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和盛畹,星馳電掣,離開大寨,趕到孤石崗,藉着星光,找着小路,直闖上山,因為明知上面只有四個小嘍羅看守,所以不把他們放在心上。
來到藥王廟大門前,眼看有個人靠着牆,倚住一枝標槍打磕睡。
盛畹過去刺斜裏一劍,削下他一顆頭顱。
王氏一聲不響,擺動一對虎頭護手倒須鈎,撲進廟裏。
可憐裏面三個人,口也沒開,一霎時糊里糊塗的都死在王氏手中。
天亮時,母女兩人已把廟裏打掃乾淨,眼巴巴的盼望到中午時光,還不見王霸派隊搜山。好在廟裏鍋灶柴米一切俱全,儘夠十來天兩個人的吃喝,這省了不少麻煩。
母女倆胡亂熬了一鍋稀飯喝個飽,相率出去,找塊高大的石頭,竄上去四面瞭望,真個是水色山光掛在眼簾,華木森森,均歸足底。
盛畹看了半晌,忽然笑道:“這樣天然的一個瞭望台,王霸只派四個嘍羅鎮守,他的才略,也就可想而知了。”
王氏笑了笑,説道:“那邊隘口,雖然只容一個人出入,但是草木太蔚雜了,夜間很容易給人混進來。在我想,他們白天既是不來,大約要等到晚上算計我們的。你去我包袱裏找那一大包火種,拿來撒在那種野草上,再將一些棉花泡泡油,包上十多個彈子,晚上如果聽到什麼消息,我們先打出幾個火彈,燃燒那些草木,教他們無處容身,你我兩張彈弓,瞄一個死一個,索性狠狠的幹一幹,管保他們以後不敢重來。”
盛畹笑道:“準備應該準備一下的,怕只怕他們還不知道我們躲在這裏呢!”
王氏道:“那裏的話?一個大頭領,不能糊塗到這個地步,現在就説不知道,等會兒也一定知道的,我敢説不至教你白費工夫,你快快預備去。”
盛畹笑了笑,便去找了火種,如法佈置一番,回來歇了一會,天氣也就不早了。
夜色迷茫中,盛畹把廟前廟後仔細巡察一次,母女兩個人,燃上一根蠟燭,剛在吃飯,忽然外面一片火光沖天而起。
盛畹大驚,跳起來便望門外跑。
王氏喝道:“盛畹,鎮靜點,帶上傢伙!”
盛畹扭回頭搶了彈弓,説道:“奇怪,他們怎麼自己放火啦!”
王氏笑道:“這是他們伏路的小夥子,偷抽煙引起我們的火種燃燒。我們一道出去!”
母女兩人奔出廟門,這一看,廟下約有三五十條漢子,已經闖過隘口,火光裏,他們像潑了湯的老鼠,來往跳躑。
盛畹王氏扣上彈弓,暗裏射明,彈無虛發,中傷的人,只要一躺下去,便讓火燒個焦黑了。
風助火勢,火仗風威,直燒得鬼哭神號,搖山震嶽,饒他逃得快,也還燒死了三十幾條性命,其中卻有兩個王霸得力的頭領。
這一場火熄滅時已是三更天氣。
盛畹忽然想了一個辦法,她也不告訴王氏一聲,就高地竄下去,撕了一塊死人身上沒燒透的衣襟,拾枝木炭,寫上幾個警告的字,就這樣冒煙突火,竄出隘口,直奔大寨而來。
她在檐牙上伏住身,望見對面聚議堂王霸繃扎着半段左臂,一張臉白裏透灰,有氣無力的靠在案上,正在查問由火中逃脱回來的嘍羅。
盛畹不敢多耽擱,拿出帶來的警告,包上兩個彈子,使勁望着王霸擲去,喝一聲“着”,王霸仰望身滾下交椅去了。
堂上馬上一陣大亂,有的趕去扶王霸,有的弄出兵器,追到廊前,盛畹揭開一疊瓦片在手,出來一個,打他一個,然後扭回頭,撒開兩腿,穿房越屋,飛快的離開大寨,一路上只聽得鑼聲震耳,喊殺連天。
盛畹無心多殘生命,兩腿加緊速度,一溜煙趕到孤石崗,頂頭碰着王氏出來接應,盛畹把所幹的説了一番。
王氏聽説沒有弄死王霸,非常歡喜,母女倆回到藥王廟。
王氏想了想剛才情形,便對盛畹説道:“王霸經過這一次懲戒,一時不會再派人來送死的,他知道我的一張彈弓,一雙倒須鈎的厲害。前日他欺負我有病,又把酒來迷醉我,所以才敢計算你。現在曉得我病大好了,他一定不敢來,不過,我們怎麼辦呢?馬上想法子奪船逃出太湖,還是容易辦得到,但是離開太湖又望那裏逃生呢?就住在這裏吧,我們不招兵,不買馬,光剩你我兩個人,也幹不出什麼大事。”
盛畹笑道:“有個極好的辦法,只怕您老人家不贊成。”
王氏道:“有好辦法,我為什麼反對?你説呀!我們商量看看。”
盛畹笑道:“城市裏我們既不能安身立命,強盜生涯何妨試試呢,我的意思,就今兒混進大寨去,刺死王霸,綁卻那幾個大頭領,不怕王家基業不是我們的,探囊取物,唾手成功!”
王氏聽到這裏縐緊眉頭,連連搖着手道:“這不行,我孃家骨肉,只有王霸一個人了,不管他們好壞,我做姑母的總不能幫忙你結果他!”
盛畹笑道:“可不是,我也知道您幹不來呀。其實,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事情,我也玩不慣。王霸無論如何總是您老人家的侄子,我不能不擔待他一點,我真的要他的命;剛才只是一舉手之勞。關於這一點,您老人家請放心,我總不幹趕盡殺絕的事情。至於我們逃生的計劃,我覺得不離開太湖也好,離開太湖前途更是渺茫。
我的意思,不如死守這個藥王廟吧,活該死在這地方,那也是沒有辦法的,我決定成立一個鏢局,就叫做母女鏢局,專門替太湖一帶往來行旅保鏢,向湖裏毛賊挑戰……”
盛畹説到這裏,不覺眉飛色舞,繼續説道:“我們準備廝殺,殺得那些大王們甘拜下風,我們可以坐地分贓,要他們的規例!
凡事起頭自然有許多困難,然而我們不能不拚命幹呀!若説湖裏許多毛賊,我相信沒有一個有真的能耐!
他們只不過蜂屯蟻聚,烏合之眾罷了。頭一個腳色,算是王霸,王霸不過如此,其他真不算一回事。”
王氏聽到這裏,忍不住笑道:“小鬼頭,你倒有你的活計,説的確是一條好出路,反正我們是無容身之地了,天大的危險也要試試的,莫不成坐而待斃!”
盛畹笑道:“那麼,我們要預備奪幾隻船啦。湖裏頭非船不行,可惜水上的本領,我一點也不懂!”
王氏道:“這個你不要着急,水裏工夫,我大約還夠對付!”
盛畹大喜,笑道:“苦就苦這一點,您老人家果然行呢,我們的鏢局一定能夠成功的了!”
王氏笑道:“好吧,明天一早,你看家,我出去奪船。崗下那一個隘口,我想,應該把它堵起來,你我出入,由崗上掛下布梯。
這布梯離地至少一丈高,而且要藏得密,外來人找不到的地方才好。我們一共只有母女兩個人,假使碰着扎手的事,必須一塊兒出去……”
盛畹不讓王氏再説下去,搶着笑道:“當然。我們要顧慮巢穴的啊,我心裏老早有個譜了!
明兒您去搶船,我在家裏堵隘口,藏布梯,我們分頭辦事。現在天氣不早了,我們胡亂睡一會兒罷,明天事情真多呀!”
邊説,邊去打開鋪蓋,一同睡下了。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句話説得不錯。
誰想得到天亮時,王氏忽然舊疾暴發呢。
她的病,當時仗着王霸給她的那一杯烈酒,趕去了風邪,所以驟然的好了起來,其實也還是因為要命,忘記了病。
像她那樣大年紀的女人,雖然是很健康,究竟病後不應勞神勞力,一杯酒趕走她的病,這是事實。
然而一夜廝殺,又未免太累。
現在她是重新感冒,而且病勢來得很兇,出去奪船,不用説沒有這一回事,就是站一下,她也是虛晃晃地站不穩哩!
這情形,盛畹當時急得不得了。
勉強混過兩天,吃的東西已是一乾二淨了。
盛畹要想下山想法子弄一些柴米,路太遠不敢去,怕王氏一個人在廟裏危險。守在一塊等餓死,這個更不是辦法。
急極計生,趁着黑夜,上王霸大寨偷糧。
一次,兩次,鬧得大寨里人仰馬翻。
還好,王霸一心要活捉華盛畹,再次盛畹也委實非常機警,因此還算僥倖,沒有丟了性命。
可是受了兩次驚嚇,膽子未免怯了許多,不敢大意。
王氏又苦苦的攔阻她別再冒險,這樣,她就只能靠着一張彈弓,到山前山後,射些飛禽走獸來充飢果腹了。
説起來,也許一切真的是天意,王氏的病,先頭沒有東西吃,她淨餓了一些時候,日夜只喝一些開水,這一來卻把她的風寒感冒熬走了。
後來又吃了幾天小米稀飯,這小米就是盛畹由大寨偷來的,王氏不忍多吃,因此又把腸胃保護得很好。
病根完全肅清了,在理是應該吃點滋補的時候!
這當兒,盛畹由大寨偷來有限的糧食,剛好吃光,鬼使神差的,非要王氏吃上火烤的山羊、野兔、雉雞、水鴨之類不可了。
老人家肚子鬧饑荒,試一點,人很舒服,時時吃,天天吃,只是三四十天的工夫,不知不覺的,居然把身體調養得十分精壯。
王氏本人自然歡喜了得,可是因為她這一場病,盛畹也就累得夠受了。
□□□□□□□□這一夜,盛畹王氏母女兩個人,乘着月色下山,實行原定的計劃,去幹虎口奪食的勾當了!
她們在山下湖邊,由二個小嘍羅手中,搶到一隻小船。
王氏果然是個行家,她不慌不忙的,打槳催船,到處偵察。
這時候,湖裏頭恰好有王霸轄下的一班頭領,管帶十多號平底寬舷大舴艋,包圍着五隻一幫的大糧船打劫。
天空月色如銀,湖中水波不興。
盛畹王氏把船駛進蘆灘深密的地方隱住,看前面火雜雜喊殺連天,那五隻大糧船,似乎並沒有什麼抵抗的力量。
王家幾個人頭領,耀武揚-,好不興高采烈。
盛畹看了半天,認為機會不可錯過,決計向前,替那幫糧船保鏢。
頭一次招攬買賣,王氏告誡盛畹着實留意,處處當心,怕的是壞彩頭,以後諸事不利。母女倆詳細商量了進攻的步驟。
不一會工夫,王氏偷偷的把小船駛到湖中了,看看來得切近了。
盛畹站在船頭上,御下彈弓瞄準前面有個頭領手中一柄雪花價白的單刀,發出一顆彈子來。
“當!”的一聲響亮,那柄單刀飛落湖中去了。
那位頭領吃了一驚,以為是那一個頭領和他開玩笑,急得破口大罵。
盛畹不理他,收起彈弓,招呼王氏催船急進,衝入圍中,眼望那一隻最大的糧船舷上,兩腿攢勁腳尖用力,平空飛了過去。
反手弄出劍來,晃一晃,劍葉映月,一片青光。
盛畹高聲叫道:“王家寨的毛賊,認得我的,趕快放下兵器逃生,這五隻糧船我是保了他的鏢了,那一位不服氣,請出來説話!”
大家這時候才看清楚她是華盛畹,直嚇得相顧失色,有的知道她的厲害,悄悄地便把船搖開去。
忽然,有個高大身材的頭領,掙着喉嚨,喊道:“大家兄弟聽着,這個丫頭是我們大頭領的仇人,我們殺死她,別讓她走,她不懂得水性,不要怕地。”
這兩句話,果然有點力量,馬上許多大舴艋四面把大糧船包圍起來,眾口同聲,大叫:“別放走了這丫頭!”
盛畹急忙望後一撤身插上長劍,引弓出彈,弓勁彈急,一連打倒七八個人。
先頭在這糧船上面搶糧袋的一個頭領和十幾個小嘍羅,不顧死活,斜刺裏逕撲盛畹。
這時候,盛畹施展全副精神,眼觀四向,耳聽八方,何至受人暗算?
百忙裏只見她一挫腰肢,底下掃出一個掃堂腿,這位不顧死活的頭領,先着了她的道兒,撲翻身掃下湖裏去。
十幾個小嘍羅發聲威,紛紛都往水裏跳。
那個身材高大的頭領,眼看糧船上一班人打了敗仗,心裏一着急,舞動手中一枝筆管槍,喝令十多號船分作四隊,前後左右同時進攻。
意在混亂盛畹眼力,使地急切裏不能兼顧。
盛畹認得這位頭領,叫做呂-,他是王霸第一個的得力爪牙,説起武藝本領,倒也是了得!
盛畹這時看他指揮若定,調遣有方,心想:擒賊擒王,只要將他打死,底下就沒有事了呢!
想着,這就不敢怠慢,一聳身四圍打出一排連珠彈,擋住為首的幾個舴艋,霍地便扭回頭,絃聲起處,一顆白森森的彈丸直奔呂-面門而來。
呂-心定眼快,搖槍一撥,彈落水中。
就這個時候,那邊王氏,忽然翻身入水。
盛畹看了明白,明知老人家必有一番勝算,她稍一停疑,又望着呂-虛曳弓弦,呂-急忙躲閃。
就在這閃身一霎那間,盛畹早搭上第二顆實彈,喝聲“着”彈中呂-右臂膊,張手拋槍搖搖欲跌。
猛可裏,湖面波開浪裂,“嘩啦”一聲響,緊傍着呂-舴艋舷邊,竄出王氏的上半身,兩邊手抓住呂-兩條小腿。
只聽得呂-一聲狂叫,摔倒湖中,抱着王氏沉下水底去了。
這一下,許多嘍羅直嚇得亡魂喪魄,大叫:“失了呂頭領,兄弟們,風緊呀!”
一陣紛擾,震動了整個湖面,大家返棹挪舟,四散奔逃。
盛畹連連發彈,打倒幾個駕船的嘍羅,王氏已經由水裏把呂-拋上船舷。
盛畹過去一看,這位呂大頭領,目合口張,早是暈了過去了。
王氏跳上船,擰乾身上衣服説道:“這傢伙一會見工夫就醒過來,我們不要理他,先找運糧的人説話。寡不敵眾,我們還得要當心。”
説着,翻身下艙,好容易找着幾個人,可憐都嚇得顫抖地軟做一堆。
問了半天,才曉得原來是官糧,其中倒有一個運糧官。
這官兒先是跪在王氏跟前,不把腦袋當他自己的,拚命地磕,磕得艙板崩崩作響,嘴裏什麼老祖宗、女菩薩,饒命,放生,差不多都給他喊盡了。
王氏十分好笑,使勁拉他起來,把他按在一張小板凳上坐下。
對他笑道:“我們母女兩個人是湖上的好百姓,並不是什麼大王爺,女寨主,倒是特地趕來保護你們脱險的,只要給我們一點酬勞,我們就走了。”
那官兒不聽還好,聽了這篇話,他喜得蹦起來,翻動一對黃眼珠,又捻了一會兩撇燕尾似的鬍子,馬上換了一副臉孔,狷傲地説道:“那麼,很好,你們是守法的百姓,官家糧草,應該出力救護。
現在我也不及多説話了,你們招呼五隻船的舵工,立刻開船,由你們母女倆護送我出口去。”
説着,這就坐下了。
盛畹看他這一個樣子,忽然怒不可遏,她沉着臉,望着王氏説道:“我們走,別管他,什麼是應該護救,我們就懂得殺人放火!”
王氏笑道:“這又何必生氣呢,他們做官的如果肯講道理,這太湖也早就太平無事了!不要教王霸笑我們有始無終,我們索性送他一趟,我們要什麼,拿什麼,還怕誰不給!”
説着,便去牽着盛畹的手,回去艙面。
盛畹望湖面煙消火滅,一隻舴艋也不見了,忍不住地笑道:“全逃光了麼,真是一羣烏合之眾……”
説到這兒,忽然又驚叫着道:“媽,我們的小船呢?”
王氏笑道:“讓他們牽走了。我們不怕沒有船回去,你不瞧,這隻糧船上有兩隻很好的舢板麼!”
邊説,邊喝令水手,曳起風帆往北放棹。
這邊五隻大糧船走動了,那邊母女兩個人便去船頭上看望呂。
這會兒呂-已經醒了,有氣無力的坐在一邊,和王氏説話。
他説王霸斷臂以後,沒有下過山,水上的事,全是他代理。
他説王霸對盛畹,還是不能忘情,只不過沒有法子可想罷了。
糧船走了兩天,湖面漸漸的熱鬧了,王氏留心挑選了一些應用的傢伙和糧食,並不去告訴那個官兒知道。
還要了他們的兩隻大舢板,和呂-各駕一隻,竟自回來。
她把呂-帶到孤石崗,先教盛畹打前頭繞道上山,由布梯上進去,移開堵截隘口的大石頭,迎接呂-來到藥王廟,好好的招待他。
並且對他説道:“呂頭領,我們讓你明白一下,現在的孤石崗,佈置得十分堅固,隘口堵住了。
我們靠着自己的本領,另有法子出入,除了我們母女兩個人,誰也別想進來藥王廟。就是千軍萬馬,我們也不怕。
你回去告訴你的大頭領,我們原是隻求平安,不想結怨,教他不必再來招惹我們母女倆了。
我們若是要他的腦袋,並不算難事,不過我們不願意這樣幹罷了!我們現在要成立一個母女鏢局,專替往來太湖一帶的行旅保鏢,拿着我們的一顆彈子,那就是保了我們的鏢,不管那一路湖匪都要放行,不準留難,不然的話,我們就不客氣了。
對你説,不是我們誇口説大話,在這地方水陸兩路英雄,全不是我們母女兩個的對手,大家聰明一點,不相侵犯,過平安日子。犯了我們,那是自找死路。
就是王霸,他是我的侄子,他如果招惱了我,我可是翻臉不認人,摘去他的瓢兒,搶下他的大寨,你回去宣佈我的話,叫他們記着。”
王氏這樣説一句,呂-答應一聲“是”。
王氏把話説完,呂-就站起來抱着一對拳頭説道:“老太太今天放我回去,這是您老人家天高地厚之恩,我在大寨裏頭,除了王霸,我是第二號人物,還有一點力量,我不準以後有人敢來孤石崗騷擾。
不過老太太所説成立鏢局的話,這是對於我們很大的妨害,可以不可以變通辦法,容許我們各寨孝敬規例,取銷這個鏢局?”
王氏想了想,笑道:“本來我也懶得動,這個鏢局是我女兒出的主意,你們肯答應我們母女坐地分贓,我們樂得享受,我們並不想發財,只要衣食無缺。”
呂-聽了,大喜過望,他連連地揖着王氏,又揖着盛畹,説道:“老太太,華姑娘,我替各寨頭領拜謝大恩。這邊真的成立了鏢局,大家全要餓死。我回去,馬上派人送來一切應用傢伙……”
王氏笑道:“你請啦,如果給我們送東西來了,就放在隘口好了!”
呂-答應一聲“是”,跟着又屈下一條腿,打了銓兒,慢慢的退兩步,扭回身一溜煙去了!
□□□□□□□□王氏和盛畹在太湖,聲名大得了不得!
原因是呂-回去以後,拚命替她們母女宣傳,勸勉各寨主輸誠納款,省事寧人,利己利人的。
近來她們母女偶然駕着一葉扁舟,湖上閒遊。許多巡湖的頭領,一定向前請安問好,聽候命令。
在這種情形之下,母女兩個人無憂無慮,不愁吃,不愁穿,不管閒事,倒也十分自在,樂意極了。
那個呂-自蒙王氏釋放回山,感恩圖報,常常守在孤石崗險口,伺候母女倆覽勝探幽,登山涉水。
他本來是個直性的人,言語舉動,並沒有絲毫虛偽。
王氏看他是個漢子,特地去了隘口的堵截,歡迎他來來去去。時間長久了,他們親熱得和一家人一般。
過了一段時日,有一次,呂-差不多有十來天沒有進來了,王氏盛畹都很想念他,想去看他!
這一日母女兩人正在閒談,忽然呂-胞來了,皺着眉毛,好像非常憂鬱的樣子。
王氏瞅了他半天,便問道:“老呂,有什麼事使你為難呀!”
盛畹笑道:“別是在什麼地方打了敗仗吧?”
呂-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説道:“老太太,你們當時不該放走了那五隻官糧船,現在鬧出岔子了!”
王氏道:“這是那裏的話。好久的事了,舊案重提麼?”
呂-道:“那個押運的狗官,他脱險以後,把船躲進一個叫做布袋澳裏去,乘夜將所有十萬擔糧米,全變換了現銀,往荷包裏裝個飽滿,回去卻呈報説我們劫了他。”
盛畹聽着,不禁大笑道:“這官兒巧的很呀,這種乘火打劫的辦法,不比你們做強盜的更高明!”
王氏也笑道:“這正叫做會做官的做官了,誰叫你不做官去呢!”
盛畹道:“我就做了官,也沒有這些巧妙的辦法!”
王氏道:“這還好呢,肯説被匪搶劫,究竟是老實官,假使他要嫁禍布袋澳老百姓身上,也是很容易的事!”
呂-道:“所以呀,所以我們碰着路過太湖的官兒,我們非宰掉他不可。若是單劫了他的宦囊而留下他一條活命,他一定要找地方官説話,地方官又那裏敢得罪我們呢?結果都是往老百姓身上算賬……”
盛畹笑道:“這樣説起來,你們倒是為民除害了!”
呂-笑笑,説道:“本來我們也鬧得太厲害,太不像樣了,官方早就有派兵剿辦的消息了。
可是一年過一年的,倒底還是沒有一回是真的,現在卻不想真的出兵了,恐怕幾天以內就要打仗啦!
帶兵來的,據報説是姓趙的副將,兵額兩千人,倒有好幾員勇將,大小船隻八十號,兵精糧足,看樣子很有點決心找我們拚命。
我們雖然不怕,但是不能不有一番準備。我們王寨主盼望這邊老太太和華姑娘,助他一臂之力。
不過眼前還不敢煩勞,讓我們一班兄弟鬥一陣兩陣,試試他們的兵力,再來報告給老太太知道。
大約總要請老太太華姑娘,獨擋他們的主將,活捉趙副將。王寨主原該親身過來請安的,因為他自知以前幹錯了事,不好意思……”
王氏笑道:“這個不要再説啦,你們供養我們母女,有什麼困難的事我們當然要幫幫忙,你倒是把準備的策略説説啦!”
呂-道:“他們大約還有三天就要開到,我們就仗着一班兄弟出力拚命,他們當兵的吃飽錢糧,誰願意認真廝殺呢?
而且平常缺乏操練。我所知道過去剿湖的官兵,不用説打,只要請他們坐一天船,就夠他們害愁的了!
這一次來的兵,聽説很經過一番挑選,也許比較要強壯一點吧?可只是帶兵的宮兒,都是旱路的貨色,水戰未必有他們的便宜。
我們全湖大小頭領,那一個不是精通水性,水底伏得一兩個時辰?然而,這還都靠不住,好在湖裏頭港汊交錯,絕對不是官軍所能明白的。
我們注重埋伏,用幾隻破船和他們混鬥,引他們身臨險地,然後合力包圍,順風放火,水底鑿船,他們不就完結了麼?”
盛畹笑着這:“講得好呀,你們大約只有勝沒有敗了,何必又巴巴地來央求我們母女幫忙呢?”
呂-道:“不是這樣説,我們害怕他們裏頭有能人,今天是專誠來拜求的。無論如何,你們兩位總要給我一個面子……”
説着,站起來,向盛畹兜頭作了一個長揖,回頭又向王氏打了一躬。
盛畹道:“我媽已經答應你了,到了時候再説吧,現在你還沒有打敗仗,就裝出孤哀子的樣子了!”
呂-就怕説不動盛畹,疑惑她懷恨王霸,不肯幫忙,這會看她,有一點活動的意思,心裏委實快活。
當時他又連連彎了一陣腰,匆匆地告辭走了。
□□□□□□□□三五天過去了,湖上已經打了兩次仗,都是官軍大獲全勝。
盛畹得了這種消息,放心不下,但是呂-沒有來,實在的情形總沒弄明白,打仗的地方又離得很遠。
幾次要去觀戰,王氏老是不放心而不答應地去,這使盛畹着急了不得了。
好容易盼到這天晚上,呂-突然跑來了。
他一進來,滿臉堆着笑,向王氏請了安,説道:“老太太這幾天也聽見一點消息麼?我們可打了好幾次敗仗了!”
王氏着實的把他瞅了兩眼,也笑道:“你們的驕敵策略大約很順利吧?”
呂-道:“老太太想是出去看過熱鬧了?”
王氏道:“我們可是沒有去觀戰,不過從你一臉的笑容,我一看,心裏就明白!對不對呢!”
呂-大笑道:“那個姓趙的副將,原來叫做趙人龍,倒是真的了不得,他的坐船很大,一共有五十個人,個個都是好武藝,還有一個老頭子,使着一柄金背撲刀,他是最厲害不過的……”
説到這兒,盛畹霍地搶起來,看住王氏説道:“這個趙副將,別就是趙岫雲吧?那老頭子一定是萬鈞了……”
説着,一扭頭又去問呂-道:“你説,那個趙人龍,是不是個子很高,肌肉像黑炭一般,兩道濃眉,一隻豹眼,高鼻子,一部絡腮的鬍鬚,説話聲音洪亮,一對臂膊很有幾斤蠻勁兒……”
呂-一拍大腿,搶着嚷:“不錯,不錯,是他,使的是槍,我們交過三個回合,只覺狂風驟雨似的!
槍尖兒老是不離我的咽喉胸口,勢猛力沉,真是沒有辦法招架,只得跳水逃命。那個老頭子更厲害不過。我簡直碰也不敢碰他!”
盛畹聽完話,縱聲大笑道:“天,他果然來了!這一遭再放走他,我有什麼臉見人!乾媽,我們馬上找他去。”
呂-急忙搖着兩隻手,説道:“華姑娘,你去不得的,他船上五十多個人,一大半精通水性,你水裏又不行。老太太一個人,顧此失彼,千萬不可造次!”
“眼前他們已經受包圍了,甕中之鰲,遲早完結。等到我們大包圍廝殺那一天,你和老太太再出去,包管不費吹灰之力,活捉……”
盛畹道:“不,不,我最近學會了浮水了,我相信我行的。等你們大包圍,這多難受,沒得他又漏網了。你們怕他,我不怕他,我一定……”
王氏道:“盛畹,這是你的一個報仇機會,你如果自己再要破壞這個機會,那還説些什麼呢!”
“呂頭領説的是好話,我們等那天以逸待勞,馬到成功,不好麼?他船上既有許多助手,火鴿兒萬鈞又跟在他身邊,不是讓他先殺個筋疲力盡的,我們兩個人絕對鬥他不過的,多忍耐些時候!
當時在真定縣,就因為你不聽我的話,不肯忍耐,讓萬鈞把我們殺得望影而逃,受盡艱難苦痛,現在,好容易有機會擺在眼前,你又出來搗蛋了,你自己想想去吧!”
盛畹笑笑道:“呂頭領説的這次大包圍,你相信準會成功的麼?不成功時又將要怎麼辦呢?”
説着,又去望着呂-問道:“你好好的告訴我,趙人龍那隻船有什麼特別記號?在什麼地方?離這兒到底有多少水程?”
呂-道:“這個恕我不能告訴你,我不能讓你去送死的。再説,湖裏頭每一個港叉都有埋伏的。
而且還設有許多木樁堤壩各種障礙,你要去,走不上一里路就要鬧出岔子。我們總寨有令,不準船隻隨便出入,怕的是出漏子埋伏的秘密。
我們全湖七十二寨,專靠着合圍埋伏的策略打勝仗,假使泄了秘密,大家都要死,所以不能不鄭重其事。
我説,華姑娘,忙也不在一朝,三天以內,總有你報仇的機會,請你務必多忍耐一會兒罷!”
盛畹聽着,還是不以為然,她一疊聲催促呂-給她一個湖上通行的信號,刻不容緩的要去報仇。
呂-倒乖巧,他看盛畹蠻不講理,知道勸解無益,他卻拔起腿兒一溜煙逃下孤石崗了。
當日盛畹行刺趙岫雲不遂,忙得趙岫雲遣兵調將包圍李大慶住宅,狠鬥一場,結果死了吳大雄和聞楚傑兩員猛將。
盛畹母女終是漏網脱逃了。
趙二爺嚇得心驚膽怕,坐卧不安,怕的是盛畹母女捲土重來,偏是接着火鴿兒萬鈞又向他告辭要走,這教他越發覺得家裏不能安居了。
他自知萬鈞離開了他,家裏空有許多朋友,全不是盛畹母女的敵手,因此,他蒐羅了三十萬現銀,跑到京裏去躲避。
來到京中,所謂輦轂之下,不由他不想做官,又何況他本來有了前程的人呢?
有錢的人想做官,真有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不久的時間,他就運動了江蘇省實缺副將到手,改用他的大名趙人龍,走馬上任去了。
事情來得忒湊巧了,這時恰恰李總督李如璽的小舅子魏雨峯,派在糧道衙門當差,這一次押運五隻大糧船,經過太湖,卻被王霸得了清息,調遣一班大小頭領,截個正着。
後來王氏盛畹活捉呂-,算是保全了糧運。
卻不料魏雨峯虎口餘生,貪心忽動,居然將所有糧草,自搶自劫的一氣吞沒了去,還要呈報遭匪洗掠,裝傷請假。
李總督聽信小舅子一篇鬼話,赫然震怒,馬上傳見糧道,河道,兵備道訓話,決心清剿。
正在選拔將材,預備出兵的當兒,剛好趙岫雲拿着朝中軍機處一位大臣的信函,投轅稟見。
李總督一來顧念趙岫雲來頭不小,二來看他一表非俗,當時存着栽培人材的心理,居然託委趙岫雲管帶兵馬,剿匪太湖。
趙岫雲受寵若驚,感恩圖報,一邊招集一班朋友,一邊卑辭厚禮,啓請萬鈞出馬幫忙,意在踏碎太湖,一戰立功。
大兵來到太湖,接連打了兩次勝仗,趙岫雲心中好不得意,下令追剿。
這一天下午,王霸親身臨陣誘敵,且戰且退,招引官軍拚命窮追,深入險地。
驀然間,一聲炮響,百十聲的港灣裏,湧出大小船隻有三五百號之多,前後左右,喊聲如雷。
王頭領翻身急戰,鋭不可當。
呂-從上流放下十多隻破船,滿載蘆葦乾柴,引火之物,奮勇突入官方軍中,順風縱火,下水鑿船。
另有二十個大頭領,各帶二十隻輕舟舴艋,分散二十隊,猛撲左右翼官軍。
湖匪積鋭日久,勇氣百倍,乘火進攻,勢如渴龍飢虎。
官兵失卻連絡,左右翼同時崩潰,一霎時中槍着火,劍斫箭穿,沉船溺水者,不計其數呢!
趙岫雲身居統帥,只顧自全,他把船上五十名勇將,分了兩班,一班專管救火,一班下水保護船底。
他親身獨據船頭,使發手中一枝槍,突圍退卻。
船後單留萬鈞,懷抱金背撲刀,護衞舵樓。
看看將次脱險,忽然蘆葦叢中,撞出一隻小舢板,上面兩個人,正是盛畹和王氏。
盛畹眼看對面大船,兩邊簇擁着許多小舟,心裏已自明白。
舢板來到切近,她霍地持起一口氣,跳在半空中,翻個筋斗,滴溜溜落下一隻小舟上面來了。
她長劍一揮,殺死三五個官兵,下面兩腳得了接力,一聳腰,竄上大船。
趙岫雲一看,大驚失色,殺人先下手,他卻着實是個會家,一封手中槍,買個毒蟒鑽窩的架式,槍尖直搠盛畹咽喉。
盛畹反劍磕開槍桿,跟進去,力劈華山,直削岫雲的右肩。
趙岫雲,往後一撤身,枯樹盤根,立攻盛畹下三路。
盛畹馬上旱地拔葱,急架交還,兩個人搭上手,一口氣殺了五七個回合,劍斫槍搠,窮極變化。
果然是棋逢敵手,難解難分。
趙岫雲本來是有名的神槍手,今天他用着一枝渾鐵點鋼短槍,可真是一條沒奢遮的狠傢伙。
但是船頭上能有多大的地方呢!有道:“兩鼠鬥於穴中,力大者勝。”
説起力,這時候的盛畹的確強猛,趙二爺畢竟殺了大半天,未免稍見疲乏。
好在他船上幾個朋友,都是尖上選尖的腳色,他們看趙岫雲鬥得吃力,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分了幾個上前夾攻,留下幾個合擋呂。
剛才他們這一班朋友努力救火,大家都弄成了落湯雞似的。
這會兒説是幫助趙二爺鬥盛畹,到底船小人多,無可施展,這一個上前,那一個便得退後。
竄來跳去,濕淋淋地抖着水花兒,倒是別開生面。
王氏,她老人家來了這些時間,始終不曾加入作戰,原因是她一心想招呼許多大小頭領,合力急攻趙岫雲坐船,意在“擒賊擒王”。
無如這一班湖匪,只顧乘勝搶掠官軍左右翼的兵械船隻,追奔逐北,各自為謀,王氏喊破喉嚨,他們兀自不理。
官軍雖然慘敗,但還有十多號戰船,沒有被火燒壞,而且管帶的將官,又是十分了得,光剩下王家寨五七個大頭領包圍應戰,一時自是不易得手。
至於王霸這個人呢,他卻是躲在水裏藏身,他希望趙岫雲鬥不過盛畹掉在湖裏,仗着他水老虎的本領,手到擒來。
他以為捉住了趙岫雲,那就可以向盛畹求婚呀!
湖匪,還不過是湖匪,他們全是自私的。
王霸如果鎮靜點,不為女人開心的話,他是一個統帥,下令集合全力,進撲官軍,趙岫雲可不就完結了?
現在他躲在水裏頭,王氏又那裏找得到他呢!
萬鈞這老頭子,他的責任是保護舵樓,眼睜睜的看趙岫雲一班人狠鬥盛畹,佔不着半點便宜,心裏着實有氣。
他覦個真切,霍地摸出一隻毒鏢往盛畹背樑上擲了出去。
這時剛好王氏一隻舢板,來到切近,她望見萬鈞向鏢囊裏伸手,曉得他心存暗算,急忙準備手中彈弓接應盛畹。
那邊鏢恰恰奔出舵樓,這邊彈丸脱弦而出,半路上碰着頭,“當”的一聲響亮,火星散冒,雙雙落水。
王氏掛上彈弓,一順虎頭護手倒須鈎,竄上舵樓,直取萬鈞,彼此一照面,端的一場好鬥。
約莫又是一會兒工夫,我們呂頭領呂-,一個不留神,竟被趙岫雲的一個朋友殺死湖中了。
一班小嘍羅,發聲喊,紡紛轉舵反棹,縱橫四散。
王霸在水面看了這一個情形,大驚失色,急急赴水上船,下令收兵。
這當兒,趙岫雲自是精神抖擻,一條槍翻江倒海,緊緊的裹住了盛畹。
霍地王氏由後面跳了出來,她把左手的鈎並在右手,盡力橫掃,打倒兩個人,衝進去奮擊趙岫雲。
一連七八鈎,殺得趙二爺大汗直淋,性命只在呼吸之間,萬鈞卻又趕到了。
王氏大叫道:“盛畹趕快跳下舢板,跟隨王頭領回寨……”
邊喊,邊接上萬鈞急鬥。
盛畹眼看呂-已死,王霸又十分不濟,明知大勢已去,無可戀戰,奮身竄下舢板時,王氏上面也跟着下來了。
官軍全是驚弓之鳥,誰也不敢駕船追擊,就是趙岫雲也曉得王氏盛畹非可輕敵,當時下令回師。
一直退出二十里,扎住陣腳。
檢點全軍,精鋭損失殆盡。醜媳婦難免見翁姑,連夜派人趕上江寧,具報督轅,自請處分。
一邊採納萬鈞的獻計,防備湖匪乘勝進攻,黑夜偷襲,他把所剩的十多號戰船,結成連環防線。
他自己的坐船獨處當中,指揮一切。
桅杆上帥字旗底下,設有紅綠兩種燈號,另派兩百名弓箭手,佔用百姓漁船,離營三里,夾江埋伏。
密佈哨探,傳遞消息,減少湖面巡邏,避免招搖,諸事佈置停當,按兵不動。
□□□□□□□□盛畹母女退回孤石崗,彼此直累得筋疲力盡,汗透重襟。
痛定思痛,覺得這一次好容易耐守到大包圍官軍的機會,滿想倚賴全湖七十二寨大小頭領幫忙,活捉趙岫雲報仇雪恨。
誰料費盡心機膂力,只博得一場狠鬥。
雖説官軍殺得大敗,究竟不能損害趙岫雲一根汗毛。
王霸固然大獲全勝,但是失陷了一個好頭領呂-,這一個打擊,卻也不算不重大。
盛畹越想越恨,她自己有點奇怪,當時何以服從王氏的命令,拋下趙岫雲,空手回來!何以不拚命?
何以偷生苟活!鬥死了,還是一個好收場,這樣悶在心裏,掛在心頭,多難受,多無聊啊!
大凡一個人,事後都必定有番追悔,何況華盛畹積恨如山,仇深似海。
其實,當時假使不聽王氏的話,戀戰不退,到底不免一死。
盛畹真個鬥死,王氏豈能獨生?那不是便宜了趙二爺麼!
然而盛畹盛怒之下,她怎樣都不肯原諒自己。
她想:呂-死了,王霸的智囊粉碎,再希望出奇制勝,痛擊官軍,絕對是不可能的事了呀!
趙岫雲明明身臨太湖,近在眉睫,難道就這樣放他過去?所謂報仇,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想着,無論如何,她決心要去行刺,一切不顧了。
王氏勸説不少的話,盛畹執意不肯服從。
説到冒火,盛畹索性拔出長劍,要來一個自刎捐生。
王氏無奈她何,過了一天,只得跑上大寨找到王霸,商量派隊接應的手續,要了湖上通行的信號。
回來準備了一切,這才跟隨盛畹乘夜下山,輕舟短棹,追蹤官軍去了。
母女兩個人,趕了十來裏水路,天色漸漸發白,這地方已是官軍耳目所及了。
王氏急忙找了蘆葦深密的港汊,藏住船,隨便的吃了一點乾糧,胡亂睡了一覺,熬到晚上二更過後,重新放棹北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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