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逸奇回注呂東平的背影走出丈餘以外,突然揚聲喊道:“呂兄請留步。”
呂東平腳步一停,回首問道:“南宮大俠還有什麼見教?”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呂兄請回來説如何。”
呂東平略一遲疑,轉身走回屋內,垂手説道:“在下謹聆南宮大俠教示。”
南宮逸奇問道:“呂見此去意將何往?”
呂東平搖頭道:“並不一定處所。”
南宮逸奇道:“呂兄可以見告那‘該走的路’,是那條路麼?”
呂東平神色平靜地道:“天涯海角,隨遇而安。”
南宮逸奇道:“呂兄不懼‘至尊宮’派人追殺?”
呂東平淡淡地道:“此事在下心中已有所決!”南宮逸奇道:“我請問呂兄這‘所決’?”
呂東平:“來一個拼一個,來兩個拼一雙!”南宮逸奇道:“如果拼不過呢?”
呂東平道:“逃。”
南宮這奇道:“逃不脱呢?”
呂東平從容地説道:“那就走該走的路!”南宮逸奇目光凝注地道:“這麼説,呂兄所同‘該走的路’,是條死路了!”呂東平點頭道:“情勢被迫處此,在下已無其他路途可走!”南宮逸奇星目眨了眨,含笑問道:“呂兄可願聽我安排不?”
呂東平目光倏然一抬,問道:“南宮大俠可是答應收留在下了?”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這‘收留’兩字我不敢當,呂兄如果願意,我想替呂兄略作安排,不知呂兄意下如何?”呂東平想了想,道:“在下既然懇求南宮大俠收留,南宮大俠意欲如何來安排,在下自當無不願之理。”
南宮逸奇點了點頭,話題倏地一轉,道:“請呂兄先賜告師承?”
呂東平道:“在下藝出關外‘飛虎牧場’。”
南宮逸奇忽地轉向“瀾滄劍客”雲俊秋説道:“雲大俠,我請你和‘三義’兄弟與呂兄立刻動身有前往少林暫住,如何?”
“瀾滄劍客”雲俊秋道:“南宮大俠不一起去?”
南宮逸奇搖頭道:“我還另有他事待辦。”
雲俊秋道:“少林掌教他肯容納老朽等人麼?”
南宮逸奇笑道:“雲大俠膽請放心,我若無把握,怎會請雲大俠前往。”
普善大師接口問道:“少林掌教已知南宮大俠的師承來歷了麼?”
南宮逸奇含笑點頭道:“如果不知,我就不也説有‘把握’,而讓雲大俠他們前往了。”
語鋒一頓,望着雲俊為問道:“雲大俠意下如何?”
雲俊秋略一沉思,點頭道:“南宮大俠既這麼説,老朽遵命就是。”
南宮逸奇道:“如此,五位請即易容改裝,立刻動身上路好了,路上最好儘量隱秘行蹤,多留點神,以免遇上意外暗算。”
於是,雲俊秋,“皖中三義”兄弟和呂東平五人都易了容,改了裝,扮作藥材商人,與南宮逸奇分手動身前往少林。
隨後,南宮逸奇和雲小眉、普善固師、丐幫同德分舵舵主胡大虎、“蠻疆雙瘦”兄弟等人立即出了客店,動自上了路,撲奔同行,當南宮逸奇等人到達盧幫同德分舵剛剛落座,合川分舵的消息恰巧傳到。“飛鳳香車”已經於天這時分離開了合川,西行方向未變。
南宮逸奇看完合川分舵的消息之後,他心中略一沉思,已經有了兩種猜測,猜測“飛鳳香車”一直西行的目的,可能不是峨嵋就是青城,但是,為了怕普善大師耽心着急,所以他沒有説出他心裏的“猜測”來。
雖然他這僅是“猜測”,但是他心裏已經暗自作了決定,不管“飛鳳香車”的目的是青城也好,峨嵋也好,他必須儘快的迎上去,決不能讓“飛鳳香車”逞兇,毀了峨嵋或是青城!
他心念既決,例立即望着胡大虎問道:
“胡兄,能立刻替我準備一匹快馬麼?”
胡大虎連忙頭答道:
“沒有問題,一匹快馬立刻即可辦到,在下這就派人去準備就進。”
説着站起身子要去派人準備。南宮逸奇抬手一攔,道“胡兄且別忙,我還有話説呢!”
胡大虎道:
“南宮大俠請只管吩咐好了。”
南宮逸奇沉思地問道:“此去入川,沿途各地都有貴幫分舵麼?”
胡大虎點頭道:“每個縣城都有。”
南宮逸奇道:“我想請胡兄立刻以飛鴿傳書就近的一處分舵,要該分舵一站一站的傳下去,每隔五十里準備一匹快馬在道旁等候,每隔兩百里為一大站,準備一壺水和兩個饅頭,能辦得到嗎?”
胡大虎點頭道:“這也沒有問題,敝幫弟子遍佈每一處城鎮,自然辦得到。”語聲一頓,臉露懷疑之色地問道:“南宮大俠此舉是要……”
南宮逸奇道:“五十里換一匹馬,晝夜不停,飛騎迎截飛鳳香車。”
胡大虎道:“那麼此行路線……”
南宮逸奇道:“如果飛鳳香車的行向不變,則我此行的路線就以峨嵋為最後一站好了。”
胡大虎一聽,已知事情時間的緊迫,於是也就不再多問的一點頭,恭敬地説道:“在下這就遵命照辦。”
話落,立即大步向外走去交待輸去了。
雲小眉秀目忽地一眨,道:“師哥,我和你一起走。”
南宮逸奇劍眉不由一皺搖頭道:“那怎麼行,你和普善大師一起隨後趕到峨嵋來好了。”
雲小眉道:“不,我一定要和你一起走。”
南宮逸奇道:“小眉,五十里換一匹馬,晝夜不停不息的奔馳,起碼就得要急馳上三天三夜的時間,別孩子氣了,聽師哥的話,和普善大師一起,隨後慢慢的來好了。”
説話間,胡大虎已快步走了回來,説道:“通知已經發出去了,快馬稍時就到。”
南宮逸奇點頭含笑説道:“謝謝胡兄,也麻煩胡兄了。”
胡大虎道:“不敢當,在下理當如此,南宮大俠這等客氣,可就要拆煞在下,何況……”
三天之後,南宮逸奇一身風塵的趕到了峨嵋縣城,他那一襲青衫,已完全就成了黃衫,丰神如玉,俊逸脱俗的臉兒上也微微了現出了一絲絲疲乏之色。
其實這是免不了的,他是人,不是神,他是血肉之軀,不是鐵打金剛,接連三天三夜,不眠不歇地繳騎奔馳數千裏,焉能不疲,怎得不乏?
這幸而是他身懷上乘功力,如果換個人,只怕已經疲累得躺下了,在丐幫峨嵋分舵,經分舵主尚強的稟告才知飛鳳香車尚在百里之外。
因此,南逸奇他安心了,他這份精力辛苦總算沒有白費,他本想立刻迎上去的,但是,他覺得很疲乏,需要好好的休息休息,調息一下精神,俾以應付萬一。
於是,當晚他投宿在峨嵋城內首屈一指的“悦來客棧”內,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洗去了一身疲乏,盤膝跌坐在牀上連功調息,以恢復三天三夜不收藏不休縱騎飛馳消耗去的體力。
夜,初更剛過不久,南宮逸奇正跌坐調息,漸入忘我境之際,突然,他心中警兆忽生,聽到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音朝他房門外走了過來。
他身懷上乘奇學功力,聽覺特別靈聰敏鋭,從那種沉穩的腳步聲音上聽來,已知來人是個功力一流的武林的高手。他心中不由電閃是暗暗忖道:“這是什麼人?”
是前來找我的,還是丐幫弟子送什麼消息來的,可是,丐幫這峨嵋分航中,似乎並無這等功力之人……
暗忖中,那沉穩的腳步聲音已從他房外走過,停止在隔壁的一間房門外,繼之而起一的陣篤篤篤的叩門聲。
叩門聲落,隔房內響起了一個嬌媚的聲音問道:“誰呀?”
我。聲音沙啞而低沉,顯然是叩門人的聲音。“吱”,是開門的聲音,隨即又關上了。
接着,只聽那嬌的聲音開了口,問道:“事情辦得怎樣,送到了麼。”
沙啞低沉的聲音輕哼一聲道:“當然送到了,不送到我會回來麼?”
嬌媚的聲音更加嬌媚地道:“其辛苦你了,讓你一個人跑那麼一趟。”
沙啞低沉的聲音嘿嘿一笑道:“別説那客氣話了,誰叫我喜歡你一點……”又是嘿嘿一笑,道:“來,先讓我親親。”
南宮逸奇聽得不禁劍眉微微一皺,他這裏劍眉方自微微一皺,隔壁房內那嬌媚的聲音已是格格一笑,道:“別那麼急色鬼地饞貓相了,這兩天你還沒有親夠麼。”
聲調倏地一沉,接道:“説正經的,那東西你交給什麼人的?”
沙啞聲音答道:“智客禿驢。”
嬌媚的聲音又問道:“你沒有見着普光那禿驢麼?”
沙啞的聲音道:“見着了。”
嬌媚的聲音道:“普光禿驢他怎麼説?”
南宮逸奇聽得心頭不由暗暗一動,忖道:“普光不是峨嵋當代掌門的法呈吧,隔房中二人口中的普光禿驢。難道是峨嵋掌門不成,但是,這一男一女是什麼人呢?他們送去的又是什麼東西呢,聽過男女二人的談話口氣,顯然不是正道人物,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暗忖間,只聽那沙啞的聲音接着説道:“那老禿驢頑固得很,寧願派毀人亡,也決不肯俯首低頭。”
嬌媚的聲音冷呼了一聲道:“你沒有告訴他普善老禿驢的性命生死在我們的手中麼?”
南宮逸奇一聽二人提起普善大師,心中明白了,這一男一女是“至尊宮”屬下,他們口中的普光老禿驢也正是峨嵋當代掌門,只聽那沙啞的聲音答道:“我當然説了,但是沒有用,老禿驢對普善的生死根本漠然無動於衷,生似不是他們峨嵋弟子,不是他的師弟。”
嬌媚的聲音道:“老禿驢怎麼説的?”
沙啞的聲音道:“老禿驢説,普善雖然是他的師弟,但是為了武林,為了峨嵋派的聲譽,普善雖死亦榮再説既已決定寧願派毀人亡,也決不低頭接受任何任命,別説是死一個普善,就是死十個普善又何妨。”
嬌媚的聲音冷哼了一聲,道:“老禿驢他簡直在找死。”
沙啞的聲音話題突然一變,問道:“殿主大概什麼時候可到?”
嬌媚的聲音道:“最遲明天可以到達此地。”
沙啞的聲音又問道:“威遠的事情怎樣了,你知道麼?”
嬌媚的聲音道:“全完了。”
沙啞的聲音道:“血洗?”
嬌媚的聲音輕嗯了一聲,道:“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沙啞的聲音急道:“那麼那位文琴姑娘也……”
嬌媚的聲音語調突然一變,冷冷地道:“你很喜歡她,是麼?”
沙啞聲音嘿嘿一聲乾笑,道:“那怎麼會,有了你我怎麼還會……”
嬌媚的聲音截口道:“你少灌我迷湯,你那鬼心眼兒裏想的是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麼!”
沙啞的聲音道:“燕娘,我説的是真心話,有了你,我真的不會再喜歡別的女人了。”
嬌媚的聲音恢復了嬌媚地道:“算了,你也別口是心非了,其實這也是你們男人的通病,喜新厭舊……”
沙啞的聲音接着又辯解地道:“燕娘,我決不是那種人,你別冤枉我了,你不相信,我倒可以發誓。”
嬌媚的聲音道:“算了,你不必發誓了,真的假的我心裏十分清楚得很,説真的,那丫頭確實比我美,那模樣兒也的確讓人看了着迷,如果我是個男人的話,我也會為她着迷的,不過……”語聲微微一頓,格格一聲嬌笑道:“那丫頭的模樣兒雖然很迷人,比我美,那畢竟只是外表,但是內裏如何呢?實際上絕對不會比我強,絕對不如我那麼令你……”
倏然格格一聲浪笑而止,沒有接説下去,沙啞的聲音也跟着嘿嘿一聲邪笑道:“燕娘你説得一點不錯,那丫頭的模樣兒雖然很美很迷人但是中看不中吃,不如你那好吃讓人回味無窮……”
南宮逸奇聽到此處,心中不禁暗罵了聲無恥,不敢再聽下去了,情形很明顯,再聽下去,那必是一些更加不堪入耳的穢言蕩語,萬惡淫為首,以南宮逸奇的為人性情,平常如遇上這類淫賊淫婦,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可是今天,他本也想除去這對淫賊淫婦的,但是,因為他們是“至尊宮”的屬下,為了免得打草驚蛇,所以,他忍下了,破例放過了這對狗男女。
夕陽餘輝乍隱,穹蒼暮已現,時值西正時分,峨嵋“伏虎寺”外緩步從容地來了一位身材頎長,面色蒼黃,滿臉病容的青衫書生。
他,正是那位武林稱奇稱最,傲誇當代的第一奇男的“魅影拘魂玉書生”。
南宮逸奇,此刻,他臉上戴着一張人皮面具,掩起了他那丰神如玉,美男第一的俊逸面目。他緩步從容,甫一跨進“伏虎寺”門,立見一中年灰袍僧人迎面走了過來,雙手合直口喧佛號道:“阿彌陀佛。”
南宮逸奇腳步一停,拱手一揖道:“大師傅請了。”
中年僧人道:“施主何來?”
南宮逸奇道:“小生乃遊學之士,久仰峨嵋山川勝境,伏虎來為川西佛門勝地,寺內高僧全都深諳武技,武功高強,主持方丈更是德高望重,佛理極其精深,所以,小生特來瞻仰拜聆佛理,不意到此天色已黑。”
語音微微一頓,接着説道:“小生今晚擬請在寶寺借住一宿,俾以明早拜見主持方丈請聆佛理教益,尚請大師賜予方便是感。”
“這個……”中年僧人微一遲疑,道:“施主來得不湊巧,今晚適逢本寺有事,不便收留中,施主請即刻回頭下山投宿去吧,過兩天再來好了。”
“哦”,南宮逸奇劍眉微皺了皺,道:“大師傅不能行個方便麼?”
中年僧人搖頭道:“施主原諒,貧僧實在無能為力,施主還是趁早回頭下山去吧。”
南宮逸奇眨眨眼睛道:“大師傅,俗語有云:‘出家人概以行善為旨,與人方便為門’,大師父何以……”
話鋒倏地一頓,目注中年僧人不語,中年僧人頷首低喧了聲佛號,道:
“施主説的甚是,佛門弟子出家人,秉承我佛慈悲,確是概以行善為旨,與人方便為門,但是……”語聲微微一頓,接着又道:“施主來得實在太不湊巧了,若在往常,貧僧一定竭誠接待施主,為施主安排食宿,唯因今晚本寺情況特殊,既不方便也不敢接待施主!”
南宮逸奇心中明知中年僧人所説的情況特殊是什麼原因,但卻故作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什麼?”
中年僧人道:“為什麼,施主就不必問了,貧僧與施主倘然有緣,過兩天施主再來本寺時,當能再見,那時施主便可明白貧僧今晚不肯方便的苦衷了。”
南宮逸奇做作地沉思了剎那,雙目突然注視着中年僧人道:“聽大師傅這種語氣,似乎隱含不祥之意,寶寺今晚難道有什麼禍事不成?”
中年僧人搖搖頭道:“施主請趁早下山去吧,時間再遲,恐怕就要來不及了。”
話音甫落,突聞一聲長嘯劃空傳來,嘯聲淒厲,有如鬼嚎,聽來令人刺耳心悸,中年僧人臉色不禁倏然一變,頓足道:“施主,你這真是……唉!”一聲輕嘆,接着急説道:“施主快請隨貧憎去客舍避一避吧!”
話落,立即邁步就要向西院客舍走去。南宮逸奇卻突然抬手一攔,説道:“大師傅且慢。”
中年僧人微微一怔,急道“施主,再慢就來不及了。南宮逸奇搖頭一笑道:“不要緊,來人還在山腳下呢。”
中年僧人不由又是一怔,旋忽雙目大睜地道:“施主你……”
南宮逸奇淡淡地道:“大師傅知道來的是何許人麼?”
中年僧人搖頭道:“貧僧只知是至尊宮的屬下高手,並不知是何許人。”
語聲一頓,凝目問道:“施主你也是武林之士麼?”
南宮逸奇瀟灑地一笑道:“讀書之餘,也習過幾天武功,只此而已。”
“施主太謙了,”中年僧人道:“請恕貧僧眼拙,施主是當今武林那位高人?”
南宮逸奇淡淡地道:“不敢當大師傅這高人二字,小生只是個讀書學劍兩不成的一介落拓書生,一個江湖人。”臉色倏然一變,驚異地道:“來人的身法好快,竟然登上山腰了。”
話落,神色突然一肅,探手自懷內取出佛影貝葉,遞給中年僧人,沉聲説道:“火整持此貝葉往見普光,就説我來了,至尊官來人全部我對付,要他立刻傳諭所有弟子,沒有我的令諭,任何人都不得妄動出手。”
這中年僧人法名大仁,乃是智客首座普明大師的大弟子,他根本不知道“佛影貝葉”的來歷,聞聽南宮逸奇之言,神情不禁頓然一呆,南宮這奇見狀,不由立刻沉聲喝道:“你發什麼呆,還不趕快接過貝葉去告訴普光去。”
説時雙目神光如電,威義懾人無比。
大仁心頭不禁暗暗一震,正待伸出雙手接“佛影貝葉”時,突然身後微幾颯然,一位年約六旬開外的老僧已飄身到了他身旁。
這位老僧正是大仁的師父“智客”首座普明大師。大仁一見普明大師,立即垂手躬身説道:“師傅,這位,普明大師已經看清楚了南宮逸奇手上的“佛影貝葉”,不待大仁話完,立即擺手阻住大仁的話聲,雙掌合十朝南宮逸奇躬身行禮道:“弟子普明,拜見……”
南宮逸奇回手收起“佛影貝葉”,截口道:“大師不必多禮,我已經交待過他了,來敵即至,請火速帶着他去見貴掌門,由他把我交待的話轉告貴掌門順。”
普明大師連忙躬身恭敬地説道:“弟子道命。”
南宮逸奇微微一擺手,轉身跨步走出寺門,北門負手嶽立,南宮逸奇甫才跨出“伏虎寺”門外,負手背上定身形,夜鋒星光中,山道上,百丈以外已現人影。
來人共是六個,一人在前,五人隨後,身法快絕倫。眨眨眼間,來人已臨近三十丈以內。
當先一人是個身材瘦小,年約七旬的黑袍老者,一張臉瘦削得有如皮包骨頭,高顴,凹眼,鷹鼻,尖嘴,猴腮,顎下稀稀疏疏的三羊鬍子,根根見肉,臉色青慘慘的,那模樣,活像是棺材裏爬出來的死人一殭屍!
隨在身後的五人,所約五句六旬之間,也全都是一身黑袍,背後交叉揹着一對“護手鈞”身形粗壯高大,幾達瘦小老者的一倍,空目怒睛,濃眉鋼髯,滿臉橫肉,一付驟悍人,飛鳳香車,怎地還未見蹤影……”
他暗想中,六人已在他對面兩丈之處停了步,站住了身形。但是,南宮這奇卻雙眼仰望着天上星斗,對六人的來到。若視未見,為首的瘦小老者突然聲發嘿嘿一笑,喝問道:“閣下何人?”
南宮逸奇仍然仰着臉,雙目凝望着穹空的星斗,聽若未聞,瘦小老者灰眉微微一挑,沉喝道:“酸丁,你是幹什麼的?”
南宮逸奇緩緩收回了凝望着穹空星斗的目光,緩緩望了六人一眼,慢條斯理的漫聲問道:“老丈是在對小生説話麼?”
瘦小老者目問寒芒地道:“少廢話,回答老夫的問話,南宮逸奇道:“老丈好凶,這麼大年紀了,怎地還這等……”
瘦小老者沉聲截口道:“老夫生性如此。”
南宮逸奇忽然淡笑了笑,反問道:“老丈是官家的人麼?”
瘦小老者道:“老夫不是。”
南宮逸奇道:“老丈既然不是官家的人,為何查間小生,小生是幹什麼的與老丈又有何關?”
瘦小老者嘿嘿一笑,道:“因為你當門站立,擋着老夫的路,使老夫心中起了疑!”
南宮逸奇口中忽然輕聲一哦,問道:“老丈心疑小生為何當門而立,是麼?”
瘦小老者點頭道:“不錯,正是老夫心中生疑的原因。”
南宮逸奇微笑地道:“那小生便告訴老丈好了,小生精通天文星象之學,正在此瞻觀星斗為伏虎寺卜逢吉凶。”
南宮逸奇語音朗朗地道:“根據天象顯示,伏虎寺今夜有兇殺之災…”
瘦小老者忽然揚聲嘿嘿一笑道:“酸了,你果然有點門道!卜算得一點不錯,老夫等正是為應天象顯示而來。”
“哦……”南宮逸奇語音至為平靜地説道:“老丈原來就是天象所顯示的兇殺之災的煞星,應劫之人。語音一頓又起,接道:“不過,在此片刻之前,天象所示的災劫卻突然起了變化。”
瘦小老者問道:“起了什麼變化?”
南宮逸奇緩緩道:“逢凶化吉,有驚無險。”
瘦小老者嘿嘿一笑道:“這老夫倒有些不信,老夫認為伏虎寺,今晚絕對難逃……”
南宮逸含笑接口道:“老丈的話還有下文,還沒有説完呢。”
瘦小老者道:“那你就繼續説下去吧。”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因為佛祖有靈,法力無邊,派來了一位解厄挽劫之人,正是不才區區在下。”
瘦小老者雙目驀射寒芒地喝問道:“酸丁,你是什麼人?”
南宮逸奇道:“我讀過書,學過劍,可惜讀書學劍兩皆無成,所以算得是半個讀書人,也算得是半個江湖人。”
瘦小老者問道:“你是什麼人?”
南宮逸奇道:“佛雲不可訓,不可説。”
瘦小老者冷笑道:“你的姓名見不得人麼?”
南宮逸奇仍然搖頭晃腦的道:“非也非也,是天機不可泄露也。”
五個身形粗壯高大的老者之一,突然嘿嘿一聲怪笑,説道:“展老,別和這酸丁廢話磨咕了,乾脆叫他回他佬佬家去算了。”
瘦小老者微一搖頭道:“不忙,反正他跑不了,讓他多活一刻又有何妨!”目光倏地一射,空着南宮逸奇問道:“酸丁,你是何人門下?”
南宮逸奇道:“老菩薩。”
瘦小老者眼睛一眨,道:“他的名號?”
南宮逸奇道:“老菩薩。”
這時,峨嵋掌門普光大師已率領着一眾弟子現了身,神情肅穆地站立在南宮逸奇背後寺內大雄寶殿之前,瘦小老者突然抬頭朝寺內揚聲説道:“普光和尚,你出來。”
普光大師白眉微軒了軒,但卻沒有出聲等許。瘦小老者目射寒煞地沉聲道:“普光和尚,老夫叫你出來,你聽見了沒有?”
南宮逸奇語音冷冷地接道:“老丈不要大聲吼叫了,普光大師他不會和你答話,也不會出來的。”
瘦小老者道:“為什麼?”
南宮逸奇道:“因為我當門而立。”
瘦小老者道:“沒有你當門而立,普光和尚就會答話,就會出來麼?”
南宮逸奇淡淡地道:“實情正是如此。”
瘦小老者道:“這麼説,老夫必須先轟開你了。”
南宮逸奇淡然一笑道:“只怕老丈沒有那份力量辦得到。”
瘦小老者雙眉一挑,道:“你認為老夫轟不開你!”
南宮逸奇冷冷地道:“老丈應該明白,俗語有云:‘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瘦小老者嘿嘿一笑道:“但是那得要看當關者是誰?闖關者又是什麼人?”
南宮逸奇道:“眼下當關者是小生,老丈就絕對闖不過。”
瘦小老者冷笑道:“這老夫倒有點不信,倒要闖闖試試。”
南宮逸奇語音平靜地道:“老丈要試,小生自是不反對,不過,在老丈未試之前,小生問什麼,老丈便答什麼,如何?”
南宮逸奇目光轉動地道:“老丈年逾古稀高齡,自是成名多年,威震武林,極有身份之人了,對不對?”
瘦小老者點頭道:“不錯,老夫成名江湖時年才二十五,迄今已經七十多年了。”
南宮逸奇聽得心頭不禁暗暗一震,道:“如此説來,老丈高齡該是已經近百之人了?”
瘦小老者輕聲一笑道:“老夫今年九十有七。”
南宮逸奇倏然肅容説道:“以老丈之高齡,在武林中的威名身份,決不會是那種畏首畏尾,落個不敢答的識消之名,有失身份,有損聲威吧!”
瘦小老者雙目空瞪地道:“娃兒,你贏了,想問什麼你問吧。”
南宮逸奇淡笑了笑,星目倏然一凝,道:“請問老丈上姓高名?”
瘦小老者道:“老失姓展名無影,外呈人稱幽靈無影叟。”
南宮逸奇抱拳微微一拱,道:“原來是天池展老丈,小生致敬了。”
幽靈無影叟展無影神情一怔,詫異地問道:“娃兒,你知道老夫住在天池?”
南宮逸奇點頭道:“偶爾聽人談説過。”
展無影眨眨眼睛道:“聽誰説的?”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這個展老丈就不必問了。”語音一頓又起,問道:“他們五位可是威震關東的五霸天?”
展無影點頭道:“不錯,他們正是威震武林的五霸天,娃兒你究竟是何人門下?”
南宮逸奇道:“小生師承此刻尚還不便奉告。”語聲微微一頓,接着又問道:“展着丈此來為了何事?”
展無影道:“老夫乃是奉令而來。”
南宮逸奇雖然明知展無影之奉令,必是奉的那位至尊宮主之令,但是,他卻裝作不知的問道:“老丈是奉誰之令?”
展無影道:“本宮宮主。”
南宮逸奇星目閃動地道:“以老丈在當今武林中的身份名望,竟然還有人能夠命令老丈這實在出人意外得很,也該得上是件武林奇聞了!”
展無影淡然一笑,道:“這也許出人意外,但並非什麼武林奇聞!”
南宮逸奇星目倏忽一凝,問道:“有道理麼?”
“有!”展無影徽一點頭道:“因為他是老夫的好友,昔年且曾有恩於老夫。”
“哦,原來如此,”南宮逸奇點了點頭,又道:“老丈,請問他是當今武林那一位高人?”
展無影道:“至尊宮主。”
南宮逸奇劍眉微微一皺道:“我請問他的名號?”
展無影道:“娃兒,你問什麼老夫均可實告,惟獨此事老夫不能告訴你。”
南宮逸奇險一沉思,又問道:“老丈在至尊宮中是何身份?”
展無影搖頭道:“功成,老夫便會立即返回天池故居。”
南宮逸奇道:“這麼説,老丈今日聽令於至尊宮主,只是為報答昔日恩情,也是幫忙性質了。”
展無影道:“事實也確是如此。”
南宮逸奇星目眨了眨,道:“我請問老丈,關於至尊宮主的所行,種種的作為,老丈認為對麼?”
展無影道:“對此,老丈不願置評。”
南宮逸奇笑笑道:“老丈這不願置評,必是認為無對可言了,是不是?”
展無影搖頭道:“那倒不是。”
南宮逸奇道:“既然不是,老支又何以不願置評呢?分明是……”語鋒倏然一頓,竟然望着展無影深意地笑了笑,閉口不言,展無影雙目微睜,道:“娃兒,你好高明好厲害的詞鋒。”
南宮逸奇淡然一笑,道:“多謝老丈誇獎,其實這並不是小生高明,小生説的乃是常理,天下間的事,都離不了一個‘理’字,對不對,老丈?”
展無影忽地哈哈一笑道:“娃兒實在高明,在你這個‘理’字之下,看來老夫倒有點不好意思,不便‘不願置評’了。”
南宮逸奇是打蛇隨棍上,連忙接説道:“小生洗耳恭聽老丈高論。”
展無影哈哈一笑,道:“老夫不願口是心非,他所作所為雖然稍嫌過份了些,但是,其本心本意並不算壞,而且是武林壯舉!”
南宮逸奇淡然含笑問道:“老丈真認為如此麼?”
展無展正容説道:“以老夫的年齡身份名望,你應該相信老夫所言。”
南宮逸奇道:“如此説來,老夫認為他的所作所為,除了稍嫌過份之外,並無什麼不對,也不認為他的做法手段太過狠毒了?”
展無影道:“對於他做法與手段狠毒的問題,老夫有所解説。”
南宮逸奇道:“小生恭聽老丈的高見解説。”
展無影緩緩説道:“歷古以來,凡成功大事業之人,莫不是手段非常狠毒之人,俗語有云:‘無毒不丈夫’,又云:‘一將功成萬骨枯’,據此可知,如非手段狠毒,殺萬人,何能成為一將,更何況是欲創大事業之人,不僅要手段狠毒,而且要心黑,非如此,對內則不足代名懾服屬下,對外則不足以威鎮天下。”
這番解説,雖然似乎有點道理,但,卻是“霸”理。南宮逸奇聽得不禁劍眉微皺地道:
“老丈這種解説道理,不解得太霸氣了麼?”
展無影嘿嘿一笑道:“武林中本來就是‘弱肉強食’,霸者的天下,事實上也非具霸者之氣之人,根本無法威懾天下武林,令那些自以……”語聲倏然一頓,改變了話題的問道:
“娃兒,你聽説過十五年前,武林中有一座天下同道仰慕共欽的‘天主莊’麼?”
南宮逸奇心念微微一動,點首道:“聽説過,怎麼樣?”
展無影道:“對於雲莊主夫婦的一身功力,劍術造詣,你也聽説過麼?”
南宮逸奇點頭道:“據説雲莊主身懷着絕頂功力,‘擎天十三式’劍法精奧無倫,威力蓋世無匹,尤其‘冰心俠女’季女俠與雲莊主結婚之後,‘紫電青霜’雙劍合壁,天下武林無人能敵!”
展無影點頭一笑道:“娃兒説得一點不錯,‘紫電青霜’合壁,天下無人能敵,擎天十三式,劍招之下,更無人能走得過七招之數。”語聲忽一頓又起,問道:“娃兒,雲莊主夫婦的為人心性如何?你也知道麼?”
南宮逸奇道:“雲莊主夫婦仁心俠腸,為人急公好義,乃是舉世無雙的一代大俠,否則,‘天心莊’也就不會極受天下武林同道欽慕尊敬了!”
展無影又點點頭道:“不錯,雲在主夫婦確實是舉世無雙的一代大俠,也當之而無愧,可是一結果如何,結果還不是落得個家破人亡,‘天心莊’就成了一處斷垣殘壁,滿目淒涼一片,除了那兩座讓人難過的巨冢以外,又有什麼?”
語鋒微頓,忽然無限感慨地輕嘆了口氣,又道:“娃兒,你知道雲莊主夫婦為何遭此劫禍麼?”
南宮逸奇星目眨動地搖頭道:“這個,小生就不清楚了。”
展無影忽又輕聲一嘆,緩緩説道:“原因就是在於雲莊主夫婦的心腸好,武學功力雖高,但是心不黑,手不毒,缺少了懾人的霸氣,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場,娃兒,你明白了麼?”
這番話,這番理由,説來雖然似是而非,但是也不能説是全無一點道理,南宮逸奇心念有若閃電般飛轉,星目倏然一凝,問道:“展老丈知道那當年圍攻血洗‘天心莊’的兇手是什麼人麼?”
展無影搖頭道:“那人數太多了,幾乎包括了整個武林黑白兩道的高手,詳情老夫也不甚清楚,娃兒也不必問那無關之事了,我們還是談談目前……”
南宮逸奇接口道:“老丈,關於‘天心莊’當年突被那多武林黑白兩道高手羣集轉攻之事,小生心裏有着一個疑團,老大經閲豐富輥當今武林智士的高人,想必定能開釋小生茅塞,不知老丈肯不?”
奇才畢竟是奇才,智慧確實高人一等,淡淡的兩句話,捧人捧得恰到好處,竟令這位“幽靈無影叟”心裏有點輕飄飄地,忍不住高興地揚聲哈哈大笑道:“娃兒,你這張嘴好會説話,好會捧人!”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老丈,小生這不是捧,乃是事實,除非老丈存收自甘菲薄,不承認是當代武林智者高人,那就……”
“那就”怎樣?留下了個尾巴,語音倏然一頓而止,不説了,為何不説了?
這不難明白,那是因為不是句好話,是“損”話,只要稍微聰明的人,都明白其中意義,南宮逸奇他心智實在高明,在捧以後加上“激”,而又留下一個讓人尋味的“損”的尾巴,展無影年高九十有七,一生闖蕩江湖,過的橋可説比南宮逸奇走的路還多,可以算得上是個成了精的老狐狸了。南宮逸奇“那就”以下的損話,雖然沒有説出來,展無影豈有不明白想不到之理。
於是,展無影雙眉微挑了挑,又是哈哈一聲大笑道:“娃兒,連捧帶激,你實在高明厲害得緊,老夫對你開始有點頭痛了。”
他説話時聲音很高,肅然默立在南宮逸奇背後寺內大殿前的峨嵋掌門普光大師和一羣弟子,全都聽得十分。普光大師耳聞展無影此言,心中不禁暗暗笑了,心説:“你這展老怪如果知道了他的出身師承時,就要更加頭痛了……”
展無影語音一落又起,説道:“娃兒,你心裏有什麼疑問,你問吧。”
南宮逸奇故作微一沉思,道:“以武林相傳的習俗,黑白兩道大都是水火直不相容,而當年竟然連成一氣,聯手圍殺‘天心莊’這實在是件怪事,”語聲微微一頓,接着又道:
“是以小生心中甚感奇怪不解,懷疑此事暗中定有主謀與操縱之人。”
展無影點頭“娃兒懷疑得極有道理,此事暗中確有主謀操縱之人!”
南宮逸奇道:“老丈知道那主謀操縱之人是誰嗎?”
展無影搖頭道:“老夫不知道。”
南宮逸奇星目凝注地道:“老丈真不知道?”
展列影道:“娃兒難道還不相信老夫……”語聲倏然一頓,徽感詫異地注目問道:“娃兒為何追問此事?”
南宮逸奇心頭暗暗一震,語音平靜地答道:“小生生性好奇。”
展無影道:“不會只是好奇吧?”
南宮逸奇道:“那麼以老丈認為呢?”
展無搖搖頭道:“這種事關係非同小可,老夫不願隨便亂説。”
語聲微微一頓,接着説道:“天心莊”罹劫之後,老夫心中因為也有此疑,為探求此中真象,曾暗裏偵查了將近十年,結果始終未能獲得一點線索,為了偵查此事,並且有好幾個黑道高手喪命老夫掌下,直到前幾年,老夫始才放棄未再追查下去。”
南宮逸奇道:“這等説來,老夫當真不知那主謀的惡魔是誰了?”
展無影深望了南宮逸奇一眼,搖頭道:“老夫若是知道,何必追查了十年!”
南宮逸奇心念暗轉了轉,問道:“老丈當初追查的目的是為了?
展無影微一猶豫,道:“老夫一是好奇,二是另有私心。”
南宮逸奇道:“老丈的私心,大概是為了那‘龍翔鳳鳴圖’吧,是不是?”
展無影雙目倏然一睜,道:“你也知道‘龍翔鳳鳴圖’?”
南宮逸奇點頭淡然一笑,道:“老丈當代武林高人智者,就該明白天地之間,絕無一件絕對秘密的事情,所謂‘秘密’那只是一時,絕非永久!”
展無影點頭哈哈一笑,道:“娃兒語語隱含至理,實令老夫心折喜,若非你我此刻立場相對,老夫倒真心願意和你結個忘年之交……”語聲一頓,話題轉入正題地問道:“娃兒,你和峨嵋和尚是朋友麼?”
南宮逸奇道:“説不上是朋友,小生尚是初次登臨峨嵋。”
展無影道:“娃兒可願聽從老夫的奉勸?”
南宮逸奇道:“老夫可是要勸勸小生不要管峨嵋的閒事?”
展無影點頭道:“不錯,峨嵋之事,你最好不要管,再説你也管不了。”
南宮逸奇道:“小生尚然一定要管呢?”
展無影聲調倏地一冷,道:“娃兒,老夫對你雖然頗具好感,但是,你如若不聽勸告,定要管峨嵋的閒事,老夫可就無法容你了。”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話音突然一變,問道:“老丈,飛鳳香車,為何還未到來?”
展無影神情不由愕然一怔,道:“娃兒,你也知道飛鳳香車麼?”
南宮逸奇淡笑地道:“小生還知道飛鳳香車就是‘至尊宮’屬下‘青龍,白虎,飛鳳’三殿的‘飛鳳殿主。”
展無影雙目深注,甚感詫異地道:“娃兒,你是怎麼知道如此清楚的?”
南宮逸奇道:
“老丈覺得很驚奇,其實老丈只要想到小生適才所言‘天地之間絕無絕對和秘密’的那句話,便不會覺得驚奇了!”語音一落又起,問道:“飛鳳香車不來此地了麼?”
展無影微一點頭道:“對峨嵋和尚,有老夫和五霸天兄弟已經足夠了!”
南宮逸奇星目眨動地道:“飛風香車可是轉往別的地方去了?”
無影冷冷地道:“正是轉往別的地方去了。”
南宮逸奇道:“去了何處?”
展無影搖頭道:“這是本宮行動的機密。”
南宮逸奇心念電轉地沉思了剎那,神色突然一肅,問道:“老丈一定要下手峨嵋麼?”
展無影道:“老夫奉令行事,只要普光和尚改變心意,接受本宮任命,老夫便不動峨嵋一草一木。”
南宮逸奇道:“反之,便要辣手盡殺峨嵋弟子,是麼?”
展無影道:“血洗之後,再加上一把火!”
南宮逸奇劍眉微微一挑,道:“這麼做,老丈不覺太過狠毒麼?”
展無影嘿嘿一笑,道:“老夫奉令如此,再説老夫昔年縱橫江湖,向以狠毒著稱武林,今天再狠毒一次又有何妨!”
南宮逸奇眨眨星國道:“老丈適才曾勸告小生,現在小生也要奉勸老丈,老丈願聽否?”
展無影淡淡地道:“娃兒要勸告老夫放過峨嵋和尚,對不對?”
南宮逸奇正容説道:“佛語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丈已是近百年高齡之人,何必再沾染血腥,再逞兇名於江湖,受人利用,為害作惡武林。”
“關東五霸天”之首古應雄突然接口道:“住口!”
南宮逸奇道:“你是五霸天的老幾?”
古應雄道:“老子是老大古應雄。”
南宮逸奇倏然冷然一笑,目注展無影道:“展老丈今晚之事,由你與小生放手一搏勝負以作解決,老丈認為如何?”
展無影雙眉一挑,道:“娃兒,你自信你能勝得了老夫?”
南宮逸奇道:“老丈幽靈九爪雖然縱橫武林偶遇敵手,但是小生自信還能應付得下來。”
展無影雙眉突然一瞪,道:“娃兒,老夫縱橫武林一生,‘幽靈九爪’,從未用過七式以上,即此已是未遇敵手,你能接得下老夫的九式!”
南宮逸奇又神平靜地點頭道:“小生並且還要破你那威力樂絕的第九式幽靈橫空九爪追魂!”
展無影聽得心頭不禁駭然一震,臉色卻突變,驚異無比的道:“老夫這幽靈九爪第八,九兩式,從未在武林中使用過,你竟然知道第九式的招名,是誰告訴你的?”
南宮逸奇淡淡地道:“家師。”
展無影心頭駭凜至極地道:“令師究竟是當代武林那位高人?”
南宮逸奇道:“人稱老菩薩。”
展無影雙眉微蹙地道:“你也知道幽靈九爪第八式招名麼?”
南宮逸奇道:“從一到九,全都知道。”
展無影道:“如此你就説説第八式招名看。”
南宮逸奇淡淡地道:“第八式名幽靈幻影神鬼驚。”
展無影心頭再次凜震地道:“你也會幽靈九爪麼?”
南宮逸奇道:“不會,只能盡知招名,又如何能破得威力無絕的第九式。”
展無影心中忽然微微一動,暗暗深吸了口氣,定了定凜駭的心神,雙目凝注着南宮逸道:“你既然熟知九式招名,並且能破,那麼你該是同門中人了。”
南宮奇反問道:“令師收了幾位弟子?”
展無影道:“據先師説,本門自曾祖以來均是一脈單傳,只收一位傳人。”
南宮逸奇點頭一笑道:“如此,你我何能是同門中人?”
展無影神情不禁一怔,暗道:“不錯,本門自曾祖以來都是一脈單傳,並無其他同門,他怎會是……”暗想至此,心中不由十分迷惑不解問道:“那麼你究竟是……”
南宮逸奇正容朗聲説道:“家師學究天下,功參造化,天下武林各門各派奇學絕藝,他老人家無所不知,如此,你明白了麼?”
古應雄突然插口道:“展老,這小子才多大一點年紀,怎麼能會展老的絕學,以古老大看他可能只是聽説過九式招名而,絕不可誤會,真的能破,展老您可別上了他的當。”
展無影一聽這話不錯,自己幾乎上了這娃兒的當,幾乎被這娃兒的話唬住了。
於是,這位昔年雖然素以狠毒著稱武林,但是生平卻並無大惡,性情為人介於正邪之間,狂傲不羈的展老怪,忽然哈哈一聲大笑,道:“娃兒,古老大揭破了你的心機了。”
南宮逸奇淡然一笑道:“這麼説,老丈是不相信小生的話了?”
展無影道:“除非你能施出八九兩式,威力與老夫相等,老夫才能相信。”
南宮逸奇劍眉微挑即垂,搖頭道:“小生以為大可不必那麼費事,小生只要口述一招就可以了。”
展無影道:“古人雖有口述較技分勝負之例,但是,那畢竟不如……”
南宮逸奇倏然朝他微一擺手道:“小生所要口述的一招,並非是‘幽靈九爪’的八九兩式,而是另外的一招絕世奇學。”
展無影一怔,道:“娃兒,你……”
南宮逸奇突然朗聲截口道:“展無影,你仔細留神聽清楚了。”
語聲一落即起,音調鏗鏘地朗朗地念道:“寶相莊嚴,任憑爾幽靈幻影萬千,菩提佛光普照,幽靈隱,幻影滅,乾坤朗淨,神鬼何驚。”
展無影聽得心頭不禁猛然一顫,驚聲道:“你……你是……”他心頭如遭雷擊,竟是語不成聲,説不出話來了,原來南宮逸奇口述的這一招,神是破解“幽靈九爪’第八式的奇學。
南宮逸奇接着又朗聲念道:“一指擎天,似寶還虛,幽靈本幻相,心境空明,靈智生,指代劍,劍訣發,九爪斷二,追魂何説?”
這是破解幽九第九式的一招,招式不發則已,發必創敵,決無倖免,展無影初習幽靈九爪之時,曾聽乃師詳細説過這種破幽靈九爪的式,乃是佛門奇學天佛掌法與指法,但是,施展天佛掌法指法,必須已煉成佛門無上禪功不能,是以,雖佛門弟子,能破解幽靈九爪者亦萬難見一。
因此,展無影耳聞南宮逸奇這兩招口述之後,心神不禁狂悸,臉色一片蒼白,渾身直冒冷汗,然而,他乃是個生性極端傲之人,心中雖然驚凜狂悸至極,但是,他仍然自掙扎地又嘿嘿一笑,道:“他這兩招雖然確是八九兩式的剋星,但是,老夫仍然有點不信。”
南宮逸奇道:“你不信什麼?可是不信我能施展這兩招?”
展無影道:“不錯,據先師説,天佛掌法指法,非具有佛門無上禪功之人不能施展。”
南宮逸奇輕聲一“哦”道:“你不信我已經煉成了佛門無上禪功?”
展無影點頭嘿嘿一笑,道:“據先師説,能夠煉成佛門無上之人,喝佛門弟子,亦是萬難見一,何況你只是個年紀不足三十之人,”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如此,要怎樣你才相信呢?”
展無影道:“老夫要試試你。”
南宮逸奇道:“用‘幽靈九爪’的八,九兩式?”
展無影搖頭道:“不,用五、六兩式足夠了。”
南宮逸奇星目異采一閃,道:“你是怕傷了我,還是怕傷你自己?”
展無影道:“你與我自己。”
南宮逸奇點頭道:“好你可以全力施為,不過……”語音微微一頓,接道:“在未動手之前,我們應該先講好條件再動手。”
展無影道:“你有什麼條件?”
南宮逸奇緩緩説道:“除了幽靈九爪五六兩式之外,任憑你使用任何武功招式,盡展一身所學,以十招為限,你我全力一搏,我勝了,你得聽我的,這條件你敢答應不?”
展無影雙目暴睜,道:“老夫盡展一身所學,你也有把握定勝?”
南宮逸奇道:“我不願妄作狂言,但是,在未動手之前,勝負你我應該各佔半數。”
展無影一沉思,道:“可以,不過你應該先説明一個範圍,不然,你如果要老夫自絕,老夫難道也聽你的,那豈不冤!”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老大説的是,不過,那絕對不會。”語聲一頓即起,又道:
“我勝,老丈便立刻脱離至尊宮,回返天池故居,頤養天年,不再涉足江湖,同時,不管他們五霸天兄弟?”南宮逸奇道:“我要和他們五個另作一搏。”
古應雄雙目一瞪,滿臉凶煞之氣的沉喝道:“小子,只要你敗在展老手下,老子兄弟自會收拾你,你放心吧,展老他不會管我們兄弟的事的。”
南宮夠遍看也不看古應雄一眼,望展無影問道:“老丈怎麼説?”
展無影點頭道:“老夫答應了。”
語聲一頓,反問道:“你敗了呢?”
南宮逸奇朗聲道:“小生若是落敗,不但小生任憑處置,連峨嵋弟子也全都任憑宰割。”
展無影雙睛突然一瞪,道:“你算數?”
南宮逸奇劍眉一挑,道:“小生之言如山不移。”
展無影道:“普光和尚他不反對?”
南宮逸奇道:“不信,你可以先問問普光掌門。”
展無影立即揚聲問道:“普光和尚,他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普光大師神情肅穆地道:“貧僧句句入耳,全都聽得十分清楚。”
展無影道:“你不反對麼?”
普光大師道:“峨嵋百餘名弟子皆抵不上他一命,貧僧有何反對可言。”
這話,聽得展無影心頭震驚!峨嵋百餘名弟子皆抵不上他一命,那麼他這條命該屬天下最珍貴……
展無影心裏在想:這少年書生究竟是何許人?什麼來歷出身?他的命竟然……他心念電閃忖想間,南宮逸奇已淡然一笑,道:“老丈還有什麼話説沒有?”
展無影搖頭道:“沒有了。”
南宮逸奇聲調突然一冷,道:“如此,老丈可以準備動手了。”
話落,一抬腿朝前跨出了八尺,氣凝神閒,嶽峙淵停般卓立,展無影見狀,立即凝神斂氣……
驀地一百丈之外,山道上突現人影,星馳電射地飛掠奔來。來的是兩個人,一前一後,前面那人好高的輕功身法,身形騰起,竟是百丈橫空,疾逾飛鳥般地射落。
此人身形未落,已沉聲大喝道:“展老哥,出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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