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OL的擔心很快就變成了現實。六月的一天,馮超專門找上門來告訴她,説JASON要回國去工作了。馮超是從他系裏的一個叫鍾建的博士生那裏得知的,因為MIS系通知鍾建,説因為JASON要回中國,原來給JASON的那個JOB給了鍾建了。馮超説,我問過JASON,他承認了。
CAROL一聽就慌了,撇下馮超就到隔壁去找JASON,想説服他。他開了門,堵在門口跟她説話,沒有讓她進去的意思。她剛一開勸,他就説他很忙,而且不想跟任何人討論回國的事,他開玩笑説:“連我父母打電話來勸説我,都被我三言兩語掛了電話,你不會是我奶奶吧?”
她怏怏地回到家,又叫SALLY去勸JASON。SALLY説:“我已經試過了,沒用。RUTH的父親前不久中風,癱瘓在牀了。老兩口都是快七十的人了,沒個兒女在身邊,也是挺慘的。六月十九日是RUTH的生日,她媽媽跟JASON通電話時肯定把這事告訴了他,所以JASON突然決定要回國。”
CAROL又去找靜秋,説:“JASON跟你談得來,你勸他別回國吧。RUTH又不是他老婆,為什麼要他回去照顧她父母?他寄錢讓他們去請人照顧不行嗎?他留在美國還可以賺更多的錢,寄更多的錢。”
靜秋説:“他也沒説回國是為了照顧RUTH的父母,就我所知,RUTH的父母住在J市,他要去的是T市的一所大學,並不在一個城市。你説他跟我談得來,那時因為我相信他的決定是有道理的,如果我跑去勸他,他肯定就跟我談不來了。你們也別去勸他了吧,他是個大人,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CAROL急得要命,恨不得哭,正想要不要叫艾米出面勸勸JASON,艾米跟她打電話來了,説請她去參加一個“三國四方會議”,討論有關JASON回國事宜。
到了艾米那裏,才知道所謂“三國”就是艾米,方興,唐小琳,現在加上她,就“四方”了。這四個人,從某種意義上講,是競爭對手,但碰到一個象JASON這樣的競爭對象,就沒什麼可競爭的了,所以大家好像都沒有什麼敵意,反正誰也沒打敗誰,與其説是情敵,還不如説是情友,至少説明大家審愛觀是一致的。
方興説:“我們得想個辦法留住JASON,他那樣的人,在中國目前這種情況下,是很難過得順心的。他不會搞關係,又不會巴結領導,沒後台,沒關係網,他能適應那種環境嗎?我看他回去真是找死,要不了三天就會後悔,而那時他已經回不來了。”
唐小琳想了想説:“留住他,很簡單,你們每人湊點錢給我買房子,買了房子就好辦了。”其他三個人都問:“為什麼?”
“那我們就可以把他殺了,埋在我家後院裏呀?現在我沒後院,殺了他埋哪兒?”
幾個人都哭笑不得,説我們在説正經的,你盡開玩笑。唐小琳説:“那你們説有什麼辦法?”
艾米説:“這麼帥的GG,一刀殺死太可惜了,應該做到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不如我們把他綁架了,關起來,好酒好飯養着他,我們每天輪流摧殘他,一直到這個‘温柔公害’被我們折磨致死,既是為民除害,也解了我們身心兩方面的恨。”
幾個人又異口同聲地嚷嚷:“你也就會亂開玩笑,還是説點正經的吧。”
艾米分析説:“RUTH的父親中風只是最後一根稻草,他肯定早就在準備回國了,因為上次我問他會不會留C大時,他就説過‘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到哪裏去’。我看他是老毛病又犯了,我説過他是職業逃犯的嘛。”
“這就是你們的不是了,”唐小琳指指點點地説,“知道他是這樣的人,還這麼成羣結隊地戀他,不是明擺着把他趕跑嗎?你看我,身先士卒,找個男朋友,犧牲自己,成全你們。如果你們三個當中有兩個像我這麼高風亮節,他早就結了婚,兒子都會打醬油了。他只有等到ONLY一個人戀他了,他才能安下心來生兒育女,傳宗接代。”
方興沒好氣地説:“還好意思説,男朋友換了幾屆了,還沒搞定,過兩天就來騷擾一下JASON。你比我們還糟糕,我們試過一次就罷休了,你試了不知多少次了。”
唐小琳硬着嘴説:“我那不是抓不到真正的JOHNNY,抓個JASON來頂替嗎?我又沒説要嫁給他,他至於那麼古板嗎?什麼年代了?在一起HAPPY一下還要拿愛情婚姻來墊底?我就不信滅不了他。”
艾米沒接岔,很乾脆地説:“那這樣吧,我們都把退堂鼓打響一點,讓CAROL一個人去把他搞定。唐小琳一直就有男朋友,我和方興找個機會告訴他我們也有了男朋友了,那他就知道我們三個人都GETOVERHIM了。現在就看CAROL的了,只剩你一個了,還留不住他,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CAROL急了:“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説呢?我——”。她從內心深處希望自己能留得住JASON,但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第二天,她躺在牀上,想來想去,想了很多套方法,都沒有什麼用,現在用什麼藉口去看他或者約他出來,他都會推脱。她甚至想到拍兩張自己的裸體照,用EMAIL傳給他。但她很快就否定了,那沒用的,最多讓他自己DEBUG自己一下。
她就一直躺在牀上胡思亂想,連午飯都忘了吃,一直到胃裏有點不舒服了,才想起來,再不吃飯就會皮膚過敏了。想到皮膚過敏,她靈機一動,乾脆不吃飯,餓着,再餓一會,就會真的過敏了,那時再叫JASON來送我去醫院,我做暈倒狀,他就得抱着我,一旦把他勾進温柔鄉了,他還會捨得回國?
説幹就幹,但一直餓到下午三點了,身上還沒出現多少風疹團,胃裏也沒到火燒火燎的地步,她想,這真是出了鬼了。平時稍稍一餓過頭,風疹團就風起雲湧地冒出來了,上吐下泄不亦樂乎,有時喉頭都水腫了。俗話説,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養着這過敏這麼多年了,現在用得上它的時候,它偏偏不來了。她想,再不能等了,再等一會SALLY回來了,煮包方便麪給我,那我的計劃就真的泡了湯了。於是她給JASON打了個電話,奄奄一息地説:“JASON,我——過——過敏很厲害,你——”。
她聽到他説:“我馬上過來。”她趕緊跑去把門虛掩了,又找出錢包、醫療卡,放在身邊,想了想,又把上衣鈕釦鬆開幾顆,彷彿喉頭喘不過氣時扯開的一樣,這樣就讓兩個小寶貝猶抱琵琶半遮面,欲説還休地在那裏探頭探腦。然後躺在牀上,閉上眼,等JASON來“發現”她人事不省。她在心裏説,千萬不要叫救護車,就用你的車送我,最好是看到兩個小寶貝後獸性大發,乘人之危,醫院也不送了……
她聽見有人敲門,知道是JASON來了,但她躺着不動,能動的話,還能賺得他抱她下去?她知道自己不算太重,擔抱下樓還是有點累的,如果他抱得太累的話,她就做掙扎狀,做踉踉蹌蹌狀,自己走下去算了。
JASON敲了兩下門,沒人應,知道情況緊急,也不做君子了,推開門就直闖進來,進了CAROL的卧室,搖搖她,問:“CAROL,怎麼啦?”
她指指自己的喉頭,嗓音嘶啞地説:“過——敏——,很——難受……”然後就無力地閉上眼睛。她感到JASON抱起了她,往外面走,她不敢睜眼,任憑他抱着她下樓,她第一次躺在他懷裏,心裏又激動又緊張。她感覺到他下樓後有點喘氣,可能自己太重了點,也可能他現在很着急,她想到他這樣看重她的生命,這樣心疼她,就很感動,又想到自己只有用這種方法才能騙來片刻的親近,又很傷感,不知不覺地眼淚就湧了上來,止都止不住。
“CAROL,別怕,不會有事的,”她聽見他有點喘息地説,“我們馬上就到醫院去。”她聽到他這樣輕聲温柔地安慰她,眼淚更多了,如果每一顆都是斷了線的珍珠,那她就大發了。她感到他已經把她抱到車跟前了,把她放了下來,一隻手摟着她,讓她靠在他身上,另一隻手開了車門,把她抱進去,調整好座椅,為她繫上安全帶,順手把她鬆開的幾顆鈕釦扣上了。她有點欣喜,心想他既然為我扣鈕釦,説明他注意到那裏了。現在只是因為救人要緊,他不能心猿意馬。她恨不得對他説,不用那麼急,做完愛再送醫院也來得及的。
因為是下午,路上有不少車輛,他沒敢開太快。CAROL希望他就這樣慢慢開,開一輩子不到醫院都沒問題。她擔心呆會到了醫院,如果醫生不問青紅皂白地就割開她的氣管幫她疏通疏通,那就糟糕了。如果醫生髮現她是在裝病,告訴了JASON,那也糟糕了,他肯定會從此把她當作一個撒謊的人來看待。她有點後悔撒了這個謊,但現在更正也來不及了。好在皮膚過敏是個誰也説不清原因的事,她以前也有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式的發作,有時滿身滿臉都是風疹塊,等跑到醫院,又全都不見了,連SHOW給醫生看一下都不可能了。
還好,醫院這一關沒露餡,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什麼也沒診斷出來。可能醫生也是見多識廣的人,看見過這種轉瞬即逝的皮膚過敏。不知醫生們對她的“HUSBAND”講了什麼,但JASON看上去也沒起疑心,見她安然無恙,也很高興,問她想吃什麼,她説想吃麥當勞,他就帶她去吃了麥當勞,又為她買了一些零食,兩個人就開車回來了。現在不好意思叫他把她抱上樓了,不過她還是做弱不禁風狀,賺得他扶着她上了樓。
回到她的卧室,他扶她躺到牀上,把幾袋零食放在她牀頭的一個桌子上,對她説:“以後餓了,如果飯還沒做好,就先吃點零食吧,不要把自己餓成這樣。你們女孩不是愛吃零食嗎?不要怕長胖,身體要緊。你好好休息,我過去了。”
她着急了,這不什麼都沒辦成嗎?勾引的勾字還沒寫出一撇,他就這麼過去了?一急,就口不擇言地説:“你先別走,我有話跟你説。”他站在她牀邊,等她説話。她指指一把椅子,説,“你坐下,不是三言兩語説得完的。”
他笑了,説:“怎麼?準備搞講座呀?您老人家身子骨好利索了?”説着,就把椅子搬過來,在她牀邊坐下,擺出一付洗耳恭聽的架勢。
現在她才想起她實際上沒什麼話説,或者説她想説的話有點説不出口,但她知道如果她沒話説,他坐一下就會告辭,只好硬着頭皮説:“我老人家其實過敏並沒有那麼厲害。”見他只笑着不説話,就索性攤開了説,“而且我老人家是故意不吃飯的,想餓得過敏。”
“我知道。”
她猛地從牀上坐起來,睜大眼睛望着他:“你知道還送我去醫院?”
他看着她,好一會才説:“你過敏是個事實嘛,當然要送你上醫院,而且你餓那麼久,餓得那麼難受,不就是為了這嗎?”
她只傻傻地望着他,不知道説什麼好。如果他現在過來抱住她,她一定要用拳頭狠狠擂他的胸脯,罵他,你這個壞蛋,你知道為什麼不説,害得我做那些醜惡表演?
但他沒動,只柔聲説,“CAROL,你不要這樣,我不值得你這樣的。”
他一聲“CAROL”叫得她心都發顫了,痴痴地問:“為什麼?”
“我——象艾米説的那樣,是DAMAGEDGOODS,説性格扭曲也不過分……我現在一點都不READY,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要什麼,我需要一點時間,”他很快又解釋説,“我不是叫你等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什麼了。”
“你是不是怕艾米她們難受傷心?”她急切地説,“她們都退出了,真的,她們説已經GETOVER你了,我現在是唯一一個想GETUNDER你的人了,所以你不必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了。”
他象看個小孩一樣看了她一會,笑了,説:“你真是個孩子。我跟你説過的,我有女朋友,而且我要回國去了。過一段時間,你就會忘了這事的。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在C城TECH那邊還要教課,要去準備一下。”他説着,就站了起來。
就在他轉身離去的那一刻,CAROL好像被人推了一掌一樣,從牀上跳起來,追上他,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把身體緊緊地貼在他背上。她感到他渾身一震,人彷彿僵硬了一樣。過了片刻,他開始掰她的手,一邊掰,一邊輕聲説:“CAROL,鬆開手,我會把你的手弄疼的。”
她十指交叉地合着兩手,摟在他腰上,緊緊的,心想,你就是把我手指掰斷了我也不放。他掰不開,停止了無謂的努力,默默地站在那裏。她感到他有點抖,呼吸也不太平穩了,她想他肯定是起了反應了。於是她抽出一隻手,慢慢地向下探去,她觸到了他的那個部位,像她想的那樣,已經變硬了。她乾脆用手握住,輕輕地撫弄起來。
她忘了現在她的兩手已經分開了,所以被他輕易掰開,他把她牽到椅子跟前,讓她坐下,説:“CAROL,不要這樣,你告訴過我,你媽媽説過,男人在這種時候,是很容易做他清醒的時候不會做不敢做的事的,但是等他清醒了——”
她生氣地嚷道:“你還記得我媽媽的話?那你記不記得我媽媽還説過沒有哪個男人能坐懷不亂,除非他從心底裏憎恨這個女人、鄙視這個女人。你憎恨我鄙視我?那你就滾出去!”
他解釋説:“你不要這樣亂猜,坐懷不動可能是因為憎恨和鄙視,但坐懷不亂只是因為尊重你,愛——護你。動而不亂,是完全可以——”
她用一種連她自己都覺得慘不忍聞的聲音説:“JASON,我只想要你給我一個BABY,真的,我不會纏着你的——”
“那又是為什麼?你只要想想你自己這些年對你父親的憎恨,你就不會——”
她絕望地叫道:“滾出去!滾出去!”
他嘆了口氣,説:“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倒在牀上,想哭,但是沒眼淚,想叫,但叫不出聲。腦筋一片混亂,象有無數個人同時在裏面大喊大叫一樣。她捂住耳朵,還是可以聽見那些聲音。她開始大聲哭泣,想以鬧制鬧,把那些聲音壓下去。
電話鈴響了,她知道是JASON打來的,如果他對她説:“剛才是我不好,你現在過來吧。”那她就立即跑到他那裏去,什麼也不説,只叫他愛死她,就這一次也行。但當她拿起電話的時候,她聽見他很關切地問:“YOUOK?”她砰地掛上了電話。
她走到廚房裏,找來一個凳子,踩在上面,打開抽油煙機上方的那個櫃子,從裏面拿出那套刀具,挑出那把説不出用途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