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
號外號外!二師兄血尿。急性腎炎發作住院。
偶們不懷好意地去看他,大師兄無比悲痛地説:“看看,女演員不好碰吧?功夫不夠深,鐵杵真要磨成繡花針了喏!才兩個禮拜,就搞成這樣!”
二師兄一巴掌拍過去,説:“沒有必然聯繫。你瞎扯什麼呀!”
小芹進來,美麗的女子,脾氣也好。笑眯眯地給二師兄剝桔子,一點不像八卦新聞裏的女演員那樣風騷,看着挺正常啊!
後來一問二師兄,二師兄得意地笑説:“輿論媒體這東西吧,有好有壞。我們治好了九十五個病人,媒體不來追蹤報道,沒什麼可報的,因為是狗咬人,不是新聞,治好是分內事,他們只追求那治不好的有差錯的極少數。給人的印象我們醫生就多麼無良。女演員也是一樣,都報道她們那部分另類的,被潛規則的,混亂複雜關係的。其實我最近因為認識小芹,認識了一撥女演員,都挺好的呀!因為媒體的安排,最終,我們倆一個無良的醫生,加一個放蕩的女演員,純潔地走到了一起。首先,我要感謝祖國,其次要感謝我的母親,然後我要感謝CCTV,感謝
各大新聞媒體,感謝你們的祖宗代啊!”
小芹笑得不行,在跟我們學她和二師兄第一次約會的情景。小芹説,就約在醫院附近,説是過十分鐘就下來,哪裏曉得一等就是一個半鐘頭,下來的時候釦子都扣錯眼了,只説臨出門接了個電話,一接就是一個小時。倆人坐桌邊點菜,前面是豐盛的咖喱膏蟹、古法蒸魚,二師兄比手劃腳地在形容下午的手術,什麼血噴房頂,什麼豬肉絛蟲可以在腦子裏盤幾盤,把小芹噁心得一點沒吃,他還好意思説:“難怪女演員都這麼瘦,原來是不吃飯餓的呀!”
我可以看出小芹未來的發展方向,要麼在這種血腥的敍述中茁壯成長,吃嘛嘛香,變成個大胖子,從此退出演藝圈,要麼就得厭食症了。
小芹跟二師兄約法三章,説約會前後遲到不能超過三小時。意思是,六點的約會早不能三點到,遲不能九點到。因為九點是飯店的最後點餐時間。
聽她這麼笑説倆人的故事,我也覺得,這個姑娘還是很善解人意的。
醫生找護士,導演找女演員,飛行員找空姐,這種固定搭配就是因為有職業上的理解。其他組合,誰受得了這種職業的特異性啊!
六六:好了,幕後花絮開始。
那天和我聊天的醫務處副主任.是個傳奇人物。他在病患那裏口碑很好。他在醫院也是爭議性人物.也許醫術不是很高明.但絕對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我看過他做兩台手術,我覺得我要是病患,被他做死我都會感謝他的,他太有語言天賦了。一般醫生做手術,病人清醒的話,大多是默不作聲的。他不是,他不但説,
而且解説得很到位。跟病患説:“你的角膜已經壞得一塌糊塗了,怎麼不早些來呢?小病不治成大病。”病患就説:“我治呀,越治越糟糕。”醫生就説:“看病要到三甲,要找名醫,你要是撞上江湖郎中,不是耽誤自己嗎?”病患説:“我在外地啊,沒有你們這裏這麼好的醫生。”醫生説:“你看,你到了繁華的大上海,你進了頂級的專科醫院,你找到了最好的醫生,再治不好,那就是你的命了,天意不可違。但是,今天我就要挑戰天意,我就要讓你重現光明。”
然後他把壞損的角膜剪下來,喊一句:“等一下,讓我選一個最好的角膜給這個病人。他那麼年輕,看不見世界,太殘酷了。
其他老年病人,給點光就可以了,不需要高質量的角膜。”其實當時盤子裏就一個角膜,沒任何選擇的餘地。他當着病患的面對着光看了看.説:“這個角膜簡直太好了!我做手術這麼多年都難得一見。煞清!一看就知道是年輕人的角膜,這種角膜給你用上,你再看不見,那你真是叫扁鵲華佗再世,都救不了你了。”
俺和旁邊的護士已經笑得抱作一團。問題是老兄自己一本正經,根本就是樂在其中。
手術結束後,病患緊緊拉着醫生的手,説:“太感謝你啦!
我是上輩子積德才遇到你這樣好的醫生啊!”醫生一本正經地説:“哪裏哪裏,我們相遇也是緣分,只要你恢復了,就是對我最大的獎賞。”
聽説,曾有温州老闆,術後因為感謝他,直接拍了五十萬的紅包給他,併到現在都是他的拜把兄弟。凡是經過他手的病人,沒有一個不向自己的親朋好友介紹的。他的生意絡繹不絕,資產沒有上億,也有好幾千萬。
我對他,恰恰蠻敬佩的。
各行各業.我覺得.都要學點心理學。與天鬥,與地鬥,與自然科學鬥,説到底,最終都是人與人之間的鬥爭。
4月19日
大師兄請假了。
昨天他帶着女兒去郊外看風景,回來南南就病了,感冒。越是小心,越是要生病。這是兩難的抉擇。我知道大師兄是希望在孩子能看能稍微_動一動的時候,讓她感受大自然。嫂子卻希望小孩足不出户,把家裏弄_成無菌病房,這樣等到腎臟的到來。
大師兄揹負着內心的責難和妻子的眼淚在家陪南南。
我們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所以他沉默的時候,我們一個組都不説話。
二師兄也請假了,將拷機交給我,説,沒有緊急的事嚴禁拷他。他受夠了約會的時候被我們呼回來的痛苦,有一次據説正好是好事行進—半的時候。
“你們知道這種感覺吧?你們體會過這種尷尬吧?我跟小芹一個月就見那麼一次兩次,湊個時間約一下那麼難,關鍵時刻熄火哦!你們有沒有良知啊?”
我真是無奈。我哪裏知道這兩個乾柴烈火已經到了大白天都要軋一下的境地。我儘量晚上不拷他,但沒想到到現在連白天都不能拷了。
“你好歹給我個時間限制,你們倆什麼時候不好事?”
“是這樣的。我們倆只要在一起,基本上就是白天黑夜幹革命。這叫加班加點。我們倆見一回好難得你知道吧?她一拍戲出去兩三個月,中間就回來一天。我又不能像人家那些大款,沒事就探班,倆人不就為這一天而活着嗎?不要打擾我們。”
所以,今天院裏我當家。組長出差,大師兄、二師兄全部放假。我需要三頭六臂!
白天一切皆安。到了晚上,完了,組長的一個病患發生腦梗,當場開始翻白眼。
考慮良久,我還是給二師兄去了電話。想來他們都累了一天了,晚上應該是二師兄保存體力、休息的空當。
二師兄電話裏咆哮:“你個笨蛋!”我把情況大致一説,他突然就收斂聲音説:“我馬上來,你做準備,十五分鐘後我進手術室。”
手術做到天亮,二師兄再打電話給小芹,關機狀態。二師兄説,她已經登機回劇組了。
二師兄説,他母親的要求對他而言實在是太難了。不找醫生,不找護士,不找同學,不找同事。
他説,除這些人以外的女人,他很難跟別人做到日夜廝守。小芹跟
他談一些藝術方面的事,他已經疲於應付了,而他跟小芹説手術的事,小芹説,不要聽。兩個人,最登對的時刻就在牀上。
二師兄的家史是我們科的傳統爆笑科目,他已經無所謂別人説了。
他的爹以前是我們科的老主任,在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躊躇滿志,基本一看就是未來部長級人物,天生的醫學世家,醫感特別好,手風特別順。我們現在的主任有句名言,叫做,一醫成名萬骨枯。每一個成功的醫生背後都背了好幾具冤魂。可二師兄的爹是個異數,用主任的話説,他可能是扁鵲的後裔,有透視眼,沒有他拿不下的手術。
可惜一代大家毀於大腿事件。
早在八十年代的時候,民風淳樸。那時候的副主任,二師兄的爹,年輕,荷爾蒙旺盛,在醫院值班時與護士調情,讓小護士坐他大腿上,可巧被糾風院長看到,從此開始坎坷生涯。調到另一個無關緊要的科室做主任五年,再回來繼續修副主任五年,待到混成院長,已然錯過了晉級部長的黃金年齡,最終卸任在局長位置。一個大腿,毀了我們院的光輝歷史,本來很有可能衞生部長從這裏走出去。
那個護士,就是二師兄的親孃,院長的二夫人。
所以二師兄的娘立此家訓,防患於未然,以免兒子被自己這樣的蘇妲己所害。
不過我們科也從此受益。自打有了老主任的大腿事件後,我們科民風就開化了,現在勾肩搭背,摟摟抱抱已然不算啥了。老主任在這點上,是深知羣眾疾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