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呀!”此起彼落的淒厲慘號之聲,悠長的撕裂本該是寂靜的夜。
驚駭的呼喊,人體沉悶的碰墜聲,揉成一團抑愁的血腥,分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聲音,分不清是哪一邊的人馬遭到不幸。
漆黑如墨,沒有星月的晚上,三盤山正響起震天的殺喊聲,兵器交擊聲,以及人類生命幻滅前,那種絕望無助的淒厲慘號聲。
血戰,進行有一段時間了。
當至尊教新任副教主,五毒郎君玉天,乘着血般殷紅的黃昏,下令攻殺至今,已經將近三個時辰了。
三盤山前坡,早已經變成血海屠場,修羅地獄。
照理説,玉天帶領着江湖上有名悍不畏死的嶺南三十六人熊和大批至尊教徒,攻打毫無防備、沒有高手的三盤山,應該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可是,出乎玉天意料之外,當他命人進入梅花林中,忽然三盤山上警鐘大作,而入林的那些人馬,就像無頭蒼蠅般,在樹林內轉來轉去,不知搞啥名堂。
微怒這下,玉天再派三十六人熊中的數名進林中領隊。結果這幾名人熊,一進樹林,也變得茫茫然,不知所以來。
玉天這時方才有所警覺,但是,來自桃源山莊的幾條人影一撲入林,便毫不留情地痛下殺手ㄛ幹掉林中近五十名的至尊教徒,和三十六人熊。
於是血戰,便如此展開。
桃源山莊中出來的人,正是地獄門主李逸塵、五殿主席老爸、和小賭的師父陰勝。
也可以説他們是三盤山上,桃源山莊中唯有的幾名識武的人。
以如此微薄的人力要應付五毒郎君玉天的攻擊ㄛ這個擔子是如何的沉重。
因此,玉天並不擔心那勞什子什麼樹林,於是他威脅着道:“林中的人,如果不出來,別怪我五毒郎君使毒,順風送人整個三盤山。”
他以為,只要解決了桃源山莊僅有高手,到時再遣人砍掉樹林,桃源山莊便可輕易地攻佔了。
但是,天下事豈能盡如他意?
地獄門主在五毒郎君的威脅之下,的確出林一戰,可是甫出林的三條人影,突兀的撲向大隊人馬,出手毫不留情。
頓時,至尊教這方面陣腳大亂。
為數約有三、四百名的白衣大漢,-喊着撲殺三人,聲勢是夠了,但是卻造成一片自己人擋自己人的場面。
李逸塵三人狂笑着,奔騰縱掠,藉着這種混亂的局面,施展各個擊破的手段,既免除自己成為眾矢之的,又可造成對手重大傷亡。
這一招,用的妙,也用的狠。
氣得玉天恨恨直跺腳,大喝三十六人熊上前追擊,但是,李逸塵、席老爸和陰勝三人,在人叢之中穿擊掠殺,忽東忽西,倏左還右,或如幽魂之不可捉摸,時如長虹經空,揮曳而過。
在每一次如掣電閃飛中,每一個縱橫交射下,必有至尊教徒躺下,不僅玉天急怒的暴跳如雷,就是三十六人熊也追的氣喘噓噓,破口大罵。
李逸塵三人根本充耳不聞,只是一味的往來衝殺,不到半個時辰,至尊教的人已經被他們放倒大半。
但畢竟,人的體力有限。
李逸塵三人雖然儘量避開硬角色,但要殺盡數百之眾,談何容易,更何況,至尊教徒倒下的越多,他們與硬角色接觸的機會也越大,一個時辰之後,李逸塵三人已經殺得有些微喘出汗,手腳發軟,飛掠的身形,也漸顯緩慢。
五毒郎君哈哈大笑,驀然抖手,一溜血紅火箭,飛起半空,轟然炸開。
“殺!”
驚天動地裂帛般的殺喊聲,又倏的響起。
原來,至尊教這次對桃源山莊勢在必得,不惜傾以全力,想刨掉小賭苦心建立的家。
好狠毒的至尊教主,居然能打聽清楚,小賭與桃源山莊的關係。
他知道,毀去桃源山莊就等於毀掉小賭半條命,那種錐心的痛苦,比傷害小賭本人更能達到效果。
李逸塵三人沒料到至尊教有此一招,精疲力竭之下,只有奮起餘力和甫自山坡下撲出的至尊教徒格鬥。
桃源山莊內,楊夫人和王老爹在五花太歲的陪同下,正站在鐘樓高處,看着梅花陣外的廝殺。
楊夫人眼見地獄門主等人已經力不從心,心中大急,而至尊教的伏兵,又個個精力充沛,揮舞着大刀亂殺、亂砍。
五花太歲急怒道:“主母!我要下去幫幫李爺他們,否則……”
揚夫人黯然點頭:“包大哥,你自己保重!”
五花太歲一躬身,提起自家兵刃金剛杖,他肥胖的身軀有如一隻大鳥般,呼的急飛而去。
楊夫人憂心道:“王老爹,通知莊內老小,遷往緊急避難的山洞。”
王老爹恭應一聲,卻也憂慮道:“主母,那您請先去吧!”
楊夫人凜然地搖頭,沉穩道:“這裏是小賭的家,我是小賭的乾孃,我要替他守着這個家。”
斬釘截鐵的比句話,顯出楊夫人除了賢慧以外,個性剛強的一面。
王老爹急聲道:“可是,主母,這……太危險了!”
楊夫人搖搖頭,目注着五花太歲包平,揮舞着金剛杖加入混戰,不再説話。
王老爹着急地嘆口氣道:“難道我們就不能偷偷遣人出去討救兵嗎?”
楊夫人忽地一震,喜道:“對了,老爹,快叫人將我牀頭上一個紫檀木盒取來,桃源山莊或許可以得救!”
王老爹匆匆下得鐘樓,遣人到楊夫人居處取來木盒。
不一會兒,一名黑衣大漢,帶着木盒隨王老爹上得鐘樓,恭敬的將木盒交給楊夫人。
楊夫人打開木盒,只見盒中有一、二件小首飾,最醒目的是一個銀亮筒狀物,和一支藍色的信號火箭。
楊夫人取出那枚銀亮的筒狀物和火箭,蓋上盒蓋。
她道:“給我一個火摺子。”
於是,楊夫人按照小賭的交代,引燃銀筒上的引線,奮力將它-上天空。
“砰!”
一團白亮的光芒,照亮夜空。
天空頓然浮現一個八角形,雪花結晶的圖案,圖案周遭,猶竄閃着點點紅星。
這是小賭自小飛雪那裏拐來的冰雪銀城獨門的緊急求救信號筒,交給他乾孃,就是因為怕有一天桃源山莊有急難時,得以求救有門。
接着,楊夫人又點燃那支藍色信號火箭,火箭咻然升空,炸開一朵紅亮耀目的光團。
這是楊威自至尊教找上他舅舅之後,為了以防萬一,留給他孃的求救信號,如今正好也派上用場。
天空中,一白一紅兩團光芒閃爍着。
五毒郎君雖然不知道是聯絡何人的信號,但是,只要是起自桃源山莊,就絕對沒有好事。
於是,他酷厲大喊,:“兒郎們,給我奶奶狠殺呀!”
人影飛騰撲擊的更急,搜閃奔掠,刀光應着天上信號彈的光芒,倏白倏紅閃爍着迷濛寒光,彙集罩向被圍困的四名敵人。
五花太歲包平一揮金鋼杖,奮然磕開如織人影,掃翻五、六名至尊教徒。
驀然……
天空撲下一條人影,一柄長劍關刀猝然揮斬向包平。
包平倏旋身軀,哈哈一笑,沉重的金鋼杖硬掃而上,金鐵交鳴聲中,包平和使長關刀的人熊,各退一步,兩人半斤八兩,互不相讓。
雙方稍退即進,這一對上,便拼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叮噹連響,兩人乾的好不熱鬧,方圓十丈之內,無人站的住腳。
席老爸正被五個人熊圍住,雙方絕學盡出,殺紅雙眼,一名人熊手持短槍,自背後襲向席老爸,另外四個人熊,也各自揮動兵刃卷向席老爸。
驀然厲笑,席老爸大喝聲中,人如莽龍騰空,身形詭異的飛旋,就在短槍劃過他的腰際,帶起一溜血珠子的同時,“龍騰無極”赫然迸發-
那間。
掌影驟現,漫天蓋地的罩向五個人熊,如海嘯狂濤般,如巨浪排空,風雲變色,五個人熊分向五個方向飛出。
砰然的掌擊人體聲,應和着骨骼碎裂的響聲,鮮血那般不值錢的飛濺,五個人熊,就在斷骨穿透身體而出的同時,向這個世界告別。
陰勝舞着幽冥掌,震翻七名至尊教徒,急急趕到老友身邊,大聲問道:“老席,你還好吧?”
席老爸踉蹌的身形被陰勝一把扶住,席老爸略顯蒼白的一笑道:“沒事,小傷而已。”
陰勝扶着席老爸閃過一柄砍刀,單腳倏飛,踢碎使刀漢子的腦袋。
席老爸撕下衣襟,草草綁住出血的腰身,身形如飛再度撲入人羣當中,陰勝放心不下老友,一路緊隨着席老爸,護衞着他。
驀然,數聲人云長嘯迭起。
隨着長嘯之後,人影正快速地向拼戰方向躡空撲來。
正和地獄門主李逸塵過招的五毒郎君玉天,見有人影撲到,大喝道:“總護壇,陰陽鬼使攔截!”
一直在一旁掠陣的至尊教另一拔人馬,在三名首腦的帶領下,阻殺前來接應的人影。
“殺!”
“殺!”
馳援而來的,是銀城晉南棲梅館的館主雲長風,以及和小賭一起回來的總管海無煙,他們率領着十餘名弟兄,暴喊着衝殺向阻攔他們的人馬。
南方,又有大羣人馬如飛而來。
正是一羣手持打狗棒,身穿補釘裝的丐幫弟子,領頭的是洛陽分舵主凌峯,和銀城洛陽的負責人朱大興朱掌櫃,及數十名銀城手下。
終於,桃源山莊在丐幫和銀城人馬的援助下,逐漸扳回劣勢。
凌峯命數名丐幫弟子,強架着血流不止的席老爸退入山莊之內。
陰勝的顧慮一去,悍厲已極地狂笑一聲,瘦小的身形驀然閃現出淡淡迷濛的數條人影,雙手如索魂之爪,翻飛抓裂數名至尊教徒釣肚腸。
“萬鬼索魂”這一招,在陰勝使將之下,猶較三寶他們精奧許多,的確,薑是老的辣!
於是,雙方纏鬥混戰,玉天估料中輕易可取的桃源山莊,卻變得如此棘手難纏。
眼見久攻之下不但未能攻下山莊,甚至連人家的大門都還沒見到,於是,他怪異的長短連嘯數聲,至尊教徒驀然齊齊抖手灑出一片白粉。
“哇!”
“哎喲!”
和至尊教交手的銀城人馬和丐幫弟子,不少人被白粉撒中,痛苦地滾地哀號。
有人更是雙手亂抓着被白粉沾上的肌膚,登時肌膚潰爛,慘不忍睹。
地獄門主大驚道:“是毒,大家快退人林中。”
玉天陰陰地冷笑道:“想逃?那有這麼容易!”
一揮手,又是一把毒粉罩向地獄門主李逸塵。
李逸塵雙手猝翻,無聲的穿雲指,硬將毒粉逼回玉天面前,玉天根本不在乎地自毒粉中穿過,徑自攻向李逸塵。
就因為毒粉的出現,使得原本略佔上風的銀城人馬和丐幫這邊,又漸落人下風。
血,依舊飛濺。
暴叫和怒吼,起落頓挫。
時有慘烈的號叫,出自那些生命瀕臨絕境的人口中,或有狂悍的怪笑,來自贏得短促勝利者的丹田,人與人之間,只有血眼相向,只有狠殺狂斬,存在他們意識中,只剩下一個殺字。
殺!狠命的殺!
殺!瘋狂的殺!
就在五花太歲,一杖敲碎使長關刀那人熊的腦袋時。
驀然……
“鬼……眼……呀!”
一抹帶血的銀亮,起自虛無,撒落萬點星芒,飛旋着掠過至尊教眾人的四周。
當他們才剛看見耀眼的雪亮,倏然感覺脖子一涼,十餘顆人頭,便隨着這抹酷厲的死神之光,跳彈於空。
血在噴,血在灑!
人心惶惶!
“哇!果報金童來啦!”
小賭飛旋掠閃之間,又有數十名至尊教徒被他劈翻,另一抹同樣帶着死神召喚的冷森銀光,猝然飛斬而出。
交錯穿梭的,竟是銀光閃亮,人頭如飛,鬼眼魔刃隨着小賭招引的雙手,飄忽停在主人手上。
小賭此時怒火中燒,收回鬼眼的同時,身子急又一旋,二柄鬼眼魔刃再度脱手飛出,他的人,也在鬼眼出手的同時,射向武功較高的人熊身邊。
至尊教徒甫見到鬼眼魔刃,彷彿已經看到幽冥地獄的大門為他們而開,那種恐懼,只出自人類內心本能深處。
四野的慘叫哀號,更為幻象的地獄圖添加幾分真實性。
銀城的人馬、丐幫的弟子,莫不為這抹突現的酷厲寒光喝彩。
這抹看似虛無飄忽,卻凝結着血魂的銀芒,如此奇異地鎮定他們的心,使得他們振奮無比,手中的竹捧和刀劍翻的更快,舞的更急,殺呀!敵人早在鬼眼的注視下,準備步上死亡的殿堂。
海無煙雙掌翻起飛落,三名人熊被他送入地獄。
但在這時……
五條人影,驚鴻般復又射向戰場,這五人的奔掠速度驚人,幾乎就在剛剛發現他們時,他們已經來到眼前,快,快得像閃電閃耀。
來人正是小飛雪和三寶他們。
雲長風抖手震飛兩名白衣大漢,身形凌空高呼:“小公主到!”
銀城所屬齊齊振聲歡呼。
小飛雪如自九天下凡的仙女,羅裙翩飛中,雙手如千手觀音,撒落層層指影,一路上,至尊教徒應指而倒,豁然開出一條無人大道。
風自儒狂笑如雷,眼前血的刺激,使他記起冷雲死時的慘象,至尊教呀至尊教,全是他們造的孽。
於是劍芒怒斬,三十名至尊教徒,被辟邪劍刺個對穿,灑着一溜血痕,復又如脱弦怒矢般激射向四名人熊。
這四個粗野的大漢,急忙倒射翻逃,卻在倒射之後,揚起四柄晶亮的匕首,帶着一路流星曳空的寒芒,探成千百條電波,追噬着風自儒。
風自儒大旋身,辟邪劍掄起一個個-射的圓弧,彷佛千百個圓亮的滿月,自天際墜落凡間。
叮叮噹噹的碰撞密響,四隻斷臂握着四柄森森匕首,墜落於地,而斷臂的四人肚腹之上,各被開了一道口子,在肚腸流灑中向閻王報到。
小賭人如天馬行空,將至尊教徒的腦袋當作踏腳板,每一次踩踏,便有人頭顱稀爛,倒地而亡。
他在空中大叫:“小飛飛救人!”
在喝聲中,另外兩柄鬼眼乘着夜風,呼嘯旋出。
小飛雪掏出藥瓶,卻被三十六人熊中的狠角色阻住。
驀然,烙仇竹帶着尖嘯劈向擋路的人熊,三寶、四平同時護住小飛雪左右,讓她動手救人。
朱大興和凌峯也劈翻對手,搶過身來幫忙。
鬼眼魔刃在飛,人頭在飛!
三十六人熊剩下不到十個,可是他們不但不退,反而集結成隊,口中喊着:“果報金童,償命啊!”
自十個不同的方向,猝射出漫天雪雨的細毛銀芒,這些充塞天地的細小銀芒,全然匯向一個焦點小賭身上。
“銀雨飛芒,小賭,小心有毒!”
風自儒劈翻五名至尊教徒,瞥見那蓬飛射的銀芒,不禁大驚呼叫。
可是,小賭人在空中,要換式已經來不及!
“啊!”
一聲震天厲吼出自小賭口中,小賭雙手各持一柄鬼眼魔刃,便在此時繞體而旋,飛旋的鬼眼也閃動着森林冷悽的光。而這光甫出,那凝聚成形,將小賭密密的裏入一個水晶似的球體中。
“叮叮噹噹……”細碎的響聲,綿綿密密地響着。
於是,劇毒無比的銀雨飛芒,彷佛被銀光耀眼的水晶光球所吸引,倏然隱入其中,消失於無形。
就在所有銀芒消斂之後,光球猝炸,如潑落噴射的銀箭,鑽射向十個人熊衝來的方向。
慘號再起,十個人熊皆是灑落一身鮮血,比來勢更急地往後摔去。
迸濺的星光銀芒立斂,小賭披頭散髮,形如厲鬼重現,修羅復生,直挺挺地站在一塊突巖之上。
此時,空中兀自飄散着漫天銀粉,宛如五月的白雪飛飄。
風自儒掠身搶上突巖,關心道:“小賭!”
小賭定定地立着,不言不動,臉色蒼白中還隱泛暗青。
小飛雪在風自儒的話聲中,也射向小賭,她見風自儒伸手去扶小賭,忙叫道:“住手,不要動他!”
風自儒一怔,回頭不解地望向小飛雪。
小飛雪飄身石上,對風自儒道:“小賭他是真氣逆岔,正在自行調息,千萬別去動他!”
頃刻間,小賭頭上冒出騰騰霧氣,霧氣見風不散,宛若有形。
五毒君郎玉見大勢已去,又用毒粉逼開地獄門主,猝然奪路而逃。
他正巧掠過小賭身邊,見小賭行功正在緊要關頭,歹心又起,凌空一個屈折,揮掌劈向小賭。
“你敢!”
小飛雪的嬌叱,和風自儒的暴喝同時響起。
天空猝然飛現團團弦月,和萬點星芒。
“哎喲!”慘叫聲中,五毒郎君玉天被大卸八塊,散落巖前,他的人頭猶自動轉幾下,面朝上撞在一小塊石頭上,他獰猙扭曲的面孔,充滿着不信與驚懼,左眼的眼球,斜吊在眼眶外。
小飛雪回過身,一個乾嘔,不敢再看。
至尊教徒見首領俱亡,一個個悄悄然開溜逃命去也。
地獄門主阻止銀城的人和丐幫弟子繼續追殺,畢竟,至尊教來襲近千人,能逃得掉的,不過百餘,又何必話盡殺絕。
眾人喘息着趕往小賭這邊,關心地探視他,其實在場那個人,不都或多或少帶點傷,只是在他們心中,小賭才是最重要的。
不及一炷香工夫,小賭頭上的白霧隱去,他臉色正常的睜開眼,看到眾人都關心的注視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那個散亂的馬尾,呵呵笑道:“沒事啦!你們幹嘛這樣的看着我?”
三寶揮着撿自敵身上的鬼眼魔刃,語含威脅道:“臭小賭,你是故意吊我們的心是不是?下次再這樣子,我先用鬼眼魔刃將你幹掉,省得大家擔心。”
四平也抱怨道:“就是嘛!小賭,你搞什麼名堂,不受傷就不受傷,一出事就是真氣逆岔,怎麼想不開走火入魔是不是?”
小賭嘿嘿乾笑:“意外,純屬意外,下回改進!”
李逸塵見小賭沒事,放下心説道:“好了,小三-小四,讓小賭好好歇口氣,待會兒再罵他吧!”
三寶恨恨道:“哼,等一下氣過頭,想罵也罵不贏小賭。”
眾人俱皆大笑。
小賭溜眼四周,不由得皺眉嘆氣道:“大哥,好慘啊!”
李逸塵略略一看,悵然道:“這就是江湖,用血和淚換來的生活,唉!”
長嘆聲中,這位地獄門的門主,彷佛為失去性命的人不值,為贏得艱辛勝利不值,但又何奈!
血戰後次日。
此時,桃源山莊住滿傷患。
有丐幫弟子、有銀城所屬、也有至尊教徒!
因為小賭認為,敵對是各為其主,如今戰事已了,失去敵對的動機之後,人人平等,都有活下去的權利。
由於小飛雪的醫術和靈藥,有不少該死的人,都自鬼門關被拉回來,那種生死來去的滋味,最令人刻骨銘心。
因此,這些昔日的至尊教徒,羞愧的悔悟,過去自己是如何的不仁不義,他們痛哭流涕地請求小賭,能夠收留他們,不是因為他們不敢回去,而是因為他們決心做個真正有用的人。
小賭推卸不了,只好照單全收,想留下的留下,想回家的回家,於是,桃源山莊在一天之內爆滿。
如今,正廳之中,小賭盤腿坐在大莊主的寶座上,他傾着身問李逸塵道:“大哥,這下子桃源山莊勢必要擴建,而且在防衞上還得改善加強。”
李逸塵點頭道:“這是當然,你想馬上動工嗎?”
小賭恨恨地一拍茶几,怒聲道:“哼,我要先去揪出至尊教主,將他做掉以後再説。”
李逸塵面上微現愁容:“小賭,非要殺他嗎?”
小賭目光古怪地看着他大哥。
“大哥,你還以為這個至尊教主是你師兄?”
李逸塵猛一怔:“難道不是?”
風自儒偕同揚威,正好踏進正廳。
楊威道:“小賭,你們在説什麼不是?”
小賭抬眼看向風自儒,別有含意道:“我們在説至尊教主的事。”
風自儒聞言,面色有些沉重道:“小賭,凡事要有確切的證據,才能入人於罪!”
小賭眼珠子一轉,靠向椅背,斜睨着風自儒,他嘿然笑道:“你是想考我,還是心腸太軟?”
風自儒苦笑道:“老實説,我也不知道!”
李逸塵和楊威二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小賭和風自儒打禪機。
楊威茫然問道:“小賭,你和酒國的在猜什麼謎語?為什麼我聽得霧沙沙,全都莫宰羊?”
小賭笑道:“二哥,你的神話進步多多嘛!”
正要入廳的三寶得意道:“還不是我教導有方。”
説着,他和四平二人,大搖大擺在各自的莊位(莊主之位)上落坐。
李逸塵不願方才的話題被打斷,於是他再次追問道:“小賭,關於至尊教主,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賭看看風自儒,無奈地説道:“好吧,證據就證據,不過,你們得陪我演一場戲才可以。”
聽到演戲,三寶和四平大樂,搓着手道:“演戲?那有什麼問題?”
“啪啪!”好清脆的巴掌聲。
小賭賞他們兄弟倆的光頭,一人一記響頭。
“演戲,還輪不到你們倆,本大黨主有正事要商量,不準多嘴,否則不但要你們當一輩子和尚,火大了我就讓你們當尼姑。”
三寶、四平嚇得雙手捂嘴,以示清白。
楊威奇怪造:“既然是和尚,怎麼會變尼姑?”
小賭嘿嘿邪笑,有趣地瞅了三寶和四平一眼道:“閹了!”
“噗嗤!”
有人忍不住偷笑。
楊威卻被口水嗆到,猛咳笑道:“咳咳,小賭,你好狠,呵呵……”
小賭正義凜然道:“老古人有訓,無毒不丈夫。為了不變成小女子,我只好狠下心狠毒一下下。”
李逸塵無奈的搖搖頭,嘆笑道:“小賭,你不愧是惡磨黨的大黨主呀!”
“那當然。”
小賭對這事可是得意得很!畢竟,並非人人都能當惡磨黨的總頭頭。
笑鬧夠了,小賭慎重地招過眾人,幾人圍成圈,嘀嘀咕咕討論起來。
“這樣行嗎?”
“一定行,只要扮的像,絕對可以達到效果……”
小賭對自己的計劃,非常有把握,因為只要他想做的事,他只想怎麼去做,而不是考慮能不能做。
所以,他説行就行,沒有不可能或行不通的事。
終南山。
小賭一手提着小包袱,一手帶着禮,和楊威、小飛雪陪着風自儒回山。
轉到抱子巖,知客的終南弟子飛也似地回報清風觀。
風自儒是為替冷雲報仇而下山。
如今,他的回來,不正表示冷雲的仇已經得報!
清風觀。
觀內已有終南弟子羅列於觀門兩旁。
這是為了歡迎小賭、楊威和小飛雪等人的來到,因為如今的小賭他們,在江湖中的身份,已經是大大不同於以前。
上一次,小賭來到終南山上,他還是個默默無聞的小鬼,而現在他在江湖中,人稱果報金童的風雲人物,而且是昔年果報修羅的親血脈。
以果報修羅任文齊過去在武林中的地位、輩分,他的傳人兼曾孫,身份之尊絕對不下於一派掌門宗師。
所以終南派知道小賭前來,很慎重地擺開場面,等着接待他。
當然,和小賭同來的楊威及小飛雪,一個是丐幫少幫主,一個是銀城公主,兩人論身份、地位,也不比小賭稍差。
小賭一行四人,才剛踏上最後一級石階,清風觀內的鐘已經悠揚的響起。
“當……當……當……”
連綿不絕的鐘聲,敲出連串的莊嚴和肅穆,一共是二十一響。
二十一響的鐘聲,是終南派對來者,表示了最崇高的敬意。
當然,上回小賭和寒朗月城主一起上山時,是帶着有結樑子的味道前來,所受的待遇,自然和此次不同。
在觀前廣場,小賭拉拉風自儒衣袖,低聲問他:“喂!酒國的,這回的鐘聲不一樣,是不是比上回好些?”
風自儒皺着眉道:“不是!”
小賭一怔,訝然道:“真的?”
“假的。”
小賭一聽,自己被耍,毫不客氣,飛直懷腳砰的踢中風自儒的屁股。
踢得風自儒向前踉蹌撲衝好幾步,差一點五體投地的趴下。
風自儒勉強站穩之後,又好氣又好笑的轉身瞪着小賭,小賭卻若無其事的吹着口哨,楊威和小飛雪捂着嘴,呵呵偷笑兩聲。
忽然,清風觀內列隊相候的終南弟子,有人忍不住噗嗤一聲輕笑,接着又有人竊竊私語,和呵呵的偷笑聲。
風自儒皺皺眉頭心想:“這次眾師弟們,為何如此不懂規矩,在迎賓時,竟然輕浮偷笑低語!”
他轉向觀內,瞪了眾家兄弟一眼,終南弟子方知失態,連忙收起笑臉,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
“唰!”
長劍出鞘的響聲中,小賭等人在風自儒的陪伴下踏進觀內,行經終南弟子搭起的劍門之中。
風自儒領先而行,小賭三人尾隨於後。
小賭見終南弟子又有人忍俊不止,於是大方道:“大家好,對於好玩有趣的事,要笑就勇敢的笑,不用偷笑,我一點也不會介意!”
果然,有人呵呵輕笑。
風自儒不解的轉身問道:“小賭,你在説什麼?”
觀內的無為道長和無塵道長兩人,乍見風自儒的背影,也連連輕笑搖頭。
無為道長淡笑道:“自儒,你臀部的腳印是怎麼來的?”
風自儒怔了一下,撩起長衫下襬,回頭一看,差點昏倒。
原來,他屁股上一個端端正正的泥腳印,清清楚楚的印在青衫之上。難怪,每當一回身就有人笑。
風自儒的俊臉上頓時一陣通紅,小賭呀小賭,這次可把我整慘了,將他大師兄的形象全都破壞了。
終於,小賭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一個人笑還好,偏偏笑是會傳染的,終南弟子見小賭笑的激動,忍不住也跟着呵呵輕笑。
然後由輕笑變大笑,大笑變囂張的笑,笑的小賭坐倒在地,直叫受不了。
於是搭起的劍門在笑聲中垮倒,還有人笑的忘記握劍,當然一聲,長劍墜在小賭身邊,嚇得小賭一竄,竄出劍門之外,
楊威和小飛雪也逃命似的,衝過長長的劍門。
小賭三人狼狽的樣子,於是又惹來一連串笑聲,連風自儒也在笑聲中忘掉自己的窘相。
無為道長莞爾的解散眾弟子,就讓他們笑個夠吧!
小賭等人,這才隨着二位道長,進入正殿休息。
小賭笑嘻嘻的送上手中禮物,他道:“道長,我聽酒國的説,你們喜歡品茗,所以特地帶來山西的碧羅春,這是今春第一次採收的茶葉,挺香的呢!”
無為道長因為酒國的這個名字,有趣的瞥了一眼自己愛徒,見風自儒不好意思的呵呵傻笑,甚是可愛!
他不禁心中忖道:“難怪自儒能和小賭處的那麼好一也們倆都還保有那股純真的赤子之情,真是難得!”
無為道長本是茶道高手,聞言輕笑道:“小賭,真難為你,是怎麼收得這些好茶?”
小賭呵呵一笑,用馬尾指向小飛雪道:“是我們這位厲害的公主,下令想辦法弄來的-!”
小飛雪窘道:“還不是你要的。”
小賭賊兮兮笑道:“小飛飛,你對我真好,我要什麼,你就給什麼呀?”
小飛雪粉頰微暈,她嘟着嘴瞪着小賭道:“是嘛!你現在是江湖中的大人物,鼎鼎大名的果報金童,跺跺腳,地都會動-,我們小小的銀城豈敢不遵法諭!”
這話又捧又諷,連挖帶刨,小賭只好嘿嘿乾笑兩聲,搔搔那頭馬尾,轉開話題問道:
“道長,馮老爸不在觀中嗎?”
無為道長淡笑道:“他説要下山看個朋友,出去有一陣子,也許就快回來,怎麼,你是來找他的嗎?”
小賭神秘笑道:“大概吧!”
此時,殿旁側門進來一人,小賭抬頭一看,叫了聲:“我的乖乖,他不是在面壁嗎?
怎麼放出來了呢?”
來人正是馮達,他見到小賭高興道:“小賭,我聽説你來了,特地找你聊聊!”
馮達愉快的神情,一點也沒有舊隙的樣子。
小賭微感驚異,心想:“怎麼回事?他不是很恨我嗎?”
小賭又怎麼會知道,面壁思過的馮達真的已經大徹大悟了。
無為道長一笑道:“小達,你就帶小賭到滌塵軒坐坐,兩人好好聊聊。”
馮達道:“是的,掌門師伯。”
他轉向小賭道:“小賭,你願意賞光嗎?”
小賭也想和馮達好好聊聊,當下便道:“當然願意!”遂又對無為道長道:“道長,我想在山上多玩幾天好不好?”
無為道長雖感有些奇怪,卻以為小賭是想和風自儒多聚聚,便點點頭道:“當然好啦!歡迎你多留幾天。”
小賭高興地擺擺手道:“那我就聊天去啦!”
對小賭孩子氣的表情,動作和口氣,二位道長報以發自內心的微笑。
於是,一羣半大不小的孩子們,歡天喜地一起離去。
滌塵軒內。
小賭他們和馮達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談話,終於盡棄前嫌,化敵為友。
小賭舒服地盤坐椅子上,他有意無意地問:“喂,麻將的,你老爸常常出門嗎?”
馮達一怔,傻傻地問:“小賭,你叫我什麼?”
“我叫你麻將的,你老爸替你取個又碰又打的名字,不就是麻將經嗎?”
馮達恍然一笑,想當初,還不是為這件事鬧開來的,如今這名字聽起來,竟是如此順耳、親切。
“小賭,你找我爹有事嗎?”
“沒事呀!隨口問問。只是不知道你爹常不常陪你?”
馮達想了想才道:“以前小時候比較常陪我,如今我這麼大了,爹自然不會常和我在一起。”
接着一馬達又側過頭回憶道:“尤其近三、四年來,爹更是常下山去找朋友,或是四處雲遊,我也常常下山去玩,我們父子相聚的機會更少。”
小賭感興趣道:“你爹很疼你吧?”
馮達愉地的點頭道:“是呀!娘在我小時候便去世,爹説,我長的像娘,看到我就像看到娘一樣,他簡宜把我疼到骨子裏。”
小賭點點頭,有些悵然道:“我羨慕你有個好老爸。”
馮達笑道:“你若願意,我請爹收你為乾兒子,如何?”
小賭苦笑道:“難嘍!”
馮達不以為意地道:“不會的,只要我稟告爹,説我們之間的誤會已經解開,爹他會答應的。”
忽然,小賭只是用古怪的目光看着馮達。
馮達訕訕道:“小賭,怎麼啦?為什麼那麼奇怪的看我?”
小賭突然握着馮達的手問:“你認為我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對不對?”
馮達愣愣地點頭。
小賭認真地道:“那麼我希望你記住一件事。”
“什麼事?”
“我也認為,我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但是有時候我們會因為環境的關係,或是其它種種因素的影響,對同一件事情,採取不同的處理態度,我希望你在那個時候,能夠試着去體會我的心情。
也許我並不願意,以某種手段或方法去解決事情,但是如果不那麼做,會有更多的人受苦受難,在權衡輕重之後,我不得不逼自己選擇對大多數人有利的方法解決事情,你能瞭解我的意思嗎?”
馮達奇怪道:“我懂你的意思.我想我也能站在你的立場上去看事情,但是,這和我們做朋友有什麼關係?”
小賭淡淡一笑道:“也許有,也許沒有,早點談談,萬一碰上時,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風自儒插口道:“小賭,天色不早,到我那裏吃飯吧!”
馮達忙道:“大師兄,就留在滌塵軒吃飯吧!反正爹不在,我只有一個人,吃起飯來也挺寂寞的,人多吃飯,飯都會變得比較香呢!”
小賭站起身道:“好,就在這兒吃,酒國的,你們終南山上,可有好酒,帶我去挑挑看如何?”
風自儒也站起身道:“終南山的松果蜜,是祖傳秘法釀造的,我帶你去挑。”
小賭回頭道:“二哥,你和小飛飛先陪麻將的聊聊,我們去去就來!”
楊威默然點頭,目送小賭和風自儒出門後,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馮達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