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吉祥庵,與靈谷寺同樣的出名,是江南的佛門聖地,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佛門中也有不守清規的敗類,譬如花和尚,酒肉和尚之類的。但尼姑公然大買狗肉,還要店家送到庵中去,這倒有夠新鮮,可算得上頭條新聞!
尤其,據説吉樣庵的住持慈雲師太,是位深藏不露的佛門高手。只是不知為了什麼,她竟立下血誓,有生之年絕不動武,所以庵中的女弟子均未傳授武功。
杜小帥和楊心蘭,如果真想吃一頓狗肉,那家吃不成,可以到別家去吃,金陵城裏賣狗肉的,又不是此一家別無分號!
可是這兩個寶貝蛋,寧可狗肉不吃,一定要趕到吉祥庵來瞧瞧熱鬧,看尼姑們大開洋葷。
兩人在半路已追上送狗肉的那輛馬車,一路躲躲藏藏,跟着前往吉祥庵。
吉祥庵建在山坡上,馬車才到山上,就被黑暗中竄出的幾名黑衣壯漢攔住,喝問:“幹什麼的?”
車把式忙應道:“咱們是送香肉來的……”黑衣壯漢聽了,上前打開車門,向車內查看一下,見只有跟來扶着鍋的兩個夥計,才放人通行。
跟在數丈外的杜小帥和楊心蘭看這情形,心想吉祥庵內必定有事了,不禁互瞄一眼。
楊心蘭黠笑:“帥哥,那些傢伙的樣子,好象是‘一統幫’的人啊!”
杜小帥笑得甚惹人:“咱們跟‘一統幫’還真有緣,怎麼甩都甩不掉,註定要連結在一起啦!”
楊心蘭白了他一眼:“少沒正經,先別打草驚蛇,看看庵裏是怎麼回事再説。”
杜小帥弄笑:“好!”
便和楊心蘭,從山邊繞去,施展輕功身法掠向山坡。
兩人利用夜色掩護,迅速掩近庵外,發現庵前守着二三十名黑衣壯漢。
一見那輛馬車到來,便一擁而上,忙着將一鍋鍋熱騰騰的香肉抬下。
杜小帥拉楊心蘭一下衣袖,繞向庵後,縱身掠上院牆,放眼望去,只見院內也散佈了二三十名黑衣壯漢。
要放倒他們很容易,不過還不到時候,讓他們多清醒一些時候,先了解狀況再説。
幸好夜色正濃,兩人施展輕功,神不知鬼不覺地,由院牆上了屋頂,居高臨下,正好可以見到佛堂內的情景。
哇噻!堂內的地上,盤坐着好幾十名大尼姑,居然個個全身被扒得精光,赤身露體,一絲不掛啊!
有沒有搞錯啊?難道尼姑也學時髦,舉行天體會……二人堅決不相信有這種事,再仔細一看,哎呀!堂內燈火通明,尼姑們的四周,圍了四五十名黑衣壯漢,一個手上都握着明晃晃的刀劍。
一位容貌慈祥的老尼姑,雙目緊閉,端坐在一張石鼓上。她雖未被扒光衣服,卻被兩個黑衣中年,雙雙用劍架在頸旁,使她連動一動都很困難。
情況這麼明白,連沒肚臍眼的人也看得出來,她們被人挾制啦!
杜小帥看這情形,毛火得正蠢蠢欲動,卻被楊心蘭拉住,輕聲勸阻:“帥哥,咱們一動手,那些尼姑一定有死有傷,先看看情況再説。”
杜小帥癟透了心,彈了彈耳朵,暫時忍了下來,待會兒再讓他們好看!
這時由一批黑衣壯漢,將四隻大鐵鍋抬了進來,一一放下。鍋蓋一揭,頓時熱騰騰的肉香四溢。
只聽老尼姑口宣佛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左邊那黑衣中年沉聲道:“慈雲師太,狗肉已經送來了,你是願意交出錢如意那娘們,還是要咱們逼全庵的尼姑吃狗肉?”
象這種生了兒子沒屁股眼的絕主意,還真虧他們想得出來!
慈雲師太道:“貧尼根本不知錢如意這個人是誰,如何能交得出,各位施主別鬧了……”右邊那黑中年嘿然冷笑道:“師太,出家人不打誑語,你怎麼睜着眼睛説瞎話?咱們已經打聽得清清楚楚,當年是你收留那娘們的,不但讓她在吉祥庵藏了十幾年,還把一身武功傳給了她,居然説不知她是誰!”
慈雲師太仍然保持心平氣和道:“不錯,十幾年前,貧尼是曾經收留了一個重傷的女子,養傷半年才痊癒。她曾要求削髮為尼,但貧尼見她塵緣未了,不屬佛門弟子,苦勸她打消出家的念頭,等她復元後,就離去了。貧尼既不知她的姓名和身世,更未傳授過武功,施主們可能是誤聽了傳聞吧。”
左邊那人怒問道:“老尼姑,你當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嗎?”
慈雲師太深深一嘆道:“施主們若是信不過貧尼,儘管殺了貧尼就是,請不要為難我的弟子們……”右邊那人突然喝令道:“來呀!把狗肉盛了給這些尼姑吃,誰不吃就殺誰!”
碗早就準備好放在旁邊,一聲令下,眾黑衣壯漢便上前,用鐵榴舀出一碗碗的狗肉。
慈雲師太終於睜開了雙目,眼見眾壯漢端了一碗碗的狗肉,走向大小尼姑面前,激動地道:“阿彌陀佛!施主們不要逼人太甚……”左邊那人獰聲道:“嘿嘿,老尼姑,別以為咱們對你,特別客氣,實在是你脱光了也沒啥看頭。如果你還不識時務,那可怪不得……”瞧他説的這話,能聽嗎?再無動於衷,可不是聖人就是白痴了?
慈雲師太既不是聖人,更不是白痴,誠忍無可忍,突然上身向後一仰,正好脱出架在頸旁的兩把利劍,同時雙腳齊分,將兩個黑衣中年中央得東倒西歪。
眾壯漢見狀,不禁驚怒交熾,顧不得逼那些尼姑吃狗肉了,紛紛摔下手上的碗,潑灑了尼姑們一身。
尼姑們身上光溜溜的,湯汁油膩膩的特別熱,直燙得她們慘叫連連。
左邊那黑衣中年尚未爬起,就大聲怒喝道:“殺!一個都不留!”
慈雲師太口中高誦佛號:“阿彌陀佛!”
一個挺身跳起,不出手是不行了。
只見她身形如同一陣疾風,直撲那些正待出手的壯漢,雙袖齊拂,來了個先發制人,使他們來不及殺那些不會武功的尼姑。
鬼叫連天,十幾名壯漢已被雙袖拂出的強勁真力,掃得人仰馬翻,東倒西歪。
整個佛堂,頓時象菜市場一樣,亂熱鬧的!
杜小帥看再不下去,就沒得玩了,對楊心蘭捉笑:“夥計,下去吧!”
兩人縱身而下,直闖佛堂,正好兩個黑衣中年挺身跳起,雙方一言不發就幹上了。
慈雲師太正愁孤掌難鳴,突見闖來這兩個小夥子,雖不知他們是幹什麼的,反正是打黑衣人在幫助自己,心中不由地一寬,出手更見威力,嗄嗄叫!
杜小帥覺得這些尼姑有夠“陣茶”(礙手礙腳)的怕傷了她們,不敢用“玄天三劍”,只以“幽靈十八扭”,配合師父傳授的“君邪手”,赤手空拳對付那黑衣中年。
不料這傢伙也不是混假的,真有兩把刷子,剛才只是一時大意,被慈雲師太攻了個措手不及。
這時一發狠,手中的劍連發險招,既狠又快,使小夥子一時倒有些近身不得。
楊心蘭對上右邊那黑衣中年,就糗態百出啦!
這少女從她老爸身上,好的沒學會,壞毛病可真不少,吃喝嫖賭之中,除了不能真“嫖”,樣樣精通,外帶拐、詐、騙、坑。
至於武功方面,除了“跑功”,還真沒有一樣她會得精的!
不過,話又説回來,楊小邪又能有什麼好榜樣,遺傳給這位寶貝女兒?
幸而她身法靈活,總算勉強撐住了場面,不至於一上手就施展“跑功”,那就只是糗,而是癟又遜啦!
席地盤坐的幾十名大小尼姑,雖有不少被燙傷或踢倒的,但是沒有慈雲師太一句話,誰也不敢擅自起身逃開。由此可見,吉祥庵的門規相當嚴厲。
要不是這樣,幾十個尼姑驚亂成一團,那場面可就更“搶搶滾”(熱鬧)啦!
慈雲師太太是出家人慈悲為懷,不願輕易殺生,只是全力掩護搶救那些尼姑,出手極有分寸。
偏偏那些黑衣壯漢,個個心狠手辣,逮誰殺誰,一連揮刀砍倒幾個毫無抵抗能力的小尼姑。
使慈雲師太看在眼裏,不禁悲憤交加,心如刀割,整個人都“抓狂”了:
“師祖,恕弟子要違背血誓啦!”
狂喝聲中,這位修為涵養極深的師太,臉上那種慈樣和藹的神情,突然間消失無蹤,一變為滿臉殺氣。彷彿一頭狂怒的猛獸,撲向揮刀砍殺的幾名黑衣壯漢。
你娘咧!真是老虎不發威,當它是病貓。
想當年,慈雲師太俗名洪薇,外號紅花娘子,名列湖七大魔頭之一,殺人如斬草,不知多少武林成名人物,喪命在她的“紅花血指”之下。
只要被她的“紅花血指”擊中,無論武功多高,功力多深厚,點上功散命斃,傷處五個血紅指印,如同烙印上的五片花瓣一樣。
就為了她殺性太重,使她師父天山神尼親自下山,決心大義滅親,砍了她。
因而驚動了隱居天山瑤池,已達一甲子以上,高齡一百二十歲的祖師瑤池仙子,千里迢迢趕來江南説情,要她立下重誓,有生之年不得再用武功,並且從此遁入空門,才算得免一“砍”,保住了性命。
慈雲師太這時為了全庵的尼姑,竟不惜自毀血誓,可見她已毛了心。
什麼血誓不血誓,管他孃的,殺了再説!
殺機既起,這些黑衣人可有得樂子了。
“紅花血指”雖已久未使用,難免有些生疏,一旦施展出來,仍然凌厲霸道無比。
只見人影急進中,就聽連聲慘叫,幾名黑衣壯漢已你飛我倒,趴在地上起不來羅!
正在跟杜小帥力拼的黑衣中年人,聞聲一分神,被小夥子趁機閃至身後,飛起一腳踹中屁股,踹得他向前撲跌出,撞翻了一大鍋熱騰騰的狗肉。
楊心蘭見了,連自己還在跟人家打都忘了,心痛大叫道:“帥哥,別糟蹋了狗肉啊!”
她這一搞,另一黑衣中年人也趁機欺身而上,挺劍就朝她胸膛猛刺。
幸好杜小帥及時叫了聲“當心!”楊心蘭急以“沾衣十八跌”,仰身向後一個倒退,才好險的閃開。
這少女雖武功差勁,怪點子卻一籮筐,趨勢斜身把腳上前一勾,絆了黑衣中年一個大筋斗。
由於他出主猛,卯足了勁兒,打算一劍把這小叫化刺個前胸穿後背,以致一跤摔出,直向丈許外的大鐵鍋撲去。
好死不死的,竟然一頭栽進大鍋裏!
黑衣中年被燙得豬叫連連,鍋也翻了,人痛得雙手抱頭,滿地亂滾,好象被“虎頭蜂”螫了似的。
一下子翻了兩大鍋狗肉,看得楊心蘭癟着一張苦臉,尤其肉香四溢,使她差點口水都流到腳跟了!
黑皮奶奶,這是暴殄天物呀!
楊心蘭氣得衝上前去,狠狠一腳朝那黑衣中年人屁股跺下。
這一腳跺得真巧,黑衣中年剛翻滾過身來,被跺在兩胯之間那要命的部位。
只聽他“哇!……”地一聲慘叫,便痛得昏死過去。
大姑娘跺人家那地方,實在太不象話,楊心蘭自己也覺得臉部熱熱的。
偏偏杜小帥還捉弄謔笑:“兄弟,幹得好!”
便使她幹窘直笑。
撞翻鐵鍋的那個黑衣中年,霍地挺身跳起:一見另一個趴下不動了,頓時時驚怒交加,狂喝一聲,挺劍攻向了杜小帥。
小夥子面帶黠笑,直等對方的劍已刺到前面,才又以“幽靈十八扭”閃開,再來個飛旋一喘,把他端了個狗吃屎。
闖入吉祥庵的近百名黑衣壯漢,是以兩個中年為首,一見他們擺平了,其他人不禁驚亂成一團。
其中幾個比較老練的,見慈雲師太一把提起一名黑衣中年人,並即採取行動,抓起幾個尼姑,用刀劍架在她們頸旁。
只聽一個振聲喝道:“老尼姑,快把人放下!否則就別怪咱們心狠手辣,先殺了這些小尼姑!”
那些尼姑嚇得魂不附體,齊聲驚叫道:“師父,救命啊!”救命慈雲師太雖然狠心,又不能不管徒弟的死話,怒道:“把這兩個人帶走吧!”隨手一拋,將那黑衣中年拋了過去!
黑衣壯漢七手八腳,急忙將那黑衣中年抬起,又去抬起被楊心蘭一腳跺昏的那個,其他人則趁機把傷亡的壯漢一一扛起。
杜小帥和楊心蘭,看那些尼姑還被挾持,什麼着也幹不了,再加上只是配角的身份,這場戲可沒他們説話的份,只得由慈雲師太來處理這個“鏡頭”。
那知黑衣壯漢們收拾了殘局,竟然仍不放開那些被挾持的尼姑,迅速向佛堂外退去。
慈雲師太癟怒喝道:“把她們放下!”
為首的兩人已不省人事,便由那黑衣壯漢發號施令:“大家先退下去!”
然後一施眼色,示意其他幾名壯漢,挾持着那些尼姑斷獰聲道:“嘿嘿,你放心,等咱們出了山外,自然會放了她們的。這些尼姑帶回去,又不能當老婆!”
慈雲師太忍無可忍:“你們聽着,我再説一遍——快把她們放出,否則……”
黑衣壯漢吃定她了,理都不理,逕向其他幾人道:“咱們走!”
慈雲師太心知自己怒極出手,必然大開殺戒,這批黑衣壯漢至少有一半活不成,但幾個無辜的尼姑也要跟着死翹翹。
使得面貌慈善的她,整張臉幾乎苦出汁來。
杜小帥與楊心蘭互瞄一眼,本想向外衝去,卻被慈雲師太雙臂一張,攔阻道:
“讓他們走吧!”
黑衣壯漢迅速退出佛堂,忽道:“你們這兩個小子是什麼人,有種就報上名來!”
杜小帥弄笑着:“我叫杜小帥,回去問你們幫主就知道了!”
黑衣壯漢似乎聽過這小子的來頭,那敢怠慢,急忙以制住的尼姑為掩護,迅速退了出去。
眾人撤出佛院,只見庵外的那輛馬車仍在,送狗肉來的兩個夥計和那名車把式,卻倒卧在血泊中。
沒想到送狗肉來的,連命都“送”掉了,真是有夠衰(倒黴)的。
那輛馬車正好派上用場,可以用來載運昏迷的兩個黑衣中年,以及傷亡的幫眾。
正要上車,突見一條人影如大鵬掠空,從眾人頭頂上飛過,落在車頂上。
眾人定神一看,哇噻,竟然是慈雲師太!
幾個被挾持的尼姑齊聲大叫:“師父,救命礙…”慈雲師太把心一橫,不管啦,向黑衣壯漢振聲道:“剛才我不願血腥污了佛門淨地,原想放你們一條生路的,可是你們卻不知死活,偏要挾持我這幾個弟子。現在我已改變主意,除了留一個活口,回去好報信你們是誰殺的,其他的人一個也別想逃命!”
黑衣壯漢獰笑道:“哦?口氣倒不小!老尼姑,你不用想的太周到,有本事就來個趕盡殺絕,一個活口都不必留,反正咱們幫主早就知道你是誰了?”
慈雲師太冷森森道:“你以為我下不了手嗎?”
黑衣壯漢不知死之將至,還一副拽樣,有恃無恐道:“嘿嘿,你只要敢動手,這幾個小尼姑……”他的話尚未主產完,就聽一聲暴喝,慈雲師太已從車頂上疾撲而下。
老尼姑已決心大開殺戒,顧不得幾個弟子尚被刀劍制住,出手毫不容情,施展出了“紅花血指”。制住幾個尼姑的壯漢們,想用她們作擋箭牌,把她們推在身前,阻擋慈雲師太的凌厲攻勢。其他人則一擁而上,個個奮不顧身——一若顧身,就沒得“生”(活下去)啦!
完全是拼命三郎的亡命作風。
但老尼姑已橫了心,不能因為顧忌幾個受制的弟子,使自己放不開手腳,只見她勢如破竹,鋭不可當,雙雙連連攻出。
黑衣壯漢們雖是人多勢眾,仍被攻得人仰馬翻,一蹋糊塗。
“紅花血指”真是不吹的,指到之外,便隨着一片慘叫聲,已有十幾黑衣壯漢倒地不起,看樣子是回姥姥家去了。
幾個受制的尼姑,更是首當其衝,在驚呼慘叫聲中,東倒西歪,一蹋糊塗。
老尼姑抑制了好幾十年的殺性大起,一發不可收拾,人影翻飛中,彷彿凶神惡煞降世,那象個慈悲為懷的出家人,誰碰上誰就死定了。
院牆上,杜小帥和楊心蘭看得一陣憋心,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老尼姑會突然間變成了殺人魔王!
但慈雲師太決心追殺出來時,已經向他們撂出了話:“兩位小施主,這是貧尼的事,你們不必插手!”
人家既已表明態度,他們那能再做雞婆,小心被一起幹掉,可就不划算啦!
杜小帥乾笑道:“哇噻!看不出這個老尼姑,出手還真夠狠喔!”
楊心蘭瞄眼道:“嗯……我知道她是什麼人了!”
杜小帥斥笑:“他們不是叫她慈雲師太嗎?”
楊心蘭瞪眼:“不!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位師太就是多年前,江湖中的七大魔頭之一,以‘紅花血指’殺人如麻的‘紅花娘子’洪薇!”
杜小帥“哦?”了一聲,邪笑:“你怎麼知道的?”
楊心蘭脱口而出:“當然是聽我老爸説的……”杜小帥逗笑:“你老爸是誰?”
楊心蘭抽翹嘴角,知道説溜了嘴,乾笑道:“你真菜,老爸嘛,就是我爹呀!”
杜小帥訕嘲:“真鮮!老爸還會是你娘嗎?我是問,令尊大人是誰,怎會知道這位師太的來頭埃”楊心蘭隨機應變,瞎掰道:“噢噢,你是調查我家户口哦。
甭説啦,我老爸當然也姓楊。不過,他老人家的名,不太好,所以嘛,我從來不告訴任何人有關我的家世,以免破壞我的形象。帥哥是明理人,自然不會怪我嘍。”
杜小帥聽她這麼一説,一肚子訥悶,心裏有夠癟的,又不能問,瞄眼:“既然我是個明理人,好吧,就不問了,楊弟,你剛才説,這位慈雲師太,是當年江湖中的七大魔頭之一?”
楊心蘭道:“那是聽我老爸説的,當年七大魔頭橫行江湖時,連他老人家都還在穿開檔褲吶。據説紅花娘子洪薇的‘紅花血指’,幾乎天下無敵,其他的六大魔頭,有三人就是死在她手裏,另外三個從此未再出現江湖,至今生死不明……”正説之間,喊殺之聲大起,打斷了她的話頭。
二人馬上轉移注意力,只見剩下的二三十名黑衣壯漢,這時豁出去了,掄劍揮刀一擁而上,似要跟慈雲師太拼啦!
這才對,“愛拼才會贏”!
老尼姑更是殺紅了眼,“紅花血指”連連攻出,指無上蔞發,沾上一下就完蛋,保證不二價。
喝叱,喊殺,慘叫交織成一片……
人影翻飛,刀光劍影,構成驚心動魄的慘烈景象……片刻間,黑衣壯漢已傷亡殆盡!
慈雲師太從形同風狂中恢復了平靜,眼光一掃,見遍地盡是屍體,不禁深深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唉!禍福無門,唯人所召,莫非這是天意……”突聞兩聲呻吟,一名黑衣中年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就是被楊心蘭一腳跺中那要命的地方,當場昏死過去的那傢伙。
這該算幸,還是不幸?!
慈雲師太走至身旁,用腳一踢,冷聲喝令道:“站起來!”
黑衣中年還不知他的手下已全部躺下,雙手按在兩胯之間,憤聲道:“他奶奶的!老子要能站得起來,早就……哎喲,哎喲……”慈雲師太怒從心起,狠狠一腳,踢他滿地找牙,冷森森道:“你既然還知道痛,那很好,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話,也許可以把命保住,否則我會讓你嚐嚐什麼叫痛不欲生!”
黑衣中年夠狠也夠蠢的,強自忍住痛楚,大聲叫道:“來人呀!把這老尼姑……”慈雲師太冷笑道:“不用指望他們了,你自己看看吧!”
黑衣中年聞言一怔,霍地撐身坐起,眼光四下一掃,頓時驚得膽魂俱裂,心中大駭道:“老尼姑!你……你……”慈雲師太輕措淡寫道:“我已超度了他們!”
黑衣中年這下可軟了,驚問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慈雲師太瞄眼:“你們找上門來之前,不是已經打聽得清清楚楚了嗎?”
黑衣中年沮然道:“咱們只知道你有一身武功,不是普通的出家人。十幾年前收留了錢如意,一直把她藏在吉祥庵裏……可是,出家人慈悲為懷,你……”
慈雲師太狂笑道:“哈哈……你真是少見多怪,如果你知道我是誰,包準不嚇死你也嚇壞你!”
黑衣中年急問道:“你是誰?”
慈雲師太笑聲突止,冷冷地道:“你也許聽過,當年江湖中的七大魔頭之一,‘紅花娘子’洪薇吧!”
黑衣中年果然嚇得差點沒昏過去,幾乎魂飛天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了。
慈雲師太逼近兩步道:“現在好好回答我,你們的幫是什麼人?”
黑衣中年苦笑道:“師太就是殺了我,我也無法回答,因為全幫沒有一個人,見過幫主的真面目,更不知道他是誰埃”慈雲師太察言觀色,知道這傢伙不是撒謊,又問道:“你們怎會找到吉祥庵來的?”
黑衣中年道:“咱們只是奉命行事,接到幫主的命令,命咱們來逼師太交出錢如意那娘們。其實,咱們非但不知道,幫主是怎麼查出她藏在這裏的,甚至連那娘們是什麼人都擱不清楚……”慈雲師太怒斥道:“胡説!你連幾十年前的江湖七大魔頭都知道,會不知道錢如意是江湖三大美女之一?嗯!”
黑衣中年忙道:“我,我沒把話説清楚,我的意思是説,不知道幫主為什麼,命咱們勞師動眾來找師太……”慈雲師太冷哼一聲道:“好了,這些廢知就不必説啦,你只要告訴我,你們的幫主人在那裏?”
黑衣中年訥訥道:“這……不瞞師太説,幫主的行蹤,只有少數幾個親信堂主知道。這次的命令,是由蘇州傳到金陵來的……”慈雲師太追問:“蘇州的負責人是誰?”
黑衣中年道:“是‘如意賭坊’,一個叫金玉姬的女人……”慈雲師太已久未過問江湖中事,對這位“賭國豔后”的豔名,居然毫無所知,有夠落伍的。
但院牆上的杜小帥和楊心蘭,可都不由自主的憋笑起來,他們那會想到,那個頭髮和眉毛都剃光,守約十年不穿衣服的娘們,竟然會是“一統幫”在蘇州的負責人。
真有夠癟的。
尤其楊心蘭想到,因為整個這個女人的,正是她的老爸楊小邪啊!
這時又聽慈雲師太冷聲道:“今夜我不殺你,你快去蘇州,通知你們那見不得人的幫主,三日之內,我會去蘇州找他,快滾吧!”
黑衣中年如獲大赦,嘴裏含糊不清地説道:“多謝師太不殺之恩……”人已忍住胯下之痛,飛快地朝山坡下奔去。
慈雲師太連看都不屑看他一眼,猛一抬頭,向院牆上朗聲道:“兩位小施主,你們還不走?”
杜小帥和楊心蘭只好跳下來,走上前來,由小夥子發言:“師太,咱們跟你一起去蘇州!?
慈雲師太斷然拒絕道:“不!這是貧尼自己的事,與你們無關,不必自我麻煩。”
杜小帥逗惹:“咱們正要找那傢伙,為武林除害哪,可不是要跟着師太去湊熱鬧啦。”
慈雲師太笑道:“哦?兩位小施主的身手雖不錯,勇氣也很可嘉,但口氣未免太大了吧!”
杜小帥一彈耳朵,聳聳肩道:“沒什麼哪,其實象剛才的場面,只是小意思,咱們也經常遇上,不過……不過……”慈雲師太接道:“不過沒見過象我這樣心狠手辣的人!對嗎?”
楊心蘭知這魔頭不好惹,怕杜小帥説話太沖,惹出意外的麻煩,忙道:“不不不,他的意思是説,用刀劍殺人沒啥稀奇,象師太剛才赤手空拳,就把這麼多人全擺平了,那才了不起啊!”
隨即用臂肘輕撞小夥子一下,瞄眼:“帥哥,你説是嗎?”
杜小帥又不是白痴,那會不知道她的意思,立即擺出最可愛的笑容:“對對對,象師太這麼高強的武功,可真是舉世無以以呀!”
馬屁人人會拍,各有巧妙不同,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慈雲師太放聲大笑道:“説得好!説得好,此去蘇州,等我把‘一統幫’的人殺光之後,在我臨死之前,我一定把一生的武功傳授給你們!”
楊心蘭進一步奉承道:“愛説笑!師太這麼高的功力,‘一統幫’根本不夠瞧的,誰能殺死你老人家……”慈雲師太笑聲突止,沉聲道:“我自己!”
杜小帥聽得一呆,眨眼道:“師太是説自殺?”
慈雲師太微微點了點頭,鄭重道:“當年我曾跪在師祖面前,對天立下重誓,有生之年絕不再用武功,否則就切腹自殺……”楊心蘭斥笑:“切腹自殺?師太又不是東洋武士道的。”
慈雲師太沮然苦笑道:“這是我當年立下的血誓,我必須遵守。今夜我不但違背了血誓動了武,更重開殺戒,殺了近百人……”杜小帥一彈耳朵,道:“你又不是故意的,是他們逼你的啊!”
楊心蘭自告奮勇:“帥哥,咱們去替師太做證,證明她老人家是被迫出手的!”
慈雲師太笑問道:“你們去向誰作證?”
楊心蘭笑得甚逗人:“師太的師祖呀!”
慈雲師太笑得更苦,沮然嘆口氣道:“小施主,當年我立血誓時,師祖已是高齡一百二十歲了,如今已過了四五十年,她老人家還能活在世上嗎?”
楊心蘭癟笑道:“這……既然人已死了,師太何必還管它什麼誓不誓。算啦!”
慈雲師太卻不以為然:“不!縱然師祖早已仙逝,我立下的血仍得遵守。本來,我現在就該自行了斷的,但……“眼光向那幾名小尼姑的屍體一掃,接下去憤聲道:“我不能讓這些弟子白死,一定要為她們討回公道!”
杜小帥問道:“我們可以跟你去蘇州啦?”
慈雲師太把頭一點道:“嗯!等我殺盡了‘一統幫’的徒眾,再把武功傳給你們,我就心安理所,無所牽掛了。否則,‘紅花血指’從此失傳,我會死不瞑目的!”
杜小帥眼珠子一陣亂轉,賊樣地道:“師太,剛才那傢伙的話,可能有些靠不住,也許是黑白講哦!”
慈雲師太詫異道:“咦?小施主認為他是説謊,‘一統幫’的幫主根本不在蘇州?”
杜小帥弄笑:“不是哪,那個老包龜不在蘇州,我是搞不清楚。但他説‘一統幫’蘇州的負責人,是‘如意賭坊’姓金的女人,恐怕就有問題啦。
據我知道,‘一統幫’在蘇州設有一處分舵,以‘大成客棧’為掩護,舵主是鐵拳東方明埃“慈雲師太沉吟一下道:“東方明……這名字以前好象聽過,那個叫金玉姬的,又是什麼人呢?”
杜小帥想起那娘們的德性,笑得差點沒抽筋,彈彈耳朵道:“她是‘如意賭坊’的頭家(老闆),雖然她的外號叫‘賭國豔后’,可是賭技並不怎樣,遇上個比她高竿的,結果輸得她慘兮兮。不但剃光頭髮和眉毛,而且十年內不能穿衣服!”
慈雲師太奇道:“那有這種賭法的!跟她賭的是誰?”
杜小帥嘲惹:“是楊小邪那王八蛋!”
楊心蘭聽得有夠刺耳的,人家當面罵她老爸王八蛋,她卻連氣都不能吭,真有夠遜的!
慈雲師太乾笑一聲:“不去管這些了,你們在這裏等着,我進去交待一些事情,咱們今夜就去蘇州!”
杜小帥才一點頭,老尼姑已向庵內掠去。
楊心蘭猴樣道:“帥哥,佛堂裏還有兩大鍋狗肉……”杜小帥嘲謔訕笑:
“楊弟,你還有胃口?我真服了你!”
楊心蘭笑得甚癟:“不是哪,那麼多香噴噴的狗肉,尼姑們又不吃,回頭倒掉多可惜……”意思這麼明顯,杜小帥怎麼可以不明白,他故意問道:“那麼依你的意思呢?”
楊心蘭一臉饞相,用手背把流向下巴的口水一抹,“咻”地一聲:“帥哥,你在外邊等着,我去端一鍋出來,吃它個痛快!”
杜小帥苦笑不已:“楊弟,人家庵裏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搞這種飛機……”
不等他把話説完,楊心蘭已一溜煙地跑開了。
這時庵門大開,穿過院子,便可見到佛堂裏的情景。那些被扒得精光的小尼姑,其中有的被燙傷,有的被喘倒,也有幾個被刀砍傷的。
但她們沒有時間去敷藥包紮,因為慈雲師太有重要大事宣佈,一個趕緊穿上僧袍,恭立在老尼姑面前聽訓。
慈雲師太心情沉重道:“為師來吉祥庵當住持,晃眼已經四五十個寒暑了。
你們之中,跟我相處最短的也有好幾年,大家就如同一家人。可是,今夜為師要離開你們了,從此不再……”一名中年尼姑驚詫道:“師父,您老人家要去哪裏?”
慈雲師太冷森地道:“為師要去找那‘一統幫’的首領,要他為今夜的事付出代價!”
中年尼姑道:“師父無論去那裏,去多久,弟子們恭候師父回來!”
眾尼姑齊聲響應道:“弟子們恭候師父回來!”
慈雲師太苦笑一下,搖搖頭道:“不!為師這一去,就永遠不會再回吉吉祥庵了。”
中年尼姑詫異道:“師父,這是為什麼?”
慈雲師太神情肅然道:“為師當年犯了很大的錯,本當以死謝罪的,幸虧我的師祖趕來,要我立下血誓,有生之年絕不再用武功,才使我把命留住,並且遁入空門,後來成了吉祥庵的住持,一晃就好幾十年了。”
今夜,為師不但違背當年對師祖立下的血誓,更大開殺戒,甚至……甚至不得不親手殺了自己的幾個弟了!所以,為師已不能再留在佛門中,繼續主持吉祥庵了……了凡!爸心昴峁黴вΦ潰骸暗蘢釉冢?
慈雲師太朗聲道:“大家聽着,從現在起,為師已將吉祥庵交給了凡,以後你們要象對我一樣的尊敬她!”
眾尼姑面面相覷。
了凡忙在老尼姑面前跪下,誠惶誠恐道:“師父,弟子無能無德,實在不敢擔當如此重任,尚望師父……”慈雲師太安撫道:“了凡,你不用擔心,那批人是衝着為師來的,只要我離開了吉祥庵,他們就不會再派人來找麻煩了。”
眾尼姑一齊跪下,恭聲道:“請師父留下……”慈雲師太斷然道:“為師心意已決,你們不必……”突然回過身來,喝問道:“外面是什麼人?”
外面就是楊心蘭!
她躲在佛堂外,原想趁着慈雲師太在訓話,悄悄溜進去端出一鍋狗肉。
可惜距離太遠,一現身就會被那些聽訓的尼姑看見。
正在探頭探腦,鬼鬼崇崇,想不到竟被背向佛堂門口的老尼姑發覺,好象她腦後長眼睛!
真夠厲害!
既然被她發現了,楊心蘭乾脆大大方方現身走出,故意裝出正經八百地道:
“師太,我是來問你一聲,咱們既然今就去蘇州,那外面地上躺着那些傢伙,總得處理一下吧!還有,這幾鍋……”説時眼光瞟向兩隻大鍋,狗肉兩字尚未説出,已連連猛吞幾口口水。
幸好慈雲師太沒有察覺她這付饞相,否則不被氣昏才怪,微微點了下頭道:
“了因、了緣,你們帶幾個人,先把這幾隻鍋從後院抬出去,丟遠些!”
幾個大小尼姑剛應聲走出,楊心蘭已憋不住,捉笑:“我幫你們端一鍋!”
彎下腰正伸出雙手端鍋,不料慈雲師太已阻止道:“小施主,由她們去處理好了,我還有話問你!”楊心蘭那捨得把鍋丟下,到嘴的肉豈能放手,連説:
“沒關係,沒關係……”端着鍋就向外走。
慈雲師太身形一閃,已擋在了門口,喝問道:“我説有話問你,姑娘沒聽見嗎?”
老尼姑居然稱小叫化“姑娘”,有沒有搞錯?
要不就是這位師太眼睛太“毒”了,早已看出她是扮男裝!
楊心蘭可傻了,端着鍋,癟笑着不知該如何是好。
慈雲師太彷彿長官命令似的:“把鍋放下,跟我到禪房裏來!”
楊心蘭突然變成了乖寶寶,乖乖地放下那隻“愛不釋手”的鐵鍋,又乖乖地跟着老尼姑走向禪房。
大概打出從孃胎開始,她就沒有像現在這樣聽話過!
進了禪房,慈雲師太大刺刺地朝禪榻上一座,招招手道:“你過來!”
楊心蘭唯命是從,走到了老尼姑面前。
慈雲師太看了她半天,才單刀直入地劈頭問道:“楊小邪是你什麼人?”
楊心蘭嚇了一大跳,癟急:“楊,楊小邪是誰?我不認識,不認識……”慈雲師太笑道:“哦?為什麼剛才在庵外。那位小施主罵楊小邪王八蛋時,你會一臉癟樣呢?”
哇噻!這老尼姑真有夠厲害,連臉上的表情,都逃不過她的目光吶!
楊心蘭訕言:“師太,我可以告訴你老人家,但你得答應我,絕不可以讓帥哥知道喔!”
慈雲師太笑問道:“他不知道你是女扮男裝?”
楊心蘭點點頭:“嗯……”
慈雲師太道:“好,我答應替你守密就是了。”
楊心蘭可乾脆了,索性把自己的一切全説出來,免得一樣樣追問,八輩子也説不完。
慈雲師太聽畢,不禁稀噓道:“唉!看來一切都是天意,如果不是你們為了好奇,跟來看出家人怎麼吃狗肉,也許我現在已趕往蘇州,去跟‘一統幫’拼命了,那樣一來,‘紅花血指’就將從此失傳楊心蘭喜道:”師太,你老人家真要把‘紅花血指’傳授給我們?“慈雲師太搖搖頭道:“不,‘紅花血指’只能傳授你一人,因為它是屬於陰性武功,除非他願‘自宮’,消除陽剛之氣。”
楊心蘭這次可精了,她還懂得“自宮”的意思,就是割掉那活兒,跟太監一樣埃她癟笑問道:“師太,你什麼時候看出我是個女的?”
慈雲師太嗤嗤笑着:“就在你一腳跺昏那黑衣中年時,如果你不是個姑娘家,怎會窘紅了臉哪!”
楊心蘭豎起大拇指,黠笑:“老人家真有一套,自己那邊忙不過來,還能留意咱們,連我臉紅都看出來了。”
慈雲師太道:“女娃兒,你要記住,無論跟任何人,或任何情況這下交手,必須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才能撐情況,控制全局。尤其你們是仗義相助,出手幫我退敵的,萬一你們情勢危急,我就得先搶救你們埃”楊心蘭大感意外,想不到這個當年的女魔頭,居然恩怨分明,算得上是個性情中人吶。
忽聽慈雲師太又道:“我己四一十年未離開吉祥庵一步,對江湖上的事早已陌生。所以,令尊楊小邪,究竟是是個怎樣人物,我完全不知道。不過,恕我説句不客氣的話,你這女娃娃的武功,實在不怎麼樣,令尊大概也好不到那裏去吧!”
楊心蘭幹窘得很:“不是哪,我那天才老爹本事大得很,是我自己懶啦……”
慈雲師太正色道:“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情。令尊既為人父,又為人師,卻調教出你這麼個女兒,實有該打屁股!”
如果換了任何人,被人當面罵她老子,非“發驃”不可。楊心蘭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幸災樂禍,捉謔道:“對!該打屁股!下回……”慈雲師太深深一嘆道:“也許沒有下回了!女娃兒,我要在短時間內,把畢生所學,以及‘紅花血指’傳授給你,恐怕很難辦到。但‘紅花血指’絕不能讓它從此失傳,一定要讓你學會,現在你就拜師吧!”
楊心蘭呆愣了眼:“拜師?”
慈雲師太鄭重其事道:“天山獨門武功從不外傳,而且弟子只能收一個,你不拜我為師,我如何能傳你‘紅花血指’。”
楊心蘭瞄眼:“師太當年救的那女子,沒有傳授她武功?”
慈雲師太道:“沒有,那時我不能為她違背血誓,無從傳授。不過,我指示了一條路,要她天山拜我師父天山神尼為師……”楊心蘭這丫頭片子,別的本事沒有。最會抓人語病,雞蛋裏抓骨頭,馬上挑剔道:“師太,這可不對啊,你老人家剛才不是説在天山武功不傳外人,而且弟子只能收一個嗎?天山神尼既收了你這個弟子,怎麼還能又收別人?”
慈雲師太解釋道:“因我當年大開殺戒,雖經師沮説情免我一死,但我已被逐出師門,天山神尼等於沒有弟子了,那女子正好補我的缺嘛。”
楊心蘭好奇地追問:“那女子去了天山沒有?”
慈雲師太茫然道:“這就不知道了,當年那女子傷愈之後,我就指點她去天山。至於她去了沒有,是否見到天山神尼,有沒有答應收她在門下,我一點也不清楚。想不到事隔多年,‘一統幫’的人居然找上門來……這些不去管他了,你究竟拜不拜師”楊心蘭憋想:“我武功是我老爸教的,從未拜過別人的師,拜這老尼姑為師也沒有什麼關係。況且,能學得‘紅花血指’,今後在江湖上,不管直走橫走,誰也不敢管我,可以拽得象二百五似的。可是,老尼姑是當年的七大魔頭之一,將來讓老爸知道了……會不會被剝皮啊?”
慈雲師太見她沉思不語,臉色一沉,不悦道:“女娃兒,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絕勉強!”
你娘咧!拜就拜,誰怕誰呀?!
楊心蘭就不信老爸敢剝她的皮,反正天塌下來,有娘頂着!
上前一跪,連連磕了三個響頭。
慈雲師太這才樂壞了,笑得象朵花似的:“起來,起來……”楊心蘭依言站了起來,乾笑着:“師父,剛才在庵外,你老人家説好要教我和帥哥兩個人武功的,現在只收了弟子一人,讓帥哥知道了……”慈雲師太胸有成竹地笑道:“你不用擔心,我自有安排,不會讓你為難的。”
説完,便迴轉身去,掀起禪榻靠近牆角的一塊活動木板,伸進去取出只鐵盒。
楊心蘭好奇地看着,只見鐵盒上滿布蛛網,早已生鏽,大概好幾十年未動過它吧。
鎖也不必開啦、慈雲師太只兩手輕輕一掰,鐵盒就斷裂成兩半,裏面掉出一本羊皮小冊。
羊皮小冊只有巴掌大小,厚厚地好象有二三十頁,顯然經過特別藥物處理,絲毫沒有毀損或腐蝕。
只見慈雲師太神情肅然道:“女娃兒,這是‘紅花血指’的練功秘芨,你好好收藏起來。”
楊心蘭接在手上一看,封皮上畫是的是個血紅的手,下面兩行八個字,是“冊在人在,冊亡人亡”。
哇噻!要保管這鬼玩意兒,還得提着人頭陪它玩吶!
劃不划算啊?
接着聽慈雲師太説道:“此去蘇州,我已抱定必死的決心,能不能‘一統幫’,尚是未定之數。也許對方武功比我高,而且我已幾十年未用過武,説不走……女娃兒,你千萬記住一點,一看情勢不對,就趕快逃命,因為你身上懷有這一秘芨,你的生死,將關係‘紅花血指’會不會從此失傳啊!”
楊心蘭惹笑:“你老人家放心,我的武功雖然不怎麼樣,‘跑功’卻是一流的,正宗的‘楊家獨門功夫’!”
慈雲師太微微點頭道:“那就好,萬一我不能親自傳授,你只要看了小冊上的圖文,用心苦練,同樣也可練成,只是必須多花些時間而已。”
楊心蘭賊樣:“師父,你老人家能不能不死?”
慈雲師太微微一怔道:“女娃兒,你要為師不守信誓?”
楊心蘭揉揉鼻子,嘲訕道:“這也算不了什麼嘛,象我那天才老爹,一生不知幹過多少説話當放屁的事,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慈雲師太不以為然地嘆道:“唉!有其父,必有其女,以後你可不再有這種想法,象那個什麼賭國豔后,不就是輸給了令尊,就遵守諾言,剃光頭髮和眉毛,十年不穿衣服嗚?連那樣的女人都守信,為師在師祖面前立下的血誓,豈可言而無信!”
既然她執意要死,楊心蘭也沒話好説了。
慈雲師太慈祥地笑道:“女娃兒,快把秘芨收起來吧,你還有什麼問題?”
楊心蘭抽翹嘴角:“問題是沒有哪……弟子只有一個要求,師父別在帥哥面前也叫我女娃兒,叫我小楊好了,否則就穿幫羅!”
慈雲師太一聽,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杜小帥呆在庵外,等得有夠癟的,無聊得走去跟拖車的馬兒打屁:“喂!你猜猜楊弟在搞什麼飛機,進去了老半天,還不見他出來?該不會看上那個尼姑,和人家勾甜甜(糾纏不清)了吧!”馬兒沒説話——這是正常的,若它當真開口説話,不把杜小帥嚇死,也嚇瘋!杜小帥歪着腦袋瓜想了想,又自言自語道:“嗯……依我看,要不是偷狗肉沒機會下手,就是在偷看那些沒穿衣服的尼姑……”對於自己的猜想,他很在自信的笑了起來,突然臉上一板,罵了起來:“你娘咧!楊弟這小子也不是好東西,八成是在看尼姑們的‘穿幫秀’吶!”
對於自己的結論,小夥子信心十足,正想進庵去看看,忽見楊心蘭隨着慈雲師太走出,後面還跟了一大票大小尼姑。
哇噻!慈雲師太是不是那根筋不對勁,要把全庵的尼姑們都帶到蘇州,去向“一統幫”索討遮羞費?
只見楊心蘭飛快地奔來面前,聳聳肩,兩手一攤,表示偷狗肉的任務徹底失敗。
杜小帥還來不及糗她,已見慈雲師太止步回身,向那些大小尼姑作個手勢道:
“好了,你們就到此為止,不必再送了。”
眾尼姑一齊跪下,朗聲道:“恭送師父,願師父早去早回!”
慈雲師太嘆道:“唉!你們不要再叫我師父了,而且,今夜一別,我也不會再……”説到一半,她已有些哽咽,無法繼續説下去了,突然回身向杜小帥和楊心蘭快步走來,吩咐道:“咱們走吧!”
杜小帥瞄眼:“師太,這滿地的屍體……”慈雲師太道:“我已經交待她們如何處理了,不用擔心,上車吧!”
“上車?”杜小帥懷疑:“咱們那來的車,這車是……”楊心蘭捉狹:“這車現在是咱們的了,帥哥,很抱歉,只好委屈你當車把式啦!”
杜小帥一聽,心裏憋罵:“你娘咧!我這樣衰?”想拒絕又沒理由,只得跳上了趕車的座位。
楊心蘭則很殷勤地,扶着慈雲師太上車。
眾尼姑仍然在跪送,齊聲道:“恭送師父……”杜小帥一帶繮索,長鞭一揚,“啪”地抽在馬身上,掉轉馬頭,直向山坡下奔馳而去。
出了山外,便取道直奔蘇州。
這回車內的慈雲師太指示路徑,絕不會再出錯了。
杜小帥實在癟透了心,身上穿得人模人樣,居然成了車把式,她們一老一小,卻在車時拽得象老大似的!
他那裏知道,慈雲師太在車裏,一路正以口述,傳授楊心蘭“紅花血指”的練功要訣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