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沿岸的船家,一聽要去西洞庭山,誰都不敢去,給再多船資也不幹。
你娘咧,杜小帥毛了心,乾脆花五百兩銀子,買下了一艘小船,自己划船去總行吧!
老叫化是當仁不讓,也義木容辭,非得陪杜小帥同往不可,偏偏楊心蘭也要做跟屁蟲。
一老二少劃看小船,剛接近矗立湖中的小島,就遙見岸邊有一艘扁舟。
杜小帥不禁振奮道:“你娘!誰説沒人敢來這裏,那兒不是有和要小船嗎!”
當即加了把勁兒,雙槳齊飛,加快速度向岸邊劃去。
老叫化在船尾掌舵,楊心蘭卻閒散地站在船頭,船一近岸,距離尚有兩三丈,她就縱身而起。
由於距離沒想準,她的輕功還不能一躍三丈,以致差了四五尺,“卟嗵”落在水中,好糗啊!
船上的老少二人再不識相也不敢笑出聲,以免她受窘,來個惱羞成怒。
杜小帥不讓她“專糗於前”,也故意身形一縱,落在她身旁,笑道:“你娘咧!這島上大概是有些鬼門道,先給咱們來個‘下船威’啊!”
楊心蘭冷冷一哼,也不理他,屁股一扭,涉水上了岸邊。杜小帥只好聳聳肩,向划船過來的老叫化癟笑一聲,也跟上岸去。
這時天色已大亮,瀰漫的煙霧正逐漸消散。
老少三人上了岸,沒走多遠,就發現昨晚被嚇得靈魂出竅,到現在尚未還魂清醒過來的船伕。
李黑是老江湖,上前蹲下一探鼻息和脈搏,又見船伕兩眼大睜,露出驚恐這情,便判斷道:“這個船家是被嚇昏的!”
楊心蘭驚道:“這麼説,島上真鬧鬼嘍?”
李黑乾笑道:“我可沒説是鬼,人也照樣可以嚇死人啊?”
杜小帥一彈耳朵,弄笑:“咱們把他救醒一問,是人是鬼,就不知道了嗎?”
正待施救,忽聽遠處傳來一聲慘叫,使老少三人不由地一驚,急忙舉目四望,辨別叫聲的方向。
接着又聽慘叫聲連聲,杜小帥急向山峯一指道:“呼叫聲是從那邊來的!快去看看……”
老少三人顧不得救醒那船伕了,馬上趕了過去。
奔近山邊,只見亂石遍佈,已不再聽到那怪叫聲。
三人仗着藝高膽大,又是大白天,那怕妖魔鬼怪,進入山裏不遠,便發現幾個山洞。
杜小帥歪頭想了想,瞄眼:“剛才的慘叫有回聲,很象是從山洞裏發出的……”老叫化已明白他的意思,接道:“那就進去看看!”
杜小帥點了點頭,向楊心蘭道:“楊姑娘,我和老哥哥進去瞧瞧,你就在外面好了。”
楊心蘭毫不領情,跺腳道:“幹嘛呀,當我是膽小鬼!愛説笑!”冷哼一聲,人已向山洞奔去。
杜小帥那能讓她一個人去冒險啊,忙追了過去,緊隨着她來到洞口外。
剛叫了聲:“楊姑娘小心……”
楊心蘭已闖進洞去,但這洞裏只有數尺深,裏面啥也沒有,連只老鼠或蝙蝠都不見。
杜小帥急忙跟進去,楊心蘭卻已轉身退出,兩個人正好撞作一堆。
這少女不知生那門子的氣,一把推開小夥子,嬌嗔道:“討厭!”
杜小帥心裏亂癟一把的,但也只好陪禮道:“失禮啦!我不是故意的……”
楊心蘭又冷哼一聲,逕自闖進另一個山洞。
杜小帥真是癟透了心,但唯恐她有失,仍然緊隨在後。
那知才到洞口,楊心蘭在洞內發出一聲驚叫:“礙…”小夥子怕發生什麼事,急忙衝了進去,不料又跟楊心蘭撞成一團。
但她這回非但沒有把他推開,更沒罵“討厭!”,反躲進小夥子懷裏,緊緊抱住他叫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杜小帥睜大眼睛,哇噻!地上竟然躺着七個赤裸裸的骷髏!別説是她被嚇得半死,連小夥子也大吃一驚。
老叫化衝進洞來一看,也哇哇大叫:“見鬼啦!這是是啥玩意兒?”
杜小帥猛眨眼,道:“這幾個骷髏,好象是死了……”老叫化訕嘲:“小兄弟,你真愛説笑,骷髏還會有活的?沒聽説過!”
杜小帥嘟着嘴反駁道:“那可説不定,前兩天咱們不是遇見個‘活死人’嗎,讓我來看看……”楊心蘭情急叫道:“不要看了,快出去,骷髏有什麼好看的!”
杜小帥輕拍她的肩,惹笑:“別怕……”突然覺得有什麼異樣的感受,使他欲言又止起來。
原來兩個人都成了落湯雞,身上濕漉漉的,這時上身又緊貼在一起。
老叫已上前察看,只聽他雞貓子鬼叫:“怪事!怪事!他們的‘老鳥’,怎麼全被人割了?”
杜小帥仍然捨不得放開楊心蘭,擁着她問道:“哦?有這麼鮮的怪事?”
楊心蘭聽得莫名其妙,好奇道:“什麼‘老鳥’?”
杜小帥一時可不知怎麼解釋,笑憋着嘴:“就是,就是……就是太監沒有的‘那玩意’嘛。”
楊心蘭茫然地呆問道:“太監沒有什麼?”
杜小帥這下子可呆了,不知道這少女是故意裝蒜,還是真的“孤陋寡聞”到這種地步,居然連太監少啥玩玩意都不知道!
正感到不知該笑好,還是該哭,又聽老叫化罵道:“他奶奶的!這幾個傢伙是裝神弄鬼,臉上戴着骷髏面具啊!”
杜小帥眼珠子一轉,急問道:“是死的還是活的?”
老叫化道:“這回不是活死人,是死活人!”
杜小帥一時搞不懂,笑得有些癟:“老哥哥,究竟是死的還是活的呀?”
老叫化哈哈大笑道:“老哥哥自然是活的!”
楊心蘭大翻白眼,訕言:“你問這麼清楚幹嘛,是不是又想做一個‘快樂的捐血人’?”
老叫化逗惹:“捐血也白吸,因為他們已經到陰曹地府去做太監啦!”
杜小帥似乎故意要讓楊心蘭害怕,怕了才會躲進他的懷裏,趁機享受這種投懷人抱的滋味,瞄眼:“老哥哥,看出他們是怎麼死的嗎?”
老叫化道:“照説嘛,‘命根子’被削斷,也不致送命,不過,這幾個老小子既未被捆住,穴道好象也未受制,幹嘛脱得精光,任憑別人宰割,這倒新鮮!
沉吟一下,又數了數幾具屍體,突然若有所悟的叫道:“哇噻!他們該不是久已未出現江湖的‘骷髏七友’?”
杜小帥根本不知道他門的來歷,乾笑道:“‘骷髏七友’?”
老叫化賣弄他的見多識廣道:“小兄弟,不是老哥哥吹牛,這幾個人的來歷,江湖上知道的人可能不多,連我老叫化這麼大把年紀,在他們面前都得算是後生晚輩了。實際上,他們的年嶺跟我差不多,但出道極早,才十幾歲,也就是一甲子之前,‘骷髏七友’就在江湖上很有名氣了。只因他們練的是邪門功夫,而且嗜殺成性,不分敵友,看不順眼就殺。所以武林中黑白兩道,都對他們敬鬼神而遠之。
前兩日咱們遇見的‘活死人’,‘古墓派’就是被他們七人所滅,僅‘活死人’一人僥倖負傷逃生,可見他們武功有多高了!”杜小帥搓了搓鼻頭,嘆笑:“那麼殺他們的人,武功更高得不可思議嘍?”
老叫化點了點頭道:“唔……看情形……”楊心蘭已不耐煩道:“好啦,好啦,別説了行不行?咱們來這裏是找唐教主母女,管他七友八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嘛!”
老叫化可惹不起她,連聲應道:“是是是,這洞裏鬼氣森森的,咱們快出去吧。”
杜小帥心裏憋笑,故意問道:“你還怕不怕了?”
楊心蘭嘴硬道:“誰説我怕啦?”
杜小帥賊兮兮地謔笑:“不怕我就可以放開手了。”
楊心蘭這才想到,還躲在他懷裏,頓時糗得面紅耳赤,冷冷一哼,推開他就衝出洞去了。
老叫化趁機搶步走到小夥子身旁,輕聲道:“小兄弟,這丫頭心情不好,咱們最好少惹她。”
杜小帥呆頭呆腦地問道:“她為什麼心情不好?”
老叫化瞄眼道:“小兄弟,你是裝糊塗,還是真不明白?”
杜小帥糗笑:“我幹嘛要裝糊塗呀!”
老叫化這才正色道:“小兄弟,你還看不出來嗎,自從那天她知道那個銀哨,是李姑娘給你的……”話還沒有説完,已聽楊心蘭在洞外大聲問道:“你們是不是打算在山洞裏住下不走了?”
老少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視癟笑,趕快出洞,只見楊心蘭把小嘴噘得老高,足可掛個秤錘。
杜小帥居然不會看臉色,還在喋喋不休地呆道:“那艘小船一定是載送什麼人來這個小島上,‘骷髏七友’很可能就是被那人所殺。小船還在,表示那人尚未離去……”老叫化突然若有所悟道:“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那人很可能就是‘活死人’啊!”
杜小帥彈了彈耳朵,道:“哦?那傢伙這麼‘神’?”
老叫化道:“據傳聞,三十年前‘骷髏七友’突然銷聲匿跡,就是為了‘古墓派’被滅後,‘活死人’矢志報仇,練成了一門奇功,專門剋制那七人,他們才不得不躲起來啊!”
楊心蘭撇嘴道:“你們兩個真驢!如果是那‘活死人’,憑他那鬼模鬼樣的德性,誰敢用船載他?”
杜小帥憋笑:“説的也是,難道會是唐大姐?這,這不太可能吧……”楊蘭美目一轉道:“那還不簡單,把船家救醒,一問不就知道他載送來的是什麼人了。”
老少二人齊聲道:“對!你娘咧,咱們真是兩隻驢!”
楊心蘭一聽,忍不裝卟嗤”笑了出來,亂得意一把的。
其實這一老一少,是很有默契,故意逗她一笑,否則再無聊也不會罵自己是驢啊!
三人立即出山,直奔湖邊。
那知剛一出山,距離尚在二三十丈外,就遙見一葉扁舟,正飛快地向湖中搖去,從那搖櫓的人背影看出,竟然正是唐雲萍。
杜小帥大聲急叫道:“大姐!大姐……”同時向湖邊飛奔而去。
唐雲萍故意裝作沒聽見,將櫓連連左右搖動,扁舟已離小島愈來愈遠。
杜小帥奔至湖邊一看,他們那艘小船正沉向湖中,大概是船底已被築了個大洞。
唐雲萍為什麼這樣做,難道是怕他們追上她?!
杜小帥一時想不出原因,仍在拉嗓門大叫:“大姐!快回來,是我們礙…”
一老一少已趕到,見狀更是莫名其妙,跳腳不已!
老叫化望着遠去的背影,哭笑不得:“這是怎麼回事,唐教主為什麼不願見咱們?”
杜小帥癟苦:“就算‘骷髏七友’是大姐殺的,這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她為什麼……”楊心蘭毛火得很:“哼!真沒見過這種人,咱們好心好意來找她們母女,她就算不領情,也不該放咱們鴿子,把咱們困在這島上呀。這下可好了,沒船可回去,咱們就學‘魯賓遜’吧!”
杜小帥雖對唐雲萍有種特殊的感情,但事實擺在眼前,使他無法為她爭辯。
只得到那船伕身旁蹲下,取出“心匕”,將手指割破,滴了幾滴墨綠血液在他口中。
龍血果然具有神效,船伕很快就清醒過來,眼還未睜就驚聲大叫:“鬼!鬼……”
杜小帥癟得摑他兩耳光,截口訕笑:“你娘咧,活見你的大頭鬼!睜開眼睛看看,咱們是鬼嗎?”
船伕那敢把眼睛睜開,鬼喊鬼叫:“饒命啊!我跟你們無冤無仇,饒了我一條狗命吧……”杜小帥這下可毛了心,當胸一把將他提起,始喝道:“要命就把你的狗眼睜開!”
船伕嚇得魂不附體,一面連聲求饒,一面硬着頭皮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已不是昨晚見到的白袍骷髏,而是有張娃娃臉的小夥子。
他不禁驚問道:“你,你不是鬼?”
杜小帥又好氣,又好笑,斥笑:“你娘咧,你才是鬼啦!”
船伕定了定神,見面前尚站了個老叫化,及一個紅衣少女,這才吁了口大氣道:“我的媽呀,真把我嚇死了……那位夫人呢?”
杜小帥心知他指的“夫人”,就是僱船的唐雲萍,憋應道:“她沒事,快告訴我,你們遇上了什麼?‘”船伕想起昨晚的遭遇,還嚇得渾身發抖,強自定了下神,才把當時的情形述説一遍。
老少三人聽完,頓時時面面相覷。
他們幾乎已可確定,“骷髏七友”是被唐雲萍所殺。
但她為何用這種別開生面的殺法,又為什麼發現他們來到島上,就忙着逃走,甚至將他門的小船築沉,以防乘船追去?老少三人實在想不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既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也就不必去傷腦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設法離開這個小島,誰也不願留在島上做“魯賓遜”。這可一點也難不倒他們,尤其是杜小帥,有的是“點子”,馬上想到了以木筏渡湖。
好在島上樹木甚多,可以就地取材。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已合力做好一個木筏,帶着那船伕一齊離開了小島。
木筏在前山靠岸,船伕一眼就發現,他的那艘扁舟早已泊在岸邊。甭説啦,唐雲萍也是由此登岸的。
杜小帥原想替唐雲萍,代為賠船伕幾百兩銀子的,現在不用啦,賞他五十兩銀子,早已樂得他若不是有耳朵擋着,嘴都咧到腦後啦!千謝萬謝,尤其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使他撿回了一條命!近幾日,江湖中不知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到處人心惶惶,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彷彿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似的。
這是溧淋水縣城,正午時分。
最熱鬧的東大街上,只見最著名的“春風得意樓”酒樓門前,有十幾個黃髮碧眼高鼻子的外國傳教士,身穿白色罩衫,前面用紅色與着“世界末日近了”,背後是“信主始得永生”,在那裏向來往行人分發傳單。
路人對這種洋玩意,似乎不太感興趣。倒是圍了不少兒童在看熱鬧,覺得挺新鮮的,而且可以分到糖果呢!
這時,突見走來七八個黑衣壯漢,他們似乎不覺得外來的“洋和尚”會念經,也不認為外國月亮比較圓,反而看不順眼這些洋傳教士,連聲招呼都不打,上前就拳打腳踢。
洋傳教士涵養極深,秉承“耶酥精神”,壯漢打在他左臉,他還把右臉送上去捱打。踢他一腳,就把屁股蹺起半天高擺了姿式,好讓壯漢把他一腳踹個狗吃屎。
黑衣壯漢一個個窮兇極惡,又打又罵,一點也沒有被他們感動。行人圍觀下,強行扒下洋傳教士的白色罩衫,把他們全都攆走,然後將罩衫穿在自己身上,一齊狂笑起來,有夠囂張的。
一個江湖人物打扮的中年從酒樓走出,臉紅紅的,酒氣薰天,大概灌了不少。
他見這些黑衣壯漢目中無人,氣焰萬丈,也有些看不順眼。仗着幾分酒意,上前喝問道:“喂!你們信的是什麼‘主’?”
一名黑衣壯漢道:“咱們信的是‘幫主’!老小子,世界末日近了,信‘主’始得永生啊!”
中年不屑道:“你們是什麼幫?”
黑衣壯漢拽樣道:“‘一統幫’!”
中年猛然一驚,酒意頓時全消,連屁都不敢再放一個,就拔腳狂奔而去。
黑衣壯漢們齊聲狂笑,相借走進了酒樓。
酒樓上的一隅,這一桌坐了個老叫化,及一個小夥子和紅衣少女。他們正在聚精會神地偷……不,是不小心聽着鄰桌几個江湖人物輕聲交主談。
其中一人神色凝重道:“聽説九大門派都接到了‘生死帖’,十一月十三日在濛濛谷以武相會,看情形‘一統幫’這回是要大幹了。”
另一人憤聲道:“他奶奶的!我只聽説武林帖,還沒聽什麼‘生死帖’,搞什麼名堂!”
另一個道:“這就表示順我者生,逆我者死啊!”
一個年輕氣盛的怒道:“媽的!他們也太狂了,連武林九大門派都不放在眼裏。如果是我,就不理他們,看他‘一統幫’又能怎樣?不信他們能咬了我的鳥去!”
除了最先發言的那人之外,其他人均附和道:“對!根本不必甩他們!”
那人比較老成恃重,憂心忡忡道:“他們既然公然向九大門派挑釁,想必是有恃無恐,除非……”正説之間,樓梯響起一陣沉重腳步聲,“咚咚咚”地走上七八個黑衣壯漢,身上仍然穿着前後寫有紅字的白色罩衫。
樓上已有七八座,酒客中包括那老少三人在內,大部分在進來時,便見過那些當街傳教的洋人,已是見怪不怪。只是大家都奇怪了,這幾個黑衣壯漢也傳起教來啦?
黑衣壯漢們走上樓來,眼光一掃,突然發現坐在一隅的那一老二少。
為首的暗自一怔,急向隨在身後的壯漢一施眼色,待那傢伙轉身匆匆下樓而去,他們才若無其事地,逕自選了張空桌坐下,召來夥計,點了些酒菜。
那一桌的老少三人看在眼裏,彼此互瞄一眼,心中暗笑,似已看出這批黑衣壯漢的來路。
小夥子故意提高嗓門,模仿鄰桌那人方才的語氣道:“聽説九大門派都接到了‘生死帖’,十一月十三日在濛濛谷以武相會,看情形‘一統幫’這回是要大幹了!”
老叫化很有默契,也學另一人憤聲道:“他奶奶的!我聽聽説武林帖,還沒聽過什麼‘生死帖’,搞什麼名堂!”
小夥子捉笑:“這就表示順我者生,逆我者死啊!”
老叫化又學那年輕氣盛的怒道:“媽的!他們也太狂了,連武林九大門派都不看在眼裏。如果是我,就不甩他們,看他們‘一統幫’又能怎樣?不信他們能咬了我的鳥……”話還沒説完,突然“哎喲”叫了起來。
小夥子不知桌下另有文章,原來紅衣少女嫌老叫化説話太粗,用力在他腳背上狠狠踩了一腳,痛得他失聲叫了起來,還以為他表演逼真,唱做俱佳吶。
他不由地弄笑:“老哥哥,你真的被咬了?”
老叫化瞥了紅衣少女一眼,只得報以苦笑,不敢搭腔,以免再禍從口出,痛在腳上。
鄰桌的那幾人,聽出這一老一少的“對口相聲”,分明是把他們剛才説的那番話“重播”一次。
更看出剛來的幾個黑衣壯漢,與傳説中的“一統幫”人物裝束一模一樣,顯然老少二人的對話,是故意衝着他們説的。
這些江湖人物一看苗頭不對,趕緊起身離座,結了帳匆匆離去。其他一些膽小怕事的酒客,也紛紛溜之大吉,片刻間,酒樓上的人已走了大半。
但那幾個黑衣壯漢,居然若無其事,酒菜一上桌,就自顧自大吃大喝起來。
小夥子存心要找碴兒,睨眼黠笑:“老哥哥,怎麼回事?好象來了瘟神似的,把客人嚇得都開溜啦!”
老叫化一面大碗喝酒,一面笑道:“小兄弟,你真沒學問,咱們剛才進來時,酒樓外那些洋鬼子,不是高呼‘神愛世人’嗎?瘟神也是神,神自然愛咱們這些‘世人’,怎麼可能把人嚇跑。我看啦,八成是見了倒黴鬼,怕沾上黴氣,所以才趕快溜之大吉埃”小夥子一搭一唱,惹笑:“咱們就不伯沾上黴氣嗎?”
老叫化道:“愛説笑!咱們是專找倒黴鬼的,遇上了咱們,那就黴上加黴,衰上加衰了!”
儘管老少二人嘻笑怒罵,指着和尚罵禿驢,幾個黑衣壯漢還真能沉得住氣,硬是有聽沒有到,只當耳邊風,始終無動於衷。小夥子眼看挑不起火來:正準備硬幹算了,忽聽一陣急促腳步聲響雨起,奔上來個家僕打扮的漢子。
幾個黑衣壯漢一見這漢子到來,立即起身離座,勿匆結帳而去。
這漢子眼光一掃,便走到老少三人桌前,向小夥子很有禮貌地雙手抱拳問道:
“請問可是杜少爺?”
小夥子眼皮一翻,撇嘴道:“不錯,我姓杜,但不是少爺!”
這漢子忙從懷中取出一份黃色名帖,雙手恭恭敬敬遞向前道:“杜少爺請過目!”
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小夥子只好勉為其難的接過名帖,瞟了一眼,念道:
“西門飛鳳……”老叫化驚問道:“是‘黃花閨女’西門飛鳳?”
這漢子恭應道:“正是敝主人!”
小夥子茫然問道:“老哥哥,你認識這個人?”
老叫化笑道:“我不認識,但她是你那位老相好的姐姐。”
小夥子搔了搔頭髮,乾笑道:“別鬧了,我那來的什麼老相好!西門……難道他是西門小郎?“老叫化連連點頭道:“對對對,就是那小子!”
小夥子想起數月前,那夜在太平縣城的“留香院”裏為了“楊弟”跟西門小郎爭酒女起衝突,出手廢了那小子的武功。
不禁向那漢子問道:“我又不認識你家主人,送這名貼來給我幹嘛,打知名度啊?”
這漢子陪着笑臉道:“敝主人久仰杜少爺俠名,聽説杜少爺在江南一帶邀遊,曾派出不少人各處打聽,希望能邀杜少爺光臨‘黃花島’一遊,可惜始終不知杜少爺的俠蹤,方才得到消息……”小夥子謔笑:“哦?你拉消息還真快!”其實他怎會不知道,必是剛才一名黑衣壯漢,趕去通風報信的。
不料這漢子上前一步,輕聲道:“杜少爺不要誤會,敝主人跟‘一統幫’毫無瓜葛。”
小夥子睨眼斜笑,憋想:“你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這漢子倒是會察言觀色,又彎下腰道:“剛才那幾個穿黑衣的傢伙,都是‘一統幫’的爪牙,見了小的就趕快溜走,可見他們對敝主人還是有些顧忌的啊!”
小夥子嘲惹:“那是他們家的事,幹我屁事!你家主人邀我去什麼黃花島白花島,還得看我高不高興去吶!”
這漢子連連點頭道:“是是是,賞不賞臉,全看杜少爺了。不過,如果杜少爺不去,恐怕有兩位杜少爺的朋友會很失望……”
小夥子眯着眼睛問道:“我的朋友?”
這漢子道:“也許他們是亂蓋,但他們説是杜少爺的好友,交情還很深吶。”
小夥子突然想到了唐雲萍母女,急問道:“你説的他們是誰?”
這漢子賣關子道:“抱歉,恕小的不便奉告,因為他們説要給杜少俠一個意外的驚喜……”小夥子與老叫化交換了一下眼色,又瞄了紅衣少女一眼,見她並未阻止,便道:“好吧,你先下去等着,咱們喝完酒就走!”
這漢子喜出望外,恭應一聲,便先行下樓。
小夥子並不是真想喝酒,只是把這漢子支開,好向老叫化請教。弄笑道:
“老哥哥,西門小郎的姐姐,怎麼起了個‘黃花閨女’的名號?真鮮?”
老叫化捉笑:“本來她的外號叫‘七嫁夫人’,因為黃山西門世家這位‘老處女’,據説美豔絕倫,猶在昔日江湖三大美女之上,可惜命薄如紙,從小算命的説她命犯七煞,註定了要嫁七次。果然長大後,第一嫁嫁在四川,剛拜完天進洞房,新郎就好端端地突然暴斃。後來又連嫁了五嫁,都是還未行周公之札,新郎就翹了,第七嫁嫁到江南,結果新郎還是難逃一死,所以至今西門飛鳳還是‘原封貨’。江湖中人稱她‘七嫁夫人’的,都被她殺了,這才改稱‘黃花閨女’,表示她至今還是‘老處女’埃”小夥子嘻皮笑臉道:“那她不是成了掃把星投胎,天生的剋夫命哪,真叫我聽了小生怕怕哦!”
老叫化笑了笑,正色道:“不過,江湖上也有人傳説,那七個新郎,都是死在她老子九天飛狐西門彩華的手裏!”
始終保護沉默,一副淑女狀的紅衣少女瞄眼:“既然那女人是個掃把星,咱們何必去她那裏!”
小夥子笑眯眯地道:“她命中註定七嫁,已經剋死了七個丈夫,黴遠也該走完了。況且,咱們三人之中,也沒人想做她的第八任丈夫啊!”
紅衣少女道:“那你是決心要去見她嘍?”
小夥子點頭道:“剛才那人説的兩個朋友,也許就唐雲萍大姐和她女兒呀。”
紅衣少女心想:“你廢了西門小郎的武功,這個樑子已經結大了。除非這個什麼‘黃花閨女’的還不知道,否則,咱們三個真是送上門去,又有得樂子玩啦!”
雖然老叫化也想到了這一點,但他卻支持小夥子,認為剛才那漢子不可能亂蓋,因為西門飛鳳絕不會知道,他們三人正在找尋唐雲萍母女。
他們很民主,少數服從多數,既然小夥子和老叫化都贊成去,紅衣少女只好捨命陪“呆子”了。“三人已去心去吃喝,召來夥計結帳,才知那漢子下樓時已經付過帳啦!——
很上道!
下得樓來,走出酒樓外,只見門口已經停了輛四匹健馬拖的華麗馬車,可見“黃花閨女”很夠氣派。尤其車前插着一面黃旗,正面繡着一隻展翅飛翔的金鳳,更是威風!
那漢子已在車旁恭候,一見老少三人走出,忙不迭拉開車門,恭恭敬敬請他們登車,才跳上前面車主坐,跟趕車的黃衣壯漢坐在一起,揚鞭飛馳而去。
一出城南,便朝西南方向風騁電馳疾行。
車內的老少三人,這一輩子別説是乘坐,就連見都未見過這樣豪華的馬車。
在他們的心目中,皇帝的鑾車,大概也不過如此吧?最難得的是,在如此快速的奔馳中,坐在車內竟一點也覺顛簸和震動。
車的構造也與眾不同,通常車門是在後面,正面和兩邊是座位,成為一個“凹”字形。而這輛車的門卻開在西側,座位設在車廂內的前後,乘客可以面對面。
杜小帥和李黑坐在後面,前面的座位讓給楊心蘭獨坐。三個人心裏各想各的,車在沉默中飛馳……憋了老半天,杜小帥呵呵惹笑:“我看你們好象很無聊的樣子,講個笑話給你們聽好不好?”
楊心蘭和老叫化,面無表情的盯着他。
“很好,沒有反對就表示贊成。”
杜小帥乾笑着:“有一回,我下河裏去抓魚,發現兩個大姑娘正在河裏洗澡,她們脱得光溜溜的……”他正説得眉飛色舞,嘴角全是口水時,楊心蘭開口啦:“拜託,帥哥,你確定你在講笑話嗎?不是催眠曲吧!”
説着,她還有意無意的瞟着老叫化。
杜小帥笑得有點癟,順着她的眼光看向老叫化,這不看還好,看了之後,就不只是笑得有點癟,而是大癟特癟啦!
老叫化真有夠“捧潮的,竟然已經開始打瞌睡,還説夢話呢。“怎麼這樣吵,難道馬車上竟然有蚊子叫?“杜小帥幾乎一個響頭敲過去,手伸到一半,想到終究他是老哥,就讓他一點,這麼一猶豫,手在半空中晃着,真有夠滑稽的。
楊心蘭瞄眼:“帥哥,你的手怎麼了,抽筋啦?”
杜小帥窘苦道:“沒有啦……我,我在練拳,一二三四、二二三四……”開始比手劃腳,裝模作樣。憋想:“你娘咧,真是衰中之衰,講笑話還給人當傻瓜!”
癟得他有夠不爽的。
又馳出十里路程,馬車突然一個緊急剎車,使楊心蘭身不由己,整個身了向前一衝,正好衝進杜小帥懷裏,被他一把抱了個正着。
好死不死的,她的嘴唇撞上了小夥子的嘴唇。
不過,這種親嘴可“刺激”哪,兩人都撞出了牙血,而小夥子的血卻是墨綠色的,實在沒什麼情調可言。
老叫化向車窗外一探頭,已見到了二三十名黑衣壯漢,騎跨在馬上擋住了去路。
就聽趕車的怒喝道:“他奶奶的!瞎了你們的狗眼,同看見這面黃花島的飛鳳黃旗嗎?”
為首的黑衣壯漢振聲道:“咱們無意為難你們,只要留下車上那三個人!?
車把式身旁那漢子,霍地站起道:“他們是黃花島的客人,休得無禮!”
為首的黑衣漢子仗着人多勢眾,有恃無恐道:“咱們是各為其主,弓總管既然不講交情,那就怪不得咱們了!”
車內的杜小帥剛想把楊心蘭扶起,就聽弓總管一聲疾中“衝!”馬車立即又向前衝去。
楊心蘭剛羞紅了臉轉過身,尚未衣回座,便身不由己地向後一倒,又倒進了小夥子的懷裏。
杜小帥倒不是存心吃豆腐,而是出於自然反應,雙臂一張將她抱祝但剛才楊心蘭是面對面撲來,那一抱是兩手抱住她背後,這回是整個嬌軀倒進他懷裏,兩手正好按在她的雙峯上哪!
楊心蘭又癟又窘,來不及掙脱,已聽得慘叫聲連起。
老叫化從車窗看得清清楚楚,只見擋住去路的那批黑衣壯漢,已有多人翻身落馬。
原來這輛豪華馬車的車頂和兩側,均裝有機關,弓總管一扳機括。無數特製小箭,便如飛蝗般疾射而出。
黑衣壯漢們仗人多勢眾,原想以武力將車攔截下來,不料車上會射出飛箭,頓時被攻了個措手不及。
慘叫聲中,黑衣壯漢們一片驚亂,被馬車衝散,風騁電馳而去。
就這一陣亂箭,黑衣壯漢已傷忘過半,其他的仍不罷休,撥轉馬頭就急起直追。
眼看已追近,那知車後又射出一蓬小箭,為首的壯漢首當其衝,被射中的翻身落馬。
其他的人驚怒交加,但已羣龍無首,不敢再追,只好眼睜睜地看着馬車去遠。
老叫化只顧看車外的“表演”,忽聽“啪”地一聲脆響,好象誰捱了一耳光。
等他迴轉頭來,只見杜小帥一臉糗相,楊心蘭已滿臉癟窘地坐回座位,一時也看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事內又陷入了沉默。
長鞭飛揚,在空中發出“啪噠、啪噠”之聲,馬車在飛馳……當車速逐漸慢下來,已可望見石臼湖了。
這個湖不大,又稱作丹陽湖,與固城湖相通。跟太湖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馬車到了湖邊停下,從車窗看去,只見湖邊泊着一艘裝飾成綵鳳的黃色華麗畫舫,真稱得上美輪美奐。
弓總管跳下車,一面恭恭敬敬打開車門,一面歉然道:“三位受驚了。”
老少三人下了車,弓總管又作了個手勢道:“請!”
杜小帥也懶得多問,偕同老叫化和楊心蘭由跳板上了畫舫,發現船上早有八名黃衣壯漢在候。
弓總管一上船,恭恭敬敬請三人入艙,兩名壯漢抽回跳板,船便向湖心緩緩駛去。
這時老少三人已可見到,湖心的一片沙洲上,矗立着一座雄偉壯觀的莊院。
老叫化雖見多識廣,但記憶或印象中,似乎從未聽過“黃花島”這麼個地方。
可能整個湖是私產,西門飛鳳的第七任丈夫死後,由她繼承夫家產業,自行命名的吧。
她既被稱為“黃花閨女”,湖中的沙洲,自然可命名為“黃花島”了。
莊院遠看只覺它雄偉壯觀,佔地極廣,距離近了才能看出,比起皇宮也毫不遜色!
西門飛鳳這娘們真能擺譜,岸邊早已命數十名男女在恭迎,他們一律穿黃色衣衫,啊哈!還真象是“擺隊迎天霸”。從湖邊的浮台,直達汪院大門前,是一座九曲回橋,每一根矮柱和欄杆,均漆得金碧輝煌,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大概皇帝也比不上她這樣“騷包”哦!
老少三人一上岸,便由數十名黃衣男女前呼後擁,浩浩蕩蕩走上九曲橋,直趨莊院。
莊院大門口,又分列着二十名黃衣壯漢,連腰間掛的刀鞘都漆成黃色。
顯然,這娘們不但在炫耀她的財富更要展示“黃花島”的實力!進了莊院大門,通過大院,再經過一道高達一丈七八的宮庭門,又穿過一個內院,才到達富麗堂皇的大廳。
廳內又走出十六名黃色宮裝少女恭迎,前呼後擁的男女便到此止,留在院內,不敢擅自入廳,只由弓總管搶步上前,恭請老少三人進內。
弓總管剛招呼他們坐定,便界從裏面的拱門走出兩人。
杜小帥和老叫化張大眼睛一看,不禁大感意外,想不到他們竟是陰陽雙劍!
韓森和雷行二人:合稱陰陽雙劍,在江湖中也算小有名氣的人物。看他們這身打扮,看來是玩完了,竟然投靠了黃花島。他們怎會如此沒志氣,居然當了人家的奴才?
杜小帥和老叫化乍見之下,猛揉眼睛,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兩個年輕人,就是他們在錢塘江畔結識的陰陽雙劍!
他們倒是神色自若,覺得這是燒款代志(小事一件),雙雙上前一抱拳,齊聲招呼:“杜兄、李老前輩,想不到會在這兒見到咱們吧?”
杜小帥捉笑:“確實想不到!”
老叫化卻倚老賣老,毫不保留地糗道:“你們這兩個小子搞什麼?怎麼愈混愈回去,跑到這兒來混啦!”
陰陽雙劍幹窘直笑,似有難言之隱,瞄了在旁的弓總管一眼,想説什麼又不敢説,只好輕嘆了一聲。
杜小帥轉向弓總管問道:“你説的兩位朋友,就是他們兩個?”
弓總管奸笑:“小的沒有亂蓋吧!”
杜小帥不禁癟笑不已,弓總管是沒騙他,這兩個人確實是他的朋友,但他以為是唐雲萍母女,想不到是他們,心裏的那份失望,夠嗆的了!
正在這時,忽聽一陣環佩叮咚,從左邊的拱門,走出一位身穿黃色宮裝,頭戴鳳冠,面罩黃紗的少婦,身後隨着七名身着黃色勁裝的佩劍少女。
這少婦一走出,真有一代女皇武則天臨朝的架勢,不僅是弓總管和陰陽雙劍,好象老鼠見了貓似的,擺出一副卑躬屈膝的可憐相。連一向自傲倔強的楊心蘭,也不自覺地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