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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絕色少婦

    笑聲蕩氣迴腸,使人不自禁的油然而生非非之想。吳如瑛,像一朵已開的芍藥,楚玲則是一朵高潔淡雅的空谷幽蘭,此刻,在陳霖的心目中,已黯然失色了,因為他面對的是一朵怒放的牡丹!

    驚世絕俗的美,再加上少婦特有的風韻,令人目斷魂銷。絕色少婦笑罷之後,充滿誘惑的雙眸,朝陳霖面上一掃,櫻唇半啓道:“你要知道我的名字?”

    陳霖下意識的低了一下頭,道:“不錯!”

    “可惜我沒有名字!”

    “你沒有名字?”

    “名字只是一種記號,代表着每一個不同的人,如果你真正的認識這個人,在心裏印上了他的形象,有沒有名字又有什麼關係,又何必一定要有名字!”

    “那彼此用什麼來稱呼呢?”

    絕色少婦,露出兩排編貝玉齒,破顏一笑道:“看你長得倒是滿聰明的,怎的説出這等傻話,桃杏梅蘭,鶯燕鳳鴛,你隨便叫就是,反正你自己知道某個字是代表着某個人,不就結了!”陳霖瞠目不知所對,少婦的這種怪論,似是而非,但卻駁她不倒。

    “怎樣,你同意我的説法!”

    陳霖尷尬的一笑,答不上話來!

    絕色少婦,明眸一轉又道:“活閻羅,別人都説我美,但我自己卻認為不盡然,你的意思如何?”

    陳霖不由面紅過耳,一顆心怦怦亂跳,他忖不透這美絕天人的少婦是什麼來路?何以要對自己説這種尷尬的話?又何以能道出自己的名號?

    他本想不答對方,但似乎有一種力量使他不能抗拒,訕訕的道:“你……你的確很美!”

    “是的?”

    “真的!”

    “美在何處?”

    “無一不美!”

    絕色少婦,又是一陣格格媚笑,整個嬌軀,有如花枝亂顫,乳波臀浪,加上醉人異香,使得陳霖產生一種窒息的感覺,綺念隨之大熾!

    陳霖體味到自己的感情,已逐漸趨近於一個可怕的邊緣!

    他想離開這可怕的誘惑,但他的腳不聽指揮,仍然一動不動的怔立當地!他儘量提高理智,去想那和自己已有合體之緣的吳如瑛,情深一往的楚玲,但他仍然失敗了,這少婦的倩影,已闖進了他的心扉,而且有反客為主之勢!

    他奇怪自己有這種近於可笑的想法,竟會一見鍾情於一個少婦,但他無法剋制這個思想,他的冷漠又在這一刻之間消散,他發覺自己仍是軟弱的。絕色少婦似已洞悉陳霖的心意,嬌軀再向前移數步,媚聲道:“你真的認為我很美?”

    陳霖緊張得冷汗直冒,囁嚅的道:“我想任何一個見到你的人,都會這樣認為!”

    “你這話是發自內心?”

    “嗯!”

    絕色少婦,嬌軀再前移兩步,與陳霖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不及三步,彼此呼吸可聞,陳霖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心裏一陣怦然急跳。

    “你既然認為我很美,那你照實回答我一句話!”

    陳霖訝然道:“什麼話?”

    “你愛我嗎?”

    每一個字,如一柄巨錘,重重地敲擊在陳霖的心上,使得他全身為之一震!

    絕色少婦對一個見面不到盞茶時間的陌生男子,竟然説出了這種近於無恥的話,而且面不紅,耳不赤,好像是在説一句極普通的話,陳霖焉得不驚!理智突然在他的心裏抬頭,離開吧!她決不是什麼好來路,説不定是含有某種目的而來,自己與吳如瑛已有白首之約,與楚玲也曾互相示愛,不能也不該再去愛一個少婦啊!何況對方來路不明,難保……眼光又不期然的和對方相觸!只見對方眼中閃爍着一種期待,渴望,滲和着柔媚,惑人的火焰,襯托着粉面桃腮,迷人體態,陳霖剛抬頭的一絲理智,立被淹沒了!

    他無法向自己否認,他不愛這絕色少婦!

    絕色少婦嫣然一笑道:“怎麼?你不否認,那你便是默認了!”

    説着,嬌軀向前一送,一隻柔若無骨的玉掌,已搭上陳霖的肩膀,鼻息如蘭,薰人慾醉,那高聳的雙峯,幾乎觸及陳霖的胸部。

    陳霖頓時有如觸電,理智的提防崩潰了,一種與生俱來的原始慾念,陡然熾烈起來,有如江河決堤,海濤澎湃,不可收拾!心跳加速,全身有如火焚。

    那嬌滴滴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

    “活閻羅!不,可人兒,你説你愛我嗎?”

    陳霖這時,已完全被慾念所控制,氣吁吁的道:“我……我……愛你!”

    你字未落,雙臂一振,把絕色少婦抱在懷中,向一叢濃密的棗樹之後行去!

    這時,他腦海中除了欲之外,一切已蕩然無存!

    絕色少婦,也同時把一雙羊脂白玉也似的手臂,向陳霖頸間一圈,雙眸欲閉還睜,香澤微微,一片桃紅,染上了粉頰,此情此景,足以令人發狂。棗林之內,春色無邊!

    一幕不堪入目的也是銷魂蝕骨的喜劇上演了!

    瘋狂!

    綺旎!

    ……雲停雨止,兩人互相依偎,像一雙新婚的情侶,懶洋洋的躺在棗樹叢中。瘋狂後的疲乏,使他們誰也不願開口説話,春潮餘波,還盪漾在空氣之中!

    良久,絕色少婦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吐氣如蘭的道:“活閻羅,這多難聽的稱呼,你該有個名字的,是嗎?”“我叫陳霖!”

    “陳霖!你姓陳?”

    “難道有什麼不妥?”

    “哦!沒有什麼,我只是隨口説説而已!”

    “那你呢?現在該不會再説沒有名字了吧?”

    “我嗎?你最好不要問,叫我一聲姐姐如何?”

    “你為什麼要隱秘身世呢?”

    “以後你會知道的,比如説,我隨便捏造一個名字告訴你,你意下如何!”陳霖無可奈何的一笑。

    絕色少婦眼中奇光一閃而逝,笑盈盈的向陳霖道:“霖弟,我這做姐姐的有句話問你,你不會使我失望吧?”

    “這很難説!”

    “為什麼?”

    “各人有各人的隱衷,比如説你的名字你就不曾告訴我,那就是你的隱衷,我同樣的感到失望,但我不強迫要求你説?”絕色少婦,粉臉一變,但隨即又恢復常態,道:“好的,如你認為不能答覆你就緘口不説好了,我不怪你!”

    陳霖在這一陣瘋狂的發泄之後,理智已恢復了一絲絲,冷靜的道:“你問吧!”

    “你是‘血影門’中人?”

    “不錯,這是眾所周知的!”

    “你的武功學自你的師父?”

    陳霖莞爾一笑道:“姐姐這句話其實是多餘,任何武林人的武功,沒有不受於師父的,否則的話,師父兩字又何從稱起呢!”“好!那你的師父又學自何人呢?”

    “師父的師父,還不是等於一句話!”

    “不!”

    陳霖不由激奇起來,不知對方用意何在,迷茫不解的道:“為什麼不呢?”

    絕色少婦面上飄過一抹神秘的色彩,一雙任何人見了都會着迷的眸子,朝陳霖掃了幾掃,然後才幽幽的道:“你為什麼不坦白承認呢?”

    陳霖詫異的道:“承認什麼?”

    “承認你師父的武功並不是傳自你的師父!”

    陳霖不由心中一動,輕輕推開絕色少婦的嬌軀,坐直了身形,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要我説出來?”

    “嗯!”

    “就是説你的師父‘血魔’並不是真正的‘血魔’,真正的‘血魔’是三百多年前的人物,不可能活到現在,所以你的武功傳自你的師父不假,但你的師父卻決非受人親傳,而且他也決不是‘血魔唐中巨’!”

    陳霖心裏當然雪亮,他忖不透對方提這問題的用意何在!是為了好奇?

    還是……他一時也想不通,反問道:“你又何所據而云然?”

    “根據常理常情!”

    “哈哈哈哈!天下事豈可一概以常理衡量,奇聞怪事,所在都有!”

    絕色少婦先是一怔,繼而輕輕一笑道:“弟弟,我説你師父是進入‘血池’得獲奇緣,又能生離那絕地的第一人!”口裏説,雙眼卻直盯住陳霖一不稍瞬,她要從他的面部表情來尋答案。

    陳霖心裏確實吃驚不小,這絕色少婦的推斷完全極近事實,但他冷漠成性,面上不會隨便流露出來,雖然他現在已完全屈服在她的美色之下,但在某些方面,他仍然是清醒的,當下冷冷的道:“這個很抱歉,恕我無法奉告了!”絕色少婦面上流露出一股失望之色,似無可奈何的道:“我説過你不願説的事我決不勉強你……”

    驀然-颯颯風聲之中,數條人影,已向棗林方面射來!

    絕色少婦變色而起,把衣裙略一整理,向陳霖道:“有人來了……”話未説完,數條人影已穿林而入,只聽一個聲音道:“噫!奇怪,莫非又出了岔子,怎的這麼久還不見動靜?”另一個聲音道:“真是奇怪事,既是馳援而來,卻又臨時變計,要我們按兵不動,等待下文……”

    陳霖不由心中一動,正待……絕色少婦,已捷逾電閃的飛瀉出去,接着數聲慘嗥從五丈之外的林中傳出,陳霖大感奇怪,疾掠過去,一看,不由呆了,只見林地中躺着四具屍身,死狀厥慘,一律是頭碎骨裂而死,每一個死者的前襟上都繪有斗大一個白骨骷髏頭,不言而喻死者必是“白骨教”的一流好手!

    絕色少婦,笑意盎然,盈盈向陳霖身邊靠來!

    陳霖一指地上的死屍,激奇的向絕色少婦道:“姐姐,這是你下的手?”“不錯!”

    陳霖不由暗自心驚,舉手投足之間,便毀去四個“白骨教”的高手,這份功力,出現在這絕世佳人的身上,真是不可思議,當下又道:“你為什麼要殺死他們?”

    絕色少婦毫不為意的道:“有仇!”

    “你和他們四個有仇?”

    “不!整個的‘白骨教’!”

    “什麼樣的仇?”

    “目前也不能告訴你!”提到仇,陳霖不由悚然而震,萬千心事,又現腦海,理智終於抬頭,他想起父仇母仇,家仇,本身的怨仇,也想起了鍾小翠之約。

    無數的事在等待着他-赴“白骨教”追查“四毒書生”的下落!

    探訪“飄萍客李奇”的行蹤!

    究明吳如瑛的生死!這事必須要從“江湖一美何豔華”夫婦的身上着手!尋覓“百幻書生”的下落,這不但關係着父親生死之謎,而且也與伯父“玉金剛陳其驥”的死,有連帶的關係。還有-蒙面怪客“生死坪”之約!

    ……他忽然感到自己已經做了一件不可寬恕的事,竟然與絕色少婦發生了這種荒唐的關係,他覺得很對不起生死不明的吳如瑛,情深一往的楚玲……絕色少婦柔媚的“噯!”了一聲道:“弟弟,你在想什麼?”陳霖從沉思中被喚回,眼光再次觸及對方深邃如海的眸子,心裏又是一陣怦然,他的理智又告動搖了,他直覺的感到離不開這絕代尤物!

    “我必須離開她!”他向自己提出警告,於是,硬起心腸道:“我得走了!”

    絕色少婦粉面微變道:“你要走了,到哪裏去?”“赴一個友人的約會!”

    “你真的要離開我?”

    陳霖的心,又不由一蕩,他不敢再和她的眼光接觸,他怕會喪失了離開她的勇氣,他有太多的事要做,他是“血影門”的第三代掌門人,他不甘心做她裙下之臣,而且……心念之中,毅然道:“是的,我必須離開,我們已做錯了一件事!”

    “做錯了一件什麼事?”

    “我們不該發生關係!”

    “你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你是有夫之婦!”

    絕色少婦嬌軀不由一震,似笑非笑的道:“你玩弄了我的身體,現在你後悔了?”

    陳霖面孔一熱,答不上話來。

    絕色少婦明眸一轉,臉上綻開兩朵笑花,柔聲道:“弟弟!我是愛你的!”“可是你是有夫之婦,你可曾想到後果?”

    “你憑什麼斷定我是有夫之婦?”

    “難道你是黃花少女?”

    “難道你不會去想我是一個寡婦?”

    “寡婦?”陳霖的心又猛烈的跳動起來,幾乎不能自持,絕色少婦有如一塊磁石,把他牢牢的吸住,她每説一個字,他的心絃就震動一下。

    他不願意再滯留下去,但又提不起勇氣離開。

    絕色少婦幽怨悱側的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弟弟,你不會拒絕我們再見面吧?”

    “當然!”

    “那你走吧!”

    陳霖心中升起一縷莫可名狀的悵惘之情,他真有些捨不得離開她,但又不能不離開,他下意識的感覺到自己竟然深深地愛上了她:他猶豫了,滿臉都是依戀之色!終於忍不住道:

    “姐姐,如果我要找你的話……”

    絕色少婦以一陣魅人的格格嬌笑打斷了陳霖的話道:“你不用找我,我會找你!”

    這又是一句使人迷惑的話,顯示出這絕色少婦的確是神秘得使人無法索解。

    陳霖茫然的一點頭,鼓起最大的勇氣道:“姐姐,再見了!”“且慢!”“還有什麼話要説嗎?”

    絕色少婦蕩意盎然的一笑,美目斜瞟,周身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媚惑至極的使人陶然欲醉的氛波,柳腰款擺,移向陳霖,玉臂一張,像夢囈般的道:“弟弟!吻我!”

    陳霖頓時又被帶入一個夢中,櫻唇微啓,丁香舌吐,軟玉温香抱滿懷!

    沉醉!

    沉醉!

    久久,兩個人影才悠然分開!

    陳霖一路飛馳,只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像是丟失了什麼?絕色少婦的倩影,在他的腦海裏升沉浮漾,他第一次為情所困,為情煩惱!

    絕色少婦出現的突兀,而且身世又諱莫如深,但她的美,沖淡了陳霖心中的疑念。

    第二天,過午時分,陳霖來到了鍾家堡!

    今天是他與鍾小翠相約見面的最後一天,心中竊喜不曾失誤!

    他徑自向堡後的山頂馳去!

    山後,一望之地,蒼松間着翠柏,蔚然成林,林隙之中,隱約露出一段粉牆,陳霖心想:“這必是翠妹所説的張公祠無疑!附近的山巔都是童山濯濯,草木不生,一眼可以望出老遠,再不見有什麼祠宇建築之類的東西發現!身形一展,就向那松柏林中射去!

    松柏成行,夾着一條被野荊蔓草煙沒了的小徑,沿徑走去,約莫二十丈遠近,一座半圯的門樓,一塊泥金剝蝕的破匾,剩下半個公字,一個祠字!陳霖自語一聲道:“是了,這就是翠妹所説的張公祠了!”

    入得門樓,只見敗瓦頹垣,蓬蒿滿眼,爛扉破軒,淒涼至極!

    奇怪,翠妹何以要約我在這種荒蕪頹敗的地方見面?

    祠並不大,前後只有兩重院落,陳霖前後搜了一個遍,別説是人,連鬼影都不見半個,一時怔在當場,沒了主意!

    翠妹當然不會和自己開玩笑,而自己也不曾聽錯,她説的確是鍾家堡後山的張公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正自不得主意之際,只見院中高可及人的蓬蒿,發出一陣籟籟之聲,接着,叢草向左右一分,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穴!

    陳霖驚詫的向後退了兩步,勁貫雙掌,一不稍瞬的注視着那洞穴!

    驀然-那洞穴之中,緩緩伸出一個怪頭,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露出一對電芒也似的眼睛!

    陳霖這一驚非同小可,舉掌就待……“娃兒,你準備做什麼?”

    聲音入耳極熟,陳霖不自禁的鬆了勁道,再一辨識,不由歡叫了一聲道:“哦!天音前輩,是您!”

    隨着,那怪頭冒了上來,露出全身,竟然是一個鬚髮盤虯,僅露兩眼的怪人,不是“天音叟”是誰!

    “娃兒,你果然如約而到!”

    “我那鍾小翠妹妹呢?”

    “天音叟”嘆了一口氣,語音悲哽的道:“隨我來!”

    陳霖一顆心不由噗噗亂跳起來,不知翠妹發生了什麼意外?當下也不遑深思,隨着“天音叟”向洞穴之中走去,洞內是一條石級甬道,斜斜伸入地下,身才入洞,“嗒!”然一聲,那洞穴已被封上!

    這荒廢古祠之中,竟然有這種設置,真是鬼神莫測!

    洞徑之內一路都有珠光照耀,如同白晝。

    約五十丈之後,由斜下而變為平進,兩轉兩折,數間佈置得清麗古樸的石室,頓現眼前,頂端的石室,門上垂着一道珠簾,隱隱透出一陣陣飲泣之聲!

    陳霖更是驚異不止!

    “娃兒,到了!”

    隨着“天音叟”這一喊嚷,戛然而止,只聽一個微弱的聲音道:“是那小霖兒嗎?叫他進來!”

    陳霖心中又是一震,事情竟然奇突得這般出人意外!

    “天音叟”一推陳霖道:“娃兒,進去吧!”

    陳霖懷着忐忑的心情,掀簾而入,迎面一張木榻,羅帳半卷,上面躺着一個婦人,一雙失神的眼,正怔怔地望着門的方向,牀畔的踏腳矮几上,坐着鍾小翠,淚眼婆娑,雙肩還在微微的抽搐,看了陳霖一眼之後,又轉頭向着牀上,道:“媽,他就是大師伯的孩子陳霖!”

    陳霖忙趨上前,雙膝一曲,道:“拜見叔母!”

    半晌之後,牀上才響起一聲暗啞低沉的聲音道:“小霖兒,我看到你時,你尚在襁褓之中,十多年了……唉!你靠近來,讓我看看你……”陳霖依言站起身來靠近牀沿,不由唬了一跳,只見牀上人雙眼無神,氣息奄奄,已到了油枯燈盡之境,心裏一陣酸楚,掉下淚來!

    他想起“風雷掌鍾子乾”要他照顧小翠母女的語,更是難過不已。

    “孩子,你……長得一半像你的母親……一半像……你的父……親!”

    陳霖點了點頭!

    “唉!可憐!……孩子,你比翠兒……還要可憐……沒有媽……爸爸又生死……不明!”

    接着是一陣急喘。

    陳霖觸及傷心往事,淚水又籟簌而落!

    “孩子!我不中用了,但我……很高興,我可以看到翠兒……的爸……”

    鍾小翠悽楚的喚了一聲:“媽!”

    陳霖哽咽着道:“叔母,你會好起來的……”

    鍾小翠的母親又繼續費力的道:“我就是放心不下翠兒,我,把她交給你……了!”

    陳霖悽聲道:“叔母,我會照顧她的,我受了鍾叔……”鍾小翠忙扯了陳霖一把,止住了他的話!

    石室之外傳來“天音叟”的聲音道:“孩子,你來,我和你談談!”

    陳霖忙向鍾小翠道:“翠妹,你伴着叔母,我去去就來!”説着出了石室,和“天音叟”進入另一間石室之中。“天音叟”目注陳霖半晌,道:“孩子,你要找我?”“是的,請前輩賜告我那師叔‘飄萍客李奇’的行蹤!”“你一定要找到他?”

    “是的!”

    “為什麼?”

    “不瞞前輩説,晚輩受四師叔‘風雷掌鍾子乾’臨終指示,要我尋到李奇師叔之後,告以一切經過,請他指示家父的生死下落!”

    “天音叟”哈哈一笑,伸手往面上一抹,立時變為一個貌相清癯五綹長髯飄拂的中年人,道:“孩子,你知我是誰?”

    陳霖不由驚“哦!”出聲,仔細一打量對方的形貌,激動無已的道:“難道您……就是李奇叔叔?”

    “不錯,你的一切經過,翠兒已經告訴了我!”

    “叔叔和翠妹母女一直都住在這裏?”

    “不!翠兒是在大別山下身受重傷,為我帶來此處才知道我的真面目!”“叔叔何以會尋到這個所在,這裏的佈設是您……”

    “飄萍客李奇”搖搖頭道:“不!你錯了,我發現這廢祠地室純屬偶然,也可以説是奇緣遇合!

    陳霖激奇不已!一切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想之外,很多事真不可以用常理來忖度,自己出道以來,所遭所遇,都是那樣的突兀離奇,不可思議。“飄萍客李奇”似乎也非常激動,半晌之後,又道“桐柏派”瓦解之後,我一直流蕩江湖,雖有復仇興派之心,奈何力不從心,五年前我暗地潛來鍾家堡探視小翠母女,忽逢惡風暴雨,暫避入這荒祠,一個駭人的霹靂,掃開了院中蓬蒿,震開了地穴之門,在好奇心驅使之下,探這洞穴,卻發現這正是百年前武林異人‘狂笑叟’隱居之所……”

    陳霖愈聽愈覺納罕不已。

    “我得了他的遺著‘天音寶錄’,練成‘天音功’,改變形貌,自號‘天音叟’,重出江湖,探訪昔日摧毀‘桐柏派’的仇家……”

    “家父的事可否請為小侄一道?”

    “掌門大師兄被‘百幻書生’柬邀赴‘生死坪’決鬥之後下落即告不明!”“家父赴約是單獨前往?”

    “掌門大師兄赴約的第二天,才有留柬傳回‘碧雲山莊’,就在當晚,‘碧雲山莊’被數十不明來歷的高手突襲,門中弟子死傷枕藉,本派從茲一蹶不振,而被從八大門派之中除名!”

    陳霖不由髮指,眼中立現煞光,恨恨的道:“這些偷襲的人,迄未查明?”“事後調查所得其中有‘太極門’‘華山派’,東海離心島‘烈陽神火教’,可能‘百幻書生’‘絳珠仙子’兄妹也在其中!……”

    “太極掌門‘陰陽掌李政芳’已被殺在大別山下!”

    “江湖傳説是你所為?”

    “不是,兇手是誰不得而知!”

    “哦!”

    “飄萍客李奇”哦了一聲之後,接着又道:“桐柏派被襲,導源於‘軒轅經’這本奇書!至於‘百幻書生’約鬥令尊究係為了覬覦這部奇書,抑或另有他故,不得而知,除非尋到‘百幻書生’才能確知令尊的生死,但我數年查訪,一無所獲!”

    陳霖不由大感失望,滿以為尋到“飄萍客李奇”就可以知道父親的下落,誰知事實大謬其然,“飄萍客李奇”竟然不知道!看來這事只有竭力追查“百幻書生”兄妹才能夠水落石出的了!

    “那軒轅經呢?是否已被……”

    “據我判斷,已隨掌門大師兄同時失蹤!”

    陳霖殺氣騰騰的道:“李叔叔,我必要尋回失經,探明家父生死,查證昔日仇家,用血來給他們作答覆,讓武林中那些心存非份的不肖之徒,有所警惕!”

    “飄萍客李奇”不由連連點頭。

    陳霖又道:“李叔叔,西門叔叔出面重振‘桐柏派’又告神秘失蹤,而‘碧雲山莊’又被江湖幫派入侵,卻被那蒙面怪客解了此厄,並留柬説諸人無恙,復派尚非其時……”

    陳霖接着把蒙面怪客幾次現身的經過詳述一遍,道:“就叔叔所知,與‘桐柏派’有淵源的人中,是否有這樣的高手?”

    “飄萍客李奇”滿面激詫驚訝之色,一想之後道:“沒有!”

    “那這神秘的蒙面怪客解救西門俊師叔等於先,又迭次援手小侄於後,他的動機何在?

    他是誰?”

    “這頗耐人尋味,我也無法揣測!當初桐柏山那些進犯的宵小遍山伏屍,我疑是你所為,現在你這麼一説,事情就顯得蹊蹺了!”

    “叔叔真的想不出與桐柏派有關的人中,有這麼個功力極深的人?”

    “我肯定説沒有!”

    “假使説某一個本來功力平平的桐柏弟子,忽然得了奇緣,像我所遇……”

    “這就難説了!”

    陳霖一陣尋思,忽地想起蒙面怪客要在“生死坪”約唔自己的事,不由心中一振,這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當下面現喜色道:“有了!……”

    “什麼有了?”

    “我有一個機會使蒙面怪客道出真情!”

    “你説説看!”

    “蒙面怪客曾一再追問‘血魔’的來龍去脈,他和任何武林人物一樣認定小侄是‘血魔’的傳人,而‘血魔’決不是三百多年前的那‘血魔’,他要我轉告家師‘血魔’一月之內在‘生死坪’一唔,當然他決估不到‘血魔’‘活閻羅’本是二而一的兩個面目,小侄乘赴約之機,設法使他現出本來面目!”

    “飄萍客李奇”點點頭道:“霖兒這話有理,這蒙面怪客詭奇的行徑,確實有揭穿的必要,説不定與你父親或本派有什麼利害關係存在,同時西門俊師兄等人的行蹤究竟如何,也得探明,江湖風雲詭譎,人心難測,説不定其中……”

    “依小侄看來,這蒙面怪客決無惡意!”

    “但願如此!”

    驀然-另一間石室之中,傳來一聲淒厲的慘號!

    “飄萍客李奇”面色陡變,道:“不好,小翠的母親……”

    話才説得半句,人已穿出室外,陳霖全身猛然一震,緊跟着追去!

    進得那石室,只見鍾小翠伏在她母親的身上,已然昏厥過去!鍾母雙眼緊合,一動不動,似已氣絕。

    一種難言的悲慘氣氛,瀰漫全室。

    “飄萍客李奇”急用手一探小翠母親的脈息,悲聲道:“還沒有斷氣,但神仙難救,返生乏術了!”

    陳霖只覺全身發麻,悲聲喚着:“翠妹!翠妹!”

    鍾小翠又告悠悠醒轉,肝腸寸斷的慘喚了一聲:“媽!”接着“哇!”

    的噴出一口鮮血,此情此景,鐵石人見了也會落淚!

    陳霖也不顧男女授受之嫌,扶起鍾小翠的嬌軀,道:“翠妹,翠妹,當心壞了身體,望你節哀應變!”

    “飄萍客李奇”飛指點了鍾母的數處穴道,暫維那一絲殘氣不散。

    鍾母長長的喘了一口氣,竟然又清醒過來,聲細如蚊蚋般的道:“翠兒,我剛才見到了你的爸爸?他……他……身上有血!”

    鍾小翠又要撲上牀去,卻為“飄萍客”擋住,低聲道:“翠兒不可莽撞!”鍾母臉上泛起一抹紅光,精神似乎振作了些!轉着兩隻眼,打量了陳霖和鍾小翠幾遍之後,臉上皮肉微微一陣牽動,道:“我放心不下的是翠兒……”

    陳霖心如刀割,鍾母顯然是因為心悲丈夫慘死而成不治,“風雷掌鍾叔叔”卻是因救自己而死於“四毒書生”之首的“白衫奪命劍”之下,推根溯源,自己是罪魁,聲淚俱下的道:“叔母!‘四毒書生’迫殺家母,毒殺鍾叔叔,此仇不共戴天,侄兒必竭盡全力,尋獲仇蹤,將之碎屍萬段!……”“飄萍客李奇”一揚手止住陳霖。

    只聽鍾母道:“翠兒和霖兒,身世相同,才貌相當,我希望他們兩小能結合,也免了我……一陣嗆咳,打斷了下面的話。

    陳霖雖在極度悲傷之中,但少年心性仍在,忖道:“翠妹分明長得奇醜,叔母卻説與我才貌相當,想是病久失神了!”

    鍾小翠緩緩底下頭去,芳心有如鹿撞,這畢竟是羞人答答的事啊!

    “飄萍客李奇”在旁一推陳霖道:“霖兒,你聽見了?”

    “是的,不過……”“飄萍客李奇”一怔神道:“不過什麼?難道……”

    鍾小翠已徐徐抬起頭來,冷冷的道:“不過我長得太醜,比不上你那什麼玲妹是不是?”

    陳霖急着分辯道:“不是,我決無這樣的存心,我只是恐怕……唉……”

    鍾母微弱的聲音又起:“霖兒,你不願意是嗎?”

    陳霖本想説出自己已經和吳如瑛發生關係,佔有了她的身體,自不能遺棄她,又有一個痴情的楚玲,但他説不出口,急得滿面通紅,另一個影象又泛心頭,那是一個美豔天下的神秘少婦,想到那荒唐的一幕,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他自己問自己:“我能接受翠妹嗎?我配嗎?”

    鍾小翠語冷如冰的又道:“霖哥,家母病危,希望你能讓她老人家在臨終之時得到一點安慰,讓她得到一份滿足,我會感激你的,至於以後的事,我自有打算,我不會纏住你的!”

    説到後來,話聲變為酸楚。

    陳霖並非嫌鍾小翠長得醜,而是他和她之間,根本上沒有愛情可言,但基於道義,基於責任,他沒有推辭的餘地,心念數轉之後,極端嚴肅的向鍾母道:“叔母,我喜歡翠妹的,我答應您,我會永遠照顧她!我受鍾叔叔大恩,粉身難報,而且他老人家遺示也要我照顧她!……”

    “你答應了?”

    “是的,我完全是出自肺腑之言!”

    鍾小翠低頭不作一聲。

    鍾母把眼光掃向“飄萍客李奇”道:“三師兄,這事……完全……託付你了……他們都是小孩……”

    “飄萍客李奇”神目湛湛,深深地注視了陳霖一眼,然後向鍾母道:“我會替他們作主!”

    鍾母臉上浮現一絲安慰的微笑,再費力的轉動眸子,看了兩小一眼,雙眼徐徐合上,喉頭一聲痰湧,死了!臉上是那麼的安詳。

    鍾小翠伏在她母親的身上一慟而絕!

    陳霖也不由痛哭失聲。

    “飄萍客李奇”老淚頻揮,半晌之後,向陳霖正顏厲色的道:“霖兒,願你心口如一,雖然你的功力高絕,但……”

    陳霖用衣袖拭乾眼淚,恭聲道:“李叔叔,你過慮了,霖兒不是那樣的人!”

    “但願如此!”

    鍾小翠醒而又厥者數次,聲嘶淚盡,眼中竟滲出了血來,生離死別,畢竟是人世間最慘痛的事啊!

    在“飄萍客李奇”的安排下,陳霖和鍾小翠在鍾母的靈前訂了婚約,一方面是“飄萍客李奇”深謀遠慮,一方面是藉此以安死者之靈。

    鍾母的遺體,卜葬在祠外的松柏林中。

    三天之後,陳霖重新踏入江湖,目標指向幕阜山“白骨教”總壇。

    一路上,陳霖思緒如潮,真有剪不斷理還亂之感!

    吳如瑛生死未卜,但她與自己已有了夫婦之實,他很後悔不曾問“飄萍客李奇”有關“三絕姥姥”的事,和合會解散之後,吳如瑛極可能是被她母親“江湖一美何豔華”帶去投奔“三絕姥姥”,因為她是何豔華的師父。楚玲現在掌理“八旗幫”,她的痴情,她的不同凡俗的美,她那幽怨而深邃的眸子,在在都使他蕩氣迴腸。

    鍾小翠,現在已然是自己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在感恩報德的心情下,他接受了她,雖然她很醜,可是他不在乎,使他莫釋的是他和她之間沒有愛情!絕色少婦,陳霖想到她那世間少有的美,媚力,誘惑,和那荒唐的一幕,不由面紅心跳,他和她之間的關係,與其説是愛,不如説是欲還來得恰當些。他真不知如何安排自己。

    女人-煩惱之源!

    離開她們吧!遠遠的。

    把她們逐出心湖,自己要辦的事太多了,豈能因……數聲慘嗥,倏告破空傳來,打斷了他的思路-陳霖身形一緊,有如一縷淡紅的輕煙,向慘號聲所傳的方向飄閃而去,眨眼之間,已閃射到百丈之外,只見道旁的草叢之中,橫七豎八躺着幾具屍體,停身看時,屍體竟然有七具之多,每具屍體的頭顱,中分為二,死狀之慘,令人怵目驚心。

    細察死者傷痕,並非普通刀劍所傷,似是一種極高的怪異掌風所劈!

    一時之間,也忖測不出下手的人為誰,是什麼樣的怪異武功?

    陳霖看不出所以然,反正事不關己,也就算了,便舉步待離開。

    忽地,左側五十丈之外的林中,又是數聲淒厲絕倫的慘號傳來!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身形一展,疾掠過去!

    林中又是三具的屍身,死狀和道旁草叢中的七人一模一樣,腦袋被劈為兩半,紅白之物流了一地。

    陳霖可沉不住氣了,疾升樹頂,目光向四周一陣遊掃,竟然毫無所見!

    忖道:“自己聞聲而至,不謂不快,何以不見下手之人的分毫蹤影,那這人的功力身手,也未免太可怕了!”

    一想之後,又覺不對,對方身手再奇,總不會在眨眼之間,脱出自己視線之外,莫非這下手的人還隱匿在附近林中?

    心念動處,展開絕世神功,繞林飛馳,林並不大,僅有數十畝地大小的範圍,連繞數匝,依然一無所見,廢然停下身形,納罕不已。

    驀然-不遠處的濃密枝葉中,“唰!”的射起一條人影,疾逾鷹隼的盤空一匝,瀉落陳霖身前,赫然是一個單眼獨臂的怪老者,一臉兇殘獰惡之相。

    陳霖暗道:“我還以為你上了天哩!”

    那怪老者閃着一隻精光四射的獨目,打量了陳霖幾眼之後,突然哈哈狂笑起來,笑聲如濤吼海嘯,震得四周林木款擺搖晃,葉落如雨。笑畢,獰聲向陳霖道:“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竟敢追蹤老夫?”

    陳霖冷冰冰的道:“這些人是不是你殺的?”

    “嘿嘿嘿嘿!小子,你知道老夫是誰?”

    “你説説看!”

    “雙殘鬼叟!”

    陳霖不屑的道:“沒有聽説過這號人物!”

    “雙殘鬼叟”獨眼一翻,氣得渾身亂抖,惡狠狠的道:“小子,你膽子比天還大,竟敢藐視老夫……”

    “藐視你又待怎樣?”

    “小子,你報出師門,老夫宰了你之後,再找你師門算帳!”陳霖冷笑一聲道:“憑你還不配問我的師門!”

    “雙殘鬼叟”做夢也估不到這年未滿二十的娃兒,聞名之後不但不懼,反而出言頂撞,絲毫也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這可是生平僅見的事,忖道:“這小鬼可能是甫出道的雛兒,不知天高地厚,但,不對呀!憑這小鬼剛才繞林飛馳的身法,也屬自己生平僅見,放眼江湖,有誰能調教出這等驚世駭俗的身手?”當下厲聲喝道:“小鬼,你究竟師出何門?”

    “我説你不配問!”

    “嘿嘿嘿嘿!小鬼,你狂妄得老夫生平僅見!”

    “你準備怎麼樣?”

    “老子活劈了你!”你字方落,獨目之中兇光一閃,獨臂倏然上揚,立掌如刀,豎推而出,一線白森森的怪異掌風,發嗤嗤裂帛之音,快比電閃!陳霖駭異不已,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閃射到八尺之外,毫髮之差,險險避過。

    天底下竟然有這種神奇絕今亙古的詭異武功,幾乎令人不能置信。

    方才所見死屍,全都一腦袋中分為二,原來是被這種怪異掌風所劈。

    “雙殘鬼叟”驚“噫!”了一聲,身形如鬼魅般的一旋,每二掌又告出手!

    陳霖又是一閃讓過。

    “嚓!”的一聲,石屑紛飛疾射,五丈外一塊斗大青石,竟然被一切為二!陳霖不由為之咋舌,心裏暗道:“好厲害,一般江湖高手,恐怕沒有幾人能躲得過這種既快且辣的怪異掌風!”

    “雙殘鬼叟”兩掌均告走空,心中駭凜不已,暴吼一聲:“娃兒,真有你的,再接一掌試試!”

    話聲中,只見他獨臂半揚,手掌疾顫,一道道的白森森的光影,層層圈出,三丈之內,全被光圈溢滿,嗤嗤之聲,刺耳如割陳霖心中一凜,立展“血影沖霄”絕技,一溜淡紅色的輕煙,一閃升空,脱出白色勁氣之外,凌空一連數折,有若巨鳥翱翔,姿態美妙已極。

    “雙殘鬼叟”駭然收勢。

    陳霖也跟着飄然下地,冷聲道:“閣下也接我幾手試試!”

    “且慢!”

    “怎麼樣?”

    “雙殘鬼叟”無限氣沮的道:“老夫只道這種掌法武林中將無人能躲,想不到你竟能輕易避過……”

    “武學深如瀚海,豈能以一得而自足!”

    “老夫月來試招,無不得心應手!”

    “什麼,試招?那些死者都是被你試招毀去的?”“雙殘鬼叟”毫不為意的點點頭。

    陳霖卻為之打了一個寒噤,天下竟有這等兇殘的人,把別人的生命拿來試驗武功,看來這魔頭的這種怪異武功,必是最近才練就的,不然怎會説試招的話。

    “雙殘鬼叟”對眼前這俊美冷漠的少年,越想越奇,估不透他的來路,瞪着一隻獨眼發愣。

    陳霖緩緩前移三步,冷漠的道:“雙殘鬼叟,你接我幾招試試!”

    “你敢呼老夫名號?”

    “那該如何叫法?”

    “論年紀輩份,難道當不得一聲老前輩?”

    “雙殘鬼叟”起先本要取陳霖的性命,及至陳霖露了那兩手閃避的身法,就知不是易與之輩,兇焰頓然收斂了大半。陳霖不屑的一陣冷笑道:“雙殘鬼叟,若論江湖輩份你差得遠了!”

    “什麼?”

    “你的輩份差得太遠了!”

    “小子,你敢出言無狀?”

    “我這是抬舉你!”

    “哼!抬舉,嘿嘿嘿嘿!我鬼叟今天開了眼界,碰上了天下第一狂人!”“差不多!”

    “你到底是什麼來路?”“你一定要知道?”

    “難道你不敢説?”

    “聽清楚了,區區在下活閻羅!”

    “活閻羅?”

    “不錯!”

    “血魔的傳人?”

    “一點不錯!”

    “雙殘鬼叟”驚怔的向後退了兩步,想不到眼前這少年正是最近震撼了整座武林的一代巨擘“血魔”的傳人“活閻羅”,當下獨眼連眨,道:“嗯!難怪如此,連老夫奇絕天下的‘軒轅神風掌’都能輕輕避過!”

    陳霖不由心中一動,脱口道:“軒轅神風掌?”

    “嗯,你識得這種掌法?”

    陳霖不答,儘自尋思道:“軒轅神風掌,軒轅……桐柏派慘遭除名,導源於一部‘軒轅經’,據李奇叔叔説‘軒轅經’已隨父親一起失蹤,不知這‘軒轅神風掌’是他的獨門絕活,還是得自‘軒轅經’,如果是的話,那眼前這‘雙殘鬼叟’……”

    心念及此,不禁面色一寒道:“你這‘軒轅神風掌’傳自何門?”

    “雙殘鬼叟”先是面色一變,接着一陣陰惻側的怪笑道:“這個不勞動問?”

    陳霖面色更寒,雙目稜芒立現,沉聲道:“如果我一定要問呢?”

    “我雙殘鬼叟自出道以來,還不曾被人脅迫過!”

    “那今天就算第一次吧!”

    “哼!別人懼怕你‘血魔’師徒,我雙殘鬼叟還不在乎!”“不管你在不在乎,你必得回答我這句話!”“如果不呢?”

    陳林面上殺機一顯而逝,一字一頓的道:“你辦不到!”“哈哈哈哈!

    活閻羅,你太小覷老夫了,哈哈哈哈!”“小覷你又怎樣?”

    “告訴你,你想威脅老夫,等於白日作夢,你同樣的辦不到!”“那你就試試看!”

    陳霖看字出口,已飛快的劈出一掌,一股赤紅掌風,應掌而發!

    “雙殘鬼叟”冷笑一聲,也立即逼射出一縷白森森的勁氣,“嗤!”的一聲,一線白光,竟然直穿血紅掌風而入……陳霖心中不由一震,左掌疾圈,勁氣成渦漩出,把那白光消卸!右掌之式不變,同一時間,“雙殘鬼叟”已電旋側閃,避過這一擊。

    這一個回合,雙方旗鼓相當,不分軒輊。

    陳霖略不稍停,雙掌連圈疾劃,血紅色的勁波,層層湧卷而出!

    “雙殘鬼叟”獨臂連翻,手掌疾顫,白森森的勁氣,絲絲縷縷有若干刃百劍齊發,疾勁鋭嘯,聲勢相當駭人。

    “波!波!”之聲,密如連珠般響起,紅白兩色勁氣,擴散迸射,煞是奇觀!

    驀地-陳霖在奮力一掄之後,改掌為指,十縷紅色指風,如利箭般射出!

    “雙殘鬼叟”心神俱顫,忙不迭的向側方倒閃開去,但仍不能完全避開,一縷指風,擦頂而過,連發帶皮,去了一條血槽,痛得他眥牙裂嘴,幾哼出聲。

    陳霖收手冷哼一聲道:“雙殘鬼叟,你那‘軒轅神風掌’是否學自‘軒轅經’?”

    “雙殘鬼叟”面色乍變,驚悸的的退了一步,好半晌才道:“你憑什麼如此論斷?”

    “我只問你是不是?”

    “你無權追問老夫武功來歷!”

    “百幻書生和絳珠仙子朱薇等和你是什麼關係?”

    “雙殘鬼叟”身軀陡地一震,滿面疑懼之容,不正面答覆陳霖的話,反問道:“百幻書生兄妹與你又有什麼糾葛?”“這個你不必問!”

    “那老夫的事更無須你操心!”

    陳霖面上掠過一抹殺機,厲聲道:“你如不説實話,可別怪在下出手不留情!”

    “你準備怎樣?”

    “要你死!”

    “嘿嘿!活閻羅,我雙殘鬼叟的老命可不是任由人予取予奪的!”

    陳霖俊面一寒,殺機頓熾,厲喝一聲:“你不妨試試!”掌出如幻,奇詭絕倫的一連攻出了九掌,這九掌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不同角度拍出!

    “雙殘鬼叟”身形有如幽靈鬼魅,一陣飄忽閃晃,居然被他避過這奇幻的九掌。

    陳霖殺機已起,就在九掌落空之後,身形微挫,身上漸現紅光……他又想到“雙殘鬼叟”還不失為一條好線索,如果把他毀去,父親生死下落將更無法着手了,心念之中,又把“血影神功”中途卸去!

    驀地-風聲颯然之中,一條纖纖人影,飛瀉入林!

    陳霖與“雙殘鬼叟”同時一驚,抬頭望去,來的赫然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少婦。

    那絕色少婦立穩嬌軀之後,先向陳霖含情默默的注了一眼道:“弟弟,我們又見面了!”説罷嫣然一笑,這一笑有如春花怒放!

    陳霖登時面紅過耳,一顆心怦怦而跳!

    “雙殘鬼叟”獰笑一聲,正待……絕色少婦,回過身去,面對“雙殘鬼叟”,粉面之上透出重重殺機,一雙蝕骨消魂的媚眼,連連眨閃,嬌脆悦耳的道:“十多年不見,我們之間的那筆舊帳也該清結清結了!”

    “雙殘鬼叟”獰惡的面上,泛起怨毒之光,獨眼狠狠的盯住絕色少婦道:“不錯,這斷臂殘眼之恨,老夫無一日稍忘!”

    絕色少婦格格一笑道:“月前聽説江湖中出了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叫做‘雙殘鬼叟’,一時無從想起,格格!想不到你鬼叟閣下在名號之上又加了雙殘兩字,這倒是非常恰當!”

    陳霖一時之間到呆住了,不知他兩人之間有什麼過節……“雙殘鬼叟”無限怨毒的道:

    “不要臉的臭女人,今天不把你埋骨揚灰……”

    “住口,你罵誰不要臉?”

    “罵你,你這比婊子還不如的賤貨!”

    陳霖聽在耳裏,可老大不是意思,這絕色少婦曾與自己發生過不可告人的關係,莫非自己真的碰上了一個蕩婦淫娃!

    絕色少婦粉面一變之後,嬌聲斥道:“鬼叟,你別出口傷人!”

    “哈哈哈哈,出口傷人,難道你是一個烈婦?”

    絕色少婦當着陳霖的面被人臭罵,任她皮厚也受不了,銀牙一挫,粉面倏籠寒霜,嬌軀一晃,閃電般出手攻向對方,招式之奇,功力之強,也可算是江湖罕見。

    “雙殘鬼叟”竟然被迫得退了三步。

    陳霖算是第一次見識到她的身手,暗讚道:“足可稱才貌雙絕而無愧!”絕色少婦跟蹤再進,玉掌翻飛,出手盡是奇絕武林之學!而且招緊式密,使得對方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雙殘鬼叟”恨滿心頭,兼之兇殘成性,在被迫兩次退身之後,身形突地一扭,立即化為三個人影,繞着絕色少婦一旋!

    絕色少婦輕笑一聲道:“鬼叟,你這套‘鬼影三現’別在我面前賣弄!”口裏説話,手卻不停,一式“天女散花”,雙掌幻成漫空掌影,分朝四方掃拂而出。

    “雙殘鬼叟”怒哼一聲,身形暴退五尺,立掌如刀,一陣疾顫,“軒轅神風掌”已告施出,只見無數縷白光,從不同角度電閃射向絕色少婦!

    絕色少婦見狀不禁亡魂皆冒,她可無法敵擋這怪異掌風,眼看她就要傷在……陳霖冷哼一聲,右掌揮出一道掌風,卷向絕色少婦,左掌五指一曲一伸,五縷血紅指風,電射向“雙殘鬼叟”,他這出手,幾乎與“雙殘鬼叟”立掌施功是同一時間!

    “雙殘鬼叟”如果不收勢的話,絕色少婦固然逃不過那怪異掌風,而他自己毫無疑問的必然毀在陳霖指風之下!當下不遑攻敵,先求自保,收勢飛縱!

    而絕色少婦已被陳霖的掌風推送到一丈之外,否則的話,“雙殘鬼叟”

    縱然被迫收勢,但那已發出的掌風仍然可致人於死!

    她一抹額上的汗珠,向陳霖感激的一笑!

    “雙殘鬼叟”惡狠狠的向絕色少婦道:“賤貨,你逃不了的!”接着又轉向陳霖道:

    “活閻羅,你被她媚上,有一天你會後悔莫及的!”陳霖下意識的朝絕色少婦看過去,不由打了一個冷顫,只見她眼中閃射着的是一種陰殘狠戾之光,他無法説出這種感受,只覺得這種神色與她的美極不相襯。絕色少婦,似微有所覺,側頭對陳霖一笑,這一笑的魅力,足使陳霖消除對她的任何疑念,她的確太美了,美得不像是凡俗的人……更何況陳霖已和她發生過不可告人的關係,那銷魂的一幕,至今思之猶覺面熱心跳。

    “雙殘鬼叟”當機立斷,他知道如果陳霖在她的慫恿下不顧一切的向自己出手,再加上她本人,今天要想全身而退,就大成問題了,就在陳霖和絕色少婦對視的瞬間,半言不發,電閃飛遁。陳霖驀地驚覺,作勢就要追……絕色少婦反而一攔陳霖的身形道:“弟弟,由他去吧!”陳霖不由一怔,這一怔之間,“雙殘鬼叟”已消失無蹤,不由訝然道:“你不是要和他算帳嗎?”

    絕色少婦神秘的一笑道:“他跑不了的!”

    “可是現在他已經走了,而且他的功力並非泛泛之流可比呢?”

    “我自有對付他的方法!”

    陳霖着急道:“可是我……”

    “你怎樣?”

    “我不能讓他脱出手去呀!”

    絕色少婦驚詫不已的道:“為什麼?”

    “我要向他查證一件事!”

    “查證一件事?”

    “不錯!”

    “我可以知道是什麼樣的事嗎?”

    陳霖心念一轉,忖道:“你連名字都不肯告訴我,我的事又何必告訴你!”當下微微一笑道:“這到以後再説吧!”

    絕色少婦嗯了一聲,也就不再追問下去,一雙媚目,在陳霖面上掃來掃去,粉頰之上,又現出一種桃紅的色彩,移身靠近陳霖道:“弟弟,你現在要到哪裏去!”

    軟語温香,陳霖一顆心又告怦然急跳,綺念又生,略不思索的脱口道:“到幕阜山白骨教總壇!”

    絕色少婦嬌軀微微一震,臉上飄過一抹奇異的色彩,道:“什麼,你要上白骨教總壇?”

    “是的,我要去探查‘四毒書生’的下落!”

    絕色少婦“啊!”了一聲,粉面一片激動之容,向後退了兩步,兩眼一不稍瞬的註定陳霖,語音微顫的道:“四毒書生?”

    “不錯!”

    提到“四毒書生”陳霖綺念全消,代之的是一種椎心刺骨的恨,俊目之中,立時流露駭人煞光,但當他瞥見絕色少婦的神態時,不禁激奇的道:“怎麼,姐姐,你難道認識四毒書生?”

    絕色少婦立時以一笑掩飾窘態,美目一轉道:“沒有這樣的事,我是忖想‘四毒書生’怎會在‘白骨教’中?”

    “這事江湖盡知,‘四毒書生’曾被‘白骨教’追殺,此中因由,無人得知,但彼等的下落,只有‘白骨教’才能清楚,而且……”

    絕色少婦緊張的道:“而且怎樣?”

    “生死坪上教主‘白骨屍魔’曾説過如能進得了白骨總壇,立即奉告‘四毒書生’的下落,這不是分明擺着……”

    絕色少婦盈盈一笑道:“如果‘四毒書生’已經不在人世了呢?”

    陳霖不由一愣,忖道:“對呀!白骨屍魔只答應告知下落,並不曾説交出人來,如果‘四毒書生’真的已不在人世的話,那親仇豈不……”當下俊目一瞪道:“即使死了我也要尋到屍首,毀屍挫骨!”

    絕色少婦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又道:“四毒書生與你有這麼深的仇,這麼大的恨?”

    陳霖不願説出當日母親被迫殺等經過,含糊的回答道:“不管生死,我必得之而甘心!”

    絕色少婦面色突然變得極為嚴肅,像一尊寶相莊嚴的觀音大士,陳霖心裏又是一動,暗讚道:“她多美呀!幾乎世間所有的美都集中在她一人的身上,無論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有其獨特超凡的美,母親雖被稱為武林之花,但與她相較,恐怕還要遜色半分!”

    心裏想,面上不自禁的流露出一股戀慕激情之色!

    絕色少婦語音沉凝的道:“你一定要上幕阜山,闖白骨教總壇?”

    “勢在必行!”

    “你自信能闖得進去?”

    “區區白骨教總壇有什麼了不起,難道是龍潭虎穴?”

    “較之龍潭虎穴猶甚三分!”

    陳霖豪氣萬丈的道:“我活閻羅還不在乎!”

    “你決心要去?”

    “當然!”

    “白骨教有近百的高手教眾毀在你師徒之手,他們要得你而甘心?”

    陳霖冷笑一聲道:“那就要看他們的本領了!”

    絕色少婦芳心之中升起一片難以言喻的感受,陳霖的英風豪氣,是她生平僅見,她似乎覺得她第一次真正的愛上了一個人,這個人對她而言,也許是一個可怕的人物,但她不能自己,她初次懂得了愛!沉吟了半晌之後,幽幽的道:“你能不去嗎?”“辦不到!”絕色少婦螓首微搖,道:“白骨教總壇所在之地,三面是懸巖絕澗,飛鳥也難越過,只有一面可以登臨,但該教在那一面佈下了‘白骨鎖魂大陣’,任你功力通天,也是有去無回!”陳霖訝然道:“你何以知道的這麼清楚?”“這個你不必管,反正我説的絕對是事實!”

    “這並不能使我卻步!”

    “即使以令師‘血魔’的身手,恐怕也不易安然而退!”陳霖心裏暗道:“血魔就是我的化身呀,我卻不信這個邪,親仇不共戴天,為人子者,豈能計及生死二字!”當下劍眉一揚,道:“那倒不見得!”

    “我是為你好呀!”

    “我知道,謝謝你的關懷,即使那是地獄之門,我也得闖上一闖!”

    絕色少婦黯然的嘆了一口氣,道:“你決意如此,也是無法的事,我希望不會出什麼舛錯!”

    陳霖感激無限的深深注視了絕色少婦一眼,道:“姐姐,我會小心的!”“好!”

    “如此,姐姐,後會有期,我要走了!”

    “現在?”

    “是的!”

    “你不陪我多談幾句話,你不珍惜這一刻?”

    陳霖心裏不由一蕩,話中之意,他豈有覺察不出的道理,但他的一顆心,此刻已飛向白骨教總壇,他恨不能立刻手刃親仇而後快,綺念頓生又滅,歉然的道:“姐姐,我很抱歉,希望不久再見,有更多的時間伴你!”

    絕色少婦綺念難消,粉頰之上紅暈宛然,美目之中,也盪漾着惑人的光焰,嬌軀向前一送,輕輕地喚了一聲:“弟弟!”陳霖情不自禁的張臂迎去!他再一次吻了她!

    陳霖盡力剋制那蠢然欲動的慾火,一吻之後,輕輕推開了她,道了聲:“再見!”身形飛射而起,劃空而去,他怕不能剋制自己,所以匆匆離去,但心裏仍然有一份悵然的感覺。

    絕色少婦,怔怔地看着陳霖的身影消失,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她生平閲人無數,但卻不知道何謂愛情,現在她第一次愛上了一個人,卻給她帶來了煩惱!

    她在嘆了一口氣之後,也緊跟着向陳霖逝去的方向馳去。且説陳霖懷着異樣的心情,離開了絕色少婦,向幕阜山方向疾馳!

    他與絕色少婦之間的感情,是愛是欲,很難分得清楚,但,欲所佔的分量較重,因為在最初,他和她關係的開始是基於欲,而後,轉變成了愛,現在,在他的腦海裏一個唯一不變的觀念,就是她長得太美,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美……“她是誰?”

    她何以要隱秘身世?

    在陳霖的心目中仍然是一個謎!他想揭開這個謎,然而卻有無從着手之感!

    他聯想到那乘機逸去的“雙殘鬼叟”,她何以要阻止自己追截他,他所使的“軒轅神風掌”如果真的是得自“軒轅經”,這不但關係着“桐柏派”覆亡的公案,也關係着自己父親的生死下落,因為父親陳其驤是桐柏掌門。想到這裏,不由懊喪的喘了一口大氣!喃喃自語道:“我必須要找到他-雙殘鬼叟,這是唯一的線索,豈能失去!”

    日正當中,陳霖登上了幕阜山-偌大的山區,要想尋找“白骨教”總壇所在之處,確不是件易事,他盡朝那最高的峯頭馳去,以便遠眺搜尋。

    一峯又一峯,一嶺又一嶺,只見鬱郁蒼蒼,山風霧嶂,大有“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之慨。

    難道就這樣擺手不成?他惘然了!

    突然,腦際靈光一動,他記起了那絕色少婦向自己説過的一句話:“……總壇所在之地,三面是懸巖絕壁,飛鳥難越,只有一面可以登臨,但卻布有‘白骨鎖魂大陣’,任你功力通天,也是有去無回……”

    他心中這一喜非同小可,這不是極好的指路標嗎!

    三面絕壑……一面……於是,陳霖豪氣勃起,朝一座極高的嶺頂飛昇,然後,據高下視,只要能找到三面斷絕的孤峯,那就是白骨教總壇無疑。

    他運足目光,向四外一陣矚掠,只見正南五里之外一座蒼莽孤峯,雲霧繚繞,有三面的峯頭,距離都在數百丈之外,面對的一方,和自己所立處的巔脈相連。

    心中狂喜道:“是了!必是這座孤峯無疑了!”

    立即展開“血影沖霄”獨門身法,如一縷淡淡紅煙,向那孤峯方向飄射而去!五里距離,眨眼即到。

    沿嶺飛昇,不到半盞熱茶工夫,嶺勢一緩,原來已到了嶺脊之上,眼前現出一片原始莽林,濃陰蔽日遮天,盤結如幕,林中央,一條三丈寬闊的通道,靜卧在樹幕之下,一眼望去,十丈之外,黝暗如黑夜,雖是在大白天,仍有一種陰森恐怖之感!

    林裏林外,成了兩個一明一暗,截然不同的世界!

    陳霖緩下身形,向那原始林幕所形成的隧道欺去!

    將近林緣入口,兩側巨木之後,忽地現出八個勁裝大漢,襟前各有一個白骨骷髏頭的標誌,一字兒橫排道中,其中一個暴吼一聲道:“來人止步!”陳霖恍若未聞,仍然不疾不徐的向前走去!

    八個白骨教徒,齊齊虎吼一聲,拔出長劍,向陳霖身前逼來!待到雙方距離不及兩丈之際,其中為首的一個再次發聲喝問道:“來人通名報號,何以不聽阻止,擅闖總壇重地?”

    陳霖從鼻孔裏冷嗤了一聲,正待……就在此刻-遠遠傳來兩短一長的三聲鬼嘯,淒厲刺耳!八個教徒驚怔的互望一眼,轉身退去,消失在林道之中。

    陳霖奇詫不已,不自覺的止住了腳步!

    一條人影,捷逾電閃星旋的從暗黑無光的林道之中射出,眨眼已到面前,竟然是一個五十上下的瘦小老頭,雙目精光炯炯,襟前的號誌,足有斗大,想見這老頭在教中的地位不低,在距陳霖一丈之處,剎住身影,打量了陳霖幾眼之後,道:“閣下敢是活閻羅?”

    陳霖不由一愕,道:“不錯!”

    那老兒又道:“在下奉教主令諭,有幾句話轉告?”

    “你説吧!”

    “白骨鎖魂大陣,奇奧險惡無比,闖入者有去無回,請閣下三思!”

    陳霖心中不由嘖嘖稱奇,白骨教主何以要人傳這麼幾句話,他是怯敵,抑是恫嚇,還是另有目的?當下也不遑深思,冰寒至極的一笑道:“本人一向有進無退!”

    那老者輕哼了一聲又道:“既然如此,在下還有一句話轉告!”

    “講!”

    “如果閣下進入陣中之後,在五十丈之內想退身的話,可拔身林頂而出,如深入五十丈之外,那就辦不到了!”説完,徑自轉身馳去。

    陳霖心中更奇,忖道:“奇怪,白骨教究竟是安的什麼心,為什麼一再要自己退身,而且還不惜透露部分陣中之秘?實在令人費解,但我陳霖堂堂‘血影門’第三代掌門,又何懼於你這區區鎖魂大陣!”

    心念之中,舉步便向林中走入!

    行約十丈,只覺陣陣陰風,撲面而來,觸體生寒,再往前看,黝黑如無星無月的夜,以陳霖的目力,竟然只能隱約辨出五丈以內之物,五丈以外,一片漆黑空濛,心中不由一凜,忖道:“看來這‘白骨鎖魂大陣’確有幾分門道!”

    當時,勁聚雙掌,以備不意之變,身形略略一滯之後,又繼續前移!

    刺骨陰風,愈來愈盛,中間雜有中人慾嘔的腥臭之味,林木的影子,已然不見,只覺四周都是無盡的黑暗,陰森恐怖,有如鬼域!

    兩聲鬼嘯,突然起自身側,陳霖不由悚然一震,只見兩具白森森的骷髏,正向自己身前移近,頸間各掛一塊木牌,分別寫着“拘魂”“攝魂”兩個字。陳霖在一驚之後,雙掌分朝兩具白骷髏揮去,“波!波!”兩聲,骷髏立被震得四散紛飛,兩蓬藍煙突然升起,又復向四周擴散,挾着點點藍星,中雜撲鼻異香。

    香味入鼻,立感一陣暈眩?顯然這異香是一種奇毒。

    他有鑑於自己因修習“血影神功”之故,本身已具防毒能力,忙不迭的運勁一週,立感清明如初,暈眩之感立失!

    鼓勇再進,鬼叫之聲突起,淒厲刺耳,無數濛濛鬼影,來者森森白骨骷髏,漫空而至,張牙舞爪,疾撲而來!恐怖駭人至極。

    陳霖清嘯一聲,雙拳交相拍出,一圈圈的紅色勁波,層層卷出,邊拍邊走,頓時藍星激射如雨,白骨紛飛,鬼影亂飄!但白骨鬼影,成千累萬,此滅彼進,生生不息!……照此情形發展下去,鐵打的金剛也得被活活困死!

    如果此刻他想退身的話,還來得及,只要照方才那老者的傳言,拔空而遁。

    但,陳霖能這樣做嗎?他來此的目的何在?

    掌式更密,勁波層層狂瀉翻卷而出,三丈之內,白骨鬼影無法逼近!只在勁氣圈外狂奔亂跳,啾啾吱吱之聲震耳欲聾,陰風怒號,地慘天愁,有如枉死地獄!

    那些白骨骷髏,只要一觸及勁波邊緣,立時升起一蓬藍煙,化為齏粉。

    陳霖藉着凌厲掌風,節節前進!

    地上骨屑碎片,厚幾盈尺!

    突然-一陣隆隆雷聲,白骨鬼影紛紛隱去,眼前現出一片漠漠黃沙,天光微露,已不如前時的昏昧黝暗,一眼可以望出極遠,但仍然像陰陰欲雨似的,一片灰濛濛之色!

    陳霖置身無垠的黃沙之中,雖然明知是幻景,但卻無法破解。

    一陣飛馳疾射之後,黃沙漠漠如故,無邊無際,頓感進退狼狽起來!忖道:“這白骨鎖魂陣竟然如此厲害,難道我就這樣永久困在此中不成?”心念之中,身形凌空射起,如弩箭般直上十餘丈高下,然後擰腰變勢,

    繞空盤旋,每旋一匝,就升為十丈左右,他曾借這一式“血影沖霄”身法,上了“血池”絕壁,在升高數十丈之後,他失望了,下望仍是漠漠黃沙,上望灰濛濛的混沌一片!只好又落回沙中!

    在急怒交進之下,他真想狂殺一陣,然而竟然連鬼影都不見半個。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飛逝,他不知道被困了多久,只是感覺得口乾舌燥,飢渴的煎迫,幾乎使得他發狂!

    驀然-身後傳來一陣步履之聲,他驚悸的回頭一看,卻一無所見,但步聲宛然,漸來漸近,不由大感駭然,難道這來的是鬼而不是人?但他不相信世間會有鬼這種東西存在。

    腳步聲夏然而止,只聽一個聲音似乎就在耳邊道:“活閻羅,這‘白骨鎖魂陣’的滋味如何,任你功夫蓋天,嘿嘿……”陳霖忖度那發聲的方位,猝然劈出一掌,但卻毫無反應,那聲音又道:“活閻羅,你已成了甕中之鱉,還狠些什麼?”陳霖肺都幾乎氣炸,怒喝道:

    “你是人是鬼?”

    “哈哈哈哈!人鬼又有什麼區別,再過些時,你還不是變成了鬼,陣中又多添一副白骨骷髏!哈哈哈哈!”

    “你到底是誰?”

    “白骨教主”!”

    “陰謀暗算,行詐弄鬼,算得了什麼,你敢正面與我較量?”“嘿嘿嘿嘿!你自無法破陣,鬼嗥些什麼,告訴你,你的生死,只在本教主舉手投足之間,不過……嘿嘿!”“不過什麼?”

    “不過什麼?”

    “你如接受一個條件,讓你安然出陣!”

    陳霖傲然道:“本人向來不受威脅!”

    “哈哈哈哈!臨死還充好漢,不管接不接受,你聽着,如你能道出‘血魔’的來龍去脈,就可免一死,否則的話,休想活着離去,你自己慢慢的考慮吧!”

    説完,又是一陣腳步聲,由近而遠,轉眼寂然。

    陳霖心裏可比死還要難受百倍,出道以來,他第一次被人當作了掌中之物!

    飢渴疲累交煎之下,他漸感不支,神智由清而渾,眼前幻象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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