不留神説溜了嘴,連忙改口説道:“沒有什麼,沒有什麼,日後三位自會明白。”
小魚兒亦未追問,將太極棍自自然然的往張忠面前一送,道:“物歸原主,請張寨主小心收好,咱們該上路啦。”
七殺凶神伸手就接,孰料,正當此刻,小魚兒已將機關環扣拉動,説時遲,那時快,一蓬毒針如電閃而出。
張忠嚇得魂不附體,聲如夜梟悲鳴:“好毒辣的小雜種,老子將你撕成肉片!”
雙掌齊出,分襲小魚兒的左右太陽穴。
阿呆吼道:“老小子,睡你的大頭覺吧。”
鳳兒罵道:“一覺醒來,大概就回到鐵籠啦。”
三小一向默契良好,合作無間,分從兩旁攻過來,以防萬一。
就在小魚兒髮針,張忠反擊,阿呆、鳳兒馳援。四方面行將短兵相接的那一瞬間,七殺凶神的毒性已發,噗通!一聲倒下去。
小魚兒冷笑道:“毒針果然厲害,老小子沒有説假話。”
鳳兒揚眉道:“兵不血刃,咱們打了最漂亮的一仗。”
阿呆自己罵自己:“誰叫他交友不慎,誤把仇人當恩人!”
小魚兒頭也不回的吼道:“來人哪!”
“有,幫主!”
張大柱等十二名弟兄,隨時皆守護在側,餘音未落,人已整隊結伴而入。
小魚兒發號施令道:“先把他捆起來,再去僱一輛車,準備押到順德府去換銀子。”
大家齊聲應是,何消片刻工夫,便將張忠像死豬似的綁起來,放在一張椅子上。然後隨又退出“百樂客棧”,僱車去了。
張大柱走在最後,前腳已出門,忽又轉回身來道;“幫主,有一件事情屬下一直不敢説。”
小魚兒一怔,道。“是什麼事?但説無妨。”
大柱子畏畏縮縮地道;“屬下屬下該吃解藥了吧?”
小魚兒“哦”了一聲,這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詭笑一下,道:“你的毒藥是在什麼地方服下的?”
“山西蘇樂縣的賭場裏。”
“現在是第幾天?”
“第六天。”
“那你早該在三天前就死啦。”
“是呀,屬下也覺得很奇怪。”
“奇怪什麼?”
“奇怪為何還沒有死。”
“如今感覺如何?”
“肚子裏好像怪怪的。”
“放屁,那是糟老頭給本幫主的加味‘十全大補九’,藉已增強功力,哪來的毒藥,更不需解藥。”
張大柱聞言恍然大悟,傻笑一下,沒再言語。
阿呆道:“傻小子,這純粹是你自己的心理作用,還不快僱車去,發什麼楞。”
目注張大柱等人去遠後,阿呆嬉皮笑臉地道:“鳳兒,幫一幫忙,把這個老小子弄醒來吧。”
鳳兒道:“剛剛才把他制住,幹嘛又要弄醒?”
“問一問他那百萬餉銀的下落。”
“對,機會難得,是該查清楚。”
“那就請脱掉褲子,撒一泡尿吧,我保證目不邪視。”
鳳兒的耳根子都羞紅了,嗔怒道:“去你的,我才不幹這種臭事,要撒你自已撒。”
良機不再,阿呆繼續消遣道:“女人的尿香嘛,尤其是青春玉女,一定效果奇佳。”
鳳兒死也不答應,賭氣躲到一邊去。
阿呆無奈,半真半假地道:“好啦,好啦,反正丟人現眼的臭事都是我一個人的,將來發了財我也要分一半,請女士迴避,俺要脱褲子啦。”
其實,鳳兒早已迴避,阿呆也不是空口説白話,當其拉開褲子,獻出“寶”來,在七殺凶神張忠的頭上撒了一泡熱騰騰的尿。
這事簡直不可思議,也不知道張忠是從哪裏弄來的旁門左道迷魂藥,一泡熱尿撒下去,不多一會工夫,七殺凶神便悠悠醒過來。
怒目雙睜,幾乎要噴出火來,張忠殺氣沖天地道:
“媽的!,我操你們的親孃祖奶奶,你們千方百計的,原來是為了老子的太極棍,説,是誰指使你們來的?”
張忠急怒攻心,連“屬”字都説出口,小魚兒立即以牙還牙:“爹的個屬,告訴你也沒有關係,是千面人魔。”
“誰是千面人魔?”
“就是叫本座來找你的人。”
“不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千面人魔可能就是雷天豹,雷天豹可能就是千面人魔,虛虛實實,假假真真,老小子命長的話,將來自己去調查吧。”
“老子不但要去調查,還要宰了這個老免崽子。”
“以後的事以後再説吧,只怕你不會再有貴人,送一把烏劍,助你越獄逃亡。”
“王八羔子,你説,烏劍你們是如何弄到手的?”
阿呆以眼還眼地道:“老王八蛋,告訴你也免得做糊塗鬼,烏劍是血手屠夫的東西,自然是從姓王的屠夫手中弄來的。”
張忠的一張臉,好似老婆跟人私奔,極端痛恨憤怒地道:“不用問,王老兒也栽在了鼠輩手裏?”
阿呆大吹大擂道:“廢話,栽在小魚幫的手裏並不丟人,須知我們都是天才、超人、特級殺手,專門吃你們這些大白蝦。”
“你説你們是小魚幫?老夫怎麼從未聞武林中有這一個幫派?”
“那是你孤陋寡聞。”
“老子倒認為是默默無聞。”
“安哪,安哪,很快就會名揚天下,威震四海。”
“呆子,王老兒是否已經翹了?”
“魔鬼,還沒有。”
“現在何處?”
“正在太原府的監牢獄裏享福。”
“不是栽在你們小魚幫的手中嗎?”
“我們僅把他賣給官府。”
“噢,你們拿老王去換賞金?”
“不要白不要。”
“打算如何處置老夫?”
“有樣學樣,照賣不誤。”
小魚兒奸詐笑一笑,道:“如果不想再回到牢籠裏,咱們還有商量的餘地。”
七殺凶神眼一瞪,道:“媽的,有屁快放,要多少?”
鳳兒和小魚兒換~道眼神,道:“不多,區區十萬兩便可成交。”
張忠怒道:“人小胃口倒挺大的,官府的賞銀也不過才兩萬兩。”
“還有一面無價的獎牌,意義重大。”
“可惜老夫沒有那麼多銀子。”
“百萬兩餉銀,你至少可以分到二十萬。”
“金銀財寶,集體存放,我們還沒有分帳。”
“説出地方來,小魚幫可以替你去拿。”
“抱歉,老子不能説,説出來你們也拿不到。”
“為什麼?”
“因為非四人到齊,無法開啓寶庫。”
“能否開得了,讓我們自己去煩惱,你只要説出地點來,這筆生意就成交啦。”
“辦不到”
阿呆臉一沉,道;“死鴨子,硬嘴巴,我看不給他一點苦頭吃,老小子是不會説實話的。”
鳳兒道:“如何治他?”
阿呆道:“拔掉他的鬍子和頭髮。”
小魚兒道:“好主意,咱們就來個拔毛比賽。”
説幹就幹,馬上採取行動,三小爭先恐後,恐後爭先,剎那間,七殺凶神一臉的絡腮鬍子,便被拔了個精光,毛孔血絲遍佈,慘不忍睹。
然而,凶神張忠卻連大氣也沒有吭一聲。
三小毫不放鬆,緊接着,又拔光了他的頭髮、眉毛,七殺凶神已面目全非,只見他目眺欲裂,罵不絕口,所有的髒字髒話全部搬出來,就是不肯説實話。
萬般無奈,只好將七殺凶神押上馬車去,按照既定的計劃,送往順德府。
憑三小三寸不爛之舌,順德府總捕頭快刀周慶,非但未將凶神張忠越獄之事怪罪他們頭上來,而且,添油加醋,自吹自擂的結果,還順利的得到二萬兩賞銀,另外又騙到一面象徵最高榮譽的獎牌。
鳳兒、阿呆、小魚兒,腰纏萬貫,衣着華麗,像是三個發了橫財的燒包,將兩面獎牌掛在最顯眼的地方,一路向南而去。
烏劍、太極棍已得,僅玉鐲尚未到手。
玉鐲在黃河三十六寨總寨主浪裏白條遊全河的手裏。
可是,如天狼、黑風二寨的情形,官府追捕甚急,三十六寨俱已全部封閉,關門大吉。
遊全河這麼一個響——的人物,好似突然之間,在地球上消失。
消失得無形無蹤。
消失得無聲無息。
不像血手屠夫王化,也不像七殺凶神張忠,根本沒有半絲半毫的線索可尋。
小魚幫的三位幫主,盲人瞎馬,到處亂撞,這日已渡過黃河,來到開封。
還沒有進入開封城,就在城外的一個小茶棚裏,甫落坐,屁股尚未坐熱,茶剛剛才上桌子,各自倒了一碗,正準備要喝,突然發現被人堵上了。
來人還不止一撥,有白道,有黑道,有和尚,也有道士,一個個皆面無表情,各懷鬼胎,三三兩兩的分坐在三小四周。
目光卻全部凝注在鳳兒的烏劍,與阿呆的太極棍上。
阿呆目光如電,朝四下裏一溜,毫不避諱的揚聲道:
“赫!好似眾星拱月,看上咱們啦。”
小魚兒吟道:“呆頭呆腦的,誰會看上你。”
阿呆不假詞色:“那可不一定,粗壯的男人充滿性感,起碼俏羅剎雷玉嬌就很欣賞我阿呆先生,何況我們鳳兒美得像一朵鮮花,哪個不憐,哪個不愛。”
鳳兒端起一碗茶來,想要潤潤嗓子,覺得很燙,難以下嚥,隨又放下去,用白眼珠子瞅着阿呆,道:“別胡謅八扯,自作多情,人家八成是看上了咱們的烏劍、太極劍。”
阿呆道:“好啊,誰中意就給誰,用賣的。”
小魚兒道:“不行,賣掉如何向糟老頭交代?”
阿呆胡説八道:“管他個娘,咱們捲款潛逃,遠走高飛,來個游龍戲風,金屋藏嬌。”
小魚兒故意開他的玩笑:“藏什麼嬌,可是你未婚妻雷玉嬌?”
阿呆拍着胸脯説:“大富大貴的,誰沒有三妻六妾,自然多多益善,一個雷玉嬌怎麼夠‘用’,怕不壓死她才怪。”
鳳兒冷冷聲,道:“哼,你想得倒美,阿嬌可不是省油的燈,容不得你拈花惹草,再説老頭對咱們不薄,怎可做出這種見利忘義,違背良知的事。”
經鳳兒這麼一説,阿呆可傻眼了,道:“傷腦筋,那該怎麼辦?”
小魚兒道:“好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鳳兒姑娘道:“對,以戰止戰,以毒攻毒!”
阿呆道:“乾脆來個集體屠殺,不要讓七殺凶神專美於前,也順便看一看自命清高的大俠客恐怖、窩囊、呼天喊地、哭爹叫孃的死相。”
小魚兒道:“好生意,開封一戰,咱們小魚幫大概就可以在江湖上站穩腳後跟啦。”
三小高談闊論,目中無人,馬上引起了在場羣豪的不快,一個身穿紫衣,脅佩寶劍,貌相温文爾雅,不怒自威的中年人,霍地離座而起,狼行虎步地衝至三小桌前五尺許處,沉聲説道:“三位是小魚幫的嘍-?”
阿呆挑眉瞪眼道:“你狗眼看人低,咱們是小魚幫的頭頭,不是嘍嘍。”他故意將——説成嘍嘍。”
可是,並未因是小魚幫的頭頭,而改變紫衣人不屑的神色。語冷如冰地道:“你們在小魚幫是什麼地位?香主?舵主?或是堂口負責人?”
小魚兒神氣活現的道:“區區在下我小魚兒.是小魚幫的首席幫主。”
阿呆趾高氣揚地道:“區區在下我阿呆先生,是小魚幫的第二號幫主。”
鳳兒亦不甘寂寞,自我介紹道:“區區奴家我鳳兒姑娘,是小魚幫的第三號幫主。”
在場羣豪,依然冷眼斜視,滿面不屑,未將三小放在眼裏。
小魚兒甚是不悦,端起架子,裝模作樣地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來將通名。”
紫衣人沉吟一下,道:“老夫紫衣秀士宋名德。”
阿呆故作滑稽狀,替他改名換姓道:“啊,原來是‘送命的’,是不是活膩啦?”
鳳兒唱和道:“大概是吧,不是活膩,怎會來尋死?”
宋名德聞言大怒,臉一沉,就要發作,小魚兒忽又變得文謅謅地道:“不知‘送命的’大俠有何見教?”
紫衣秀士宋名德道:“老夫是想請教一件事。”
阿龍道:“有屁快放。”
宋名德道:“風聞烏劍、太極棍俱已落在小魚幫,是否屬實?”
阿呆拿起太極棍,威風八面地晃一晃,道:“消息完全正確,這就是名聞天下的太極棍。”
初生之犢不畏虎,三小個個都是燒包,鳳兒也將烏劍亮出來,嬌冷的聲音道:“烏劍在此,送命的可是想據為已有?”
烏劍、太極棍一現,羣豪紛紛站起,皆蓄勢待發,準備行搶,氣氛為之緊張起來。
宋名德坦白得可以:“好説,寶劍神器,人人夢寐以求,老夫自然不例外。”
“好,接着!”
話是小小魚説的,擲出去的東西當然不是烏劍、太極棍,而是一碗熱滾滾的茶。
紫衣秀士還真不愧為是一個成名的人物,碗已接住,點滴不溢。
可是,一眨眼間,卻被阿呆後發的一張麻將牌。“紅中”打中,一碗滾燙的熱茶,全部灑在宋名德身上,燙得他雞飛狗跳,直喊:“哎呀,我的媽!”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阿呆打暗器的手法,堪稱天下一絕,打破茶碗不算,又擊中紫衣秀士的額頭,留下一個鮮紅而又清晰的“紅中”印痕。
鳳兒冷言冷語地道:“連一碗熱茶都端不穩,還妄想爭奪烏劍,太極棍,真是痴人説夢。”
宋名德勃然大怒道:“好狂的雛兒,宋某要你血染黃沙!”唰!劍已出鞘,分心就刺,一片藍汪汪的光幕,瀉銀潑金般猛往鳳兒的身上竄。
“宰了他!”
“送他上西天!”
“送他回姥姥家!”
三小一條心,行動一致,一齊還擊,金鐵交鳴,火光四濺中,冒出無數血箭,傳來一聲慘叫,可憐紫衣秀士奪寶不成身先死,當真一語成真,是來送命的。
寶劍斷為四截,是“天王之星”三個來回的結果,身上有兩個大小血窟窿,是烏劍、太極棍的恩賜,身首業已分開,僅僅還剩下後頸的一張皮勉強連着,是小魚兒的兵器招扇的傑作。
眉頭深鎖,鋼牙緊咬,眼球幾乎要跳出眼眶外,痛苦驚怖之情,令人毛骨悚然,不敢正視。
場中氣息為之一窒,靜得可聞銀針落地之聲。
驀見一個環眼、塌鼻、五短身材,臉色陰沉沉的烏面老者大踏步地行過來,單膝跪地,高呼:“第三十五分舵主黑豹子金八叩見分主,並請差譴。”
小魚兒耳聞目見,心下大悦,有意無意之間,把弄一下手中的綠林令,哈哈大笑道:
“這真是大水沖倒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金舵主來得正好,你帶來多少人?”
金八起身答道:“不多,連屬下在內,總共八個人。”
小魚兒展目朝攏在四周的羣豪掃一眼,道:“夠了,兵不在多,能夠殺人才是好兒郎,把這羣不順眼的傢伙統統趕走,免得掃了本座的茶興。”
黑豹子金八雙腳併攏,躬身答道:“是,總瓢把子!”
阿呆補充道:“誰要是膽敢心存不敬,賴着不走,就放手去殺,天大的麻煩,有阿呆先生替你們扛着。”
黑豹子金八再度含首應話,猛一個大轉身,朗聲哈喝道:“各位武林同道,我們總瓢把子的話大家都聽見了,烏劍、太極棍與爾等無緣,最好立即挾着尾巴滾,以免血流五步,誤闖枉死城。”
羣豪所為何來,烏劍、太極棍末到手,豈肯空手而退,雙方一言不合,隨即大打出手。
鳳兒、阿呆、小魚兒卻樂得輕鬆自在,一面喝茶嗑瓜子,一面作壁上觀。
張大柱等人就在場邊的樹林子裏待命,這時悄沒聲息的溜過來稟道:“報告小魚幫主”
話未完,被小魚兒截住,冷聲道:“大柱子,你好大的狗膽,竟敢違抗將命,擅離職守,可是不想再要你頂上的人頭。”
大柱子下意識的摸一下脖子,惶聲道:“屬下是來請示,要不要助金舵主一臂力?”
小魚兒道:“不必,你們留在原地待命就可以啦。”
阿呆道:“讓他們做敢死隊,要死就讓那羣兔崽子去死吧。”
鳳兒説得最清楚:“本幫草創伊始,人手單薄,要保存實力,不能作犧牲打。”
大柱子終於明白了三位幫主的苦心,連連點頭稱是,提了一壺茶,帶着一大包花生,悄然退走。
場中的惡鬥一直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着,羣豪人多勢眾,黑豹子金八等八人勢孤力單,顯然處在下風,不僅未能將羣豪驅逐,反而被對方逼得節節後退,已接近三小飲茶之處。
桌飛椅翻已有數人倒地了帳。
掌劍交揮,殺得全場天昏地暗。
一方不惜犧牲性命,決心要將烏劍、太極棍弄到手,寸土必爭;一方肩負綠林盟主之命,抵死相抗,寸地不讓。打得慘烈,鬥得辛辣,殺機四伏,兇險萬分。
一聲慘叫,一股血雨,黑豹子金八冷不防捱了一刀,當場仆倒在地,其餘七人兵敗如山倒,羣豪像洪水一般殺過來。
“媽的,殺呀!”
“媽的,宰呀!”
“媽的,砍呀!”
三個人,三聲吼,好似出水箭魚,更像炸彈開花,三小從座位上激射而出,兇狠猛鋭的把式也隨即連環出手。
“鏘鏘鏘!”是斷刀折劍的聲音。
“哇呀呀!”是傷亡倒地的哀鳴。
風頭最健的是太極棍,阿呆拉動釦環,射出一蓬毒針,立有一大片人應勢趴下去。
傷的傷,亡的亡,昏迷的昏迷,剎那之間,安然無恙的還剩下一半不到。
三小好不威風,頂天立地,傲然卓立,小魚兒環顧四面,殺氣騰騰地道:“上呀,哪一個不死心就站出來,本座保證叫他開膛破肚,頭破血流。”
大家都被小魚幫凌人的氣勢震住了,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但烏劍、太極棍的重要性甚過他們自己的生命,皆彼此觀望,蠢蠢欲動,沒有一個知難而退的。
從人羣之外,大馬路上,大踏步的行來一位身穿黑袍,年逾五旬,道貌岸然,不怒自成的老者,人還沒有到,使自爽朗時笑説:“自古冤仇宜解不宜結,打打殺殺終非福,看老夫薄面,請就此終。”
黑袍老者似是身份不低,無疑是一位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大傢伙紛紛閃身讓路,拱手為禮,不論是黑白二道,無分和尚道士,皆執禮甚恭,異口同聲的説:“是張莊主,失迎,失迎!”
鳳兒迅速的翻開她的小本子,照本宣科道:“張文光,開封逍遙莊莊主,人稱逍遙居士,五十二歲,為人樂善好施,安貧樂道,早年無藉藉名,晚年異軍突起,廣結善緣。
頗有如日中天之勢,望重黃河南北,黑白二道的人莫不敬他三分。”逍遙居士張文光笑呵呵地道:“三位幫主客氣了,螢火之光怎敢與星月爭輝。”
一名身材瘦高,長着一對鬥雞眼的大漢趨前説道:“張莊主,這三個娃兒,不知從哪裏得到了失蹤已久的烏劍、太極棍”
逍遙居士張文光打斷他的話,不疾不徐地道:“自古神器名劍,唯有德者居之,強取豪奪,必難善終,何必為身外之物,傷百年之身。”
瘦高大漢心有不服,但礙於逍遙莊主的情面,卻不敢多言辯駁,一時僵在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好。
張文光轉對三小道:“三位幫主英雄出少年,威震羣豪,將來必定轟動武林,傳為千古佳話,假如不認為老夫是別有居心的話,歡迎至寒莊一敍,以便面聆教益。”
這話突如其來,三小壓根兒沒料到張文光會邀他們作客逍遙莊,不由皆愕然一楞。
阿呆以目傳語道:“我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這老小子沒安好心。”
鳳兒亦以眼睛説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論是龍潭虎穴,何妨闖上一闖,看他究竟在搞什麼飛機?”
小魚兒眉目傳語道:“好,就這麼辦,誤打誤闖,闖進了土匪窩也説不定。”
心意已決,不再三心二意,小魚兒當即一口答應下來,道:“雲情高誼,卻之不恭,張莊主既然如此説,小魚幫就姑且叨擾一次吧,請!”
“請!”
張文光倒是一個爽快的人,説走就走,還順便邀請在場的羣豪同行。
大家心裏雪亮,一入逍遙莊,就是他的天下,憑張文光的功力修為,他若屬意烏劍、太極棍,絕沒有羣豪的份兒,反之,他如執意充好人,大家也休想搶到手。
於是,大夥兒皆託詞推倭,並無一人應邀同行。
已經上了馬路,阿呆忽然轉回頭來,道:“各位朋友,昏迷的人另有靈方妙藥,請聽清楚,只要在他的頭上撒一泡熱騰騰的尿,便可悠悠醒轉。”
原以為逍遙莊必是龍潭虎穴,逍遙居士張文光必然居心叵測,但料,一入逍遙莊,便以上賓之禮款待,飯前飯後,談論的不是一些奉承恭維的話,便是海闊天空地胡扯一通,自始至終,絕口不提烏劍、太極棍的事。
甚且還將莊上的總管執事,乃至他十四歲的女兒張婷婷介紹給他們,使三小有如賓至如歸,如同回到自己家裏的感覺。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已經過了三天,迄未見到張婷婷生身的娘。
在張文光一再的盛情挽留下,平靜地度過三天,沒有任何意外發生,只有温馨、歡樂、與愜意。
這是第四天,此刻夜色已深,三小剛剛吃過宵夜,在張婷婷的陪伴下,正向宿處行去。
鳳兒忍不住,終於説出了她心中想説的話:“婷婷,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娘,是不是不歡迎我們這三個不速之客?”
一提到母親,張婷婷就顯得有點侷促不安,道:“哪兒的話,我娘單獨住在後院,可能還不知道有貴客臨門。”
阿呆道:“那我們明天一早去拜訪一下吧,這是起碼的禮貌。”
張婷婷卻更加不安道:“不用,不用,我媽喜歡安靜,從來不接見外人。”
言語間,已至宿處,張婷婷道了~聲:“晚安!”領着鳳兒,進入西廂她自己的香閨。
“明兒見。”
阿呆、小魚兒則走進東廂。
擰熄油燈,二人和衣而睡,顯然戒備之心並未放鬆。
小魚兒依你着,張文光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誰知道,反正不是好藥,有一點幾乎可以肯定。”
“哪一點?”
“張文光是一隻老狐狸。”
“那就宰了他,拔光他的狐狸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況且伸手不打笑臉人。”
“我們明天就走總可以吧?”
“既來之,則安之,並要等他露出狐狸尾巴來不可。”
“可是,玉鐲未得,糟老頭交代之事未完。”
“咱們現在正在辦這件事。”
“遊全河如石沉大海,怎麼辦?”
“阿呆,為什麼不用一用你自己的大腦。”
話至此處,隱約中聽到有一陣步伐之聲遠遠傳來。聲音極細極輕,如非有極深的內力修為根本聽不到。
小魚兒和阿呆卻聽到了,而且判知系往自己的房裏來。二人的應變既快又無缺,以被褥做了一個睡眼中的假人,啓開後門,翻身上了側旁北正房的房頂。
倒下去,用爬的,靜默無聲地爬至屋面的前掾。
凝目下望,馬上看到,有兩個人已進入中庭拱門。
二人皆一色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身份貌相不明。
鬼鬼祟祟,鬼頭鬼腦,好似幽靈魑魅,無聲無息的分向東西二廂遊行。
到得窗下,各自取出一個吹筒來,弄濕一塊窗紙,小心翼翼地伸進去。
三小雖系初出茅蘆,但在野人山十年苦修,在千面人魔的巧妙安排下,各式各樣的江湖詭詐伎倆,早已演練千百遍,耳熟能詳,稱得上是經驗老道十足的老江湖,一見這種情景,立知來人是想使用迷藥,將三人迷倒,然後再下手奪寶。
小魚兒心想:“奶奶的,果然是個土匪窩!”
阿呆亦暗道:“媽的,你們找借對象啦!”
互望一眼,心意已通,宛若天降瑞雪,輕如鵝毛,悄末聲息地落在那兩個黑衣蒙面人的身後。
兩個蒙面人正在全神貫注地往屋裏吹迷魂藥,冷不防覺得身後被人拍了一下,待要轉身時,麻、啞二穴已被人制住,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呆呆地楞在原地不動。
大柱子領着一名手下,已及如閃電趕到,小聲道:“屬下一步來遲,請幫主恕罪。”
小魚兒噤聲道:“哼,後知後覺的馬後炮,如非本幫主警覺性高,怕不早已是奈何橋上的觀光客。”
目光四下一掃,接着又道:“發什麼呆,還不將這兩個傢伙的衣服剝下來抬走。”
“是!是!”
大柱子多一個也不敢説,急忙剝下黑衣蒙面巾,一人扛一個,匆匆離去。
阿呆早已攏過來,道:“下一步棋該如何走?”
小魚兒邊穿黑衣,蒙黑巾,邊道:“冒充他們,繼續做這兩個傢伙的工作。”
阿呆以最快的速度,將黑衣黑巾穿戴好,道:“好計謀,守株待兔,將那隻老狐狸給釣上鈎。”
“也許另有其人。”
“誰都一樣,只要犯在小魚幫的手裏,就沒有好日子過。”
“咦,怎麼沒有見小鳳?”
“她可能在睡覺,我聽到鼾聲。”
“差勁,老江湖的警覺性怎麼這樣低,莫非”
“不要緊,阿呆先生到她房裏去瞧一瞧。”
“不可以,男女有別,怎可亂闖姑娘的香閨。”
“那該怎麼辦?”
“我自己去。”
“哼,自私!”
二人迅即分開,而且還調了班,小魚兒到了西廂,阿呆則回到東廂窗下。
“小鳳,小鳳”
“鳳兒,鳳兒!”
小魚兒接連小聲的呼喚兩遍,屋內竟無半點反應。
不禁有點心焦,忙從窗紙小孔望進去,小魚兒隨即看到,兩位姑娘正玉體橫陳地倒在一張牙牀上。
時值晚春,天氣已熱,鳳兒和婷婷都沒有蓋被子,僅穿着一條短褲及小肚兜(奶罩),一樣的曲線玲瓏,一樣的臀肥腿長,凝脂般的胴體,每一寸皆散發着令男人心跳的魅力。
尤其是張婷婷,膚白勝雪,整個人就像是一個香噴噴的粉團兒。
“哇塞!女孩的身體原來這麼美,這麼迷人。”
“奶奶的,才十四五歲,將來一定是個尤物。”
“秀色可餐,古人説的話果然是經驗之談。”
“媽的,鳳兒是俺的,只不知婷婷會便宜了哪個渾小子。”
看得入神,看得入迷,看得神魂顛倒,氣血翻騰,小魚兒一時忘情,竟忘記再將鳳兒叫醒。
有人來了,又是一個蒙面人,小魚兒急忙收回眼睛,將吹筒放進去。
蒙面人停在小魚兒身後丈許處,低沉的聲音道:“昏了吧?”
小魚兒半側轉身子,點頭不語。
“去把她倆的衣服剝光,老夫等一下要好好樂乎樂乎。”
“兩個?”
“兩個!”
小魚兒聽得一呆,暗道:“怪哉,再混蛋的老子也不會強xx自己的女兒呀,難道——”
心念未了、蒙面人已兀自離去,來到東廂門口,問阿呆:“裏面的情況如何?”
阿呆以假嗓子低聲道:“睡得跟死豬一樣,早就昏頭啦。”
蒙面人沒再言語,推門走進去。
阿呆拿起筒來,猛往屋裏吹迷魂煙。
突聞蒙面人大吼大叫道:“混蛋王八蛋,人都迷倒了,你還吹個鬼,可是存心跟老子過不去?”
餘音未落,人已破門而出,身子跌跌撞撞的,顯然害人不成反害己,已經中了迷魂藥。
阿呆身如靈猿猛虎,乍然一長身,端起吹筒,照準蒙面人的頭部又吹了一口,道:
“你答對啦,阿呆先生就是存心跟你過不去!”
蒙面人聞言大驚,劈面一掌攻過來,可是,招式才遞出一半,陡覺一片黑暗鋪天蓋地而來,雙腳一軟跪下去。
不!並未真的跪下去,被小魚兒及時上前架住,召來張大柱,當場將他綁在一根柱子上。
阿呆和小魚兒先將自己的黑衣黑巾脱去,然後才扯下蒙面人的蒙面巾。阿呆大吃一驚道:“是逍遙居士張文光!”
小魚兒卻斷然決然地道:“他不是逍遙居士張文光!”
由於臉部被矇住,張文光中毒並不深,此刻已完全甦醒,聞言諸愕一下,道:“小雜種,你怎敢説老夫不是張文光?”
小魚兒怒溢雙眉地道:“道理很簡單,再混蛋的老子也不會企圖強xx自己親生的女兒啊!”
阿呆道:“那可不一定,肥水不落外人田的人也有。”
小魚兒道:“不多,不多,多了會人倫大變,大變人倫!”
在他的臉上一陣端詳,伸手取下一張人皮面具來。
一面具的下面,是一張陰沉、奸詐、而又邪惡的臉。
小魚兒道:“你是誰?如果本幫主的猜想不錯,想必定是黃河三十六寨的總寨主浪裏白條遊全河。”
“沒錯,就是他!”
鳳兒應聲而現,手裏拿着她那本寶貝小本子,朗聲説道:“這個老魔頭的所有特徵,跟糟老頭提供的資料完全吻合,絕對錯不了。”
小魚兒不由得想到了適才所見之事,雖然鳳兒此刻服裝整齊,小魚兒的腦海裏想的卻仍然是她那美麗的胴體,以及渾圓動人,吹彈得破的一雙小饅頭,心湖一陣盪漾後,寒臉説道:“遊全河,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説?”
“是又怎麼樣?”
“是就向你借一樣東西?”
“借什麼東西?”
“玉鐲,當朝太后曾經佩用之物。”
“哼,老夫出身草莽,哪來這麼貴重的東西。”
拍!阿呆手握麻將牌“東風”,結結實實地打在遊全河的左臉上,留下一個鮮明的印記不算,還打落三顆牙,道:“姓遊的,玉鐲到底在不在你手上?”
浪裏白條遊全河好硬的骨頭,咬着一張血口,一言不發。
拍!又是一聲,右臉上多了一張“西風”,牙齒再加三顆,小魚兒道:“這只是清粥小菜,正餐尚未開始,老小子識時務的話就別自找苦頭吃。”
雙頰受創,牙齒脱落,遊全河滿口是血,痛得他冷汗直冒,終於忍不住説道:“老夫是玉鐲主人又怎樣?”
“那就借給本幫主。”
“不借!”
“説出在何處,本座自己去拿。”
“不説!”
小魚兒勃然大怒道:“阿呆,給我閹啦!”
鳳兒臉一紅,道:“小龍哥,這樣不太好吧?”
小魚兒道:“婦人之仁,你可曾知道,這個老色鬼曾有強暴你的企圖,閹掉他就再也不會凌辱婦女。”
阿呆隨聲附和道:“對!割去他的是非根,就不會再惹事生非!”
鳳兒急忙迴避,阿呆已亮出一把匕首來。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阿呆手法迅捷曼妙好似閹豬閹狗一般,割下一串毛茸茸的黑葡葡,扔到牆外去。
浪裏白條變成血裏死狗,痛得他當場暈過去。
嘩啦啦!小魚兒當頭給他澆了一頭水,遊全河醒過來,小龍怒眼圓睜地道:
“玉鐲究竟藏在哪裏?再不説出實話,下一次就在你肚子上開一個洞,放滿松油點火燒”
肚子上開一個窟窿,裝滿松油來放火燒,這情景,多麼恐怖,多麼嚇人。
遊全河不禁透體生寒,心意三轉而道:“想要老夫交出玉鐲,除非你們肯答應放遊某走。”
小魚兒道:“你雙手血腥,一身是罪,還想活命?”
阿呆道:“談判有談判的條件,階下之囚不夠格!”
遊全河堅決地表示:“不放老夫一條生路,你們就休想得到所要的東西。”
小魚兒沉吟一下,道:“可以,只要你交出玉鐲,本座答應給你一天的時間逃命,一天之後,本幫再開始追捕,至於能否逃過此劫,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遊全河尋思再三道:“好吧,老夫勉強答應,但願小魚幫信守承諾。”
阿呆道:“放心啦,小魚幫並不是單靠騙人起家。”
這話有語病,鳳兒連忙糾正道:“小魚幫絕不騙人。”
遊全河道:“不騙就好,請先放開老夫,好去取玉鐲。”
小魚兒道:“去哪裏取?”
遊全河道:“後院夫人獨居處。”
阿呆道:“怪事,你是個色鬼,尊夫人卻獨居?”
遊全河嘆息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鳳兒道:“知道地方就好辦,本姑娘去拿。”
浪裏白條道:“後院是本莊的禁區,如非老夫引領,你們根本進不去。”
三小以目代口,一陣密商,立將遊全河鬆開,向內院行去。
小魚兒緊隨在左,道:“你最好不要打歪主意,本座的鐵葡萄彈無虛發。”
阿呆緊隨在右,道:“阿呆先生的太極棍無堅不摧,百發百中。”
鳳兒緊隨在後,道:“鳳兒姑娘的烏劍就在你身後,小心一劍穿心。”
一行四人,通過一片廣場,進入一個獨院。
獨院內有一座精巧別緻,樓高三層的小紅樓。
四人甫踏入院內一丈不到,樓上突然傳來一個嬌冷的聲音:“遊全河,站住,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小人,膽敢再進一寸我就對你不客氣!”
咻!的一聲,樓上射來一支狀似玉釵的暗器,堪堪落在遊全河的腳前寸許處。
循聲望去,大家有目共睹,樓上窗後布曼內,有一個美麗的倩影,正在密切的監視着他們。
浪裏白條遊全河道:“夫人請息怒,並非遊某有意自毀諾言,實因不小心栽了一個大筋斗。”
夫人打斷他的話,截口道:“夜路走多了,你果然遇上鬼,活該!”
遊全河道:“他們志在玉鐲,沒有玉鐲老夫就性命難保。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十年前老夫就將玉鐲獻給夫人。”
“哦!”
倩影突告消失,經過一陣短暫的沉寂後,麗影再現,嬌叱聲起:“拿去,滾!””
碧光一閃,去勢如風,小魚兒好俊的功夫,探手一抓,立將一隻通體碧綠,上有蟠龍細紋,手工極為精密細緻的玉鐲撈在手中。
遊金河對他這一位夫人似是十分忌憚,領着三小退出獨院後始道:“老夫可否現在就走?”
小魚兒不假思索的道:“可以,請!”
遊金河急急如漏網之魚,掉頭就走。
阿呆道:“小魚兒,就這樣放他走?”
小魚兒道:“人無信不立,咱們不能説話不算話。”
“信用值二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銀子還是咱們的,他跑不了。”
“我不懂。”
“姓遊的會回來找咱們。”
“我更不懂啦,遊全河又不是二百五。”
“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的,山人自有安排。”
小魚兒不願再跟他磨牙,朝鳳兒的一雙小饅頭瞄一眼,道:“小鳳。怎麼搞的,睡着了?”
鳳兒道:“嗯,覺得很累,一上牀就睡着了。”
“武人耳聰,還是應該有所警覺才是。”
“可能是被婷婷的鼾聲淹沒了一切。”
“可怕的鼾聲,差點遭到遊全河的凌辱。”
“你為什麼不叫我一聲?”
“叫了,你睡得跟豬一樣。”
“可以再叫呀,直至叫醒為止。”
“是想再叫,可是,可是”
“你怎麼了?”
“我的眼睛不小心跑到你們牀上去了。”
小魚兒説這話時,神色十分滑稽詼諧,趣味盎然,鳳兒緊張得臉色泛青,心臟快要跳出口腔來,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你看見什麼?”
“兩張美麗的海棠春睡圖。”
“就這樣籠統?”
“加上四個剛出籠的小饅頭。”
“還有什麼?”
“玉腿、肥臀、纖腰”
“還有沒有別的?”
小魚兒舉起手,作宣誓狀,道:“天地良心,你們都穿着褲子,那個地方我可沒看見,誰要是撒謊騙人,誰就不好死!”
阿呆聽得睜大了眼,張大了嘴,垂涎欲滴地道:“哼,自私,這麼好的事也不打個招呼,讓我阿呆也開開眼界。”
小魚兒罵道:“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友不可看,你懂不懂規矩。”
阿呆不服道:“只是看看,又不玩真的,你窮緊張個屁,小氣鬼!”
小魚兒怒道:“看一眼也不行,須知女孩子的身體玉潔冰清,被誰看見就得嫁給誰。”
阿呆大喜,扮着鬼臉道:“天下還有這美的規矩,也不早説,以後我阿呆先生也要多看幾個,讓數不清的女孩為我瘋狂。”
鳳兒大發嬌嗔道:“哼,你們男人都是貪心不足,沒一個靠得住。”
小魚兒道:“我抗議,我可是愛情專一,心無二用的實行者。”
阿呆道:“算啦,偷嘴的貓兒不喜歡叫,事實勝於雄辯。”
小魚兒道:“那是強迫中獎,另當別論。”
阿呆戲謔道:“獎已經中啦,要不要領?”
小魚兒望着阿鳳,半真半假地道:“這要看小鳳的態度而定,看她有沒有容人的雅量,准不准我一箭雙鵰?”
鳳兒佯怒道:“三雕五雕,十雕八雕,隨你的便,幹我屁事,再説,婷婷昏睡不醒,她根本不知道有色情狂偷窺的事。”
阿呆好聰明:“你的意思是説,咱們守口保密,不要泄漏天機。”
“這樣可免婷婷愛窘難為情。”
“也免得你鳳兒操心被遺棄。”
“死阿呆,臭阿呆,你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透啦,看我撕爛你的狗嘴。”
話未完時,人已衝出,雙手不停的揮舞着,追打阿呆。
一個跑,一個追,忘其所以,盡情逗耍,一霎時已追過廣場,來到前院。
小魚兒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將玉鐲親自戴在鳳兒手上,“鳳兒,玉鐲跟烏劍就由你一人保管啦,將來説不定會當上武林皇后,與當今的老太后一爭短長。”
阿呆湊與道:“對,寶劍送英雄,紅粉贈佳人,名貴的首飾自然應該送給自己心愛的人,我看這樣吧,等一下再將‘天王之星’送給婷婷,算是定情之物。”
小魚兒道:“好啦,別再胡扯,我耽心婷婷業已中毒,咱們過去瞧瞧。”
三小當即加快步伐,穿過一條長廊,到達張婷婷香閨門外。
阿呆的動作最快,伸手就要推門而入,卻被鳳兒攔住了,道:“女孩的香閨,男人止步。”
小虎阿呆不服氣:“救人如救火,我是進去救人,又不是偷香,你緊張個什麼勁?”
鳳兒斷然道:“不行,赤身露體的女人不能隨便給男人看。”
阿呆強辯道:“一對小饅頭有什麼了不起,又看不到機密所在,何必那麼小心眼兒。”
鳳兒不再理他,閃身而入,膨!的一聲關上了門,阿呆吃了閉門羹。
不一時,鳳兒又開門出來道:“婷婷果然已中毒昏迷。”
阿呆一臉疑雲地道:“奇怪,同處一室,你怎麼沒有中毒?”
小魚兒道:“呆啊,咱們從小在糟老頭的毒汁燻泡下長大,普通的迷魂藥自然奈何不了咱們。”
阿呆焦急地道:“可是,婷婷昏迷不醒,這可如何是好?總得要設法找到解藥才行。”
鳳兒想了想,道:“我看暫時不必,姓遊的用藥的目的旨在將咱們迷倒,搶奪烏劍、太極棍,並非殺人的毒藥。且中毒不深,也許很快就會醒過來。”
小魚兒故意消遣阿呆:“你乾脆去撤一泡尿好啦,這樣能更快。”
阿呆傻笑道:“這不好意思啦,人家還是黃花大閨女,要撒也應該讓小鳳去撒,女人對女人,比較不會有後遺症。”
鳳兒啐道:“這又不是七殺凶神的梅花毒針,你少開黃腔,出口成髒!天還沒有亮,去睡吧,一切明天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