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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且説那洱海風雨雙怪一見長春公主勢危,舍下了雲霄,一齊撲向了那紫衣女郎。

    雲霄他卻不能坐視,突然長嘯一聲,快如閃電般,縱了上去左掌發出罡氣,右臂揮舞如劍,投入劍氣杖影之中。

    這一來,他們各人都換了對手,雲霄一掌逼退了長春公主;風雨雙怪卻撲向了那紫衣女郎,雙方打了個勢均力敵。

    紫衣女郎倏地又叫道:“雲霄,你怎麼不拔劍?莫非你帶的是柄廢鐵?”

    雲霄淡淡一笑道:“我還不想用劍!”

    他話音甫落,那紫衣女郎陡地冷哼了一聲,道:“我不信你不用劍!”

    話聲中,她一劍逼退了那風雨雙怪,身於憑空躍起兩支來高,空中打了一個轉側,玉腕翻處,手中劍化作萬點寒星,由上而下,朝雲霄兜頭罩下。

    雲霄以一雙向掌,對付長春公主的一柄劍,本來只能打成個平手,這一憑空來了個救星,可就有點不行了。

    加以那紫衣女郎攻勢勁厲,足才落地,迅疾欺身逼進,手中劍連續遞出,“迎風捧日”,“鳳凰點頭”,招招都狠辣已極。

    但見銀芒顫動,寒光飛舞,配合着她那輕靈的身法,一着佔先,步步逼緊。

    另一邊那長春公主也乘勢急攻,一柄劍也是疾如風雨般,圈罩住雲霄的身形。

    轉眼間才幾個照面過去,雲霄已感到不亮劍已是不行了,這樣打下去,自己太吃虧。

    但當他一念未了,還沒有翻手亮劍,洱海風雨雙怪也衝了上來,雙杖連環,劃風生出一陣陣尖鋭的嘯聲,懾人心魄。

    紫衣女郎咯咯一聲嬌笑道:“雲霄!你還不亮劍嗎?”

    雲霄冷哼了一聲,倏地一拳搗出,勁風颯颯,衝開了風雨雙怪的兩支竹枝,心中微驚,揚聲笑道:“對付你們還用得着亮劍嗎?”

    一語未完,突然感到一陣極為強烈的劍氣,偷襲而至,登時心頭一震,由不得後退了三五步,以求護身自保。

    目光一掃,敢情是那長春公主從側面攻到,劍上光華強烈,逼人生寒。

    紫衣女郎忽然又是一聲嬌笑,道:“我就不信你不亮出劍來,除非你不懂得劍術。”

    她嬌笑聲中,也掄劍襲到,那風雨雙怪齊吼一聲,舞起竹枝再又攻上。

    剎那之間,劍光閃掣,杖影漫空,把個雲霄緊緊罩住,片刻之後,他已發出了喘聲。

    雲霄到這時,才深深感到不拔劍是真的不行了。

    於是,左掌先打出一股罡氣,右手翻腕去拔劍出鞘。

    哪知,這太阿神劍乃較一般的劍,要長出七八寸,普通的劍,都是三尺,所謂三尺龍泉,惟是這太阿神劍長有三尺八寸。

    就是因為這劍異常,從肋下向外抽,無論怎樣,也不能抽得出來。

    但是那長春公主此際也感到力竭了,可是她已激起了一股妒恨之心,半聲不哼,一味地拼命進攻,劍劍都是兇毒招數,逼得雲霄手忙腳亂,無奈劍又拔不出來。

    在這種情形之下,心中又急又氣,頭上可就見了汗,但仍在一個勁地向外抽劍,豈奈只能抽出來三尺一二寸,鋒刃依然脱不了鞘。

    長春公主看出了便宜,找到一個空隙,一劍刺入,直扎雲霄胸膛,同時,那風雨雙怪的兩根青竹杖,也從他身後,裹風捲到。

    雲霄禁不住急憤交集,突然大喝一聲,放棄了拔劍的念,翻身撤步,呼呼拍出兩掌,逼退了雙怪,才勉強讓開了長春公主一劍。

    雙怪乍退又上,長春公主也奮起全身功力,硬拼硬拆,逼得個雲霄連還手勁都沒有了,只是一步步地向後退。那紫衣女郎卻悠閒地站在一邊觀戰,一見雲霄勢危,提劍躍了過去,舉劍下跳,架開了長春公主刺入的一劍。

    長春公主怒哼了一聲,又轉向那紫衣女郎疾攻過去。

    紫衣女郎咯咯一聲嬌笑,嘴裏喲了一聲,道:“小妹子,你真狠哪!”

    她説笑道,沒見怎麼移步,肩頭微動,人已轉到長春公主的身側。

    長春公主此際雖已感到力竭,但她養成冷酷個性,又是受人尊崇慣了的,怒哼了一聲,翻身騰空而起。

    她身在空中,腰肢兒一使勁,又轉向那紫衣女郎身前,腳尚未着地,劍已出手,全身勁力透達劍尖,猛刺紫衣女郎的咽喉。

    她是由空中下投,一劍卻刺了個空,驀地卻覺着粉臉兒上,被人擰了一把……趕緊地一挫腰,迅疾舉劍上撩,這一招快是不得再快了,哪知,仍又撩了個空,就知不好,急忙撤步後退。

    另一邊的雲霄,被洱海的風雨雙怪兩支青竹枝纏着,他感到不易支持了,但卻苦於拔不出劍來。

    在這時,黑暗中人影閃動,跟着縱出來八個人。

    雲霄俊目掃處,見那八個人一色的黑布短裝,面上也都用黑布蒙着,只露出一雙眼睛,每人的腰間,都束着一條白腰帶。

    他們是高矮俱有,每個人的手中,都待着一把勁弩,並且均已拉滿了弦。

    隨着這八個人的出現,那長春公主和風雨雙怪,也各捨棄了敵人,縱身投向黑影中去。

    雲霄卻不由一怔,眼看着那長春公主同雙怪隱走,他卻不能去攔截。

    只因這時,他們佔了先機,自己如果撲過去攔截,那八人勁弩齊發,在這等情形下,雲霄絕無閃避的可能。

    紫衣女郎朝雲霄瞟了一眼,冷冷地道:“雲霄,你有劍而不能用,白白放走了敵人,還逞什麼能耐?”

    雲霄苦笑道:“只因敝劍太長,無法抽出。”

    紫衣女郎冷冷道:“自己手上兵刃,以合手為先,怎麼會找個無用之物,莫非你那劍是偷來的?”

    雲霄道:“雲霄還沒有那等下作,劍是故人所贈,乃是件神物利器。”

    紫衣女郎道:“既是神物,必有來路……”雲霄道:“劍名大阿,乃秦皇當年故物,聖手摩什雷老英雄相贈……”“太阿劍?”紫衣女郎乍聞是太阿劍,吃驚地叫了一聲,眼眸連眨之下,道:“雲霄!你可曾讀過荊軻刺秦王的故事?”

    雲霄詫異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紫衣女郎道:“秦皇當時是否身帶此劍?”

    雲霄昂首想了想道:“可能是帶的此劍!”

    紫衣女郎微微一笑道:“那你一定記得‘太阿倒持’這句話了。”

    “太阿倒持!”雲霄聞言低唸了一聲,驀有所悟,立將劍鞘斜向後背上背,探右手握劍柄……就在他欲抽未抽之際,長春公主插口道:“紫衣丫頭,你的話可講完了沒有?”

    紫衣女郎笑道:“怎麼?莫非你起了妒嫉之心?是你把他讓給我的呀!你如不走,我卻找不到這樣好的機會呢!”

    長春公主冷叱一聲道:“我為什麼起妒嫉之心,他與我仇深似海。”

    紫衣女郎笑道:“那你是不喜歡他了?”

    長春公主冷冷地道:“我恨不得生食其肉!”

    雲霄聞言朗聲大笑道:“可惜我的一身肉苦澀難嚥,難合你公主的口味,但我卻有活捉你的決心……”他説着話,就舉步向前邁去,右手仍抬起過肩,握着劍柄。

    一個黑衣漢子倏地厲聲喝道:“雲霄!你再走過來的話,別怪我們連珠箭不留情。”

    雲霄經對方厲聲這一喝,真的停下了腳步。

    紫衣女郎接口道:“雲霄,你躊躇不進,莫非是怕死?”

    雲霄陡地又是朗聲一陣大笑,道:“想我雲霄自出道以來,歷經險阻,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紫衣女郎道:“那你怎麼卻逡巡不前?”

    雲霄笑道:“我是因已聽出來對方口音,乃是我雲霄所認識的人。”

    長春公主接口冷冷地道:“你認識的人多得是,莫非打算攀交情,饒過了你這一劫……”紫衣女郎道:“也許是用緩兵之計?”

    雲霄一聽勃然大怒,右手往上一起,響起了一陣龍吟之聲,跟着就見一道青朦朦的光華,霍的一亮,長劍出鞘,那劍光芒尾,立似靈蛇一般,精芒伸縮,暴長出二三尺長,黑夜之中,分外光明。

    真個是人仗劍勢,劍助人威。

    雲霄豪氣沖霄,仰天大笑道:“對付你們,也用得着那樣膿包,這陣仗也嚇不倒我,未免大把雲某人看低了。”

    另外一個黑衣人道:“雲霄你估量一下,我等手中之箭要傷你的話,的確不易,但你如敢迫近,八箭齊發之下,只怕你也招架不了。”

    雲霄心中一動,又是仰天長笑道:“你還有自知之明,憑你們那八支淬毒勁箭,是也奈何不了我雲霄。”

    紫衣女郎似有些不耐,冷然道:“雲霄,你這麼裝腔作勢,究竟是什麼意思?”

    雲霄聞言一怔,跟着又是劍眉一揚道:“姑娘!你這樣的推波助瀾,兩面挑撥又逼我亮劍,又是什麼意思呢?”

    紫衣女郎笑吟吟地道:“我方才見你已落下風,忽然想起了一事,不得不出手助你。”

    雲霄劍眉一皺,想不起和這紫衣人在何處見過,會有什麼事值得她出手相助……他忍不住問道:“是什麼事呢?”。

    紫衣女郎道:“你心中有事,是要追尋一個人,可對?”

    雲霄不由暗吃一驚,心忖:“自己的事,她怎會知道?……”但雖是這樣地暗中吃驚,也由不得點了點頭。

    紫衣女郎又道:“你走在這裏碰上了他們,身淪重圍,看來已無法突圍逃出,可對?”

    雲霄略一沉吟道:“情勢真是這樣……”紫衣女郎道:“只是因那長春公主對你動了情,當時沒有歲動埋伏,否則怕你早已成了階下囚了,所以我才逼你亮劍,你看,埋伏不是發動了麼?”

    雲霄想了想,那紫衣女郎説的一點不錯,坦然道:“你説的不錯,埋伏如早發動一個時辰,我是真的走不了啦!”

    長春公主冷哼了一聲,道:“就你現在也不見得就能走得了!”

    雲霄哈哈笑道:“此時嘛,雲霄一劍在手,任你千軍萬馬,只怕也難阻得住我!”

    長春公主道:“你可知道,紫衣丫頭她也沒有安着好心!”

    紫衣女郎咯咯笑道:“你這丫頭也不傻呀?實告訴你吧,我這次出世,為的就是找雲霄比劍,假使我剛才看了他的功力之後,自認贏得了他,那就會助他了……”長春公主冷哼了一聲道:“你自認贏不了他,所以就愛上他了,對嗎?”

    紫衣女郎笑道:“你猜的也對也不對,如不是你對他動了情,我卻不願隨便去喜歡一個人。”

    風怪刁琅陰聲一哼道:“臭丫頭,你別想得太如意了,江湖上有天蠍教在一天,誰愛上這小子,準得她一生都處於憂患之中,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紫衣女郎輕曬了一聲,纖纖玉手,倏地一揮手中劍,劃風發出了一響尖鋭的刺耳的震彈之聲。

    她淡淡地道:“我還沒把天蠍教看在眼內,更不怕你們找麻煩,現在我鄭重地宣佈,我是愛上雲霄了,看你們有什麼方法吧!”

    這姑娘臉皮可真厚,愛人之言,也有隨便向人宣佈的,連那放蕩不羈的雲霄,也有些臉上發熱了。

    長春公主卻冷曬了一聲道:“你好厚的臉皮啦!可問過人家,也愛你嗎?”

    紫衣女郎道:“你不相信嗎?我猜他一定是會愛我的!”

    長春公主道:“那卻不見得,你可敢當面問他?”

    紫衣女郎道:“你和我賭個什麼東西?”

    長春公主卻遲疑難答,因為這個東西,賭與不賭,和她實在沒有什麼利和害,但她心底深處,卻有一種難抑的氣憤。

    突然冷哼了一聲,嬌喝道:“放箭!”

    她這一聲令下,確實出於雲霄和那紫衣女郎的意外。兩人趕緊舞起劍來,一陣撥打,八支箭全都落空。

    雲霄陡地一聲長嘯,身形閃處,就在那八個人方抽出來第二支箭,還沒有搭上弓上,他已到了近身五尺以內,喝道:“你們還不停手嗎?雲霄可要大開殺戒了。”

    八個黑衣漢子聞言,全都怔住了,一齊瞪眼看着那長春公主。

    長春公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大家停手吧!”

    雲霄豪放地一聲長笑道:“你們那連珠箭,傷得了雲某人嗎?”

    長春公主陰沉地瞪了雲霄一眼,冷冷地道:“算你運氣好,一上來就佔了便宜……”

    雲霄笑道:“怎麼?你還不服嗎?”

    長春公主冷哼了一聲道:“異日有緣,或可再見,今天要先別過了。”

    雲霄聞言,倏地把面色一沉,道:“你就這樣走嗎?”長春公主冷叱一聲道:“怎麼?你已有了個相愛之人,還不夠嗎?尚打算留下我來?……憑的什麼?”

    雲霄氣哼哼地道:“憑什麼都可以,不服氣的話,挑出個道來吧!”

    她似為雲霄的神威所懾,長長地噓了一氣,抬手輕輕一掠鬢邊散發。

    這樣的動作,是她指揮那些人的暗號,剎那間,洱海風雨雙怪和那八個黑衣人,全縱身向道邊林中隱去。

    長春公主眼看着人都走了,方緩緩地道:“你打算怎麼着,就快説吧!”

    雲霄灑落地一笑,道:“只要你爽快坦白,雲某決不難為你就是!”

    長春公主冷哼了一聲,淡淡地道:“你以為我會怕你麼?”

    雲霄笑道:“我一生都想人家怕……現在請你告訴我,你們把歐陽玉霞擄向何處去了?”

    長春公主道:“這件事並不是我不告訴你,我怕有人會對她不利……”她在説話時,眼睛卻看着紫衣女郎。

    紫衣女郎嫣然一笑道:“小妹子,你也未免太小心眼了,憑我梅影也是那樣鼠肚雞腸的人,你説來吧!”

    “梅影!”雲霄默唸着這兩個字,心道:“這個名字,我似在哪裏聽人説過……”

    長春公主也因得到了這兩個字,陡然嬌笑了一聲,道:“你就是那梅嶺雙嬌呀?嗯!還稱得起‘美人’二字,只是太鋒芒畢露了,比不上那寒梅的玉潔冰清。”

    長春公主神色一直冰冷無比,此時突然現喜笑之容,令人覺得如同在冰天雪地之中,忽然見到繁花盛開,一片春光燦爛。

    紫衣女郎也是一聲咯咯嬌笑,道:“小妹子,你這一笑吆!還真好看,可惜常年被冰封凍,不知何年才開出花來。”

    兩個女娃兒在鬥着嘴,雲霄卻跌在沉思中。

    那是五年前,他第一次奉師命下山,去大庾採一種綠萼梅子,為師釀酒,這種酒就是甘青一帶最出名的“青梅酒”,以大庾梅嶺所產綠萼梅子為上品。

    他是初次下山,另有一種別緒縈心,加以初涉江湖,前途成敗,又難逆料,獨自一人,蹣跚淒涼往前疾走,也説不出是憂是喜。

    走到黃昏日落,眼見梵宇在望,出山路近,心中一陣大喜。

    他正要走向廟中投宿,忽想起師父下山叮囑的話,道:“你這是初歷江湖,為師的並不一定要那梅嶺綠萼,最主要的是鍛鍊你的膽識,切記着我兩句話‘遇廟勿投,望海而止’。否則會招來意外魔障。”

    一念及此,口中就默唸着那兩句話……“遇廟勿投,望梅而止”。喃喃地道:“遇廟勿投,那是不叫我向廟中投宿了……”但看看天色已黑,出山還有好些路,只好連夜向山下趕去了。

    也不知是他有意奔赴廟來,還是那廟正當路口,總之,他是一步步地接近那廟了。

    “當”的一聲鐘響,接着又是清聲木魚之聲,雜以梵唱。

    月夜空山,入耳清越,聞之令人神清意遠,悠然有出塵之感。

    雲霄年少喜事,如無癲仙凌渾的話,就許不置一顧,這一有了先入之見,心忖:

    “我不向廟中投宿,看一下總可以吧!”

    於是,就直朝那扇奔去,他邊走邊打量那廟。

    但見這廟牆殘剝,掩映林中,月光之下看去,古意蒼茫,倍覺幽靜。

    他雖然喜事,但可不敢大意,舍卻正面山徑,徑由廟後方繞進林去,到了廟前細看。

    卻見這座廟幾已盡圯,廟牆除了來路所見兩面斷壁頹垣,僅當中一座殿,巍然獨有,但那殿角鴟吻,俱已不知去向,端的是荒涼已極。

    廟院本大,還有兩行參天古柏,繁陰森森,直達山門,地面上也十分乾淨,連片落葉也無,彷彿經常有人打掃。

    那木魚梵唱之聲,卻不在廟門,乃在那斷牆以外,等他循聲走近,木魚之聲忽然全寂了。

    這一來,使雲霄那好奇之心更熾,打定主意,非得看個明白不行。

    他就沿着那段斷牆,從缺口向外看去。

    才知那廟外足跡未經處,還有着大片空地和一條小溪。

    倚着斷牆,建有三間結茅為頂的小屋。

    此時正當二三月間天氣,在天山來説,仍有冰雪未化,但那茅屋三面所植花草,卻都發出綠芽。

    他看了這種情形之後,心中不禁暗自驚奇,忖道:“這麼冷寂的地方,還有人跑來落户?……”就在他一念未了,忽聽屋內傳來笑語之聲,好似兩個女子,在那裏談論什麼?

    他方要側耳細聽,忽聞有個清脆的聲音道:“你們兩人上晚課已畢,不趁月明到外面練功夫去,儘自説笑,有什麼意思。”

    內中一個答道:“是!我的好妹妹,但你那寶貝徒弟説好今晚情緒不佳,不用練了。”

    那個清脆的聲音又道:“胡説!她還差得遠呢!你二人快去,等會兒我就出來指點你們。”

    説罷,似聽兩人咕嚕了幾句,倏地屋門口一亮,走出兩個白衣素裳的女子。

    一個身材略高,是個少婦的打扮,年約三十歲左右,另一個較矮一些,看年紀也到十四五歲。

    這兩個女子真是生得無比精神,花容月貌,又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月下看去,更覺英姿颯爽,豔麗若仙,容光照人,不敢迫視。

    但那年長的,似有點媚態撩人。

    雲霄不禁感到奇怪,心忖:“在這荒山廢寺之中,哪來這樣非尼道的俗家女子,從裝束上看,又不像當地回女。”

    他越看越動疑,又聽説她們要練功夫,正好獨宿,越發要看個清楚,怎肯捨去。

    再者他那伏處,正當轉角凹進之處,加以還有荒草掩蔽,積雪玲瓏,由裏望外看得畢真,由外望裏,卻非近前難以發現。

    二女已向溪邊走去,那裏是片空地。

    二女走到了那片空地,停下腳步,年幼的一個道:“湄姑,我沒見像你這樣做姑姑的,一點也不疼愛侄女兒,眼看着我那天玄神功都快練成了,偏這樣使促狹,你就是把我拖下水去對你也不會有什麼幫助呀!”

    那少婦笑道:“看你這小蹄子,越説越痴,竟真的潑起來了,實給你説,天蠍教可是你師父闖出來的天下,我已為她當了二十年的花壇貞女,最後才交給了我,要不然,我這已七十歲的老婆婆了,還能這樣花枝招展嗎?”

    那少女聞言打量少婦一陣,笑道:“我真看不出姑姑都已七十多歲了,你是怎麼駐顏有春呢?”

    少婦笑道:“駐顏並不難,等你跟我下山之時,自然會傳給你,將來天蠍教第十一代宗主,也是你的,懂嗎?”

    少女聞言羞紅滿面,嬌嗔道:“我可不管那些,既不願駐顏長生,也不稀罕什麼宗主教主,此次出山,我反正對人不理,誰只招我心煩,我便要他的命。”

    少婦咯咯笑道:“就因為你有這樣的脾性,所以才選中你為本教貞女子,須知,你乃本教之神,連我都得聽你的哩!”

    她頓了一下,又道:“不過,也不能像你那樣胡亂殺人,有些武功奇高之士,我們就得予以寵絡,免不了就得假以顏色了,有些人就得殺以做眾,那樣才能令武林歸心。”

    少女道:“我不管那些,只要我看得不順眼就殺。”

    少婦笑道:“那你不成了女煞星了,莫非有人無心從我門前過,無緣無故,你殺了麼?那就要惹出禍事來了。”

    説時,那少女已疑心有人窺伺,正然圓睜妙目,四下張望,及被那少婦一指,便已自覺查。

    她探手腰間一摸,嬌叱一聲,道:“何方鼠輩,膽敢來此窺探……”聲還未住,纖手一揚,一連三點寒光,照準雲霄潛伏之處打去。

    雲霄見那少婦一指,就知形跡敗露,大吃一驚,方要退回逃走時,偏生那牆厚孔深,急切間退避不及。

    這時的情勢,可説是危急到萬分。

    眼看着,就在雲霄倉皇退避之際,敵人暗器,將要穿孔射入。

    他人急智生,倏地翻掌向上一託,耳聽隆了聲,那道斷牆倒了下去,正好陰住了那支暗器。

    不過,也還有幾支,受那倒下之牆一激撞,直似星隕花飛一般,徑向雲宵面前,斜飛過去。

    這一來,可把雲宵嚇了一頭冷汗,方慌不迭退了出來。

    他驚心乍定,想起那少女,無故用暗器傷人已太可惡,不禁有氣,正想縱過牆去理論。

    忽聽那少婦向少女叱道:“薛玲!你是瘋了吧!怎麼無緣無故,出手傷人呢,你知他是誰嗎?”

    那叫薛玲的少女怒道:“我不管他是誰,總之夜入人家,非奸即盜,殺他一個有什麼了不起的?”

    那個少婦笑道:“你説的好輕鬆啊,以為人家好惹嗎?連你師父也得怕他三分吶。”

    薛玲道:“我就不管那些,今天非得宰了他不行。”

    少婦道:“那你就去吧!我可是任誰不管,只作旁觀,你莫怪。”

    雲霄從小跟着癲仙凌渾,學了一身武功,還真不知道功力如何,又是初出茅廬,難免自負,一聽那少女罵他,越發怒不可遏,方打算縱過牆去理論。

    倏聽一聲嬌叱,聲隨人到,但見一條白影,似箭一般隔牆飛落。

    正是那少女薛玲,身方落地,就指着雲霄喝道:“大膽的小狗,今日就叫你來得去不得。”

    嬌喝聲中,猛伸皓腕,縱身便打。

    雙方這一對面,雲霄越覺得這姑娘,真個是英姿玉貌,美豔若仙。

    他竟起了憐香惜玉之心,心想:“師門成條是不準欺凌軟弱,似此盈盈弱質,怎禁得住打,不如自己服個低,和她好説算了。”

    他心念動處,尚未開口,那薛玲滿面嬌嗔,不容分説,就動了手。

    這麼一來,雲霄可就不能好説了,就先讓來勢,急架相還。

    先動手時,雲霄仍然意存憐惜,只想點到為止。

    但在鬥了十來個回合之後,薛玲意將一身功夫,全數施展出來,着着都是殺招。

    雲霄一見不是路,心忖:“自己初次遇敵,便被一個小丫頭打倒,還怎麼去得了梅嶺,來日又有何顏回山來見師父?”

    他心裏一發急,也把師門心傳,儘量施為出來。

    但見兩下里兔起雞落,虎躍猿蹲,直打有半個時辰,未分勝敗。

    薛玲一邊打着,一邊偷窺這一瀟灑少年,但見他玉面朗目,劍眉朱唇,端是個美男子,心中不由就愛上了幾分。

    本來她只是和那少婦斗的一口氣,這一來勢成騎虎,碰上雲霄也打出來真火,一招不讓,不禁就激起了她那孤傲之性,立意非將雲霄打倒不可。

    可是,轉眼間都已走了數十個回合,不但沒有佔着上風,而在招架迎拒之間,反吃敵人的手,屢屢挨觸到粉腕玉臂之上,有時還幾乎吃虧。

    雲霄可是無意,本來雙方動手,要是互不相觸,那又打個什麼呢?

    薛玲卻認為雲霄存心輕薄,不由心中羞怒,再加上那少婦不斷傳來吃吃笑聲,似在牆頭觀戰,她便越想越恨。

    雲霄內功根基深厚,越鬥越勇。

    薛玲在羞怒之下,免不了心躁氣浮,已漸覺不支。

    她心中暗恨道:“這個人太可惡了,你就讓我一招,就能少了你麼?”

    她這就是愛心在做祟,因為她對人家起了愛慕,就感到人家不讓她,是太無情了。

    愛的反面是恨,她這時恨透了雲霄。

    她在急憤之中,深悔不該把寶劍留在房中,猛想起腰間現有獨門暗器奪命金針……

    她頭轉處,便點個破綻,嬌喝道:“小狗滾吧!我可沒功夫和你打了!”

    她在喝聲中,腳尖點地,縱身一跳,便出去十來丈遠。

    雲霄初次和人動手,正打在火氣頭上,自是不捨,剛要追去。

    就在他身子還未曾縱起,忽聽牆頭上,那少婦嬌聲喊道:“薛玲呀!你打不過人家,還不快放暗器!”

    她這一句話,卻提醒了雲霄,猛想起方才在牆穴窺探之時,幾為對方暗器所傷,心忖:“哼!我那正氣功夫,才練到五成火候,今天不妨一試……”但那薛玲卻在暗中罵道:“妖狐狸,誰讓你多嘴……”心話未了,揚手打出一蓬寒光,分打雲霄上中兩盤。

    可是,當那一蓬金針到了雲霄身前三尺之處,宛如碰上了一堵無形的山嶽般,忽然停住了。

    這幸而是雲霄的先天太乙罡氣,僅只練到五成功力,不能將金針震回去,僅只能阻住它不進,宛如蒼蠅鑽窗一般,微顫不休。

    薛玲見狀,不禁大怒,識出來對方施展的,乃是一種玄門罡氣。

    在這時,欲待和對方罷休,但她一個女孩兒家,又是孤傲成性,卻不肯就這樣輸口,同時,雲霄罡氣震飛了那金針,人又撲了上來。

    登時把薛玲氣得銀牙亂挫,嬌叱一聲道:“我與你這小狗拼了。”

    喝聲中,翻身一轉,縱回當場,匝着雲霄又打起來。

    武家對敵,不論你手腳身法,如何地迅捷猛烈,心神最主沉着,切忌浮躁,原不是負氣的事。

    薛玲不但是孤傲成性,而且心高好勝,她久戰無功,屢遭激怒,本就愧憤交加,這一情急,越發暴躁,恨不得當時便要了敵人的命。

    如此一來,她只知專用殺手進攻,全沒顧到自己的身法步法已失準則,如何能以取勝。

    還算雲霄知趣,跟她打得時候久了,覺着人家姑娘本領不凡,起了憐才的念頭,又因自己黑夜窺人婦女,也有一點理虧之處。

    再又眼見對方攻勢雖猛,手法漸亂,情急之狀,實令人有些不忍,所以就只管隨機應付,卻不肯出手傷她。

    由於這樣,雙方仍然扯了個平手。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勝負仍是難分,雲霄只守不攻,越發有氣如加。

    薛玲卻因一上來攻勢太猛,已累得香汗淋漓,漸漸有些氣力不繼了。

    她偷瞥那少婦,雖然仍在牆頭觀戰,只是那雙眼睛,死盯着雲霄,竟然發了直。

    心中不禁湧起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暗罵了一聲:“狐狸精!”

    但她又想到過幾天就要隨她下山,心忖:“莫非一執掌起天蠍教來,就都會變成這樣的人嗎?一個人要失去了廉恥之心,是否還有顏面活在世上?哼!我寧可去死,也不學她那樣的無恥……”她邊想邊打,心神不屬,手法自是越見散漫。

    雲霄偶望月色西斜,疏星朗耀,知離天亮將近,心忖:“我這是和她胡攪個什麼?

    還是趕路要緊……”心念動處,忽地一收勢,笑道:“我可沒工夫陪你玩了,再見吧!”

    説着雙足一用力,倒走出去三四丈遠,又是微微一笑,抹頭就朝山下跑去。

    薛玲心中知道人家是故意相讓,暗中感激不盡,但在形色上仍是不服,嬌喝道:

    “不分勝負,你走得了嗎?”

    喝聲中,作勢欲追,那少婦咯咯笑道:“薛玲!算啦吧!人家這番好心,難道你竟不領情,再説你也追不上人家,如真不服,待我替你追下去。”

    薛玲嘴中沒説話,心裏卻道:“你追下,誰知是安着什麼心?”

    在她一念未了,那少婦人已追了出去,轉眼間已失去了蹤影。

    雲霄擺脱了那薛玲的糾纏,把腳程施展到極處,宛如脱弩之箭,直向山下射去,不消頓飯光景,已出了十數里路,後望那破廟,早已不見影兒了。

    此際,他正行到一個山峽處,左有懸崖,右有陡壁,月光恰被峯頭擋住,陰暗暗的,有些鬼氣森森。_雲霄依然加急地向前疾奔,打算路到月光處,再把腳步放慢。

    就在這時,谷口右面脊嶺上,出現了一條人影,疾飛而上,恰擋雲霄去路。_兩下跑得正急,山徑又仄,幾乎撞了個滿懷。

    雲霄身疾眼快,一照面就看出是破廟中那美豔少婦,心忖:“這婆娘又追來幹什麼?……”心中雖在想,仗着身法輕靈,身子微側,就讓了過去。

    來人也自立定,嬌聲喊道:“小兄弟!好高明的身法呀!”

    雲霄聞言停下了腳步,冷冷地道:“你又追來幹什麼?”

    那少婦道:“喲!好橫呀!我那小侄女方才得罪了你,我趕來替她賠禮,這過錯了嗎?”

    雲霄仍是冷冷地道:“失禮的應該是我,我不該黑夜偷窺,要你賠什麼禮?”

    那少婦一聽雲霄口氣不善,再借月光細打量雲霄,本領不説,單那人物,簡直是子都再世,如何捨得放走,偏又被人家問住,忍着氣憤,把身子向前一縱,冷冷地道:

    “我知道你是癲老頭的徒弟,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雲霄道:“我管你是什麼人,誰又不和你結親。”

    那少婦聽到那結親二字,咯咯笑道:“你不和我結親,我卻是找上你了,就憑我這模樣兒,還配不上你麼?老實告訴你,我就是天蠍教的教主仇湄娘,江湖上都稱我花蕊夫人……”她話沒説完,雲霄已氣得手抖,怒喝道:“無恥賤人,你碰上小爺,想是活得膩了,識趣的快讓開路來。”

    仇湄娘一見雲霄發怒,生氣的樣兒更好看,嬌笑道:“喲!你這個小子沒良心,方才不是我暗中幫你,只怕早毀命在我那侄女的金針之下了,這時你卻橫起來了。”

    雲霄見她這嬌媚之態,越覺可厭,一眼瞥見路旁疏林以內,地頗平曠,忙即走進,喝道:“好個不要臉的賤婦,你這麼苦纏不休,當我怕了你不成?”

    仇湄娘笑道:“怎麼?你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麼,那容易,輸了可不準耍賴喲!”

    聲落人現,眼前縱落下一位老花子。

    就見他衣衫不整,步履歪斜,説話本就有些粗聲怪氣,加以他又醇態可掬,滿頭亂髮蓬鬆,端的是義醜又怪。

    雲霄一看就認出來是丐仙莫邪,心中好生驚喜。

    那仇湄娘卻被他嚇了一大跳,雖知不是善意,但卻摸不清來路。

    就見那老丐用手一招雲霄喝道:“你這小子真夠混帳的,放着正事不辦,半夜三更,跑來這裏和人打架,你認為我這位新娘子,是好惹的嗎?……還站在這裏幹什麼?是不是存心來襯我的行,再不走,我便對你不客氣了。”

    雲霄一聽,知道這位老師伯,是來此解圍的了,立即順風收帆,笑道:“是她瞎纏不清,我才不願理她呢。我看你們倒像一對壁人,喜酒我也不想喝,再見吧!”

    説完,將身一躍,便向林外走去。

    仇湄娘一見發了急,忙喝道:“小兄弟,你往哪裏走!”

    喝聲中,縱身前追,忽然眼前人影一晃,丐仙莫邪已攔在前面,笑道:“小娘子,追他幹什麼?論風流勾當,我老要飯的,可比他高明得多呢!趁此無人,咱們兩個不妨先成好事,然後再擇日拜堂,你看怎樣?”

    仇湄娘被他這一陣胡攪,又急又怒,嬌喝道:“你這醉鬼,如何來此搗亂,難道你就不知花仙仇貞的厲害嗎?”

    丐仙還未答言,旁邊樹後一個小女孩的口音,哈哈笑道:“你就仗着花仙就要吹大氣,如果是個天仙,不是人也吃得了麼?只有我師父看中了你,我小要飯的可討厭着哩,依我看,結個露水緣差不多,真要拜堂成親,誰要你這老妖精……”他還要往下説時,丐仙莫邪喝道:“我和小娘子的事,露水也罷,汗水也行,要你小鬼多開口。”

    仇媚娘一陣急怒攻心,方待發作,猛地想起一人,也顧不得生氣了,一言不發,抹回頭就跑。

    雲霄也倉皇地下了天山,直奔江西大庾嶺。

    大質嶺為我國五嶺之一,唐時張九齡開避新徑,嶺上多植梅樹,因名梅嶺。

    雲霄到時,已是三月末了,梅子早謝,就是有也成了黃梅,哪還有青梅子。

    到這時,他才知師父乃是要他磨練江湖,並不真的是要什麼青梅醉酒了。

    但是,自己既然到了梅嶺,總也得一探嶺上梅樹,雖然是殘紅已卸,那流水空山尚有落霞。

    於是,雲霄就直入梅關,倘徉於大庾嶺上。

    天有不測風雲,就在他遊興正濃之際,驟然之間,傾盆大雨,自天而降。

    此時,雖然正當中午,但因陰霾四布,暗沉沉的,宛如已臨黃昏。

    天地間,只聞得雷聲隆隆和那嘩啦啦的雨水聲。

    雲霄任有一身武功,卻奈何老天不得,只好躲向一棵大樹下的崖洞中,總算免被雨淋。

    正當他方一穩下身子之後,望着長空長長地方吐出了一口氣。

    驀地傳來兩聲馬嘶,接着又聽有一陣吆喝之聲,也向這樹下走來。

    幸好他們沒有發現這崖洞,也好像沒有發現到人,他們就在那樹下,停了下來。

    來的是三騎三人,一個是伏在馬背上,看樣子是受了很重的傷,肩頭鮮血狂湧,被雨水一衝,全都化成血水,順着衣襟往下沉,沾在了白馬身上,都變成了紅色。

    另一個漢子道:“老二,快!且先將三弟放在樹上再説,狗賊們怕就要追來了。”

    另一個漢子道:“這已是梅嶺地面了,我不信他們還敢追上嶺來。”

    先前那個漢子道:“你少嚕嗦吧!百釀温玉缽人間奇珍,他們拚着命不要,憑什麼也要追上梅嶺來。”

    他們説着話,就見那個壯漢,就在馬背上,將那傷者往助下一挾,雙腳離鐙,手在馬鞍上一按,人已拔起,飛上了那大樹。

    就在那人方一上樹的瞬間,樹下那人,倏地掄起手中馬鞭,唰唰唰,一連三鞭,趕跑了三匹馬,一探手,他也上了樹。

    那個受傷的人,沉吟了一下道:“大哥!那……那缽……快……快藏好,咱們就是全完了,也不能把寶物便宜了賤人。”

    那被喚作大哥的人,嗯了一聲道:“對!咱們鄱陽三英,不能塌這個臉,寧死也得把寶物送到莊主手裏。”

    他説着,一眼看見樹根下的一個洞穴,就將一個紅布包袱,塞向那洞中。

    哪知,這洞穴竟是直通雲霄藏身之處,他這時靈機一動,就探手取了下來,又順手一塞放入一道裂縫中。

    正當他方將那包袱藏好,洞外忽然傳來一陣驚心動魄的狂笑,笑聲淒厲,刺耳已極。

    跟着就見雨水中,有兩人飛縱而來。

    頭前一個,是個身材修長的中年文士,頭戴灰色方巾,身穿灰色長衣,四方臉,稀疏疏生着幾根老鼠鬍子。

    另外一個人,卻是個矮子,高不滿四尺,穿着華麗,從打扮上看,是個女子,但她那容貌,卻醜陋已極。

    他們一來到樹下,似已發覺樹上有人。

    那中年文士仰頭笑道:“鄱陽三英在江湖上可是成名的人物,幾時變成了鼠猴了,下來吧,跑不了你們。”

    須知邵陽三英也是江湖上聞名的人物,老大名叫出水較單伯通,老二碧眼蟾單仲立,老三趕浪水蛇單叔全。

    他們弟兄三人,可説是交遊遍武林,也都有一身絕技,尤其水中功夫更具特色。

    但因為了一個色字,鬧成這樣的狼狽。

    事情是從梅嶺雙嬌梅韻、梅影兩姐妹身上引出的,他們兄弟三人看上了梅嶺雙嬌,恰在這時,梅嶺綠萼莊也傳出來消息,論是無論何人,能找到那百釀温玉缽獻與綠萼莊,兩姐妹任選其一嫁與為妻。

    這一個消息,剎時間,傳遍了江湖,確有不少的人,捨生忘死去找那温玉缽。

    單氏兄弟因和衡山鬼王谷馬震天相熟,也知道當年阿房宮追殺玉面封狼的事,於是就藉着去向馬震天拜壽為名,進了鬼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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