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勁的強風,掀起了漫天的黃沙,好似一波接一波滾動的沙浪,構成一望無垠的沙漠奇觀。
風沙掠向雄傳壯觀的玉門關,掃過關下冷清荒蕪的街道。這兒,正是通往大漠的起點。
小楊仍是一身小叫化打扮,匆匆走過寂靜的街道。
突然間,三條黑暗疾掠而至,以“品”字形圍住她。
小楊微微一怔,停下腳步,眼光一掃,見是三個黑衣壯漢,不由地翻個大白眼道:“唉哎我的媽媽啊!你們要剪徑打悶棍,也得照子放亮些,小爺我還正愁沒盤纏吶!”
其中一人獰聲道:“少來這套!小妞,好好一張臉,幹嘛打扮成這副德性,想當‘嬉痞’麼?”
小楊眨了眨眼,樣子有點癟:“你們認錯人了吧?”
那壯漢狂笑道:“認錯人?哈哈,別人可能認錯,要是連你這小妞都認錯了,那咱們在江湖上就白混啦!”
小楊眼珠子一轉,道:“你知道我是誰?”
那壯漢振聲道:“大名鼎鼎的楊小邪之女——楊心蘭!我沒認錯吧?”
她果然就是楊心蘭,癟著嘴道:“好眼力!你們好象是戶政事務所的,不但知道我的姓名,連我老爹是誰都調查得清清楚楚,有一套!說吧,你們攔住我想幹嘛?”
壯漢神氣十足道:“在下賴紅斌,乃是‘一統幫’屬下‘長堂’堂主,他們是我的哼、哈二將。咱們奉望主之命,接你到本幫,要好侍候侍侯你!”
楊心蘭扮個鬼臉,不屑地:“就憑你們三塊料?嘿嘿,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那副德性配不配!”說完還吐了吐舌頭。
這賴紅斌不但在“一統幫”位居堂主,在江湖中也小有名氣,外號叫青面書生。單看他左面,倒還算得上英俊蕭灑,偏偏右面一個青色大胎記,足有巴掌大,幾乎佔了半邊臉。所以平時最忌諱人家叫他外號,或是叫他照鏡子,有傷他的自尊。
一聽楊心蘭叫他照自己,而且還是撤泡尿照,不由地怒從心起,喝令道:
“哼哈二將,把這丫頭的嘴給我縫上,免得她不會說話亂開口!”
哼哈二將齊聲道:“是!是!”上面的嘴要縫,下面的憋住他,教她撤不出尿,就沒的可照了。“別看這兩傢伙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外表傻呼呼的,功夫可不含糊,一點也不呆。
只見他們交換一下眼色,突然身形一掠,雙雙直向楊心蘭疾撲而去。
楊心蘭可沒把這對活寶放在眼裡,嬌軀一閃,讓他們撲了個空……那知他們突然一個倒栽,頭頂著地,兩腿一分,竟似陀螺般地快速施轉起來楊心蘭看得莫名其妙,直眨眼睛,好奇問道:“哇噻!你們這叫什麼功夫?”
哼哈二將無暇回答,由賴紅斌代答道:“沒見識,連最流行的‘霹靂舞功’都不知道,還敢跑到江湖上來丟人現眼!”
楊心蘭吃了個癟,嘟著嘴道:“哼!不知道誰沒見識,這種‘舞功’早就不流行啦,還在那裡臭美!”
哼哈二將一聽,霍地挺身跳起,一個從鼻孔“哼”出一聲,一個張口“哈”
了一聲,然後齊聲問道:“那現在流行什麼?”
楊心蘭歪點子最多,信口打屁道:“現在……現在流行的是‘碰碰舞功’!”
哼哈二將面面相覷,彼此問道:“‘碰碰舞功’!你聽過嗎?”兩人都搖了搖頭。
楊心蘭暗中笑得腸子打結,表面上卻裝出不屑地道:“差勁!這麼簡單的‘舞功’都不會,我來教你們,先面對面,相隔五步站好,彎腰低頭,兩個頭對頭向前一衝,那就‘碰’上啦!”
當她說時,哼哈二將已照著在做了。
她的“碰”字一出口,兩個人正好向前一衝,頭對頭地猛撞在一起。
這一撞可不輕,直撞得兩人眼前直冒金星,幾乎昏了過去。
楊心蘭見狀,樂得捧腹大笑道:“唉喲我的媽啊!你們這兩隻驢,還真不是普通的驢啊!哈哈……”笑聲未落,只聽賴紅斌一聲狂喝,人已撲到面前。
這傢伙可不象那兩個二楞子,出手既快又狠,好象一掌就要把人劈成肉醬似的。
楊心蘭見他來勢洶洶,那敢跟他玩真的,只有仗著身法矯捷,左閃右避。
這樣不但辛苦,吃力,而且險象環生,亂不安全一把的。
賴紅斌得理不饒人,攻勢一緊,真個是威風八面,逼得楊心蘭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時兩個寶貝蛋也清醒了,想起剛才受楊心蘭捉弄,不禁火冒三丈,雙雙狂喝一聲,分站左右兩處方位,正好又以“品”字形將她圍祝楊心蘭應付一個賴紅斌已非常吃力,又加上哼哈二將湊熱鬧,她就更沒皮調了,不由地憤聲道:“你娘咧!你們三個打一個,打贏了也沒面子!”
賴紅斌一張穩操勝算的臭屁嘴臉道:“咱們不要面子,只要裡子!哈哈……”
哼哈二將齊聲道:“咱們面子裡子全要!”
賴紅斌罵道:“奶奶的個熊!光會說,還不快加把勁,替我抓住這丫頭!”
兩人一個“哼!”,一個“哈”!,果然發起威來,雙雙連連向楊心蘭疾撲,施展出他們最拿手的“餓虎十三撲”。
楊心蘭想不到這兩個傢伙,雖然傻里傻氣,一元……不,是二元捶捶(二人都呆呆的),倒還真有點名堂。尤其那股子憨勁兒,好象皮有三寸厚,根本不怕摔跌。
原來他們這“餓虎十三撲”,是以餓虎撲羊之勢,全身縱起,向目標疾撲。
如果被任何一人撲住,一條大水牛也會被壓刻扁,撲空了的話,就“叭”地一聲,整個人重重撲在地上,跳起來再撲。
而他們是以交叉式,連續不斷地你來我往,所以只聽得“叭!”“叭!”之聲不絕。
既是“叭叭”之聲不絕,也就表示他們連連撲空。
楊心蘭這下樂子可大啦!不但要連連閃躲兩隻“憨虎”的猛撲,還得提防賴紅斌的抽冷子突襲。
這姑娘一向刁鑽潑辣,天生是個古靈精怪的“怪胎”,從來只有她修理別人,整人冤枉的,誰還能治得了她。就連老頑童李黑,見了她也只好投降,最好是敬鬼神而遠之。三十六計,“溜”為上策。
可是,這回她卻成了虎落平陽,龍困淺灘,被這三人逼得狼狽不堪,連招架之功都談不上了,還說什麼還手之力,真是一點皮調都沒有了。實在是有夠癟心的。
“叭!”“叭!”之聲連響,外帶“哼!”“哈!”之聲不絕,哼哈二將已連撲了七八個空,撲得塵土飛揚,天昏地暗,聲勢好不駭人。
楊心蘭一個失神,被賴紅斌欺身而近,結結實實一掌擊中背心。只聽“哇”地一聲,被擊得噴了口鮮血,身子向前撲跌出一丈多遠。
這姑娘強忍內傷疼痛,一個挺身跳起,拔腿就跑。
“跑”這家傳獨門功夫,可是大有其父——楊小邪之風,天下幾乎無人能跑得過這對父女的。
賴紅斌一見她已跑開數丈,急喝道:“他媽的!小賤人終於拿出看家本領了。
哼哈二將,給我追!”
聲落,他已一馬當先,急起直追。
楊心蘭雖然捱的這一掌不輕,但她一身“跑功”,縱使比不上老爹楊小邪,也有了七八成火候,再假以時日,必可青出於藍勝於藍,“繞跑”的功夫保證天下無敵!
這時她疾奔如飛,突然改變方向,朝亂石崗上奔去。緊追不捨的賴紅斌在後喝道:“鬼丫頭,你已中了我的‘摧心掌’,跑不遠的,省省力氣吧!”
楊心蘭一聽,心中可真是涼了半截,但她不敢停下,強提一口真氣護住心脈,反而加足馬力直向崗上狂奔。
眼看崗頂在望,心頭才一寬,大聲急叫道:“老爸!快來救我!爸爸……”
那知一開口,又噴出一大口鮮血,兩腳一軟,踉踉蹌蹌地衝跌幾步,身子便搖搖欲墜起來。
賴紅斌一個飛身追上,伸手一把抓住她後領,是拜(愛現)得不得了,狂笑道:“哈哈,我看你再跑,再跑啊!”
哼哈二將雙雙趕到,齊聲喝采道:“賴堂主這一手‘神鷹抓兔’真不是吹的!”
楊心蘭已無力掙扎,被賴紅斌用力一甩,甩給了哼哈二將按住,喝令道:
“把她的腳筋挑了,免得途中逃跑,帶回去交給幫主親自發落!”
哼哈二將齊聲恭應,抽出腰刀,正待春向她腳筋,突聞一聲暴喝:“住手!”
隨著喝聲,崗頂上一人疾掠而至,只一眨眼,已來到了面前。哼哈二將定神一看,只見來人是個中年文士,神采奕奕,頗具中年男子的特有魅力。
但眉宇之間,卻有股說不出的邪氣。
他是誰呢?嘿嘿,正是二十多年前,搞得江湖上烏煙瘴氣,幾乎是天下大亂,雞飛狗跳的楊小邪!
楊心蘭一見老爸及時現身,心知有救了,急叫道:“老爸!快救我……”楊小邪充耳不聞,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糗相,逕身三人懇求道:“三位兄臺,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放過小女吧。可憐我老人家年老體衰,乾綱不震,力不從心,後繼無力,這輩就這麼個女兒,再想加班‘增產’已無能為力了。
求求三位兄臺行個好,為我留下這條命根子吧……“賴紅斌狂笑道:“哈哈……楊小邪,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啊!”
哼哈二將一個“哼!”一個“哈!”,然後很有默契地齊聲道:“大名鼎鼎的楊小邪,原來是這麼個窩囊廢,真差勁!”
楊小邪不以為忤,笑得甚弄人:“沒法子,誰教我是她老子,偏偏她又如此不孝。唉!天下父母心礙…”賴紅斌太愛現了,無動於衷的向哼哈二將喝令道:
“動手!我要當了她老子的面,挑了這丫頭的腳筋!”
哼哈二將齊聲恭應,舉刀砍下……
驀地,兩把小飛刀疾射而至,無聲,無息,沒有一點徵兆,已悄悄插入哼哈二將的喉間。
他們沒有“哼!”,也沒有“哈!”
幾乎是同時,楊小邪的身形如箭般射到,快得令人不敢相信,一把提起了楊心蘭。
賴紅斌尚未回過神來,楊小邪已挾著女兒,站定在數丈外了。
直到這時,哼哈二將才一臉驚訝與不信,身子緩緩倒下,至死他們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到了閻王爺那兒,可真不好交待!
楊小邪搖著頭,邪笑道:“他奶奶的,苦肉計不行,只好換一套了。兩位兄弟真抱歉,你們好象很捨不得死啊?”
賴紅斌已經傻了眼,他自從闖蕩江湖以來,見過無數的武林高手,卻未見過出手如此快的人。
儘管他已久聞楊小邪的大名,只道是傳聞而已,想不到此刻已親眼見到,這位傳奇人物果然邪得出奇!
楊小邪憋笑著問道:“老兄,你別站在那裡象插旗似的,總該告訴我老人家,為何嗖小女過不去吧?“賴紅斌只得強自鎮定道:“在下賴紅斌,乃是‘一統幫’長堂堂主,奉幫主之命擒回此女,留作人質。使閣下投鼠忌器,不致重入江湖,破壞本幫大事。”
楊小邪黠笑道:“黑皮奶奶!我以為江湖中的朋友,早已忘了我這號人物,想不到居然還有人記性這麼好,而且還把我當回事吶!”
頓了頓,又露出一臉邪氣道:“其實嘛,我老人家早已厭倦江湖,要不是為了找這個蹺家的寶貝女兒,根本不打算入關,再涉中土。不過……既然你們想挑斷她的腳筋,這個主意確實贊,以後她就無法蹺家了,我回去會考慮的。但我老人家也不能就這樣放了你老兄,免得回家捱老婆的罵,怪我不該任人欺侮我女兒,做老爸的竟然不替她出氣。唔……這樣吧,咱們玩三招,只要你老兄能走得過三招,你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如何?”
賴紅斌一聽,不禁暗喜,心想:“你武功再厲害,我不信走不出三招,那不就是白混了!”
當即毫不猶豫道:“好!在下領教楊大俠高招!”
“招”字再出口,人已飛掠出手,直撲挾著女兒的楊小邪,一口氣連攻三招。
這傢伙倒很有心機,也夠狡猾,攻完三招就一個暴退,拱手笑道:“承讓!承讓!我走人了,後會有……”話猶未了,突然失聲驚呼:“啊!……”未及轉身逃走,腳都軟了,人就趴下啦。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剛才他第三招攻出時,楊小邪已用隔空點穴絕技,不知不覺中破了他的練功“罩門”。
賴紅斌急待運功,才驚覺全身功力已失,不禁恨聲道:“楊小邪!你,你好狠……為什麼不乾脆殺了我,卻廢了我的武功,讓我形同廢人?!”
楊小邪捉弄謔笑:“我老人家本來是要殺你的,但你替我找到了蹺家的女兒,所以放你一條生路,失陪了,拜拜!”話聲一落,他已挾著女兒疾掠而去。
通吃小築。
這名稱好怪!“通吃”兩字,必定是位嗜賭如命的老兄想出,顧名恩義,表示大小通吃。
它建在一處崗頂上,全部以巨大土壤混合白草連成,一道寬約丈許的土階通道,由通吃小築直達大湖的邊緣。
通道的兩壁土上,如同蜂窩似的,有著數十個大大小小的方洞。這時,陣陣肉香,正從其中一個洞內飄出。
楊小邪挾著女兒才走近洞口,已是口水都快流到腳跟了,皺起鼻子嗅了嗅,邪笑道:“贊!贊!贊!”
迫不及待地一頭鑽進洞內,幾乎跟一箇中年美婦撞了個滿懷,幸好楊小邪及時來個緊急剎車,閃開一旁。
中年美婦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正是女人四十一枝花的模樣。她瞪了楊小邪一眼,聲如黃鶯出谷,嬌嗔地笑罵道:“你媽咧!我真衰,嫁給你楊小邪,沒得吃好穿好,還得成天苦守‘寒窯’,都快成黃臉婆了。想當年,我小丁是堂堂丐幫小公主,要啥有啥,如今……唉!好女不提當年勇,只怪遇人不淑,嫁錯了丈夫投錯胎啊!”說完,為了加強效果,又深重地嘆了口長氣。
楊小邪忙趨前弄笑:“小丁,你瞧,我替你帶回禮物來啦!”隨即將楊心蘭丟在她面前。
小丁眨眼一看,意外地驚喜道:“啊!這不是咱們那蹺家寶貝女兒小狗子嗎?”
楊小邪搔頭癟笑道:“一點不錯,正是咱們家的小狗子。她老爸我要是去遲一步,恐怕就下鍋變成香肉啦!”
小丁忙蹲下去,抱住昏迷的女兒。抬頭問道:“我的寶貝女兒怎麼了?”
楊小邪輕描淡寫道:“沒事!只不過受了點小傷,被我點了穴道而已。”
小丁氣呼呼道:“這還算小事!”真要讓人抓去,下鍋變成香肉才叫大事?
“楊小邪雖步入中年,仍改不了那吊兒郎當的德性:“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就沒事了嗎?叫化婆,我好象記得,家裡不是還有一顆少林寺的‘大還丹’嗎,去拿來給她服下就真的沒事啦!”小丁又瞪了他一眼,輕輕放下女兒。趕緊去取藥。
楊小邪趁機揭開鍋蓋,把鼻子湊近直嗅,口水猛吞道:“贊!贊!吃來吃去,還是老婆的肉……”一想不對,這話有語病,不禁乾癟直笑:“黑皮奶奶!什麼老婆的肉,象話嗎?去他個球,先解解饞再說。”
他可一點也不客氣,拿起鍋旁掛的長構,就向鍋裡舀起一大塊香肉,也不管燙不燙嘴,張口就吃。
小丁很快取了丹丸出來,見狀半嗔半怒道:“你在幹嘛?把女兒放在地上躺著不管,居然偷吃香肉!”
楊小邪寒滿香肉,燙得說不出話,只有連連向外吐氣,讓小丁看了又好氣,又好笑。
趁著小丁在喂女兒服藥,楊小邪去找了根長繩,一解開穴道,就把她綁了起來。
小丁一副母老虎的兇樣,怒問道:“你瘋啦!把女兒綁起來幹嘛?”
楊小邪置之不理,把女兒提起,吊在石壁的鐵不上,才拍拍手,邪笑:“看你再蹺家吧!”
楊心蘭服下“大還丹”,穴道解開隨即醒來,發現已被摑了吊起,急叫道:
“媽媽,快救我,放我下來……”小丁可毛了心,上前雙手朝腰上一叉,武則天似地怒問道:“老邪!你想把我的寶貝女兒怎樣?”
楊小邪道:“叫化婆,我這可是為了你啊,免得這鬼丫頭再蹺家,害你整天守在洞口外,望眼欲穿,唉聲嘆聲地左一聲:小狗子上哪裡去了呢?右一聲:我的小狗子怎麼還不回來?那不多煩哪!”
小丁偏頭想了想,微微點頭道:“說的也是,吊在家裡至少隨時檔以看到她。”
楊小邪得意道:“叫化婆,老公這主意不錯吧?值得慶祝一下,快去搬一罈陳年紹興來!”
楊心蘭心想這下玩完了,又癟又苦:“媽媽,你見死不救,跟老爸一個鼻孔出氣啊!”
小丁裝作沒聽到,去裡面取酒了。
楊小邪又用長構舀起塊香肉,走去故意放近女兒鼻下,笑問道:“香不香?”
楊心蘭吞口口水,一臉饞相道:“媽媽燉的香肉,怎麼會不香!”
楊小邪邪笑道:“小狗子,你記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嘗過你媽媽燉的香肉了?”
楊小邪有點不好意思,乾笑道:“唔……大,大概快半年了吧……”楊心蘭冷哼一聲,捉笑道:“那你現在想不想吃?”
楊心蘭口水流滿地,道:“想!想!快想瘋啦!親愛的老爸,快讓我先嚐一塊……”楊小邪用兩個手指夾起香肉,放進女兒嘴邊,等她張口要接,卻縮回手,將香肉放入自己口中,惹笑:“贊!贊!”
楊心蘭氣得大叫道:“好!老爸,你記住了,地球是圓的,你總會有有求於我的時候,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小丁正好雙手捧了一大壇酒出來,問道:“你們父女兩個在吵什麼?”
楊心蘭表情一百,突然痛哭道:“媽媽,老爸說要把我賣到‘綠燈戶’去,好拿銀子去買酒……”小丁信以為真,重重把酒罈放在木桌上,憤聲道:“老邪!
你還有沒有出息了,居然想賣女兒換酒喝啦?!”
楊小邪癟急:“天大的冤枉!地大的冤枉!叫化婆,你怎麼聽她黑白講!我……小狗子,你怎麼好的不學,把我這套全學會了!”小丁不屑道:“哼!你還有什麼好的讓她學?”
楊心蘭幸災樂禍道:“有啊,老爸是‘十項全能’,女兒只學會了九項,還有一項……”楊小邪忙阻止道:“好啦,好聽,算我服了你們母女兩,這總成了吧!”
楊心蘭趁機道:“那就放我下來!”
楊小邪瞄眼:“你以後還蹺不蹺家了?”
楊心蘭嘴上直道:“不敢,絕對不敢了?”
心裡卻在暗笑:“才怪!”
小丁一旁替女兒求情道:“蘭兒已經認錯了,你就饒了她這一次吧!”
楊小邪猶豫了一下,才將女兒放下鬆了綁,一面嘟嚷道:“小狗子,你的蹺家紀錄是愈來愈進步了,一次打破一次的幻錄,以前的最高紀錄是四個半月,這回居然半年!下回不知道……”小丁忙把話岔開道:“好啦,好啦,坐下來等著吃吧!”
楊小邪一聽,趕緊開了壇封,跑到桌邊坐了下來。
楊心蘭可不想捱訓,忙去取碗筷酒杯,等小丁把整鍋香肉端上桌,她才敢過來坐下。
於是,一家三口圍桌大吃大喝起來,難得的一幅閤家團圓的美景,只差音樂伴奏一曲:“我的家庭真可愛……”連幹了兩碗噴噴的狗肉,外帶幾十大碗酒,楊小邪心頭一爽,抹了抹嘴邊湯汁,逗笑道:“小狗子,這回你瘋到那裡去了,遇上些什麼新鮮事沒有?”
楊心蘭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道:“有!多著哪,第一件大事,就是江湖中極為轟動的傳聞,據說今年中秋,正是‘錢塘江血龍’,五百年出現一次的日子。”
楊小邪睨眼斜笑地問道:“打它主意的人一定不少嘍?”
楊心蘭信口胡謅道:“那可不!不但各門各派,還有天下武林人物,早已紛紛趕往江南。連皇帝老頭子部派出不少大內高手,想喝龍血長生不老吶!”
楊小邪笑得甚逗人:“唔……那一定很熱鬧……”小丁卻澆他冷水道:“老邪,你答應過我的,不再涉足江湖,那就用不著靠喝龍血增加功力,更不須要長生不老,活太長了也乏味,又不是千年烏龜,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楊小邪只好聳聳肩,沒趣地癟嘴道:“還有別的呢?”
楊心蘭一張苦臉:“別的嘛……對啦,近來來江湖中崛起了個‘一統幫’,其實是個龐大的秘密殺手組織,看樣子野心很大,想‘一統’天下武林吶。
我又沒招惹他們,他們卻見了我就殺,好象都‘抓狂’(發瘋)了!”楊小邪道:“那個姓賴的什麼堂主已經說了,他們是怕我重出江湖,攪了他們的局,所以想抓你去作人質,使我投鼠忌器。小狗子,這下你可得放乖些,不敢再到處亂跑了吧!”
楊心蘭聳聳肩,毫不在乎道:“那可艱難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啦。
就算人在家中坐,也會禍從天上來哦!象老爸……對啦。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龍駝子的?”
楊小邪怔了怔道:“龍駝子?他是誰?”
楊心蘭奇怪地道:“這就怪了,老爸好象不認識他,為什麼他的弟子拼命要找您報仇呢?”
楊小邪又是一呆,憋著一張臉:“找我報什麼仇?”
楊心蘭正經八百地道:“聽他的弟子說,十幾年前,在亡魂谷,您跟小小君……”楊小邪叫道:“那是神駝子啊!”
楊心蘭雙後一攤,道:“我不知道他是神駝子,還是龍駝子,只是聽說你們兩上人打一個,害他從此成了殘廢,在石床上躺了十幾年。老爸,是不是有這回事?”
楊小邪露出苦臉窘笑:“有是有這麼回事,但其中大有文章,可能我跟小小君都受了人家的算計,一口氣一心想找神駝子搞清楚的,可是一直找不到他人……
小狗子,你在那裡遇見他們的?”
楊心蘭一想到杜小帥便笑嘻嘻地道:“我沒見到神駝子老前輩,是聽帥哥說的……”“帥哥?!”楊小邪跳起身來,手指女兒,向小丁大聲吼道:“叫化婆,你聽見沒有,不知是個什麼臭小子,她居然叫他帥哥,叫得這麼親熱!”
楊心蘭斥笑道:“哎呀!人家的名字叫小帥,比我大一歲,我當然該叫他帥哥。況且,咱們已經磕了頭……”楊小邪一聽,更火冒三丈,一跳沖天,差點沒將屋頂撞破,道:“叫化婆,這就是咱們的寶貝女兒,才十五六歲,連爹孃問都不問一聲,就私下跟野小子磕頭拜天地啦!”
小丁也不由驚問道:“蘭兒,這是真的嗎?”
楊心蘭一時哭笑不得,大白眼一翻,斥笑道:“娘!帥哥根本不知道我是個女的,他跟我拜什麼天地嘛!”
楊小邪怒斥道:“你還強辯!剛才不是你自己說……”楊心蘭嗔笑道:“人家話還沒說完,您就不分青紅皂白大發脾氣。我說的磕頭,只是結拜金蘭,拜個鬼的天地!”
楊小邪一怔,頓時啞口無言了,只好糗糗地坐上來猛喝酒。
小丁眼皮朝他一翻道:“我說嘛,憑我生出來的女兒,那會做出這種糊塗事!”
楊小邪很糗,有點下不了臺,癟透了心道:“小狗子,人家要找你老爸算帳,替他師父報仇,你居然跟他結拜,這是什麼意思?!”
楊心蘭委屈地撅嘴道:“人家還不都是為了你老爸,這樣一來,就算他決心為師父報仇,打狗看主人的面子……”楊小邪氣得哇哇大叫道:“黑皮奶奶!小狗子,你居然把老爸比作狗?”
楊心蘭自知失言,謔笑不已:“我,我說溜了嘴,是不是看金面看佛面,看在交跟他結拜的份上,總得放你老人家一馬埃”楊小邪不服地一搓鼻頭,流裡流氣地道:“愛說笑!憑我楊小邪,放他小子一馬還差不多!”
小丁皺著柳眉問道:“蘭兒,他知道你爹就是楊小邪嗎?”
楊心蘭微翹嘴角:“我怎麼能告訴他,帥哥要知道我爹就是他師父的仇人,那還會跟我結拜,不和我拼命就很不錯啦!”
楊小邪捉笑道:“哼!真是女大不中留,帥哥帥哥的,叫得多親熱!他到底有多帥,把你迷成這樣,難道比你老爸還帥嗎?”
楊心蘭故意大拍馬屁,道:“他怎能跟您比,您是天下第一帥,要不然娘怎麼嫁給您?”
楊小邪很得意地道:“這話倒一點不假,想當年……”小丁接道:“想當年要不是被你死纏活纏,我情願去當尼姑,也不會嫁給你這隻癩蛤蟆!”
楊小邪一臉糗相道:“叫化婆,吹牛又不犯法,在女兒面前,替我留點面子嘛。”
小丁憤憤地道:“你要面子,我就連裡子都沒了!”
楊小邪惟恐老婆翻舊帳,忙把話岔開道:“小狗子,你跟那小子是怎麼認識的?”
楊心蘭便將自己受幾名壯漢圍攻,幸得杜小帥仗義相助,因而結識的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只是把其中逛“留香院”,跟西門小郎發生衝突的情兇,將地點說成是酒樓罷了。
一個小姑娘,居然逛妓院,實在也太離譜啦!
楊小邪聽畢,沉吟一下道:“以前不知道神駝子的下落,這個結始終無法解開。現在既已知道,我看得親自走一趟中原,找小小君商量一下,必要時聯袂去趟九華山。”
楊心蘭大喜,興奮地道:“我陪您一起去!”
不料楊小邪瞄眼道:“你呀,就好好給我留在家裡,那兒也不許去!”
轉向小丁道:“叫化婆,我明天一早就出發,小狗子交給你了,必要時把她捆住吊起來!”
小丁道:“雞婆,這個不用你操心!”轉向女兒笑問道:“蘭兒最乖,最聽孃的話了,對不對?”
楊心蘭嘴上甜甜的應著:“對!”心裡卻在說:“才怪!”
仲秋時分,已是八月十三了,再過兩天就是中秋佳節。一個不出名的小鎮——
赭山鎮。一間破舊的客棧:望江客棧。
這是一小鎮上唯一的客棧,一共只有十來張舊木桌,四周圍著長條木凳,差不多擠得滿滿的,大家湊合著坐在一起。空間並不大,卻塞滿了百人以上,想必是熱鬧之外,還加上喧譁吵雜吧!
其實卻剛好相反,整個客棧內一片沉悶,各自雖默默吃喝著,卻隱約有股肅殺之氣,似乎隨時會一觸即發,爆發出一場驚天動地的廝殺!但見在座的這些老兄,個個一臉殺氣,眼露兇光,好象誰都看誰不順眼似的。
這些江湖人物聚集在客棧裡,似乎意味著將有重大事故發生,危機已愈來愈近……原來,這家“望江客棧”,距錢塘江口只不過半里。杜小帥和李黑這對老小,早幾天就溜來住進了客棧,所以已算是熟客老主顧了。
他們這時坐在靠窗的一桌上,同桌尚有互不認識的其他人。大家都似乎知道,別人是來幹什麼的,但彼此心照不宣。老少二人在這種情形下,也懶得廢話,象所有人一樣,只是張開嘴巴,大口地吃喝著。
掌櫃的和兩三個夥計,早已覺出情形不對勁,嚇得跟孫子一樣,站得遠遠的,只有在聽到要酒加菜時,才忙不迭應聲而至。空氣中散佈著沉悶,緊張,疑懼……
驀地……突見一人走進來,所有人的眼光,頓時不約而同地看去。只見那人一身黑布長衫,身形瘦長,連那張臉都好象是配合身材訂做的——一張又瘦又長的馬臉。
但他臂長過膝,好象猩猩,露在袖外的雙手有如鳥爪。頂著滿頭白髮,臉上佈滿皺紋,更顯得面目猙獰駭人。
看年紀,至少有七八十了,不好好留在家裡等死了,跑到這裡來湊啥熱鬧?
忽聽同桌的人輕聲驚呼道:“啊!是索命人!”
李黑急向杜小帥施個眼色,示意他不必多管閒事。
小夥子好笑地微微點了下頭。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這個老頭兒的來歷,“索命人”這名號,對他毫無意義,腦海裡更沒有絲毫印象,管的屁閒事。
其他人可不同了,知道“索命人”生平殺人無數,出手狠毒無比,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煞星。
尤其他只憑喜憎殺人,不分善惡,令黑白兩道都聞名喪膽,為之頭痛。
這時,有些膽心怕事的,都忙著結帳開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