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帥穿上一身嶄新的漂亮衣裳,簡直跟那些紈絝……不,是王孫公子沒什麼兩樣,由四名侍婢前呼後擁,大搖大擺的來到大廳。
桌上早已擺滿山珍海味,老叫化等得直流口水,很不耐煩一把的了。
杜小帥到來,李黑就嚷道:“哇噻!小兄弟,你這個澡洗了快一個時辰,皮都洗脱了幾層吧?”
杜小帥瞥了李黑一眼,賊兮兮地謔道:“幸好我皮厚啊!”
柳苔青會意地捉笑:“小帥,來來坐下吧,欠這位老哥哥肚子裏的酒蟲已經造反了。”
不料李黑卻反常地連連搖頭道:“不不不,喝酒不急,老叫化要先見識‘玄天三劍’。小兄弟,你快露一手讓咱們開開眼界呀!”
柳苔青笑道:“也好,小帥,你就演練一遍給咱們欣賞一下吧。”
杜小帥習慣性地彈了彈耳朵,道:“卡歹嘛要見大倌(醜媳婦總得見公婆的),那我就獻醜了。”隨即拔劍出鞘。
這七日七夜,他忘了吃喝,也不睡覺,按照羊皮小冊上的圖文苦練,已深得“玄天三劍”的意義,尤其更能把握其中的“快”字訣,僅憑他的起手架式,就已看出與眾不同,有一套啦!
小夥子口中疾喝:“陰陽倒轉!”
劍向上一挑,頓時震起一片森森劍影,如江河倒懸,似迅雷奔電。眨眼間,電光石火地連連刺出二十七劍,隨即收勢抱劍而立。
只見柳苔青含笑微微點頭,露出一臉欣慰嘉許之意。
李黑卻神情茫然,一臉憨憨,似乎尚未看清是怎麼回事。
杜小帥劍不歸鞘,口中又喝道:“扭轉乾坤!”只見他持劍凝而不發,隨即向後連退兩大步,突然一個倒聲,劍卻反手由脅下刺出。老叫化情不自禁地喝道:
“好啊!”
好象看“秀”看到精彩處,不由地喝起採來。
小夥子一個挺身,又抱劍而立,運了口氣,疾喝道:“毀天滅地!”
這回他身子一個大旋,只見一片劍影滾動,如同萬馬奔騰,排山倒海,挾雷霆萬鈞之勢,向四周擴散開來。
幾個侍婢早被這駭人的聲勢,沒命逃開會,連柳苔青和李黑也感受到,一股殺氣騰騰的強大壓力,籠罩了整個大廳,彷彿天昏地暗,宇宙將在一瞬間毀滅!
杜小帥自己也象是丟猴繩(着了魔),已無法收勢,手中劍如同裝上了自動機關,一發不可收拾,瘋狂地殺向四面八方啦!
柳苔青見狀大驚,看出小夥子已不能自己,突然騰身而起,手中已拔下頭上一枚玉釵,出手如電,疾射而出。
“當”地一聲,玉釵擊中劍身,頓時劍斷釵碎。
杜小帥也應就在這一驚之下,猛然回過神來,嚇出了一身冷汗。
柳苔青已掠身而至,扶住了杜小帥,急問道:“小帥,你沒事吧?”
杜小帥臉色發青,神情可怖嘆笑:“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突然無法控制自己了,在練功室裏,從未發生過這樣的情形呀,好可怕哦!”
柳苔青扶他到桌前坐下,遞了杯酒給他道:“你先喝杯酒,定定神,調息一下就沒事了。”
杜小帥按過來,舉杯一飲而盡,吁了口氣,咂着嘴道:“哇噻!剛才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柳苔青微微點了下頭,神色凝重道:“差一點!幸好我看出情況不對。
當機立斷,拔下頭上的玉釵射出,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了。小帥,你仔細想想,這‘毀天滅地’的一劍,心法和劍訣上可有錯誤?“杜小帥歪頭沉思了片刻,一敲額頭,露出窘臉癟苦:“小冊子上有一句是‘不狠不練’,剛才我想只不過是表演一下而已嘛,用不着狠……”柳苔青接道:“問題就出在這裏!你不狠,劍勢就一發不可收拾,非狠不可。等於黃河決堤,你想用土牆硬堵,那怎能堵得祝總算……唉!小帥,這一劍實在太霸道,以後千萬記住,除非萬不得已,而你又能狠得下心,決心不給敵人留餘地,否則絕不可輕易用它!”
杜小帥可不想走火入魔,半身不遂,當然乾笑道:“知啦!記住啦!”
李黑這時才喘過一口大氣來,驚聲道:“他奶奶的,老叫化今天可真開了眼界!”
杜小帥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猶有餘悸地問道:“阿姆,您可知道狂劍究竟是誰?”
柳苔青看看老叫化道:“你這位老哥哥年歲較長,且見多識廣,我剛才正想向他請教吶,來,咱們邊吃邊聊吧!”
李黑忙道:“抹影啦(沒有),是你不甘嫌。不過,”狂劍‘和’魔手‘這兩個人,老叫化倒是聽説過……“杜小帥接問道:“魔手又是誰?”
柳苔青道:“就是‘蘭花手’秘芨的主人!”
李黑開始講古了:“據説大約在一百五十年前吧,武林劃分為南北兩大派,南方出現個劍術高的人,自稱劍狂,無人知道他的姓名和來歷,連他劍法的路數也摸不清。但他的劍術實在高明,而且專找各大門派的碴,凡是接受他挑戰的人,沒有一個能在他劍下走出三招……”杜小帥好奇地眨眼逗惹:“他用的就是‘玄天三劍’?”
李黑聳聳肩道:“誰知道!那時他根本不説出劍法的名稱,半年之內,武林中已有近百名高手喪命在他劍下,他小子胃口愈來愈大,居然向各大門派掌門人下了戰書,約定是年中秋之夜在華山一會。
當時整個武林為之震驚,唯恐各派掌門都不是他對手,所以一時人心惶惶,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為了顧及身份,又不能跟他打羣架。眼看中秋將近,各派掌門會聚嵩山少林,大家都拿不出主意時,突然從北方來了個自稱‘魔手’的蒙面女子,毛遂自薦,表示她有把握能制服劍狂。
大家那敢相信,認為她可能別有居心,有的甚至指她是北派的奸細,故意要使各派掌門爽約,在武林中留下笑柄。有幾個沉不住氣的,當場強迫她現出真面目。她一氣之下,正要拂袖而去,被那批高手攔祝不料那女子一出手,他們就全躺下了,少林掌門人立即認出,那是失傳已久的‘蘭花手’!老叫化一口氣説下來,口都説幹了,喝了一大碗酒,潤潤喉嚨,才繼續説道:“大家一見那女子施展的是‘蘭花手’,才心服口服,要求她出面赴中秋華山之約,他奶奶的!這娘們卻拿起架來,説什麼也不幹了。經各派掌門低聲下氣向地陪罪,她才回心轉意。但要求中秋之夜,華山方圓數十里之內,不許各派一個人闖入,由她單獨對付劍狂。大家有求於她,只好一口答應了。中秋之夜過後,風平浪靜,劍狂和魔手就從此沒有再出現過了。”
杜小帥聽得津津有味,當然要追問道:“他們究竟是誰勝了呢?”
李黑笑道:“我怎麼知道,我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了。”
忽見柳苔青沉吟一下道:“據我看,他們可能是不分勝負,彼此惺惺相惜,因而化敵為友,甚至發生了感情。所以雙雙離開華山,決心從此不涉江湖,跑到雪山,在絕崖間找了個山洞隱居起來啦。”
杜小帥搖頭晃腦地道:“這位‘魔手’可真了不起,就憑她一個人,消彌了一場武林浩劫。倒是那劍狂,實在是殺氣太重,難怪他那招‘毀天滅地’……”
柳苔青正色道:“所以哪,小帥,以後除非萬不得已,千萬不可輕易施展‘玄天三劍’啊!”
杜小帥點了點頭,眼珠子一轉惹聲:“嘖嘖嘖,如此説來,‘蘭花手’可能比‘玄天三劍’更厲害嘍!”
柳苔青不以為然道:“那倒不見得,據我判斷,‘劍狂’之所以放過各大掌門,並非技不如‘魔手’,而因她是位絕世美女!”
杜小帥猛眨眼睛,一時還反應不過來,道:“哦?”
李黑已哈哈大笑道:“對對對!宮主説的對極了,這就叫英雄難過美人關哪!”
杜小帥這才恍然大悟,笑嘻嘻地道:“老哥哥説的有道理!”
李黑更正道:“錯哪!這不是老叫化説的,是宮主説的,是宮主説中啊!”
三人不禁齊聲笑了起來。
柳苔青連幹了兩杯酒,問道:“小帥,聽你老哥哥説,你這次下山,主要是為了‘錢塘江血龍’?”
杜小帥點了點頭,笑道:“碰碰運氣!”
柳苔青道:“你年紀太輕,吃虧的就是功力不足,如果真能得到‘錢塘江血龍’,對你有極大的幫助。不過,距離中秋尚早,這一兩個月之內,你不許再亂跑了,好好把身體替我調養好,知道嗎?”
杜小帥一聽,心裏可就不爽了,他最怕呆在一個地方了,苦着一張包子臉,道:“這……”李黑笑罵道:“他奶奶的,你這小子真不知好歹,宮主是疼愛你,把你當兒子一樣呵護……”柳苔青忽道:“對了,小帥,我想收你為義子,你願意嗎?”
杜小帥那有不願意之理嘛,想都別想地立即起身離座,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下道:“義母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説完就連連叩首,差點成了磕頭蟲。
柳苔青樂不可支道:“好了,好了,快起來吧。”
李黑雙手一拱道:“恭喜宮主!”
杜小帥起身歸座,不正經地嘻笑道:“哇噻!人走運連城牆都擋不住,想不到我突然有了這麼漂亮的乾孃!”
柳苔青臉上一紅,笑斥道:“帥兒,不許胡説,我人都老了……”忽然起身道:“對了,我去我件見面禮給你。”
杜小帥心裏也覺得這是應該的,嘴上卻夭鬼假遂裏(愛吃假客氣),忙道:
“乾孃,自己人,別客氣哪……”柳苔青笑道:“你別管,這是做乾孃的一點心意。”
説着已逕自離去。
李黑趁柳苔青不在,捧起置於身旁的酒罈,一口氣猛灌了半壇,才抹抹嘴道:
“過癮!過癮!我説小兄弟哪,老叫化這可是沾了你的光,這一兩個月,天天不愁吃喝啦!哈哈……”杜小帥卻苦着臉道:“老哥哥,咱們每天只顧吃喝,正事兒不去辦了?”
李黑笑罵道:“他奶奶的!你還有什麼正事兒?”
杜小帥嘟着嘴道:“我要去找那個女扒手啊!”
李黑這才想起來,憤聲道:“對!我在‘如意賭坊’輸了一千兩銀子,非贏它回來不可!”
老少二人正在窗商“繞跑”之計,柳苔青已回到大廳來,只見她手上拿着個劍匣,提了個小布包。
柳苔青歸座後,笑盈盈地道:“帥兒,方才你的劍斷了,這把‘斷魂劍’,是我十年前以重金購得的,反正我也用不着它,就給你當作見面禮吧。”
杜小帥也不用假了,忙起身雙手接過道:“多謝乾孃!”迫不及待打開劍匣,見是一柄劍鞘上雕滿花紋的古劍。
從劍匣內取出,“錚”地抽出劍身,便聽得“嗡嗡”龍吟之聲不絕,且劍上泛出一片藍色寒光,森森逼人。
連老叫化看了,都忍不住讚道:“好劍!”
杜小帥可真高興得都快跌倒了,歸劍入鞘,又連聲稱謝,才坐了下來。
柳苔青這時已打開沉甸甸的小布包,頓時金光,竟是二十三個黃澄澄的金元寶。
杜小帥搔着頭髮,道:“乾孃,這把劍給孩子兒作見面禮已足夠了,您不必再給這麼多……”柳苔青笑道:“不是給你的,你急什麼,要知道如今你是‘飄花宮’的公子,莊裏的上上下下,你能不賞嗎?況且,以後也不能寒酸,這是乾孃為你準備的埃”杜小帥只好又謝了一聲,接過布包,見四個侍候他洗“泰國員的侍婢,正笑盈盈地望着他,便取了四隻金元寶道:“來,這些賞給你們。”
反正不是他的,再“闊”也不會心疼。
四名侍婢忙上前接過去,齊聲道:“多謝公子!”
李黑把手一伸道:“小兄弟,老叫化也要賞,沾點喜氣啊!”
杜小帥眼珠子一陣亂轉,賊兮兮地憋笑道:“老哥哥不用這個,待會兒讓你開個洋葷好啦。”
李黑茫然問道:“開什麼洋葷?”
杜小帥睨眼斜笑道:“請你洗個‘泰國轅吧?”
老叫化扣得一怔,滿頭霧水,四個侍婢早已笑得花枝亂顫起來。
老少二人只安份了三天,第四天就溜到了蘇州城來。華燈初上,街上熙熙攘攘,可熱鬧得不得了。
經過一家蛇店,杜小帥突然靈機一動,有新點子啦!拖了老叫化進去,向掌櫃的叫道:“喂!老闆,我要買條活蛇。”
掌櫃的一看他這身打扮,忙不迭過來招呼道:“公子爺,蛇籠裏全是活的,有百步蛇、雨傘節、青竹絲、龜殼花、錦蛇……您請自己挑,現殺現烹,味道特別鮮美,蛇膽可以和酒……”杜小帥翻個大白眼,截口訕笑:“你説那麼一大堆羅哩叭索的廢話幹嘛?
我只不過要買一條活蛇而已。“
掌櫃的應道:“是是是,公子要比較有毒的,還是……”杜小帥歪頭想了想,道:“不要太大,也不要有毒,只要能嚇唬人的就成了。”
掌櫃的心想:“這些公子哥兒吃飽了沒事幹,儘想些歪點子惡作劇,不知誰又要倒邪黴啦!”
便會意地笑笑,逞自去蛇籠裏抓蛇。
李黑忍不住問道:“小兄弟,你要嚇誰?”
杜小帥憋笑而不答。
其實好用得着説嗎?從他的神情上已可看出,八成是那女扒手要遭殃了!
掌櫃的抓來一條兩尺來長的菜長蛇,笑問道:“公子爺,這條行不行?
只要二兩銀子。“
杜小帥點了下頭,向老叫化借了條麻袋將蛇裝起,付了銀子,便提着出了蛇店。
“如意賭坊”依舊是門庭若市,車水馬龍,形形色色的賭客川流不息。
有贏了吃到甜頭還想再贏的,有輸了想撈本的,也有湊熱鬧的,更有探水摸魚的……老叫做那天雖未開洋葷,嘗試一下“泰國員的滋味,但沾了小夥子的光,由柳苔青各給了個大紅包,每人兩隻五十兩重的金元寶。
有道是:財不露白。
他們卻偏要“騷包”,一進去就衝向帳房,各取出兩隻五十兩重的金元寶,換成銀子和銀票。
消息立時由帳傳出,不逕而走,傳遍了場子裏,知道來了兩隻“肥羊”,非得痛宰他們一番不可。
老叫化是決心要報那晚“扛龜”之仇,好瀉一瀉。
小夥子則是要找那女扒手,要他吃癟受窘。
杜小帥癟想:“你娘咧!憑我杜小帥,讓她給耍了,實在有損形象,太丟臉啦,簡直‘帥哥’,都成了‘遜哥’羅!”
忽聽老叫化輕聲道:“小兄弟,我先去那邊玩幾把,你慢慢找你的‘小情人’吧。”
杜小帥弄笑一聲,目送老叫化走向賭桌,將裝蛇的麻袋藏在寬大的袖管裏,便開始各處找尋目標了。
小夥子走馬觀花,各處東張西望,就在走近一張賭牌九大方桌時,突覺眼前一亮,目光被一個熟悉的背影所吸引。啊哈!這不正是那女扒手?!
嘿!這女扒手真是賊性難改,又擠在人堆裏找尋目標下手吶,這下教她穩死!
杜小帥心中大喜,也不動聲色,擠進人堆,捱近那姑娘的身旁。暗中斜眼觀察,她的目標是個華服中年,正賭得來勁,身旁那姑娘的手已伸身向他懷裏,竟渾然不覺。
小夥子也悄悄伸出手,在那姑娘屁股上狠狠捏一把。
那姑娘出其不意地一驚,剛張口要呼叫,轉臉一看認出是他,嚇得一張嘴兩張大,卻不敢出聲了。
杜小帥卻瀟灑地捉笑道:“真有緣,咱們又遇上了。”
那姑娘尷尬地笑笑,只好放棄了下手的目標,轉身開溜。
忽見老叫化從人堆中擠出,急卓越明小夥子走來。
一看他垂頭喪氣,臉都發綠了,杜小帥忙迎上前問道:“怎麼,又扛龜了?”
李黑唉聲嘆氣地沮然道:“瘸子的屁眼——斜(邪)門唉……叫化子命,真是歹命羅。”
杜小帥猛彈耳朵,斥笑道:“他娘咧!老哥哥,我去替你翻本,看他們究竟有多高竿!”
李黑搖搖頭,苦笑道:“算啦,老叫化認栽了,只有等你那位楊弟來了再説吧。“提起楊弟,杜小帥這才想起這位結拜不久就分手的小楊,心裏倒真是怪想念他的。
可是,老叫化總是支支吾吾,小楊上那裏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