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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何青雪望了“女血神”一眼,正待答話,夏江已冷冷接道:“這一點,你不配知道。”

    “女血神”冷冷一笑,道:“好極,我永遠不配知道這件事,不過,你等着瞧好了,總有一天,你會求我!”

    話落,蓮足輕點,人巳飄然而逝!

    夏江望了她遠去的背影,像有些悵然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向何青雪,説道:“青雪,你也許不會知道,甘應忠關係我的生命,如果我不殺他,我將為他而死,可是,為了你,我要將我自己的生命給了你,反正,我是一個沒有希望的人,除非許素珍還能和我見面,”他闇然一笑,説道:“對你,我已經給了我的一切:這也不枉我們夫妻一場,我問心無愧,你也應該感到安慰了,那麼,走吧!”

    話落,他忍不住闇然欲泣,一轉身,緩緩向前走去。

    誠如他所説,他對何青雪,他已經給了他生命中的一切甚至把生命,都交給她。

    從這一點,看出了他善良的本性,人世間,象他這樣的人,的確太難找了!

    他緩緩地走着……不知何去何從,他只是下意識地走着……

    “海女”緩緩走到夏江面前,還給他一張紙條,上面寫着:

    “你為什麼難過?”

    夏江駭然地望着她那純潔的眸子,闇然一嘆,搖了搖頭。

    恐怖的殺機,已經過去了!

    這裏,雖然躺着幾個人,可是,再也沒有殺機騰騰的氣氛!

    夏江也緩緩地走了開去!

    他的身側,緊緊跟着“海女”!

    他們無語地走着……走出了蒼林,向市面走去!

    “海女”,在紙上寫了一下,交給夏江,上面寫道:“你有什麼不如意的事麼?”

    夏江搖了搖頭,接過了她手上的筆,寫道:“沒有”

    “那你為何悶悶不樂?”

    “我想我做了一件對不起我恩人的事。”

    “因為你沒有殺那個青衣少年?”

    “是的。”

    “海女”停了一停,又寫道:“你願意我在你的身邊麼?”

    夏江吃了一駭?他本能地掃了她-眼,那藍色的眸子裏帶着期望,苛求,以及純潔的靈魂。

    夏江知道自己尚有很多事未辨,如果有“海女”在身側、必是一件麻煩的事。

    可是,他能拒絕這個心底善良、對人情世故毫無所知的女人的要求?是的,他不能!

    可是、他尚有未完的事待辨……

    夏江一時之間、心情錯綜複雜……他輕輕一嘆、搖了搖頭、寫道:“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因為我還有事待辨!”

    “海女”看到這裏,純潔的粉腮、掠過了一陣闇然神傷之色、兩顆如珍珠般的眼淚、奪眶而落。

    這情景着得夏江怦然心跳、他委實不應該拒絕這個心底善良少女的要求!

    突然

    他的頭頂樹上,一個聲音傳來説道:“閣下,讓她跟你在一起何妨?”

    夏江聞聲,暗吃一驚,舉目望去,但見樹上,正坐着那個頭戴斗笠,一手握煙桿的老者!

    夏江吃了一驚,不期然退了一步。

    那老者微微一笑,吸了一口煙,吐了一口煙霧之後,笑道:“你叫夏江?”

    夏江覺得這個老者太過奇怪,他怔了半響之後,説道:“正是,老前輩是何方高人?”

    那頭戴斗笠的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前輩這三個字老夫承當不起,不過我可能有些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現在言之未免過早,以後再説,不知道你有一件事,而是別人所無法知道的!”

    夏江駭然而栗,道:“老前輩知道。”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你為什麼這樣做,而破了‘女血神’的誓言?”

    夏江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那老者説道:“如果不是‘女血神’忠實了她的誓言,剛才被你的冷落,她就是不殺你,也非殺別人不可,如果她彈出那曲‘蝕魂曲’,這裏數十條人命,便無一能生還。”夏江驚問道:“憑老前輩……”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不要説我接聽不起,就是昔日武林最負盛名的三奇人‘奇尼’,‘鬼中鬼’,‘人上人’也聽不起!”

    “當真如此厲害?”

    “假如不厲害,‘血谷’之內,為什麼變成了一個屠場,各派願意把弟子送進去死!”

    夏江不解道:“老前輩知道她為什麼殺人?”

    “這當然有原因,這‘女血神’跟你有點關係!”

    夏江吃驚脱口應道:“跟我有關係?”

    “不錯,夏江,你父親可是‘岳陽一劍’?”

    “正是!”夏江栗聲應道:“您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小娃兒,你要到‘地靈堡’去找谷清年?”

    “是的。”

    “問你的身世?”

    夏江點了點頭!

    那老者笑了笑,説道:“你知道你有一個姊姊?”

    夏江吃了一驚,道:“姊姊?……老前輩説我還有一個姊姊?”

    “是哦!”

    “我不知道!”

    那老者沉思半晌,又問道,“你是‘一指喪魂’的徒弟?”

    “正是!”

    “那麼,你的武功又為什麼得自‘鬼中鬼’”

    “因為我碰見了他!”

    “他傳了你武功?”

    “是的!”

    那老者一嘆道:“鬼中鬼雖然給了你武功,可是,我觀你氣色,你可能只有活上半年的時間,他給你喝了一種‘烈火絕元’藥!”

    夏江聞言,吃驚得退了一步,他真不相信這個老者能識破他的過去!

    他楞了半晌,應道:“老前輩怎麼知道?”

    “我與三奇人當年有幾面之識,我能看你面色,你是不是隻能再活半年?”

    “不,只有三個月。”

    “這一點,倒出乎我的着法,那麼,他答應你殺了甘應忠,便解脱你的三月限期?”

    “是的”

    “可是,你沒有辦到。”

    “我不能夠,我要把平淡的生命給別人,讓她幸福。”

    “你是一個好人,可是,你忽略了你自己的生命。”

    夏江嘆道:“我的生命,毫無可貴!”

    “因為,你失去了許素珍?”

    “也許是的!”

    那老者喝然一嘆,説道:“那‘海女’對人世一無所解,閣下如不怕她走上歧途,那麼你就帶着她走吧,她在你的生命中,也許可以抵得上許素珍,不過,我知道,你不會愛她,也不敢愛她,我要走了,到‘地靈堡’再會了!”

    話落,一幌身,飄然而去。夏江望着他的背影,真是又驚又駭。這個老者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他既言與三奇相識。此人在江湖上的名望。當不在“人上人”、“奇尼”、“鬼中鬼”之下。

    他語中之意。令人費解!

    他的話。也像迷一樣!

    饒是夏江智慧過人。也猜不出其中原因。不過。唯一知道的是,這老者是個好人!

    當下他與“海女”,來到了開封城裏,下榻於“悦賓棧”。

    夜燈初上,開封城裏,一片宜人景色,夏江憑窗遠眺四周景物,不由闇然欲泣!

    房門外有人輕輕叩門,夏江一轉身,但見門房啓處,“海女”姍姍走了進來。

    她的臉上,展着憨直而又天真的笑容,緩緩走到夏江的身側,夏江掌過紙筆,寫道:“你不睡麼?”

    “海女”搖了搖頭,“我睡不着!”

    “為什麼?”

    “我想到很多事,你們的世界,好奇妙呀!”

    “我們的世界?……”

    “是啊,我不是活在你們世界上的人!”

    夏江又打了一個冷戰,寫道:“你當真從海里來的?”

    “是的,我生長在海里,那裏,沒有房子,也沒有燈火,沒有人,更沒有壞心腸的人!”

    夏江好奇之心一起,寫問道:“海里好麼?”

    “好,比你們這世界好多了,那裏有美的玉石,悦目的珍珠,以及你們所看不到的珠寶,也沒有你們這世界上的煩惱。”

    夏江笑了笑,寫道:“我不相信海里也會長人。”

    “真的,你該相信我,我不會騙你,因為你是好人!”

    “海里只有魚類!”

    “我就是魚呀!”

    夏江嚇了-大跳,他突然又聞到了那股魚的腥味,不覺汗毛皆張,一連打了三、四個冷戰!

    他突然想起了傳説中的“美人魚”難道這個女人真是傳説中海里所生長的“美人魚”?

    不可能的!

    海里,不可能長出“美人魚”,假如説他真的是“美人魚”,也應該有個尾巴!

    可是,她有雙腳,像一個大家閨秀!

    “海女”寫道:“你想什麼?”

    夏江驚醒過來,寫道:“我在想,你是不是騙我?”

    “我不會騙你的。”她的粉腮,有急色,像似夏江的不信,使她着急!

    夏江不忍看她着急,當下一笑,寫道:“我相信你,也相信你就是傳説中的“美人魚”。”

    “我知道你心裏不相信我。”

    “相信的。”

    “海女”沉思半晌,寫道:“我要讓你相信,相信我是海里的‘魚’。”

    “怎麼相信?”

    “讓你看一件東西。”

    話落,她的雙手,突然提起了長裙,一雙玉腿,乍現在夏江的面前,……

    只見她長裙越提越高……

    夏江怦然心動,他緩緩側過了頭去。他不敢見她掀起裙子而呈現在自己眼裏的玉腿!

    “海女”見夏江轉過頭去。急寫道:“你為什麼不看?”

    “看什麼?”

    “看我是不是魚。”

    “我相信你,我不看!”

    “你不看不行,讓你證實我不是騙你。”

    夏江無奈,只好看下去!

    但見“海女”的裙子,已經掀到大腿之上……三角洲……腰上……停了!

    從這些動作,看出了她是一個心無邪念的少女,否則她不會在一個男人的面前,掀開裙子,讓別人看到她那神秘之處……

    夏江突然吃了一駭,眼光過處,但見她肋下三寸到四寸之間,有一條深的疤痕,上身現出發光的魚鱗片,疤痕下身,卻毫無魚鱗片!

    夏江這一驚,幾乎驚叫出口,他真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她果然是一個“美人魚”,因為,她身上有魚鱗片!

    夏江退了三、四個大步,吃驚得説不出話來。

    “海女”苦笑了一下,放下裙子,寫字問道:“現在該相信了吧?”

    夏江吐了一口痰水,寫道:“你真的是海里成長的美人魚?……可是,你為什麼有腳?”

    她點了點頭,寫道:“我真的是生長在海里的魚,本來,我有尾巴的,因為我父親把我的尾巴切斷了,找了一對女人的腳,替我接上,你不是看到一道疤痕麼?”

    夏江機伶伶地又打了一個冷戰,寫道:“我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可是,現在我相信了,相信你就是傳説中的“美人魚”。

    夏江心裏雖然相信,可是難免也有懷疑的成份。

    海里面真的有美人魚?……可是他現在看見的,又不能不使他不相信:

    當下他嘆了口氣,寫道:“那麼,你回房休息吧?”

    “不,我要陪你,因為,我睡不着?”

    “為什麼?”

    “我好像有了煩腦!”

    “煩腦?……”

    夏江吃驚地望了她一眼,但見她那藍色的眸子裏,射出了一種奇特的光彩!

    他嘆了一口氣,寫道:“是的,這本來就是一個煩惱的世界,我活在這世界上,它帶給我煩惱,它沒有你們海里那樣,深藍的海水,沒有煩惱之根。”

    她笑了笑,道:“你為何煩惱?”

    “我説不出。”

    她笑了笑,寫道:“我肚子餓了,我好久沒有吃過東西。”

    被“海女”這一提起,夏江也突然感到自己的肚子也餓了,當下叫了幾樣小菜,與“海女”在房內吃了起來。使夏江吃驚的是,這個“海女”竟然不會用筷子,吃夾菜,均用手抓,這情景看得夏江皺了皺眉頭!

    夏江緬懷過去,回顧將來,望着“海女”那天真的笑,使他想到人生散聚,竟如此微妙!

    六年前,他是一個充滿着美麗幻想的人!

    六年後,他失去了生存的勇氣,他消極、頹喪!

    如非為了那首“斷腸曲”的歌聲,他可能連活下去的勇氣都已失去!

    他猛然喝着酒,酒入愁腸愁更愁,使他感到自己存在太沒有意思……

    一杯又一懷!

    顧盼間。他已經喝了一缸酒。這時。他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突然

    輕微的歌聲。飄進了他的耳朵……那歌聲正唱着:

    “…………………

    低語輕問君何愁?-

    一情似海!-

    一恨悠悠!

    情愛難償恨長流!

    淚中情。……………”

    夏江乍聞這歌聲。臉為之一變。他的醉意全醒。他知道。這歌聲不是睡夢中的,而是真實的!

    他的血液。在翻騰了!

    六年來。他以為他永遠聽不到這“斷腸曲”的歌聲了。

    但是現在,他聽到了,真正地聽到了,那是一個女子所唱的。

    他的精神,為之抖擻!

    那首“斷腸曲”的歌聲,低微而幽怨地唱着:

    “……………”

    笑裏恨,

    此情只留夢中痕!

    今日別,

    何日見?

    斷腸無語問蒼天!”

    聲音悽絕,夏江的淚水一曲之後,突然滾了下來,他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就是許素珍教他的“斷腸曲”呀!

    他的眼裏,突然映起了許素珍的笑容,那笑容像海女一樣,天真的,憨直的,他看到了,她依然把頭髮編成兩條長辮子……

    “海女”望着夏江雙目滾淚,以及斷腸闇然的神情,不覺怔了一怔!

    突然

    那首“斷腸曲”的歌聲,再度傳來……悲切而又輕微地唱着。

    “雨濛濛,

    星月暗,

    含淚別君妄斷腸!

    今生願,

    巳難償;

    低語輕問君何愁?

    …………

    …………”

    歌聲未落,夏江猝然彈身,向發聲處撲去,這一着,把“海女”嚇了一大跳!

    夏江的血液,象海潮氾濫一樣,那首歌聲,激起了他的精神!

    他要看看,那個唱這首“斷腸曲”的人,是不是他夢寐所思的許素珍!

    他一連躍過三座屋脊,那歌聲,沒有停,而是越唱起栗絕!

    “……………

    情似海,

    恨悠悠,

    情愛難償恨長流。

    淚中情,

    笑裏恨,

    此情只留夢中痕!

    唱到這裏,歌聲倏然中止,夏江這時已經躍過了六七座屋脊!

    他已經聽出了這歌唱的人巳在不遠,如今突然中止,使他不由把腳步停了下來!

    這時,已是三更時分了,大部份屋內,均巳熄燈!

    四野,一片靜寂!

    驀地裏,那歌聲又響起來了,而且帶着極輕微的哭泣,夏江循聲望去,那歌聲,發自對面一間燈光通明的閣樓之內?

    他一彈身,像一支發狂的野獸,撲向那問閣樓,可是,這時,第二曲又完了!

    夏江飄落在那座建築得極為精緻的樓房之下,他望着那閣樓上的燈光,他希望那女子會唱第三曲!

    可是,那女子沒有再唱!

    夏江怔立一陣子,他要看看那是誰,他想:“唱這首‘斷腸曲’的女子,或是許素珍?……”

    望在他的心房裏,產生了!

    他走到這樓房的門口,突然間,琶琵聲,歌聲,嬉笑之聲從那門內,飆了出來。

    夏江大吃一驚!

    這時,但見門簾掀處,兩個酒氣沖天,口中哼着小調,走路搖搖欲墮的醉漢,走了出來!

    兩個打扮得妖豔絕倫的女子,站在門口,口角上掛着淫蕩的笑容,其中一人説道。“馬二爺,有空再來看我……”

    其中一個醉漢應道,“好好……明天再來……明天再來!”

    一一那兩個女子放下了門簾,消失了!

    夏江怔了一怔,舉目上望,但見門頂上,現着一副匾額,寫着三個大字:

    “珍珠樓!”

    夏江臉色為之一變,駭然退了兩步,他打了兩個冷顫,脱口叫道:“這是青樓妓院呀!”

    不錯,這是一間青樓妓院,在開封城提起“珍珠樓”三個字,賣商大官無人不知!

    “珍珠樓”不但在開封城裏出名,就是在開封附近一帶,也相當吃香!

    這“珍珠樓”不但設備精良,美女如雲,而且進“珍珠樓”的妓女,必須經過嚴格的挑選,然後再加以訓練,她們不但精通詩歌,而且還要懂得一套“獨着”的功夫,以及送迎不迭!

    使喜歡尋花問柳的人,進了“珍珠樓”之後,纏宿失魂,樂而忘返!

    無數的人,在這裏弄得頗家蕩產!

    無數的人,得到某方面的需要與刺激!

    夏江怔怔望着那三字“珍珠樓”,他的額角上,冷汗直冒,他茫然自問,“天啊!她會在這裏麼?”

    他的情緒,像觸了電似的,他告訴自己,那唱歌的女子,不會是許素珍,因為他相信她不會在這裏!

    可是,他聽到那歌聲,“斷腸曲”的歌聲,這是事實,不容他否認。

    想到這裏,他喃喃道,“假如真的是她……天啊……”

    他一個幌身,掀開門簾,幌了進去,屋內,燈光沉沉,酒味、香水味……碰杯聲,嬉笑聲,交織成一片迷人而消魂的景色!

    夏江眼光一掃,一個打扮得極為妖豔的半老徐娘,走到夏江的面前,含笑問道:“少爺,你是來喝酒尋樂的吧?”

    夏江急道:“不不,我……我……”他吶了半天,就是説不出一個字來。

    那半老徐娘蕩聲一笑,道:“少爺,你何必客氣,既然進到這裏,就是花叢常客,怕羞幹什麼……”

    夏江被她這一話,急道:“我是……我是為找人而來的……”

    那半老徐娘,神秘一笑,接道:“我知道爾是為找人而來,給你找一個,包你滿意!”

    話落,不容夏江回答,朗聲叫道:“碧桃,有客人來了!”

    大廳中的後院之內,傳出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媽,我來了!”

    門簾啓處,一個手抱琵琶的絕色少女,蓮步轉移,走到了夏江面前,福了一福,道:“賤妾碧桃,參見公子!”

    夏江吃驚得連退兩步,急得滿臉通紅!

    那老院母使了一個眼色,道:“良宵易過,老孃也不打擾你們了!”

    話落,轉身向後院走去!

    夏江這一急,不但滿臉通紅,而且混身冷汗直冒,望着眼前這個抱琵琶的少女,不知所語!

    那女子輕輕一笑,驚聲燕語説道:“公子,難道你看不上我麼?”

    這一句話,把夏江驚醒過來,舉目望去,但見面前女子,全身蕩洋着迷人的熱力,做出一種誘人的姿態!

    夏江苦笑了一下,道:“姑娘,我要找人!”

    “不是找我麼?”

    “不!”

    那少女微微一怔,隨即展起了一片誘人的笑容,道“這裏説話,殊多不便,有話到裏面再談吧。”

    話間,蓮步姍姍,柳腰輕擺,領着夏江,進了一個房間,反手扣上了銷!

    但見這房間內,設置得精緻異常,牀、傢俱、衣櫃……應有盡有。

    那女子拉開桌旁側的椅子,説道,“公子要吃什麼?”

    夏江如坐針顫,吶吶道:“我不吃。我要找人!”

    望着夏江不安神色,她知道夏江確是初臨花擻,當即苦笑了一下,問道:“你要找誰?”

    “許素珍!”

    “沒有!”

    夏江的激動情緒在聞言之後,驟然鬆懈下來,他眼睛睜得像銅玲一股,道:“真的沒有?”

    “是的,我不騙你!”

    夏江望了那女子一眼,自語道:“可是,我聽到那歌聲……那是她唱的!”

    “公子,你説什麼歌聲?”

    “斷腸曲!”

    “斷腸曲?”我沒有聽過!”

    夏江道:“我知道你們這裏,有人會唱,剛才我聽到了,就在那閣樓上!”

    那女子粉臉微微一變,道:“你會唱這首歌麼?你唱給我聽看,因為我們這裏姊妹不下四十人,每一個都會唱歌!”

    夏江心裏,又激動起來,他接過那女子手中的琵琶,彈奏了那首斷腸曲!

    栗絕哀怨的琴聲,催出了他的眼淚,夏江為這首曲子,不知流過多少男兒的淚水。

    現在,隨着琵琶琴聲,他的淚水,又悽然而落!

    斷腸人彈斷腸曲!

    一曲完了,夏江闇然問道:“姑娘聽過這歌聲麼?……”

    夏江活猶未落,突然

    一陣卡卡的敲門聲,一個女子的聲音,突然傳來問道:“裏面是那一位姊姊,剛才你在彈琴麼?”

    “不,”碧桃臉露喜色,向夏江道:“公子,我好像聽白玲妹唱過這首歌!”

    夏江臉色一變,喝道:“真的?”

    “不錯,就是她,”一幌身,已經到了門口,他的手觸到了門簾時,不覺砰然心跳……

    這個敲門的人,會是許素珍麼?

    心念一起,他下意識把放在門簾上的手,縮了回來,他希望,這個敲門的女子,會是許素珍,但,他也希望不是許素珍。

    他相信,許素珍不會步入風塵,當了青樓妓女,在他的心目中,許素珍永遠是純潔的!

    他的手,緩緩垂了下去!

    夏江沒有勇氣開門,他不希望看到這個女人真的會是他心目中的戀人許素珍!

    他闇然一嘆,緩緩走了回來!

    這情形看在碧桃的眼裏,不由大感詫異,這當兒,門外那女子又問道:“碧桃姊,那麼是誰彈的?”

    “一位公子彈的!”

    那聲音有些吃熟地説道:“一位公子?”

    “是的!”“他現在在裏面麼?”

    “在!”

    “碧桃姊……”

    “你想進來麼?”

    “你替我開門!”

    夏江不敢抬頭,他深伯眼光看見的,就是許素珍!

    但見房門啓了,一個女子,走了進來,只見她濃裝豔抹,打扮得花枝招展,是一個珠光寶氣的女人!

    白玲的眼光,落在夏江的臉上,突然

    她輕輕“啊!”了一聲,紛腮驟變,駭然退了一步。

    在她“啊!”的一聲之際,夏江也抬起頭,他的目光落在白玲的臉上!

    夏江猛覺心頭一跳!

    然後,他輕輕吁了一口氣,默然道:“謝地,這不是許素珍!”

    可是,這個叫白玲的女子,卻眼若銅鈴,目光一直*在夏江的臉上!

    她的額角,冷汗在冒了……從發抖的身上與手,可看得出來,她是多麼緊張?

    夏江看出她不是許素珍,那麼,她為什麼緊張呢?

    她蓮步輕移,但是,她的腳步是顫抖的……她走到他的面前,鎮定了一下情緒,問道:

    “請問公子,剛才是你在彈琴麼?”

    “是的!”夏江的眼光,迫視在白玲的紛腮上,問道:“聽説,你也會唱這首歌,是麼?”

    她的紛腮,為之慘變,她輕輕地咬了咬牙,道:“是的,我會……”

    夏江激動地問道:“是誰教你的?”

    “一個女人……”

    “她現在在那裏?”

    白玲的眼眶裏,突然盈着淚水,道:“不知道,也許在很遠的天邊……”

    她活猶耒落,像漫不輕意地轉過身子,説道:“碧桃姊,你為我訂一桌酒席來好麼?”

    也在她一轉身之際,她盈在眼眶上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可是夏江沒有看到,因為她已經背過了一臉孔。

    碧桃驚愕脱口道:“玲……”

    “去吧,去為我辨一桌酒席來?”

    碧桃轉過身子,出了房門,夏江急叫道:“我已經吃過東西:我只是找人而來!”

    可是碧桃已經走了!

    白玲有意無意間,伸手抹去了眼淚,問道:“賤妾可以請問公子尊姓大名麼?”

    “我叫夏江。”

    她的紛腮,為之一變,珠淚滾滾而落喃喃道“……夏江……夏江”

    她像喃喃自語,也像低聲痛呼……天啊,這名字在她的心目中,是多麼深刻呀……

    這個女人,正是夏江心目中的戀人一一許素珍呀!

    她認識他,她第一眼便認出來,這個眼前的男人,就是昔日一別的情人夏江呀!

    夏江沒有變,可是許素珍卻變了當初,她是一個不施脂粉,秀髮結着兩個長辨子的農村姑娘!

    如今,她裝豔濃倫,變成了一個珠光寶氣,頭髮上倦,滿插玉釵,打扮得妖豔絕倫的青樓妓女!

    她的打扮,使夏江無法辨認!

    她變了,變得使夏江認不出來,天啊!咫尺天涯,她們難然相逢,可是,卻又像陌生未識!

    夏江會知道,眼前這個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女人,就是送給他“斷腸曲”的女人!

    可是,她認識他,這個男人,就是別她而去的四年的夏江呀!

    她想投在他懷裏,訴説着別離之情,可是,她沒有勇氣,天啊!這場面是多麼賺人熱淚啊?

    一對久別重逢的情人,在茫茫的社會里,相逢了。可是他們的相逢。多麼慘絕。一個認得,一個不認得。

    夏江會知道麼,他的心目中純潔戀人,今巳變成青樓妓女?

    她有無限的離愁,埋葬在心扉裏四年了,這四年,在一對戀人的眼光看來。是夠長的了!

    四年的離愁,在見到她的戀人之後,無法相訴,這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呀!

    (朋友!你有過這種不幸的事麼?如果你(你)曾碰到這種不幸的事。你(你)會了解許素珍的心情了!)

    夏江緩緩站了起來,他望了許素珍一眼,道:“姑娘,我要走了!”

    許素珍聞言,心如針穿。她恨不得投在夏江的懷裏,告訴他自已是許素珍!

    她不期然地截住了他的去路,苦笑道:“相公何必急着要,難道你不要知道你的愛人去處麼?”

    夏江苦笑了一下,問道:“那個女子你見過?”

    話針針見血,這紅紅的血,在許素珍的心扉裏流着……她咬了一咬牙,道:“是的,我見過她……在無意中相逢,她教了我這首‘斷腸曲’!……”

    “她不應該……她不應該把這首歌,再教給另一個女人!”

    許素珍忍不住淚滾雙腮,栗聲道:“你還愛她?”

    夏江猛然一抬頭,道:“是的,我愛她!”他眼光,落在許素珍滿流淚水的紛腮上,心頭一震,脱口説道:“你……你為何哭了……”

    天啊!他怎麼會知道,許素珍為何而哭?多年來,她盼望夏江會在她的面前,説一聲“他愛她”。

    如今,她聽到了!

    他的聲音,依然像從前那樣,親切,温和,痛苦……這怎不令許素珍聽來,悲然而泣?

    她輕輕拭去了淚水,道:“不,我只是想到一些不如意的事罷了,請夏相公見諒。”

    夏江淡淡笑道:“我不會見怪,我想問你,你碰到的那個女子,也就教你‘斷腸曲’的女子,他告訴你叫什麼名字?”

    “她説了,她叫許素珍!”

    夏江聞言,喃喃道:“是的……她叫許素珍,你知道她死了沒有?”“或許死了……或許沒有,這世界的事,往往發生得令人難於測,你説是麼?”

    “是的!”

    她慘然,道:“她也告訴過我,她有一個生命中的情人,叫夏江!”

    這違心之言,使許素珍心痛如絞,可是,她不願意讓他這個心目中的戀人,知道她變了,變成一個青粟豔妓。

    夏江苦笑了一下,道:“我對不起她……不過,總有一天,我會再找到她,如果她沒有死的話!”

    “假如她變了呢?”

    “變了?”

    “是的,變成了像我這種女人!”

    夏江心頭一震,脱口道:“她不會變的,我相信她!”

    她喃喃念道:“是的,她不會變的……她存在你的心中,永遠是純潔的……你願意我再為你彈那首‘斷腸曲’麼?”

    夏江搖了搖頭,道:“不,這歌聲使我流過了無數次的眼淚,我不願再聽,”他苦笑了一下,説道:“我要走了,雖然,我沒有找到她,可是,我碰見了你,使我證實了一件事,她沒有死,我要為她而活,我要再看她一次!”

    “因為,你還愛她?”

    “是的,四年漫長的日子,我沒有忘記她!”

    許素珍冷冷笑了起來,道:“那麼,你為什麼不回去看她?”

    夏江苦笑道:“因為,我沒有勇氣再回去看她,我做了一件對不起她的事!”

    “什麼事?”她駭然地問!

    “我被迫跟一個人結了婚!”

    “什麼?”她霍然站了起來,眼光射精光,粟聲問道:“你跟別女人結了婚?”“是的,我跟別的女人結了婚我沒有勇氣再回去看她………”

    夏江話猶未落,一股憤怒的情緒,湧起在許素珍的心頭,她一揮玉手,叭的一聲,打了夏江一記耳光!

    這記耳光打得大大出乎夏江的意料之外,他退了一步……

    許素珍也楞上一楞,好象他會打夏江一記耳光,完全沒有經過大腦考慮!

    夏江怔上一怔之後,臉色變了,他怒視了許素珍一眼,冷冷喝道:“你為什麼打我?”

    他的眼睛,驟現殺機,迫視在許素珍充滿驚駭神色的臉上許素珍駭然而退,吶吶道:“我恨你!”

    夏江冷冷一笑:“可是,你憑什麼恨我?”“因為你對不起許素珍,他為你期待了兩年,你卻跟別人結了婚!”夏江冷冷説道,“可是你憑什麼打我?你是一個人儘可夫的妓女,你也配打我?如果不是看在與你許素珍曾經相識的份上,我就斃了你!”

    話落,望也不望她一眼,走到窗前,推開户窗,一縱身,向外掠去

    夏江這一句“你是一個人儘可夫的妓女”,像一支利劍,刺中了許素珍的心!

    她全身發抖,眼前為之一黑,身子幌了兩幌,幾乎栽倒於地!

    她的希望,全部幻滅!

    她忍不住哇的一聲,放聲痛哭,可是,夏江不會聽到她的哭聲,他也不會知道,他罵了他心目中的愛人。

    人與人之間,就這麼微妙,他一生懷念一個許素珍,可是,許素珍確變得使他無法辨認。

    這是一句人間悲劇,兩個傾心相愛的男女,竟無法隨心所欲地暢談!

    悱惻纏縮的哭聲,聞之令人落淚,可是那個為愛而痛苦的夏江,卻走了!

    就在夏江身影甫出之際,突然

    一聲冷笑之聲,破空傳至,一條人影,像閃電似的飄入屋內……

    這條黑影,來勢奇快,這時,夏江巳縱身躍了十來座屋脊,根本不會知道,在他走後,有人進了屋內,挾走了許素珍……

    再説夏江回到了客棧,回房不見了“海女”,他不由微微一驚,當下走到“海女”的房間.但見熟睡!

    她的眼眶裏,帶着兩顆晶瑩的淚水,夏江見狀,不由心頭為之一酸!

    他從她安詳的睡容中看,看到了許素珍天真純潔的笑容,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的心目中,突然有了一個主見,他認為自己雖然沒見到許素珍,可是,他知道她沒有死!

    意念告訴他,他要再為地活下去.他要再看她一次,現在,他必須替“鬼中鬼”辨完那兩件事。i取回“三絕圖”,殺了甘應忠。

    想到這裏,他突然堅強起來,他現在應該去找谷清年。

    心念既定,他取過一張紙,寫道:

    “海女。”

    我有事要到雕公山‘地靈堡’一行,請你不要走開,最慢三天,必然回來。

    夏江

    夏江留過條子之後,依依不捨地再回顧了“海女”一眼,然後,轉身出了客棧!

    此時

    晨光微露,夏江徹夜不眠,加上幾分醉意,他承受不住疲勞,終於在一棵大樹下,睡了下來。

    醒來,已是中午時分,雕公山在開封府內南面,在當天黃昏,夏江已經來到了雕公山。

    夏江來過“地靈堡”一次,這“地靈堡”縱立在半山腰之中,古堡一帶,防備森嚴,四周還以紅磚為牆!

    使人望去,“地靈堡”內,充滿了一份雄偉,壯撥的氣概,就在夏江飛奔之間,突然

    一聲冷笑之聲,破空傳至,夏江吃了一驚,舉目望去,使他猛覺心頭一震

    那個頭戴斗笠,手握煙桿的老者,站在面前!

    此時此地,夏江又碰到了這個行蹤詭秘的老者,心裏不由吃了一驚,只見那老者微微一笑,問道:“夏江,你要找谷清年?”

    “正是!”

    那老者冷冷一笑,道:“我看,你還是不去的好。”

    夏江臉色為之一變,道:“為什麼?”

    那老者冷然笑道:“假如你進去了,恐怕出不來。”

    “老前輩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那老者冷冷笑了起來,道:“谷清年是你的什麼人?”

    “叔叔!”

    “叔叔?你去問他你的身世?”

    “不錯!”

    “你想,他會告訴你麼?”

    “當然會的,上次我去過一次,他説只要我學會了武功,他便告訴我!”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那麼你去吧!”

    夏江轉身要走,突然,他又把腳步停了下來,駭然問道:

    “老前輩為什麼説我進去出不來?”

    那老者冷冷一笑,你進去實實就知道了。

    “為什麼?”

    那老者皺了下眉,沉思半響,説道:“現在我説來,你大概不信,你還是去問他好了,假如你能再出‘地靈堡’,那麼,我算看錯了人。”

    夏江是一個極為聰明之人,他已經發現老者的語中,大有毛病,難道説他叔叔谷清年跟他父母之死,有極大關係?

    夏江心念中,那老者又説道:“不過,縱然能再出‘地靈堡’,恐怕也出不了這片樹林。”

    夏江吃了一驚,問道:“這話怎麼説?”

    “因為你的行蹤,已被人跟蹤,這些跟蹤你的人,均是江湖極負盛名之人!”

    “誰?”

    “幾個門派,以及幾個人。你能出得了‘地靈堡’,自然就會知道了,現在何必多問?不過,有一點你必須知道的,這跟蹤你的人,有一個是你姊姊!

    “我的姊姊?誰?”

    那老者冷冷笑道:“現在你急在進‘地靈堡’,其他事等下我們再談,我還想送你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那老者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皮囊,交給夏江,道:“這裏面裝的是‘煙幕砂’,如果你有危險,這個東西可以救救急。”

    夏江接過皮囊,擊在腰間,當下一彈身,向‘地靈堡”飛身奔去!

    來到牆門之外,兩個輕裝大漢,閃身截住去路,冷冷喝問道:“閣下欲會何人?”

    夏江應道:“煩請通報谷堡主,説他的侄子夏江來訪!”

    其中一個勁裝大漢説道:“那麼,請隨我來。”

    話落,領着夏江,走過一片廣場,到了古堡大門之口,但見古堡兩側,佇立了十六個藍衣人!

    古堡之內,一片險森壯嚴氣氛!

    當下夏江由那勁裝大漢領着,進入了古堡大門,但見古堡之內,燭火通明,大殿之下的交椅上,正坐着一個留着八字鬍的瘦削老者!

    夏江一見此人,慌忙上前,伏身下跪,説道:“小侄叩見叔父金安!”

    這個身藍衣的老者,正是“地靈堡”堡主谷清年。他立身走到夏江的面前,扶起了他,説道:“賢侄遠來,何必客氣。”夏江眼光一掃之後,發現當中,佇立數十個藍衣人,一臉沉默之容,看得夏江微然心驚!

    谷清年拐丈一揮‘那數十個藍衣人’各施一禮舉步向門口走去這時大殿之內,只剩下了谷清年與夏江。

    谷清年微微一笑,問道:“賢侄遠道而來,有什麼事麼?”夏江臉色微微一笑道:“叔叔,您當初答應我,只要我學會了武功,你便告訴我父母仇人是誰?”

    谷清年淡淡笑道:“不錯,你現在學會了?”

    “是的,我雖然不敢説學會,不過,手親仇,當不成問題。”

    谷清年哈哈一笑,道:“好極好極,你把你所學的,先使一套給我看看。”

    夏江點了點頭,就在殿中,把“鬼中鬼”所授的“鬼斧神功”三招,演了一遍!

    掌勢一出,使谷清年臉色為之一變,只見掌風如濤,掌力如剪,掌影翻飛中,根本看不清夏江的身影!

    只見大殿中,在夏江三招七十二式演完之後,燈火全熄,這潛力之大,使谷清年暗自一駭!

    顧盼間,夏江的“鬼斧神功”,已經演完,只見他面不改色,從容説道:“叔叔,憑我這一套掌法,是不是可以報仇?”

    谷清年緩和了臉上驚恐的神情,點了點頭,道:“你的掌力雖然雄渾無比,不過,內力方面,不知造詣如何!”

    “叔叔要我試一試?”

    “不錯。”

    “怎麼試法?”

    谷清年皺了一皺眉頭,道:“門口兩側,有兩尊石獅,只要你能一掌劈碎,我便告訴你!”

    夏江淡淡應聲道:“好極……”

    夏江“極”字甫自出口,但見門口藍影閃處,眼光一掃使夏江不由怔了一怔!

    來人,正是谷家玉!

    谷家玉一眼鱉見夏江。粉腮驟現駭然之色,然後,只見她苦笑了一下,向谷清年叫道:“爹,剛才您找我麼?”

    谷清年點了點頭,道:“正是。”

    這時,夏江已經舉步內門外走去……他經過谷家玉的身側,微一停步,但聽谷家玉低聲道:“夏哥哥,你還認得我麼?”

    其音幽怨,夏江不期然地抬頭望了她一眼,但見她的粉腮,泛起了一份極其痛苦的淒涼神情。

    他低聲應道:“玉妹,不必恨我”

    他一舉步,向門外走去!

    谷家玉蓮步輕移,走到了谷清年的身-側,説道:“爹,有什麼事?”

    谷清年沉聲説道:“你昨天説你在開封搶奪‘三絕圖’時,見過夏江?”

    “是的!”

    “那麼,現在‘三絕圖’落入何人之手?”

    “一個女人,至於她是誰,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她武功之高,令人難以置信,她與夏哥哥似是很好。”

    谷清年微一沉思,嘴角泛起一絲笑容,然後,舉步走出大門。

    夏江轉臉望了背後的谷清年一眼,然後,轉身望着門口的兩尊石獅,説道:“叔叔,就是這兩尊麼?”

    “不錯,只要你能擊毀一尊,我便告訴你。”

    夏江臉色一變,道:“好,我就擊毀它!”

    話落,功運右手,突然大喝一聲,單掌平胸推出

    匝地狂飆,擊向了那尊石獅,只聽轟然一聲暴響,碎石紛飛中,夏江收身退了一步!

    聲音過後,大門兩側的兩尊石獅,已經去了一尊,這內力之高,使站在一側的谷清年,駭了一跳!

    夏江轉身問道:“叔叔,憑這一手是否辦得到?”

    谷清年鎮定一下情緒,道:“不錯,你辦得到!”

    話落,舉步進入門內,夏江緊隨其後,到了廳前,夏江迫不及待地問道:“叔叔,你現在該可以告訴我殺父母的仇人麼?”

    谷清年淡淡一笑,道:“好,你坐下,我告訴你。”

    夏江坐了谷清年的身側椅上,谷清年微微一笑,道:“你的父親,就是當年極負盛名的‘岳陽一劍’……”

    夏江接道:“這一點,我知道。”

    谷清年的右手,在漫不經意的一抬之下,壓在夏江的左手“腕脈穴”上!

    夏江為之一駭!

    這當兒,谷清年冷冷一笑,正待説話,夏江一縮手

    可是,谷清年的手,卻扣得他緊緊地,夏江暗道一聲不妙,全身功力運到掌間,用力一掙!

    可是,在他運動之際,谷清年的手,卻扣在他“腕脈穴”上的手,突然一用勁,夏江猛然覺全身一陣劇痛,功力全散!

    夏江霍立起,喝道:“叔叔”

    谷清年冷冷笑道:“你不是要我告訴你,你父母的仇人是誰麼?”

    夏江額角在冒汗,當下縱聲一陣狂笑,其聲悲憤激昂,聽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笑聲嘎然而止,兩眼迫射精光,喝道;“我中你的計了!”

    “不錯,你中計了!”

    夏江渾身皆抖,喝道:“是不是你殺了我父母?説呀。”

    “我只是其中一個。”

    夏江氣得幾乎冒出火來,他咬牙切齒,道:“你要把我怎麼樣?”

    谷清年冷冷一笑,道:“夏江,三年前你來時,我為何不殺你,就是你當時的武功,不足為慮,可是,現在不同了,我要殺你。”

    這情景看得站在一側的谷家玉,粉腮為之一變,叫道:“爹……”

    谷清年的臉上,驟現殺機,冷冷喝道:“女孩子滾回屋子裏去!”

    谷家玉被谷清年這一喝,退了一步,這當兒,夏江咬牙喝道:“谷清年,我真是認賊作父了,我以為你是我父親的好友,才叫你一聲叔叔,想不到你竟是殺我父母的仇人,你放心好了,夏江如果不死,非要殺你不可。”

    谷清年哂然一笑,道:“你放心,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夏江這一來,縱然武功再高,也無從施為,這也是他太過大意,否則,也不會輕意穴脈被扣!

    如今,他落在谷清年之手,只要他輕意一動,谷清年會即刻要他的命!

    谷清年一語甫落,朗聲説道:“來人呀”

    谷清年此語一出,使站在一側的谷家玉,粉腮為之慘變,驚叫道:“爹,您不能殺他”。

    話猶未落,但見大門之外,湧進來二十幾個青衣人,谷家玉見狀,突然幌身擋在門口,喝道:

    “你們滾出去”

    這湧進來的二十幾個人,被谷家玉這一喝,不由怔了一怔,但聽谷清年大喝道:“家玉,你幹什麼?”

    谷家玉的粉腮之上,突然掠過一片恐怖陰影,道:“我不容爹殺他”

    谷清年大喝一聲,道:“你敢?……”

    他一欺身,立在谷家玉的面前,冷冷説道:“你再不走,我便斃了你”

    谷家玉冷冷一笑,道:“爹如果不放他,我就不走”

    谷清年大喝一聲,左手一揮枴杖,向谷家玉掃了過去

    就在谷清年一出手之際,谷家玉存心拚命,不避反進,一直向谷清年的懷中撲了過去

    愛,的確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谷家玉為了愛夏江,不惜違揹他父親,把自己的生命,交給了夏江。

    谷清年估不到有這一番,當下微微一駭,這當兒,夏江也巳存心拚命,猛一彈身,把手一縮

    他身影猛一彈起,全身一陣劇痛,他雖掙脱了谷清年扣在他‘腕脈穴’上的手,可是喉中一甜,一口鮮血飛出,砰的一聲,栽倒於地

    谷清年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他猛一彈身?撲向了夏江,探手抓出

    突然

    一道掌力,在谷清年一出手之際,迎面擊至,這道掌力來勢奇猛,出手極快,隨着掌力如濤之中,一個聲音傳來道:

    “谷當家的,你這手段,未免太辣了。”

    谷清年大吃一驚,當下離開數步,讓過對方一掌,舉目望去,只見一個頭戴斗笠,手握煙桿的老者,佇立當前!

    谷清年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想不到這緊要關頭,卻蹂出一個人來,當下獰笑道:“老丈何方高人……?”

    那老者一抖手中煙桿,冷冷説道:“相信你谷當家的不會不知道我是誰?”

    看那老者一抖煙桿之際,谷清年臉色猝然一變,栗聲脱口道:“你是‘五湖煙客’”?

    “不錯,想不到你谷當家的還有幾番見識。”言下,哈哈一笑。

    這“五湖煙客”四個字,在幾十年前,曾經轟動了整個武林,他不但名駕“三奇人”之上,而且還是黑道聞名喪膽的人物。

    “五湖煙客”突然出現,怎不令谷清年大吃一驚!

    谷清年鎮定了一下驚恐神情,然後,臉上又抖露一殺機,冷冷喝道:“老前輩要怎麼樣?”

    “我來,當然是為着救人!”

    谷清年冷冷一笑,道:“那麼,老前輩不妨出手試試”。

    話落,一欺身,功運雙掌,蓄勢待發!

    這當兒,站在一側的二十幾個人,已經緩緩移步把“五湖煙客”圍在當中。

    “五湖煙客”吸了一口煙,淡淡笑道:“谷清年,不説你們這十幾個人包圍我不住,就是再多十倍的人,恐怕我也無可奈何……”

    他冷冷一笑,又道:“谷當家,不是我跟你作對,告訴你,我只是路見不平,救了一個人而己,同時,我也知道你靠山勢力不小,如果有興趣,你可以找我可好了!”

    話落,出手如電,已經把倒在地上的夏江,抓了起來。

    在“五湖煙客”探手抓起夏江之際!谷清年突然大叫一聲,一掌劈擊過去

    谷清年這一出手,站在一鍘的二十個門人,挾着暴喝聲中,同時出手。

    “五湖煙客”大喝一聲,身子飄然而起,象閃電似的,在數十個人的掌力如濤中,彈身飛出

    出手之快,令人咋舌,他逃出了數十個人的圍攻後,再一探手,又抓起了被谷清年所傷的谷家玉,然後,一縱身,向門外掠去。

    這身法之快,令人驚駭,如非“五湖煙客”,夏江一命非送在谷清年之手不可。

    再説“五湖煙客”兩手提了夏江與谷家玉,奔出了“地靈堡”,來到原先那片蒼林之中。

    他眼光微微一掃之後,冷冷一笑,他發現這林中之人,果然還未離去。

    他知道,這些江湖異客,均是為夏江而來。

    他輕輕把夏江與谷家玉置放地上,微微用力,把手中的煙桿,插在地上!

    幾十年前,凡有煙桿表記,無人敢冒然侵犯,現在他為了救人,只好把煙桿又當了表記!

    他探手入懷,取出兩顆丹藥,分別納入兩個人的口中,然後,伸手拍了他們兩個人的幾處大穴!

    夏江傷勢一愈,挺身立起,當下目光一掃“五湖煙客”不由為之一怔!

    驀聽他縱聲一笑,説道:“我要去殺谷清年”

    他一彈身,又向“地靈堡”方向奔去,冷不防“五湖煙客”突然截住去路,喝道:“你給我站住!”

    被“五湖煙客”這一喝,夏江心裏一楞,果然把腳步停了下來,當下説道:“老前輩不叫我報仇麼?”心中一痛他的眼淚滾了下來。

    “五湖煙客”道:“你認為你現在去,能報仇麼?剛才如非我出其不意,才能救你與谷家玉出來,否則,我們想出“地靈堡”談何容易?”

    夏江道:“可是,我要報仇呀!”

    “我知道你要報仇,但谷清年雖然與你殺父之仇有關,不過,並非主兇!”

    “還有什麼人?”

    “五湖煙客”淡淡一笑,望了躺在地上輕聲而泣的谷家玉一眼,冷冷説道:“你不去安慰她麼?”

    “她是我仇人的女兒……”

    “可是,假如不是他救你的一命,便早已死在‘地靈堡’之內了,你安慰過她之後,我們再詳細談談。”

    “我不!”

    “五湖煙客”臉色一變,道:“夏江,憑你這種個性,還想替父母報仇?想名揚江湖,必須恩怨分明,谷家玉不是為你,她會受傷麼?”

    “可是……”

    “可是什麼?你還忘不了許素珍是不是,告訴你,你已經見過她了,而且還罵她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

    “五湖煙客”話猶未落,夏江陡然大喝道:“老前輩你説什麼?”

    “五湖煙客”冷冷説道:“你不是去過‘珍珠樓’麼?你以為‘白玲’是誰?……”

    夏江臉色為之慘變,道:“她就是許素珍?……”

    “不錯,你罵她是一個人儘可夫的妓女……”

    夏江聞言,臉色一白,這句話,無疑象巨雷似的,打在他的腦海,他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失去了重心,幌了兩幌,一口鮮血,溢了出來,栽倒下去!

    天啊!這是多麼一件可怕的事?……他心目中純潔的愛人,竟是青樓豔妓!……

    他忍不住心中悲痛,栽倒下去,吐了一口鮮血……模糊中,他見到了那個打扮極為妖豔的許素珍,他也看到了她雙目掛滿淚水……悲切地唱着那首“斷腸曲”……

    “………

    情似海,

    恨悠悠,

    情愛難償恨長流,

    淚中情,

    笑裏恨,

    此情只留夢中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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