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光剛剛進入山口,驀聞山口外傳來慘呼與暴喝之聲,立時返身外奔,來到山口外一看,剛剛和他説話的智真禪師與膠東漁叟等均已橫屍地下,心中暗駭道:“此人出手又狠又快,不知是怎樣的人物?”
俯身細一檢查,竟發現均是被震斷心脈而死,智真禪師等每人都具有三四十年的精修功力,想不到僅只一瞬間便被人打死,此人武功之高可以想見,此時來路又走來一羣看熱鬧的江湖人,為免不必要的誤會。正待返身再進山口,突然身後一人,冷冷哼了一聲道:“站住!你是丐幫什麼人門下?”
霍地回身一看,卻聽“綠林聖者”正揹負雙手,冷冷地瞪着他,心頭一轉之下,立用傳音入密功夫答道:“晚輩地靈門武繼光。”
綠林聖者倏然面現驚容的啊了一聲,繼光接着又道:“只因金蜈宮對晚輩行動十分注意,是以化裝丐幫弟子以為掩飾。”
運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至少須具有一甲於以上的功力才能使用,晚一輩的人物中,雖有不少出類拔萃的,但要達到繼光這種功力,卻是絕無僅有,於是,綠林聖者再無懷疑,隨向他一招手,也用傳音入密功夫對他道:“既是武少俠,請隨老朽來。”
話落身形倏起,直向一條幽境馳去,繼光亦步亦趨,緊隨其後,二人腳程都快,剎那已越過數處山崗,轉入一秘密山谷,來到一座小小寺院之前。
綠林聖者毫不遲疑的飄身進入,直趨殿後一間靜室,推門入內一看,裏面竟坐滿了人,而且個個都是足以震撼江湖的風雲人物。
有少林紫虛上人,武當天龍道長、凌風道長、崑崙廣法道長、五台普靜禪師、峨媚羅浮子,另外還有一位寶相莊嚴的白眉和尚,和許多不認識的人。
大家見綠林聖者領了一個小叫化進來,不禁齊感一怔,綠林聖者哈哈一笑道:“我來替諸位引見,這位小友便是邯鄲老人的衣缽傳人武少俠。”
室內立起一片驚詫之聲,繼光雙手抱拳,深探一揖道:“在下武繼光,參見諸位前輩。”
閉目盤坐的那位白眉老和尚,驀地雙目睜開,對他一看,立時又把眼睛閉上。
天龍道長笑容可掬的道:“施主不必多禮,快請坐吧!”
這靜室之內坐的都是武林碩彥,以及各派掌門人,照説哪有他的坐位,但邯鄲老人在江湖之上輩份祟高,較比天龍道長還要高出半輩,同時他自谷底獲得奇遇,二次出現江湖之後,幾次的硬拼狠鬥,已成為武林人人矚目的風雲人物,是以大家都對他十分器重。
繼光告罪坐下後,天龍道長又復帶笑問道:“施主此次前去漠北,可曾得到什麼消息?”
繼光遂把在漠北的情形概略説了一遍,天龍不禁慨然嘆道:“楚水長鯨一代大俠,想不到葬身於漠北!”
由武子亮又復勾起了他對師弟鐵木道長的悼念,説完又復輕輕一嘆。
綠林聖者突然插言道:“照此説來,那金蜈宮主人必是苗疆遺孽無疑,她既敢於與中原各派為敵,實力必然不可輕侮,此次黃山之會,鹿死誰手還真難説呢。”
白眉和尚倏然雙目睜開,低宣一聲佛號道:“果不出老僧所料,金蜈宮已傾全力來到黃山,其用意不問可知,如此一來,不啻是中原武林人與金蜈宮的最後決鬥,唉,這場劫殺真不知將有多少人送命。”
天龍道長沉吟道:“若照近日情形看來,金蜈宮來人的武功,似乎個個都不弱,但金蜈宮主人還未正式露面,我等能否敵得鴻蒙紫氣,實在難説得很。”
凌風道長突於這時面向繼光問道:“武少俠近由漠北迴來,深悉金蜈宮虛實,可知金蜈宮的意向如何?”
繼光道:“據在下猜測,金蜈宮此次傾全力南來,意在一網打盡中原武林人物,至於她採取什麼手段,那就不得而知了。”
白眉和尚乃是少林碩果僅存的一位長老,也就是擔任黃山論劍仲裁人的元元大師,此刻已由禪牀之上立起來,沉聲道:“金蜈宮所倚恃者,無非是‘鴻蒙紫氣’,屆時但能破解此種真氣,其餘便不足為慮了。”
綠林聖者曾吃過鴻蒙紫氣的虧,深悉此種先天真氣的威力,不覺微嘆道:“説來實是慚愧,老夫在野狐禪寺之時,竟然失手於一個女子之手,迄今不知此女是金蜈宮中什麼人物。”
繼光接口道:“她是金蜈宮主人之幼徒,此次並未隨來。”
綠林聖者身為武林前輩碩彥,大羅天罡掌威力絕倫,竟然輸在金蜈宮主人的幼徒之手,在座諸人除武繼光外,心中不禁一齊駭然。
繼光見在座都是些老氣橫秋的老者,自己許多話難於插嘴,而且又不知他們究竟作何打算,心裏十分蹩扭,當下立起身來告辭道:“晚輩擬至黃山周圍看看動靜,就此告辭。”
這批老輩人物都是自負得緊,武繼光雖然譽滿江湖,究竟是晚輩,是以都沒把他看在眼裏,故他起身告辭,也沒什麼人挽留。
走出靜室門後,凌風突出後面趕來,緊握繼光之手道:“據貧道所知,七派中人還沒有人能抵抗此種玄門先天真氣,小俠屆時務盼到場,否則事情很難説呢。”
隨把此次各派預定計劃,詳細對他説了一遍。
原來元元大師等的計劃是利用黃山論劍為餌,引誘金蜈宮的人蔘與,面由元元大師、天龍道長等與之較技,先將幾個主腦人物擊斃,其逃散餘孽,則由各派散在黃山四周的門下,予以各個鬥殺消滅。
繼光聽後點頭道:“此事不勞道長吩咐,不論各派計劃如何,在下早晚必定要與金蜈宮主人見個高低。”
話落微一拱手,人已騰空而起,疾向寺外飛去,他一心要找那暗中襲擊丐幫子弟的蒙面人,是以一出寺門,便儘量把身形掩蔽,順着剛才進山的那條石子小徑,深入黃山腹地。
他一路走着,跟睛卻不時四處打量,但奇怪得很,只覺空山蕩蕩,竟不見一個人影,連剛才進山看熱鬧的人也下知去向,心裏不覺十分奇怪,暗道:“怪呀!這些人究竟那裏去了呢?”
此刻天色已漸漸昏暗,晚風拂過,草木蕭蕭,顯出一片仲秋的悲涼景象,但他絕無退志,仍然一路搜索前進,驀然,身形在空中划起一道美妙弧形,人已飛燕掠波般向左側一處山巒射去。
顯然他已發現了什麼,越過山巒,是一處其隱蔽的隘谷,裏面顯然隱隱傳來人聲,循着人聲,潛至近邊一看,立時心裏冷笑一聲道:“原來你們都藏在這裏。”
腳下只輕輕一點地,人已如一縷清煙似地到了崖頭,伏身崖頭向下細看,只見谷中至少聚集了有一百多人,谷口及進入路則散佈着十幾個人,一個蒙面黑袍老者,和一個蒙面少年則緊扼進出要路。
只聽那蒙面老者陰惻惻的喝道:“金蜈宮主人約請各位來此谷別無他事,只是意欲和各位認識,現在請諸位報名出谷,金蜈宮決不損傷各位一根汗毛。”
繼光細看那批困在谷內的人,原來都是來看熱鬧的人,但不知怎會來到這裏?而這批人中,實有不少江湖高手,哪肯俯聽命於人,立時人羣中起了一陣騷動,更有人高聲喝罵起來,但也有不少軟骨頭,蒙面老者話音才落,便有少數人走到谷口,對那老者抱拳作揖道:
“在下黃河獨角蚊龍五,與金蜈宮素無過節,此來專為看熱鬧,請閣下高抬貴手。”
老者微揮了揮手,意思是令他走,跟着又一個人唱名道:“兄弟姓崔名於英,系西北綠林道上朋友,特向閣下借道經過。”
老者又輕蔑地揮了揮手,繼光暗暗詫異道:“這是什麼鬼把戲?”
就這時刻,倏然一陣慘呼聲起,第三唱名出谷的人,竟被老者猝然一掌震斃,繼光因離得過遠,故沒聽清他説些什麼。
突起的變化,竟把後來準備報名的人驚得連連倒退,蒙面老者卻如沒事的人一般,桀桀怪笑道:“金蜈宮的主張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此人鬼錄有名,不得不略加薄懲,諸位不必害怕,仍請繼續報名出谷。”
倏然人羣中飛出二人,大喝道:“金蜈宮簡直欺人太甚,爺爺偏不報名。”
呼的一聲,直向谷口射出,此人武功不弱,一躍居然四五丈高,去勢有如奔電。
驀然
一陣淡濛濛的紫氣倏由谷口湧來,那人立時狂嗥一聲,倒翻了回來.噗塌摔倒地下,七孔流血狂噴,剎那便行氣絕。繼光暗駭道:“鴻蒙紫氣?”
這一來,人羣突然沉寂起來,一絲死亡的威脅,像幽靈一般佔據了每個人的心頭,半晌沒有人出聲,也沒有人再上前報名出谷,繼光暗笑道:“剛才智真禪師等好意不讓他們進山,他們氣勢滔滔幾乎動武,這時出事情了,卻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出頭,真是一羣窩囊廢。”
蒙面黑袍老者見眾人已被淫威所懾,再不敢反抗,得意地桀桀怪笑道:“你們既不願報名出谷,那只有屈駕在谷內呆幾天,待金蜈宮主人查明白再説。”
突然,人羣中走出一個破衣小叫化來,朗聲道:“黃山不是金蜈宮私產,你憑什麼要把大家硬行留在這裏?”
黑袍老者不禁一怔,覺得這小叫化的口音極熟,當下也未在意,嘿嘿冷笑一聲道:“你是什麼人?膽敢出頭胡言亂語。”
小叫化就是武繼光,因為大家都為蒙面老者的威風所懾,才悄悄由崖頭飛下,挺身而出,當下哈哈一陣狂笑道:“小要飯的名叫‘要命郎中’,專門治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瘋魔之症。”
蒙面老者怒極,雙目綠光直從青紗中透射而出,猙獰的一笑道:“好呀!原來你是專門找岔來的,老夫倒不能不先行成全你了。”
倏地往前一趨身,手臂抬處,五道其黑如墨的勁風,嘶的當頭罩下,繼光一見這五道黑色氣勁,立時想起此人是誰,長笑一聲道:“你今天遇見我這要命郎中,只怕‘鬼手仙翁’啦!”
鶉衣微閃之下,人已到了他的側背,哈哈狂笑道:“這一式不夠狠,再來!”
蒙面老者見他一口叫破自己的外號,駭然一驚之下,更加暴怒如狂,暴吼一聲,身形呼的一轉,雙手箕張,環空一繞,左掌如封似閉,右掌虛虛往前一按,一股無形氣勁,暗潮一般向前湧去。
繼光知他右掌這招乃是虛式,實際煞着還在後面,但卻故作不知,仍然和先前一樣,腳下一滑,又往左面閃去。蒙面老者見他果然如此,不禁大喜,長笑一聲道:“小子你上當啦!”
左掌倏伸幻起一天掌影,呼的劈胸抓來,頓把繼光捲入漫天黑影之內,實則繼光早料到這一着,他是存心要試試這蒙面老者究竟有些什麼鬼畫符。
就這時刻,陡聞一聲嬌喝道:“蠢東西還不快躲,你是嫌命活長了吧?”
但見一道匹練也似的精芒,猛由崖頭倒卷而下,直向蒙面老者攔腰掃去,來勢空空突兀,攻招凌厲異常。
蒙面老者下見劍光有異,不敢怠慢,疾的一收掌,人已倒撤八尺。
繼光閃目之下,已看清來人乃是凌波仙子,當下故作驚魂甫定的樣子,仍然呆愣的站在那兒,雙目霎都不霎的呆看着她。
凌波仙子對他輕蔑的一撇嘴唇,倏地往前一飄身,短劍指着蒙面老者嬌喝道:“姑娘命令你們即時撤離谷口,讓他們都出去,否則莫怪姑娘劍下無情。”
蒙面老者果是鬼手仙翁,他曾經二次和凌波仙子動手,哪把她看在眼內,見她那付天真嬌縱的樣子,立時哈哈大笑道:“丫頭,老夫勸你這種小姐脾氣少發點,只怕此刻連你自己也走不了啦。”
“哼!你敢不聽姑娘的話?看劍!”
嘶!嘶!連環二劍劈出,她因自幼得海天神叟庇護,養成一付極其驕縱的脾氣,任何人也不能對她有半點拂逆,鬼手仙翁膽敢出言反譏,那還得了,立時全力運劍,沒頭沒腦的猛攻,此刻之間,攻出一十二劍之多。
一時漫天青芒亂閃,威不可當,鬼手仙翁竟被她攻得連退了好幾步。
繼光偷眼四下一看,窺伺在旁的蒙面黑衣人竟有二十幾個,再看谷中那些看熱鬧的人,人數雖多,去沒有一個夠得上和金蜈宮高手動手的人,若果等會混戰起來,勢必要死傷慘重,心念一轉之下,倏然轉身對那羣人大喝道:“你們如果想走就趁現在,等下在下可沒工夫來照拂你們了。”
喝聲才落,谷內那羣人已潮湧一般向前湧上,剎那已衝到了谷口,驀然
谷口傳來極其冷峻的冷笑,跟着一幢淡濛濛的紫霧倏然升起,首當其衝的十幾個人,就像滾湯潑雪一般,連半聲未哼便一齊頹然倒下,驚得後來的人,一齊駭然後撤,維光冷眼在旁觀察,已發現暗中必定藏有極其厲害的人物,立是縱身一掠,往前衝去,冷然一笑道:
“閣下如果是金蜈宮主人,不妨出來讓我小要飯的見識見識,暗中只知賣弄你那兩手鴻蒙紫氣,未免太過小家子氣吧?”
話猶未了,一股淡濛濛的紫霧,已由暗中靄靄襲來,繼光細察這團紫霧,比紫衣女和紫髯伯所發的似乎淡得多,但隱隱似包蓄着無窮威力,他久就有心和金螟宮主人見個高下,但苦無機會,此刻雖拿不準暗中襲擊的是什麼人,但猜想必是金螟宮極其厲害人物,心念一動之下,兩極棍元真氣業已提聚到了十成,正待發出硬拼一招。
驀然
耳畔傳來一陣急促的傳音道:“此時此地不宜顯露你那兩極混元真氣,快閃……”
語音熟悉,知是屢次向他暗中傳音之人,當下猛的一收掌,硬把行將發出的真氣收回,人也借勢飄移八尺,疾閃雙目向發紫氣的崖洞看去。
不料,就這剎那時間,紫氣倏斂,但覺一陣微風過處,忽然崖頭有人冷冷發話道:“你這假要飯的,不必魯班門前弄大斧,本宮已知你決然不是丐幫中人,但此刻無暇和你算帳,三天之後你若不死,那時便有你的好處。”
話落一陣寂然,知道暗中那人已走,不禁暗駭道:“此人縱不是金蜈宮主人,也必是一個厲害勁敵,以後倒得注意他幾分呢。”
但此刻情勢緊張,那批蒙面人已由四方緩緩逼近身來,把他和那羣看熱鬧的人,牢牢看住,再看凌波仙子車玉蓉時,攻勢也不如以前凌厲了,一支短劍已被縷縷黑色氣勁所壓制,顯然她已處在下風。
心中不由暗暗盤算道:“暗中傳音的那位前輩,既不贊成我使用兩極混元先天真氣,自然是不願我即時暴露身份,那麼目前這局勢如何處理呢?”
正自遲疑難決之時,驀聞先前站在黑袍老者身旁的蒙面少年,一聲厲嘯,陡的身形一旋,一溜金光已隨着身子一旋之勢飛起,宛如一條金色蜈蚣迎風飛舞,跟着嘶嘶嘶之聲大作,一蓬金芒驟雨一般向人羣中射去。
繼光駭然一驚之下,大喝一聲道:“這是百腳金蜈燕尾針,奇毒無比,快撤兵刃!”
聲隨人起,凌空發掌,呼,呼兩股猛烈罡風,狂飆般疾向那蓬飛針捲去,但聞桀桀怪笑之聲倏起,四下的蒙面人也一齊發動,頓時漫天金芒閃射,密如驟雨,急似飛蝗,齊向中央罩來。
那羣看熱鬧的江湖人,都是江湖三四流腳色,那裏能抵禦得了這宗歹毒暗器?但見一個個扎手紮腳狂呼慘叫倒下,頓時遍地皆是死屍,直急得繼光眼都紅了,他一方面自己要用劈空掌勁,震開那些飛針,同時還要照顧別人,自然抽不出身來攻擊蒙面少年。
正自忙得團團亂轉之際,只見凌波仙子一聲嬌呼,一個踉蹌幾乎倒地,顯然她已身中飛針,還幸那蒙面老者已在少年發暗器之時自動撤後,是以還能勉強運劍掃打飛針,繼光一見不由心裏大急,身形呼的一掠,已到了她身旁,高叫道:“姑娘可是負傷了?待在下掩護你出去吧!”
凌彼仙子柳眉一皺道:“不勞你費心,相信我還能支持。”
跟着嘶嘶發出二劍,但這種燕尾針奇毒無比,任你內功如何精純,也無法阻止毒性蔓延,她中針後因須連續運劍擋開繼續飛來的燕尾針,致未能及時將穴道封閉,此刻再猛一用力,人已無法再行支撐,削出二劍後,又復向前踉蹌搶出二步,手中短劍立即垂下。
試想在那種飛針漫天飛舞之際,怎能有片刻的隙漏?尚幸繼光就在身畔,立即一聲大喝,呼呼兩掌迴環劈出,跟着手指疾伸,替她把穴道封閉,就勢把她往身上一背,人已騰空而起,疾向谷口飛掠而去。
鬼手仙翁一見他向谷外逃脱,倏發一聲尖鋭怪嘯,人也跟蹤飛起。正當他身形躍起之時,驀然
一蓬綠光,亂箭一般向谷口射來,一時絲絲之聲大作,驚得鬼手仙翁中鬼爪連揮,疾發三掌,才算險險避過,騰起的身形不得不又落回谷口,俯身拾起射來的那些暗器一看,不禁大吃一驚,那裏是什麼暗器,原來竟是一把松針。
此人能隨手摘取一把松葉當暗器打出,顯然內功已到摘葉飛花,傷人於無形之境,鬼手仙翁雖然毒辣無比,但自忖沒有這份功力。
這時那羣蒙面人業已將看熱鬧的人全部解決,一齊集合到了谷口,向鬼手仙翁問道:
“那小叫化呢?”
“被他逃了。”
蒙面少年倏然把面罩一掀,冷笑道:“任他逃上天去,我銀刀摩勒也要把他抓了回來。”
鬼手仙翁冷冷瞥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銀刀摩勒知他倚老賣老,不以自己的話為然,賭氣一縱身疾向谷外奔去。
再説武繼光揹着凌波仙子一路急奔,他有過一次救石逸的經驗,知道這種歹毒暗器絕不能久延,是以把輕功施展到了極致。
凌波仙子雖然中毒甚深,因自幼服食靈藥過多,體內自生一種抗毒本能,故神志並未完全昏迷,這時被一個小叫化背在背上,心裏實在蹩扭得很,她平時便有潔僻,眼看那件又髒又臭的鶉衣,心裏真想作惡,想着掙扎下來吧,自己又沒有那份力量,只得索性把眼睛一閉,根本不去看它。
只覺一路和騰雲飛霧般,在亂山中狂奔,跑了足有頓飯時間,方才停步,睜眼一看,小叫化已把她放置在一個山洞裏,正自俯身在替她察看傷勢呢,她平生就沒和男子接觸交往過,怎肯讓一個小叫化在身上亂摸呢,不禁發急的叫道:“你快走吧,我不需要你幫助。”
繼光那知她的意思,仍然繼續檢查,嘴裏卻答道:“這種百腳金蜈燕尾針歹毒無比,不把它弄出來怎麼行?”
“不要碰我,我不需要你療治,你再不走開,我可要罵啦!”
繼光這時已經發現,她身上中的燕尾針,比上次石逸中的還要多,只是苦於沒有吸鐵石,百毒尊者所贈的那瓶解毒丹又吃完了,不禁皺眉道:“你不要着急,待我帶你去找我朋友,他是江湖聞名的百毒之祖,任何劇毒他都有辦法療治。”
説完又俯下身來,將她抱起,凌波仙子雖知她是好意,但卻不知他是繼光化裝的,是以心裏着急異常,掙扎着喊道:“你這人怎麼這樣不知進退,男女授受不親,誰要幫忙嘛?還不快點滾開!”
繼光也忘了自己已經化裝,聞言一陣哈哈狂笑道:“好個男女授受不親,算我武繼光多事好不好?”
話落縱身向外躍去,凌波仙子不由驚呼道:“你是武……”
心裏一急,人已昏厥過去。
繼光賭氣飛出洞外,原準備去找百毒尊者,那知剛剛腳落實地,驀聞一陣陰森森的怪笑道:“我以為飛上了天呢,原來你小子藏在這裏。”
颼!颼!三條黑影,箭疾的射到,第一個便是銀刀摩勒吳倫,再後是獨目斜嘴,黃髮撩牙的“獨眼鷲”和紅袍喇嘛多倫巴。
眼看這批金蜈宮的一流高手來到,繼光不覺暗暗心驚,若果他一個人,絕不怕這批人,如今有個凌波仙子在洞內,事情便不簡單了。
銀刀摩勒一落到當場,立刻戟指着繼光,大刺刺的道:“小要飯的,那負傷的女孩你劫持到那裏去了?”
繼光瞥了他一眼,仰面冷冷的道:“你管不着。”
多倫巴與凌波仙子有殺師弟之仇,只因當時並未在場,故未出面,這時聽説她就是被這小叫化救走,立即往前一趨身,衝到繼光面前道:“小子,今晚你若不把那婆娘交出,佛爺要你的命!”
繼光仍是那般面無表情,輕蔑的一曬道:“是麼?”
“不信你就試試!”
大手一伸,劈胸抓來,在他的意思,認為象這樣一個小叫化,還不是到手成擒,不料手掌才伸,人影已無,一股極大的掌力,已由側裏襲到,侖卒中不敢硬接,身形一轉之下人已斜跨五步,回頭一看小叫化仍然若無其事的站在那兒。
多倫巴在金蜈宮的地位絕不在三苗之神等人之下,此刻在一個小叫化面前,一招未走便被逼退,臉上頓覺發燒,暴吼一聲,縱身揮掌又復攻了上來。
就這時刻,人影一閃,符小娟突由繼光身後縱身而出,藍衫飄飄直向多倫巴迎去,她因穿的是繼光那套衣衫,星月微光下,多倫巴誤以為是繼光,不由微感一怔,而符小娟早於這時反把招式展開,急如一陣狂飆的向他捲去。
繼光猛見符小娟來到,不禁心裏一動,他曾和她約好,令她住在宣城,直到莫丹鳳的真實消息得到後才可以離開,何以她突於這時來到黃山?
心念才轉,銀刀摩勒已縱身到了他面前,陰惻惻的道:“小子你是準備敬酒不吃吃罰酒?”
繼光深恨刀摩勒陰險毒辣,同時曾經説過,必須親手格殺他,如今自己化裝成小叫化,因為不願於這時暴露身份,故儘量隱忍,銀刀摩勒見他沒有答腔,又逼近二步,滿面殺機的喝道:“還不快與我説出來,等到少爺動手可就沒有你的便宜啦。”
繼光冷冷一笑,仍然沒有答理,就這時刻,倏又從繼光背後轉出一個文生公子來,指着銀刀摩勒罵道:“狗賊,你不用耀武揚威,今是你的死期到啦!”
一道精芒飛起,倏向他劈面捲去,劍氣森森,凌厲無比,銀刀摩勒侖卒之下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一連倒撤了十多步,才騰出手來拔刀。
這人來得十分突兀,連繼光也覺一怔,暗付道:“這是誰呀,怎麼從來沒有見過呢?”
細看他的招式步法卻又熟悉異常,但總想不起在那裏見過,他因一心掛着凌波仙子的傷勢,急待把金蜈宮這批人打發,閃眼場中一看,除了銀刀摩勒和多倫喇嘛外,就只有一個獨眼鷲在場,暗忖:“車姑娘的傷勢已經刻不容緩,符小娟已來到,正可着她看護,自己便可抽身去尋百毒尊者了。”
想到這裏,倏然往前一趨身,衝到獨眼鷲面前,大喝道:“你們若不即時撤走,小爺可要不客氣了。”
獨眼鷲本沒有把這小叫化看在眼裏,是以銀刀摩勒等動手,他連正眼都沒看繼光一下,這時見小叫化居然向他挑戰,不禁仰面一陣怪笑道:“老夫本無意和後生小輩動手,你既自行上來尋死,那就莫怪老夫以大欺小。”
繼光見他那副驕狂之態,心裏不禁暗暗發笑,兩臂微微凝功,舉掌正待拍出,驀然,遠遠一聲清嘯倏告傳來,嘯音尖脆,直似鳳鳴九霄,縷縷不絕。
獨眼鷲聽後憤然色變,高喝一聲道:“此間事暫且放着,我們撤!”
話落身形倏起,急如箭矢的循着嘯聲疾射,銀刀摩勒和多倫喇嘛,也立時收掌後撤,如飛的奔去。
符小娟挺着那柄銀色彎刀發怔道:“這羣東西在攪什麼鬼呀?”
繼光目光炯炯地只是看着後來的那書生,嘴裏卻漫應道:“大概是另外又發生了什麼事吧!”
符小娟噗嗤一笑道:“我來替你們介紹,這位是你久所傾慕的伊人兄。”
繼光暗詫道:“我並不認識此人呀!”
但表面卻不能這樣説,仍然含笑卜前寒喧道:“原來是伊兄,久仰,久仰。”
那書生輕聲客氣了二句,卻不肯走近他的身旁,繼光也未在意,復又對符小娟道:“你怎麼也來了這裏?這事若讓金蜈宮知道,會想到我失信呢。”
符小娟格格笑道:“現在還怕他們什麼嘛?我保證莫丹鳳那死丫頭死不了。”
那書生忽然狠狠的白了她一眼,符小娟不禁又格格笑了起來,繼光皺眉道:“難道你已經得了她的真實消息?”
“當然羅,不然我怎會來到這裏。”
繼光還待追問時,驀然風聲颯然,百毒尊者滿面陰沉的飛躍而來,沉聲道:“如今風雲已十分緊急,大哥怎的還有興致在這裏談笑?”
繼光不禁一驚,倏然想起凌波仙子之事,忙道:“二哥你來得正好,我有一個朋友中了百腳金蜈燕尾針,情形十分嚴重,請你勞神替他把針取出吧!”
百毒尊者點了點頭,四人便一齊往右洞走去,這時凌波仙子的毒性大發,人已奄奄一息,繼光見後心裏大急,一把抓住百毒尊者的臂膀道:“二哥,她有救麼?”
百毒尊者摸了摸她的脈門長笑一聲道:“若果連這點點毒傷都無法施救,我還叫什麼百毒尊者呢?”
嘴裏雖這般説着,但卻不肯動手檢查傷勢,繼光知道他是因為對方是女的關係,遂轉頭對小娟道:“你替她詳細檢視一下好麼?”
白衣羅剎迅速向那書生瞥了一眼,格格笑道:“可以是可以,但你拿什麼謝我呀?”
百毒尊者立即從身上取出一塊馬蹄鐵來,遞給符小娟道:“你用這按在傷處,先把毒針吸出,然後再把丹藥替她服下,人就可以清醒過來。”
符小娟接過馬蹄鐵和丹藥,立即蹲下身去,替她解開衣衫,檢查身上傷勢,繼光等不便再呆洞內,遂一齊退到外面等候。
百毒尊者的丹藥靈效無比,時間不久,凌波仙子便已醒轉,那符小娟卻是調皮得很,明知她醒轉,卻偏不替她穿上衣服,而且更惡作劇地將她緊摟懷內。
凌波仙子昏迷中,驀覺一股辛辣臭味衝入腦際,全身麻木之感立消,人也霍然醒轉,睜眼一看,竟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藍衫少年懷內,符小娟這套衣服本來是武繼光的,再加上石洞昏暗,誤以為是武繼光,不覺驚呼道:“是你?”
立刻掙扎着思量跳起來。
“嗯……”對方輕聲漫應着,兩隻手臂摟得更緊。
“快放手嘛!”凌波仙子不禁發急起來。
但,對方絕不放手,一張臉竟氣咻咻的直向她臉上湊來。
嘖!嘖!連香了幾個吻,凌波仙子不禁又羞又急,掙扎着喊道:“你這人是怎麼攪的嘛?為什麼還不放手?再這樣我可要發聲叫啦!”
她這一掙,不僅沒有掙脱,而且發現自己上半身的衣衫,業已全部解開,對方的一隻手掌正在不老實的亂摸,她雖對繼光十分傾心,卻不能忍受這種輕薄,直氣得她粉臉通紅,猛力一掙,厲聲道:“你若再不放手,我可要罵啦!”
符小娟逗了她一陣,不敢再鬧,倏然一陣格格嬌笑,人已穿出了洞外,繼光忙迎了上來問道:“情形如何?”
小娟忍住笑道:“已經清醒了,你儘管放心吧。”
接着人影一閃,凌波仙子也已來到了洞外,繼光細看她的臉色,除了精神略現疲憊外,果然已經和好人一般,不禁暗贊百毒尊者果然不愧百毒之祖。
凌波仙子飛出洞外,籍着星月微光對着符小娟一看,立刻如遇蛇蠍般尖吼道:“原來你不是他!”
錚的短劍出鞘,直向她撲去,沒頭腦的揮劍亂劈。
繼光不知她們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急忙縱身上前高喝道:“住手!人家好意替你療傷,你怎麼打起人家來了呢?”
凌波仙子一見這小叫化來到,怒火更熾,尖吼道:“這事你管不着,我非要殺死這淫徒不可,他把我害苦啦。”
符小娟一面閃過,一面笑道:“我的好小姐,你怎麼這般寡情呀?剛才還親親熱熱的,為什麼現在竟要揮劍殺我呢,”
凌波仙子愈怒,劍似長虹,一味的猛攻,狀類瘋虎一般。
百毒尊者趕來找尋繼光,實在重大的事情,見她一味的糾纏,把正事都忘了,心裏大不以為然,倏地往前一縱身,呼的一掌把凌波仙子的短劍震斜,沉聲喝道:“目前風雲正急,你們怎的還有閒情逸致開玩笑鬧意氣?此人乃是白衣羅剎姑娘改裝,替你解衣療傷也是事非得已,況且同是女兒身,有什麼大不了的?”
百毒尊者以前輩身份出面鎮壓此事,果然收到了效果,凌波仙子經他一喝,腦筋也已清醒過來,不過對方雖是女身,但那“白衣羅剎”四字太過刺耳,她記得霧美人曾經提過遇到羅剎或者宮主們,便沒有她的好事等話,她既冒充武繼光,想必就是此人了,當下倏發一聲冷笑道:“白衣羅剎我認識你了,以後我再和你慢慢算這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