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是休息日,我酣睡到近中午才起來,伸個懶腰,道聲“天涼好個秋”,捧着一大碗泡麪看電視。
電視裏都是前夜裏的國際動態,哪裏半夜地震,哪裏有武裝衝突。每每這時,都覺得地球太不安全,即使腳踩大地都不塌實。
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泰然在那頭催促我:“快去看衞星娛樂頻道!快!”
“有什麼?你鬧了醜聞?”
“平白刻薄我!你看了就知道。”
衞星娛樂頻道里正在插播最新新聞,女主持人面帶微笑道:“新一屆的金鼎獎入圍名單已於十分鐘前公佈。”然後,屏幕上列出名單。
我一眼看過去,就看到了張曼君的名字,立即擱下碗。
她果真了得,入圍最佳導演不説,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服裝、編劇、音樂等獎項,都有提名。列表看下來,一串“踏歌行”。
我立即給她打電話。電話忙音,又打助理的,也打了好幾次才打通。助理説:“張導有客人,分不開身。”
自然是上門來道喜的人。我説:“我是木蓮。幫我向她道聲恭喜。”
助理與我熟識,立刻説:“木小姐放心,我會轉告的。”
“現在那邊很熱鬧吧?”
“是啊,名單一公佈,電話就成熱線。”
“曼君姐應該很高興。”
助理笑笑,“她有三年沒拿了,這次的確高興。”
過去金鼎獎評委們個個彷彿吃錯了藥,越是紅的片子他們越要踩,以來顯示自己高人一等,品位獨特。長此以往,脱離實際,失去羣眾,演變成了鬧劇。最近這幾年為了迎合市場,終於不得不放低姿態,在電影人和觀眾的心裏挽回了至尊地位。
張曼君是才女,也是個生意人,她就是趕在這檔口上竄的起來。機遇好,是她的幸運。
不過一個女子赤手空拳拼搏出這樣一份天地,始終是不容易的事。我聽過她酒後訴苦,投資商見這漂亮如女演員的導演,動心思的不在少數。有時説着説着話,手就不留痕跡地撫到了腰上。非常不堪。
於是想到了莊樸園。我還在讀書的時候就在報紙上拜讀過他的花邊新聞了,年輕的女孩子覺得那就是墮落了。心裏是非常瞧不起的。
等到見了面,才發現他本人一點也不猥褻,反還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
男人並不一定要皮相好,只要氣質優越,就足夠贏得女性的好感。莊就是這樣的人。儒商,沒有一絲流氣,大方坦蕩,成熟穩重。
女人是感性動物。我見他這樣,竟也非常理解張曼君這等清高的女子也會和他曖昧糾纏。
張曼君的電話很快打了回來,“木蓮,一會兒陪我去買衣服。”
“是新聞發佈會穿還是領獎時穿?”我問。
她笑,“你倒計算得真清楚。”
進了名牌店,店員們熱情地迎上來,把這個大明星團團圍住,我只得在旁勤勤懇懇做小女僕狀。
張曼君試上新禮服,在我面前優雅地轉一圈,抬抬下巴問我意思。
我立刻掛上笑,“這顏色襯得你色若春曉。”
張曼君滿意一笑,説:“頒獎典禮我帶泰然去,你放人吧?”
我抓着她的手使勁搖,“求之不得!”
買完了衣服又要挑首飾,大包小包殺到卡地亞。張曼君在工作上果敢決斷,偏偏在賣東西上猶豫不決,一個項鍊墜子挑足半個小時。
店員服務態度好,一直耐心伺候,我卻已經等不耐煩,對她説:“曼君姐,永遠都有更好的。”
張曼君歪頭想想,覺得這話有道理,迅速選定一款。
店員立刻幫她戴上,她笑,“這道理也結婚也是一樣,選來選去,就錯過了標梅之期了。”
我笑,“現在結婚也不遲,你身後那麼多人,都把你追得飛起來。”
張曼君想起了什麼:“記得以前有個男士追求我,送的是十八世紀的一尊水晶少女塑像。”
“他一定對你説,他愛你的心就如這剔透純潔的水晶。”
“正是!”
“可是你最後還是沒有選擇他。”
張曼君説:“那是我受不了一個大男人有一顆水晶般脆弱透明的心。”
我們大笑。
那天我跟着去泰然家吃晚飯。是泰萍開門迎接我們,小姑娘邊招呼我們進來,邊擠眉弄眼的,彷彿有事。
我很快發現屋子裏氣氛不對。秀姐坐在客廳沙發裏,手裏拽着一張面巾紙,不住抹眼睛。泰然三步並做兩步,過去握住她的手,輕聲問:“媽?出了什麼事?”
秀姐搖頭,大聲嘆氣,也不説。
我環視了一週,問泰萍:“小二呢?”
“在房間裏。”
“他闖的禍?”
泰萍點頭。
“怎麼了?”泰然問妹妹。
“小安亂花錢。”
“男孩子讀大學,是比女孩子要花錢多些。”我説,“男生講義氣,你來我往的應酬是不能少的。”
泰然冷笑道:“應酬?老老實實做學生能有什麼應酬?他們聚一頓餐還會開瓶XO不成?”
我噤聲。這終究是他們的家事,我的好話點到為止。
泰萍説:“他開學兩個月,把一個學期生活費全花光了,又向我和同學借錢,還偷偷從家裏拿。算起來,都有五千了。”
我嚇一跳。做大人的最怕孩子突然花去鉅款,萬一要是給外人騙了,或是用去買毒品,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