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孫哲真的就抱着孩子去參加了同學聚會。他搖晃着走進來,招來朋友們的一致訕笑。“超級奶爸!”“以前在班上真沒看出你有這潛質啊!悶壞悶壞的!”“可記得你扔紙條給我,説晚上到我家睡覺,結果沒扔準,扔到王珏位子上,給老師收走下課找你談請你家長的事了?”
孫哲搖頭嘆氣:“你這人,最不地道,看我被冤枉了,你都不站出來説是扔給你的。我今天,是特地抱兒子過來問你要紅包以雪當年之恨的。你都是派出所所長了吧?今天你請客?”
被稱作派出所所長的是個胖子。“副所長,副所長。從小榨我到現在,我要是不當個黨的幹部,都不能滿足你貪婪的心。”
孫哲環顧四周:“人沒來齊嘛!十五年大慶都不齊?”
另一同學一擺手:“旁邊還有個包廂!你來遲了,罰酒三杯。叫你青梅竹馬陪你喝?”
孫哲一看,角落裏坐着一臉苦相明顯過得不好的舊情人王珏。同學們主動把位子騰出來讓他倆湊一塊兒,然後起鬨:“喝個交杯酒!”王珏看了看孫哲的兒子,説:“要不,我來抱吧!真好看!”
“沉着呢!還是我自己來。”
派出所所長站起來,舉着酒杯:“我提議,我們要敬為我們難搞的高三七班費勁心血的班主任吳老師一杯!來,大家站起來!一鞠躬!”
吳老師笑了:“我還打算多活兩年呢!你打算把我供你們家堂屋啊!你們這裏,有些同學不僅僅是高中同學哦,初中也是同學哦!也是我的學生!”
孫哲笑了,看王珏一眼,跟老師説:“我們倆,從初中起,就是您的弟子。”
吳老師:“是啊!還早戀,你看,我這樣的班主任有多好,也就敲打敲打你們,都不告訴你們家長。你們家長到現在都不知道吧?”孫哲和王珏突然就尷尬了。孫哲立刻保護王珏:“跑題了,跑題了老師。這就是您説的下筆千言,離題萬里。這是十五年同學會,不是調皮搗蛋學生控訴大會。”
另一男同學站起來:“我們班,可不只他們倆這一對,劉敏君和思宇也是一對兒。”
吳老師:“他們倆後來大學還考一起呢!劉敏君可以上北大的,非要跟思宇去那個軍事學院,現在好了,留大西北了,來都來不了。”一同學問:“後來不是分了嗎?”
吳老師:“不怨人家思宇,小劉自己看上班上另一個男同學了,據説,是現在流行的高富帥。”
另一同學彙報現狀:“人家混得可好了,上次我出差去他們那兒,可把我羨慕的呀!覺得西北其實也蠻好,要是混得好的話。”
吳老師:“你別説人家,你説説你,你混得怎麼樣?”
他不好意思地説:“我不行,我混得墊底,我倒現在剛混個部門經理。”
所長接話:“世界五百強好吧!你那企業你要混到總裁就麻煩了!中國就沒人了。”
旁邊另一個女同學接話:“就是,不比我們,頭銜印得老大:CFO。我老公是CEO,其實説起來,就是夫妻店,他開門面我管賬。”所長跟班主任説:“你別聽她的,今天晚上晚飯就她請了。都住小別墅了還哭窮!”
女同學辯解:“郊區小別墅,不值錢的。”
吳老師問王珏:“哎,王珏,我一直沒明白一個事情,那一年,你為什麼不參加高考?找你也找不到,這麼多年也聯繫不到你,要不是這次周邦偉運用政府力量查到你户籍叫你來,我們都以為你失蹤了。”
孫哲和王珏頓時如坐針氈。王珏磨磨嘰嘰地來了一句:“我去考也考不上,就不想拉班級後腿了。”
吳老師:“你胡説八道。你成績又不差,比你差的後來都考上大專了。一本不一定,二本可能性非常大的。是不是家裏出什麼事了?這麼多年過去了,還不能説嗎?”
王珏:“哦,我當時,蠻受打擊的,我爸爸媽媽離婚了,我就跑到鄉下爺爺奶奶家去了。”全桌同學嘆惋:“哎喲!這也算是個事兒啊!到今天,我們的孩子,估計班上一半的父母都離異了。就為這,你不考大學?”
所長觀察了孫哲的表情,説:“我劇透一下,我感覺孫哲肯定是知道王珏不考試這件事的,當時他倆好啊!你怎麼不勸勸她?”
孫哲:“呃……我……我……不合適吧?人家家的事。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喝酒,喝酒!”
所長又問孫哲:“哎,你小子,現在混得好啊!”
“我哪點好了?”
“你老婆牛逼啊!你老婆在美國吧?”
“我靠!你這哪是派出所所長?你這是情報局的呀!克格勃?她剛走你就知道了?”
“哼,我還知道你老婆這次出國,是李市長欽點的呢!市裏報上去的那張表上,本來沒你老婆的,是後來李市長加進去的。”
孫哲:“不可能,你這肯定是小道消息。這次她出國學習的事,就是她張羅的,因為她市裏才辦的這屆學習班!你淨胡説八道,你以後説的我也不信了。”
所長:“那我説得也沒錯啊,你老婆牛逼啊!哎,你呢,你現在幹什麼呢?”
孫哲愣了一下,哈哈一笑,開着玩笑説:“我老婆牛逼啊!我就什麼都不用幹了,我在家帶孩子。”同學起鬨:“你不説實話,悶聲發大財,還跟小時候一樣悶壞!説!説!你現在到底在幹什麼?”
孫哲想了一下,放下酒杯説:“我現在,自己單幹,搗鼓點電商。初始階段。”
吳老師問:“什麼是電商?”
一同學拍桌子:“嗨!吳老師,您落伍了!馬雲啊!李國慶啊!劉強東啊!這都是電商的老大!你以後,大約最發達的學生,就是孫哲了!他老婆跟市裏都有聯繫,他又做電商,以後,肯定!納斯達克!來!為納斯達克乾杯!”
聚會一散,大家酒氣熏天地往外走。吳老師囑咐學生:不要酒駕,找個代駕。我可不希望明天去局子裏把你們一個一個贖出來。
孫哲抱着娃,非常清醒地站在門口,等着王珏出來。吳老師非常解風情地説:“孫哲,你負責,把王珏送回家啊!她住得遠。你不喝酒,正合適。她打車,我不放心,別半路把她給劫了。”孫哲讓老師放心。就見王珏面色紅潤地被所長攙出來。另一同學嘻嘻壞笑:“交給你了,我不燈泡了。白白。吳老師,您跟我走吧!”
孫哲抱着孩子,跟王珏説自己的車在車庫。王珏也沒客套,就抱着孩子等他。孫哲開車上來,把孩子固定在後面的嬰兒座上。王珏就坐在孫哲旁邊,幽幽地説:“我家,很遠,在城郊結合部。”之後,倆人一路沉默很久。
孫哲終於鼓起勇氣問:“你……還好吧?”
“就那樣。”
“你有孩子了?”
“都十一歲了。女兒。”
“這麼大了!”
“沒考大學,進了工廠就早早結婚唄!”
孫哲沉默良久,突然説了聲,對不起。王珏不説話。
孫哲又問:“他……對你好嗎?”
“誰?”
“你老公。”
“離了。從結婚一直打,打我也就罷了,還打女兒,我一狠心,就離了。”
“他……打你?”
王珏又沉默。
孫哲問:“那他打孩子幹什麼呀?”
“他説我歷史不清白,孩子不知是跟誰生的。”
孫哲問:“十一歲……?不應該是我的吧?”
王珏看孫哲一眼,不再説話。
孫哲也不敢説話。
王珏長出一口氣:“年少無知。放心吧,不是你的,就是她親爹的。”
孫哲又憋出一口氣,説對不起。王珏沒説什麼,只是指路。孫哲疑惑地看着一條很偏僻的荒野的路,忍不住開了大燈。一路顛得呀……在鄉間小道上開了足半個小時才到一個明顯城鄉結合部的地方,幾排平房。車停在其中一排平房前。
王珏説:“就停這兒吧!我到了。我自己回去。”
孫哲一把拉住王珏,果斷地説:“等等,我送你進去,不安全。”王珏悽然一笑:“沒什麼不安全的。”
孫哲堅持抱着孩子,送王珏回家。到了一座簡陋的房子門口,王珏跟孫哲説:“我到家了,你回去吧!”孫哲鼓起勇氣問:“你不請我進去坐坐?”
王珏不説話,想了想,開門。
門開了。房間很簡陋,倒是乾乾淨淨,但只有一間。一個小姑娘,瘦瘦小小,不太像十一歲的孩子,正伏案看書。她高興地喊媽媽,一回頭,發現媽媽帶了個男人,趕緊收聲。
王珏:“看完了?這是我女兒。”又讓女兒叫叔叔。女孩乖巧地叫了聲叔叔。王珏便説:“我不請你坐了,回去吧!”
孫哲擔心地説:“你怎麼能把孩子一個人丟在家裏?這樣多危險啊?”
王珏:“她早早就會一個人待家裏了。四五歲就開始了。也沒出什麼大事兒。我上夜班兒,所以,她習慣了。”
孫哲問女孩:“一個人在家,你怕嗎?”女孩看看媽媽,又看看孫哲,又搖頭又點頭的。王珏又催促他回去,不早了,別叫家裏人擔心。
孫哲出門。王珏送出去。孫哲突然問:“你,今天,為什麼去參加同學聚會?”他以為王珏會説為了見自己。王珏卻看看孫哲,淡定地説:“不是因為你,是因為胖子,他當所長了,查到我了,讓我去聚會。我想跟他説,能不能跟我們片區的城管説説,別收我的攤兒了。不然我沒法活了。”
孫哲心裏很難過很難過。他倉皇地掏出錢包,把裏面所有的錢拿出來,塞進王珏的手裏:“這個……你留着,給孩子買點書什麼的。”然後抱着孩子逃走。
第二天一早,孫哲抱着兒子,又到王珏家門口。敲門卻沒有人應。他問對面織毛衣的鄰居王珏去哪了,鄰居告訴他:“她在市場上擺攤兒吧!你去市場上看看,就在區裏最繁華的人民路上。”孫哲一手夾起兒子就回到車上。
孫哲把車停在馬路邊,抱着兒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穿梭,挨個尋找地攤兒,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背陰處,看見王珏的攤兒。她賣的是很便宜的草本植物,茉莉花,太陽花,吊蘭什麼的,小小的三輪車上,倒也五彩繽紛。王珏自己,則坐着繡十字繡,旁邊放着幾幅裱好的帶很便宜框架的成品十字繡。周圍人都在吆喝,王珏卻沒聲音,在鬧市中安靜得像一棵樹。
孫哲過去,儘量聲音温和,不嚇着王珏:“吃飯沒?我給你帶了我做的菜。”王珏抬眼看看孫哲,有些吃驚,但表情並不豐富,有些漠然。她低頭繼續繡十字繡:“我自己帶了。你來幹嗎?”孫哲説:“我聽胖子説,你騎車到三十里外的花棚去販花,這太沒有效率了,我今天,用車給你裝了一車過來。夠你賣一陣的了。你賣完了告訴我,我再替你拉。”王珏卻沒表現出絲毫欣喜和感動:“沒事淨搗亂。你拉那麼多花,我就這麼塊兒地方,放哪兒?花這兩天不賣掉,我回去又放哪兒?夜裏擱門外就給偷了。你拉回去吧!”
孫哲正要解釋什麼,突然王珏就警覺地四下望望,莫名其妙地就開始站起身飛快地把地上的布一收,所有的東西都裹進布里丟上三輪車,然後推起車就開始往巷子裏跑。幾乎同時,所有的小攤販都開始往不同的地方跑。孫哲抱着兒子跟,都跟不上王珏的步伐。
王珏跑得氣喘吁吁,藏在一個小街的拐角處,像個賊一樣探頭張望。不一會兒又來一老太太,肩膀上扛一包裹。王珏問老太:“是不是來了?”老太氣喘吁吁:“不知道啊,我看大家跑,我也跑。”
王珏衝孫哲一甩頭:“你去,替我們探探風,看看城管是不是來了。”
孫哲懵懂地“哦”一聲,突然想起來,問城管長什麼樣。王珏不耐煩:“有標誌,一看就知道。”
孫哲抱着孩子,在瞬間乾淨清爽的道路上來回溜達兩圈,回來了:“沒,沒看見什麼呀!”王珏不太相信孫哲的樣子:“你守着,我去看看。”
孫哲有點慌神:“哎哎!萬一他們來了,我這抱着孩子怎麼辦呀?”還沒等問完,王珏都沒影子了。
等把王珏的地攤佈置好,孫哲嘆口氣,跟王珏説:“別幹了,做點什麼營生不好。”王珏毫不猶豫地咬了一口葱捲餅説:“這個來錢!”孫哲猶豫半天,問她:“你每個月,要多少錢?我給你。”王珏看看孫哲:“幹嗎?我有手有腳的。”
孫哲回到車邊,發現車上貼了張違章的黃單子。他無奈地看着遠方。馬路的另一邊,騎警正挨個給沿街的每輛車貼單子。孫哲默默地坐進車裏,手中抱着兒子。他開着車返回城裏,直接去了張嘉平那裏,剛要敲門,正碰上推門而出的張嘉平。
孫哲:“出去?”
張嘉平:“回家。”
孫哲不打算兜圈子了,張口直言:“我要問你借錢。”
張嘉平:“出什麼事了?伯父的身體不好嗎?”
孫哲:“不是。我……自己的事。”
張嘉平:“哦?”
孫哲:“我小時候,我高中的時候,做了一件讓我很……呃……一輩子……呃……現在看來,是非常惡劣的事。”張嘉平看着孫哲,不説話。孫哲硬着頭皮説:“別的人,我都不敢講,我,只能,求助你。”張嘉平沒再追問,爽快地問要多少。孫哲自己還在那裏糾結:“我高中的時候,和我們班女同學好,呃……出事了……”説完心慌地看了吉泰一眼。
張嘉平有些不安:“搞大了?”孫哲點頭。張嘉平看看吉泰,示意孫哲:“我的意思是,事情出得大不大?”孫哲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沒生下來,打掉了。我那個……她……去了縣城。當時,我們都沒什麼經驗。她發現的時候,都五個多月了。”
張嘉平鬆口氣,問需要他做什麼,孫哲沮喪地説:“她現在,過得很不好。其實,是我的錯。今天,我去看她,她在擺地攤,被城管抓……已經是……很多次了。”
張嘉平問孫哲想怎樣,孫哲想幫她開個花店:“其實沒多少錢。”
能解決她生計,不用到處亂跑。她,還有個女兒要養。
張嘉平一點沒猶豫,又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卡:“還是這張卡,留你這裏。分寸你自己掌握,不要……不要影響到家庭。靜波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她……她要是知道,你猜她會怎樣?”孫哲很堅定地説:“放心吧!她不會知道的。我也,並不想……我只是……贖一下……我覺得你會理解。”
張嘉平:“我完全理解。這事,就當我不知道,你今天沒來過。”孫哲看看張嘉平:“不言謝。”
李川奇開着車窗,沿街道緩緩行駛。靜波在一旁若有所思:“開了一天的會才能放鬆一會兒,現在我才知道你們領導靠公款旅遊也是很辛苦的。”李川奇淡笑不語,聽靜波淡淡地説她喜歡這種帶着霧的味道的夜晚。
汽車行駛過一條馬路,街角有個咖啡館,人聲鼎沸。門開啊關啊的,裏面喧囂的聲音很清晰。靜波好奇了:“這是什麼地方?這麼熱鬧?”李川奇看了一眼,向她介紹説:“這個呀,是世界上第一杯愛爾蘭咖啡的發源地。”靜波不解:“什麼是愛爾蘭咖啡?我只知道拿鐵、摩卡、ESPRESSO。”
李川奇找個街角,把車停下,帶靜波進去看看。他手臂上搭着風衣,推開那扇熱鬧的門。兩人坐下後,看到有個做咖啡的竟然是亞洲人的膚色。他非常嫺熟地在兑咖啡,一次二十杯。李川奇笑着跟靜波説:“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邵逸夫的親侄子一嗨!Jack!”
Jack是典型的廣東人模樣,他很友好地笑着衝李川奇打個招呼,然後一邊跟客人聊天,一邊繼續幹活。李川奇問他:“Jack,你還認識我嗎?”
Jack説:“怎麼會不認識?你不就胖了一點,多了幾根皺紋嗎?哦,還有,你身邊的女朋友換了!以前你帶來的那幾個,都不是她。”靜波眼睛睜得很大:“幾個?他有好幾個女朋友?你確定嗎?他從來沒跟我説過哎!”轉臉又衝李川奇用英文大聲説:“你説你是來工作的,卻帶不同的女人來這裏,你對得起我和我們的孩子嗎?”
周圍的男人女人迅速安靜下來,全部的目光都投射到李川奇身上。李川奇那個汗呀!環顧四周不知如何是好。Jack更是抱歉,馬上説:“喲喲喲,我不知道她是你太太。Honey,我是跟他開玩笑的。哪裏有這樣的事。今天的咖啡,我請,我請……你要什麼口味的?”靜波賊賊一笑,壓低聲音背過身衝李川奇説:“有人買單了……”李市長也調皮,衝Jack説:“你請是吧,給我兩杯最最mild的。”説完促狹地衝他擠擠眼。Jack心領神會。
等咖啡到了靜波的手上,靜波嚐了一口,又卡殼在那裏:“啊……Sostrong!你沒跟我説這咖啡是酒做的!”
李川奇笑了:“一百多年前啊,這是離碼頭最近的咖啡館。漁夫們出海打魚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衝進來喝一杯加了酒的咖啡,暖暖身子聊聊天。這家店,以前是全小鎮最熱鬧的社交中心啊!”
Jack對李川奇説:“你應該和你夫人留個影,紀念一下,我們這裏是無數次上過雜誌的!來,我幫你們拍。”
李川奇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靜波和李川奇肩並肩。Jack左看右看不滿意:“不夠典型,不像漁夫。”
李市長心領神會,衝靜波説:“看我!”他把咖啡表層的泡沫沾在嘴唇上形成一條白鬍子,露出白牙燦爛一笑。靜波也學他,倆人相視一笑,靜波也把手機遞上請Jack捏下一張。
Jack很high地要求他們再來一張親熱一點的,以後掛這裏的牆上,告訴所有女人,這個男人是有主的!李太太就可以放心了。
靜波哈哈大笑,腿撐在旁邊的凳子上,摟住李市長的肩膀,把嘴唇噘起來,假裝親李川奇的樣子。Jack拿着靜波的手機又捏了一張。靜波快樂地一眨眼,對咖啡師傅説:“你要記得掛起來!我一定記得發給你!”
正説着,一對男女在嘈雜的人羣中艱難地往咖啡店外移,男的一拍李川奇的肩膀,詭秘一笑:“Poorman,waitandseewhatwillhappentonight.”(可憐的人,今晚你有得好瞧了。)那個女的則壓低聲音跟靜波説:“Darling,forman,youmustkeepaneyeonthemforthewholenight.”(親愛的,對男人,你永遠要睜一隻眼睛盯着他們。)靜波使勁點頭。
靜波和李川奇唱着歌,很high的樣子從咖啡館裏摟摟抱抱地出來。李市長穿上風衣,聽靜波沉醉地詠歎一聲哼唱起來:“我太喜歡這裏了!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
李川奇深情回應:“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深,月亮代表我的心。”倆人一路晃着走到碼頭邊,碼頭在咖啡館外不遠處,老爺車就停在一邊。遠處,船火星星點點,霧氣漫漫。靜波出神地看着遠方,目光迷離。身後,是同樣迷離的李川奇。靜波輕聲感嘆:“太美了!請停一停。”
冷風吹來,靜波一縮脖子。李川奇温柔地打開風衣,將靜波裹進衣服裏。身後,一輛舊金山格調的有軌電車駛過,帶起的風拂過他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