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
十里鋪鎮外,山腳下一處竹林裏。
杜小帥和小楊擁卧在草叢裏,彷彿兩隻醉貓。
兩人正在沉睡……
小夥子的夢中,正在跟那畫中裸女糾纏,展開短兵相接的肉搏。
小夥了那見過這等陣仗,不禁意亂情迷,魂都沒啦。爽!爽!爽!爽得他飄飄欲仙……爽得他靈魂兒出了出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他已忘了我是誰,緊緊抱住裸女狂吻不已……
“放開我!放開我!……”
這可奇啦!懷中摟抱着的裸女,怎會突然變成了小師妹玲兒?
他形同抓狂,如同餓虎撲羊,撲壓在小師妹身上狂吻不已……又是“啪啪”兩耳光,好不容易才使小夥子從夢中驚醒,定神一看,撲住的小師妹竟是個小叫化!
小楊怒斥道:“真他媽的!你發什麼瘋?”雙手猛一推,把小夥子推得翻跌開去。
杜小帥已完全清醒,趕快翻身坐起,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在做夢……”小楊更怒道:“不知你夢見了什麼騷女人,居然把我當作……”頓了頓,憤色道:“算啦,算啦,算我倒媚,真衰!”
杜小帥幹窘直笑道:“小楊,別生氣嘛……”小楊嘟着嘴道:“那你得從實招來,夢見了什麼女人?”
杜小帥癟笑道:“如果我説出來,你又要説我在亂吹了,還是別説吧。”
小楊不依道:“不行,你非説不可!”
小帥無可奈何,只得把師漢帶去那幅裸女畫的事説出,最終還加了一句:
“你説是不是邪門兒?”
小楊居然沒有指他亂吹,沉思了一下道:“唔……你那位師叔,一定是位江湖異人奇士,所謂的畫中暗藏玄機,就是以你的幻覺,試試你經不經得起女色誘惑。不過,你師父卻是個老糊塗!”
杜小帥可不高興了:“你怎麼罵起我師父來了?”
小楊訕笑道:“哼!你分明是色不迷人人自邊,他還認迷你經得起考驗,放心讓你下山,那不是老糊塗是什麼!”
杜小帥苦臉窘笑:“那是因為我告訴他老人家,把那幅畫撕毀了埃”小楊追問道:“那你剛才夢見的,就是畫中的女人嘍?”
杜小帥彈了彈耳朵,只好點點頭,四處一望,傻笑道:“咦,咱們不是在喝酒嗎,怎麼會在這裏睡覺?”
小楊茫然道:“我只記得,好象咱們兩個都喝醉了,然後嘛,走出了那賣酒的草棚,至於怎麼會睡在這裏,我就記不起來了。”
杜小帥抬頭一看,只見滿天星斗,眨眼道:“哇噻!都已經是深夜了,咱們這一覺可睡了不少時候喔。”
小楊臉上一紅,嗔道:“哼!要不是被你……這一覺我可以睡到天亮吶!”
杜小帥笑得甚逗人:“聽師父説,要有五百年的緣份,才能同榻而眠。
咱們雖然睡的是地不是榻,打個對拆,也有兩百五十年的緣份埃“小楊捉謔道:“唉喲我的媽啊,那咱們不是成了二百五的緣份!”
杜小帥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小楊瞄眼:“説到緣份,咱們結拜好嗎?”
杜小帥想都沒想地,訕笑道:“好哇!以後咱們一起闖江湖,就用二百五兄弟這個名號!”
小楊嘟着嘴斥笑:“這才是二百五!”
杜小帥搔搔耳後。弄笑:“好啦,就算我是二百五吧,你今年幾歲?”
小楊道:“我十六,你呢?”
杜小帥很神氣地道:“哈,我比你大一歲,以後你可得對我尊敬些。”
小楊想了想道:“那我就叫你帥哥,好不好?”
杜小帥象個二百五,當然高興地道:“好,我就叫你楊弟。”
兩人當即並肩跪地,撮土為香,齊聲道:“蒼大在上,黃土在下,我二人誠心誠意結為異姓兄弟,此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有違背,天誅地滅!”
對夜空拜了八拜,又相對一拜,禮成。
杜小帥興奮地跳起身來道:“啊哈!我有個楊弟了!”
小楊也高興地道:“我有個帥哥了!”
杜小帥摩拳擦掌,道:“從今以後,誰要再敢欺侮你,嘿嘿,就要他吃不完兜着走!”
小楊道:“對!咱們以後要有酒同醉……”杜小帥憋笑:“有覺同睡!”
小楊白眼一翻,嗔斥道:“去你的!誰要跟你同睡……”正在這時,突聞遠處傳來一陣兵器撞擊聲,使他們不由地為之一愕。
小楊似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個性,跳起身來,一把拖了杜小帥道:“走!
快去看熱鬧。“
杜小帥笑嘻嘻道:“唉啊天這麼黑,我們……”話還未説完,已被小楊死拖活拉地,強行拖了就走。
二人疾掠如飛,幾個起落,便已來至山後。
儲備色朦朧下,遙見好幾十個黑衣蒙面人,團團圍住了一頂轎子——全部漆成血紅色的宮轎!
小楊不禁失聲驚呼道:“血轎!”
身形頓時一收,拖住了杜小帥。
杜小帥是江湖土包子,不知道“血轎”是什麼東西,這時也沒時間追問小楊,只是好奇地向前看去。
只見轎旁站了四個表情冷漠,手持利劍的中年人,他們分別穿着黃、綠、藍、紫四色勁裝。
其中身着綠色勁裝的中年人,腰部顯然已受傷,鮮血染紅了一大片。但他毫無痛苦的表情,連眉頭都未皺,真他孃的有種,算得上是條硬朗的漢子。
另有八名宮裝婢女,則比不上這四人沉得住氣,她們有些緊張兮兮,每人手中各提一盞特製血紅宮燈,似乎那就是她們的兵器。大概雙方已交過手,眾黑衣蒙面人被她們逼退,也有幾人受了輕傷,正在準備再度發動猛攻。
這場面看在杜小帥眼裏,可真是讓他大開眼界,忙轉頭輕聲問道:“小楊……”小楊急以手指在唇上一豎,要他嘴巴閉緊點。
杜小帥只好止口,揉了揉鼻頭,再轉過頭看時,眾蒙面人正在蠢蠢欲動,場中情勢愈來愈緊張了。
突聞一聲暴喝,眾蒙面人立即羣來愈緊張了。
突聞一聲暴喝,眾蒙面人立時羣起而攻。
八名提着血紅宮燈寵的宮裝婢女,如同走馬燈似的,繞着血嬌快速走動起來。
蒙面人一攻近,便被燈籠噴出的強烈火焰逼退。
十餘丈外,藉崖石旁老榕樹掩住身形的兩個小子,這才看出燈籠暗藏的玄機,果然除了照明之外,另有妙用。
不但可當兵器,還可噴火燒人,好比一魚三吃。
從未涉足江湖的杜小帥,可覺得大開眼界,鮮透啦!
眾蒙面人仗着人多勢眾一個個奮不顧身,卯起來於,攻勢一波又一波地發動,使那八名宮裝婢女雖全力護住那頂“血轎”,但走動的範圍卻逐漸縮校四名護轎中年人眼見她們速度減慢,已有些抵擋不住,立即出手支援。
杜小帥看在眼裏,嘆笑:“哇噻!這些人不知是幹什麼的,每個人的武功都好高哦!只是蒙面人方面人多勢眾,佔了絕對優勢。雖然雙方一時相持不下,時間一長,只怕守護‘血轎’的這些男女,就要挺不住羅。”
果然不出他所料,才支持不到一盞熱茶時間,四名護轎中年人已滿頭大汗,呼吸侷促,身手也不如剛開始利落,逐漸遲滯緩慢下來。
八名宮裝婢女更是嬌喘吁吁,燈籠噴出的火焰也微弱了,而且個個嘴角流出了血,顯然消耗內力過巨,力拼之下已受了內傷。
再看那批蒙面人,雖有七八個被火焰燒傷,但攻勢卻愈來愈猛,一個個都是拼命三朗的架勢。
這批傢伙用的兵器各自不同,有使劍的,也有用鋼刀的,更有使板斧或用鈎劍的。但每人腰間,都纏着一條鋼絲鞭,到目前為止尚未派上用常突聞一聲令下:
“蛇鞭陣!”
只聽“嗖嗖嗖嗖”之聲大起,眾蒙面人已解下腰間鋼絲軟鞭。
剎時“呼呼”之聲不絕於耳,便見數十條軟鞭,如同飛蛇般從四面八方攻近。
可憐那八名宮裝婢女,全力奮戰過久,又受了內傷,已是強弩之末,被他們一發動猛攻,那還能招架得祝“叭噠,叭噠”聲中,被攻近的軟鞭,抽得她們衣開肉綻,鮮血飛濺,一時驚呼慘叫之聲不絕。
四外中年人雖奮力以劍抵擋軟鞭,情況也好不到那裏去,片刻之間,已有兩把劍被卷飛。
宮裝婢女已是衣不蔽體,狼狽不堪。顧不得被眾蒙面人出言嘲笑,仍在負隅頑抗。
情勢已是危急萬分……
杜小帥實在是看不過去,氣納丹田一聲狂喝,小楊一把來不及拖住,他已身形暴起,如流矢般射去。
眾蒙面人間聲齊齊一怔,尚未看清來的是何方神聖,已有好幾個莫名其妙地躺下了。
這一來,他們只得暫停向“血轎”攻擊,全力準備應變,對付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守護“血轎”的十二名男女,趁機喘了口氣,定神一看,來人只不過是個大孩子而已。
為首的蒙面人注視着社小帥,向他從頭到腳打量着,喃喃道:“長髮披肩,身穿白色布衣……”突然若有所悟,喝問道:“你是不是姓杜?”
杜小帥笑得甚是逗人:“你管不着!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為首蒙面人怒哼一聲道:“果然又是你這小雜碎!”
杜小帥一聽,心知這批黑衣蒙面人,可能跟圍攻小楊的那批壯漢有關。
否則,他離開九華山之後,一路上可乖得很,並未惹事生非,更沒有招誰惹誰,怎會有人認識他,而且還能叫出他的姓名。
小夥子這下毛了心,也捉弄謔笑道:“原來是你們這些大雜碎!”
為首蒙面人嘿嘿冷笑道:“好!好!你這小子好象是存心跟咱們作對的,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老子就成全你吧,上!”
一聲令下,眾蒙面人正待一擁而上,突聞一聲冷喝:“慢着!”
這聲音是從“血轎”中發出,冷森森的,彷彿發自夜空中的幽靈,令人不寒而慄。
只聽護轎的十二名男女齊聲恭謹道:“恭迎轎主!”
哇噻!正點子終於露面了。
眾蒙面人不約而同,齊向那頂“血轎”看去,只見從轎門開處。從容不迫地走出個女子。
這女子身穿深紅綢衫,下着血紅百折長裙,外罩紫緞金邊無袖長襦,腰間繫着紫金絲蠻帶,臉上卻戴着個血紅色的魔鬼面具。
她,正是“血轎”的主人。
一個近來才出現江湖,卻令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女魔頭!
冷!一股肅殺之氣散佈全常
靜!靜的聽不出絲毫聲息,彷彿天地萬物突然靜止。
眾蒙面人似被這女子震懾住了,沒有人敢貿然輕舉妄動,只是凝神屏息地注視着她。
杜小帥也大出意料之外,他可沒有想動,自己一時衝動,雞婆打算相助的,竟會是這樣一個人物。
只見那女子站在轎前,以命令的口氣冷聲道:“小兄弟,這兒沒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杜小帥伸手彈了彈耳朵,呵呵弄笑道:“要走我自己會走,不要你管。”
一名護轎中年人斥道:“放肆!……”
轎主以手勢制止了那人,仍然冷森森道:“我再説一遍,這兒的事與你無關,你可以走了!”
杜小帥真是糗大啦!自以為是見義勇為,想挺身助他們一臂之力,結果表錯了情,竟被人家攆走,真是癟透了心:“你娘咧!算我雞婆,多管閒事,走就走……”不料為首蒙面人身形一晃,攔住去路,獰聲道:“走?她要你走,可得問問咱們讓不讓你走吶!”
杜小帥笑憋着嘴,訕邪:“哦?看樣子我要走,還得經過你老兄批准才行嘍?”
為首蒙面人沉聲道:“不錯,你們誰也別想走,全得把命留下!”
杜小帥抽翹嘴角,道:“沒錯!只要你老兄……”他的話尚未説完,為首蒙面人已撲來,出手如電,手中鋼絲軟鞭“呼”地一聲捲到面前。
快!快得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這個“快”字並非形容為首的蒙面人,也不是指杜小帥,而是那“血轎”主人。
只見人影一閃,她已掠身而至。根本着不清她是怎樣出手的,便聽那蒙面人慘叫一聲,口中狂噴血箭,頓時倒地不起,一命嗚呼。眾蒙面人全驚得目瞪口呆,誰還敢輕舉妄動。
杜小帥也傻了眼,癟想:“真見鬼啦!這是什麼邪門武功?那個蒙面人看來也不是簡單人物,竟然一出手就完蛋,‘幽靈十八扭’恐怕也不及……”忽聽那女子冷聲道:“小兄弟,我説第三遍了,也是最後一遍了,你可以走了!”
杜小帥碰了這麼大個釘子,實在是糗大了,乾笑道:“走就走,這個二百五!”説完哼了一聲,拍拍屁股一搖三擺的走了。
這回沒人敢攔他了。
他一離去,那女子已殺機大起,冷森森向眾蒙面人道:“你們還不自行了斷,非要我親自動手?”
眾蒙面人心知這女子既已現身,他們逃也逃不了,只有奮力一拼。
齊聲狂喝中,幾十人一擁而上。向那女子攻去。
這批殺手都是玩命的,尤其此刻是情急拼命,個個奮不顧身,攻勢有如排山倒海,威力倒也不可輕視。
那知“血轎”主人冷冷一哼,突然身形飛旋疾掠,雙掌連連翻飛,剎時掌影如山,彷彿起向虛無,邀遊太極,充塞於天地宇宙之間,令人無所遁隱。
只聽一片慘叫聲不絕,數十名黑衣蒙面人,竟在片刻之間,已紛紛倒地不起。
好一個慘烈的場面,簡直是幅活生生的“地猝羅剎圖”!
當一切歸於平靜時,那大開殺戒的女子已掠回轎前,若無其事地進入轎內,冷聲喝令道:“起轎!”
四名護轎中年人齊聲恭應,抬起了轎子,仍由那負傷的八名宮裝婢女在前開道,如幽靈出沒般,很快消失在夜色蒼茫中。
杜小帥己晃回小楊身旁,目睹了這慘絕人寰的一幕。
忽聽小楊嘆笑道:“哇噻!總算結束了,難怪我那天才老爹警告我,見了‘血轎’,最好是敬鬼神而遠之,走得愈遠愈好,真他媽媽的惹不起她……”杜小帥也看呆了,半天才能回過神來,似笑非笑:“小楊,你知道那女子是什麼人?”
小楊點點頭道:“據説那頂‘血轎’是近年才出現江湖的,凡是遇上它的人,都象那些蒙面人一樣,幾乎沒有人能活命。不過,據江湖中傳聞,她是專跟黑道上人物作對,愈是厲害的角色,愈難逃她毒手?”
杜小帥睜大眼睛,甚為惹人道:“這麼説,她是在替天行道嘍?”
小楊道:“沒那麼好聽啦!武林中不少成名的正義之士,聽説也被她幹掉了……別去管她了,咱們先去找地方,喝上幾杯壓壓驚吧。”
杜小帥瞄眼道:“還要喝?”
小楊聳了聳肩,無奈何地道:“莫法度,受了我那天才老爹的遺傳,有其父必有其……”幾乎説漏了嘴,忙改口道:“這叫虎父無犬子啊!”
杜小帥謔笑不已:“小酒鬼!可是,深更半夜,上那裏去找酒喝呢?”
小想了想,興奮道:“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杜小帥還在考慮時,已被他不由分説,拖了就走。
兩個施展輕功,一陣疾奔,又回到了十里鋪。
全鎮已是一片鴉鴉黑,大家早就進入了夢鄉去羅。
小楊卻是識途老馬,居然帶着杜小帥,來到一處門前掛着兩隻大燈籠,寫着斗大的“香肉”兩字的木屋。
哇噻!一走進門,就聞到陣陣特殊的肉香,讓人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眼光一掃,裏面還真熱鬧,七人入張舊木桌,早已高朋滿座幾乎都沒有空位。
小楊見已無空桌,只好選中一桌只有兩人相對而酌的,走過去打個招呼道:
“對不起,擠一擠……”兩個酒客眼皮朝他翻了翻,未加理會,只顧划拳喝酒,一面猛吃香肉。
小楊也不在意,要杜小帥入座,兩個老實不客氣地各據一方坐了下來。
夥計過來招呼道:“二位喝什麼酒?”
通常夥計都先問客人點什麼菜,但他們這裏只賣香肉(狗肉),除了香肉還是香肉,所以也不會無聊到問客人要點什麼菜。只問喝什麼酒,喝多少就行了。
而且,這裏的規矩也與眾不同,須得先付銀子,吃喝完了不必結帳,站起來拍拍屁股走人啦。
小楊曾經光顧過,自然知道這裏的規矩,伸手向懷中一摸,才想起僅剩下一錠銀子,已經賞給那店小二了,不禁眉頭一皺,很小聲地問道:“帥哥,你身上有沒有帶銀子?”
杜小帥猛點頭道:“有,有……”忙從身上摸出幾塊碎銀,總共不到二兩,這已是他的全部家當。
因為龍駝子一生對名利淡薄,又無生息,這些年來維護生活的,全靠當年為人走鏢,賺了點銀子存下。
雖然山中有錢也無處花,畢竟把兩個棄兒從小撫養到大,穿的吃的,多少總得有些花費。
十幾年下來,所剩已無幾,此番杜小帥下山,龍駝子僅留下一兩多銀子,其餘的全給了他。
小楊看他摸出的只有幾塊銀子,實在感到很失望地問道:“就只有這些?”
杜小帥從來也沒有用過銀子,哪裏知道它的價值,點點頭道:“嗯,全在這裏了。”
小楊便向夥計問道:“一盤滷香肉,兩碗帶湯的,再加十斤白乾要多少銀子?”
夥計算了算道:“一共二兩五錢。”
小楊抿了抿嘴,留下一塊碎銀,把其餘的向前一推道:“就這麼多,你看着辦吧。”
夥計拿起碎銀掂了掂道:“一盤滷香肉,兩碗帶湯的,剩下的只夠五斤白乾了。”
小楊無奈道:“行,就五斤吧。”
夥計一走開,小楊不禁乾笑道:“真遜,糗大了!”
杜小帥彈了彈耳朵,露出苦臉窘笑:“楊弟,真抱歉,我只有這點銀子,不能讓你喝個過癮……”小楊弄笑:“沒關係,待會兒咱們找銀子去,有了銀子再來喝它個痛快!”
杜小帥眨眼道:“找銀子?上那去找?”
小楊拿起留下的一小塊碎銀,託在掌心上道:“就憑這塊碎銀,我能使他一變十,十變百……”同桌的兩個酒店,其中一人聽了轉過頭來,笑道:“哦?你倒是變變看哪!”
小楊眼皮一翻道:“你敢跟我打賭嗎?”
那酒客已有幾分醉意,問道:“怎麼賭法?
小楊把雙手伸出道:“你能猜中這塊碎銀在那隻手中,它就是你的,否則你就輸我一塊碎銀。”
那酒客不加思索道:“好!”
小楊暗爽,便將那塊碎銀在兩手上換來換去,然後握成拳頭,伸向前道:
“猜吧!”
那酒客猶豫了一下,突然按住他右拳道:“這隻!”
小楊可呆了,一張臉漲得跟包子一樣的將右拳鬆開,那塊碎銀果然託在掌心上。
那酒客用兩個指頭,夾起碎銀笑道:“謝啦!雖然不夠一斤酒錢,總是個好彩頭。哈哈……”小楊氣得乾瞪眼,忽向夥計招呼道:“喂!夥計,來一下!”
夥計應聲而至,問道:“還要什麼?”
小楊癟笑道:“不要什麼,酒不喝啦!把銀子退給我。”
夥計瞪了他二眼,很不情願地走去櫃枱,取了銀子回來,不屑地丟在桌上前:
“五斤酒,退你一兩銀子!”
小楊沒時間跟他計較,拿起銀子,又向那酒客挑釁道:“來,咱們再賭一賭!”
那酒客好象嚐到了甜頭,毫不猶豫道:“好哇!”
小楊心想:“肉呆!我不讓你輸得當褲子才怪!”當即又將碎銀握在手中,一陣換來換去,然後伸出兩拳道:“猜吧!”
那酒客裝模作樣,指指他左拳,又指指右拳,最後按住他右拳道:“還是這一隻!”
小楊的臉頓時變成了苦爪,緩緩把拳鬆開。他娘咧,又被這傢伙猜中了!
那酒客取了銀子笑道:“這回可以多喝五斤酒了,謝啦!哈哈……”小楊氣得大叫道:“夥計!”
夥計已端了兩碗燉香肉,及一盤切成薄片的滷香肉送來,往桌上一放,先發制人道:“酒不喝可以退,這個起了鍋可不退的!”
小楊臉色一變,正要發作,那酒客卻向夥計笑道:“放着,放着,沒你的事了,忙你的去吧。”
夥計白了小楊一眼,一臉不屑地逕自退去。
那酒客又笑道:“小兄弟,你大概沒銀子可賭了吧,沒關係,我就用這一兩銀子,跟你叫的兩碗燉香肉和一盤滷香肉賭如何?”
小楊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那你不是吃虧了?”
那酒客哈哈一笑道:“反正銀子是我贏來的,吃點虧算得了什麼。不過,這回要換你來猜。”
小楊老氣橫秋地道:“我猜就我猜,誰怕誰!”
那酒客笑了笑,便撿了塊碎銀抓在手上,也象小楊一樣換來換去,然後伸出兩拳道:“猜吧!”
小楊連考慮都不考慮,就指着他左拳道:“這隻!”
那酒客並不松出左拳,卻張開了右拳笑道:“錯了,在這一隻!”
小楊頓時傻了眼,真癟透了心:“他媽的!”二話不説,霍地站起身,拖了杜小帥就走。
那酒客目送他們氣沖沖地出了店外,才笑着把左掌張開,原來他兩手均各握了一塊碎銀。
另一酒客不禁笑道:“這小叫化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居然敢在咱們鼎鼎大名的‘魔手阿七’面前班門弄斧,真是不知死活!”
那酒客哈哈大笑道:“我不過跟他開個小玩笑罷了,來,趁熱吃吧。”
兩人相對一笑,繼續吃喝起來。
※※※
杜小帥和小楊出了香肉店,一言不發地默默走着。
小楊愈想愈癟,心裏直罵:“真衰到姥姥家了,今夜怎麼會陰溝裏翻船,栽了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大筋斗?”
杜小帥見他唉聲嘆聲,實在憋不住了,逗笑道:“楊弟,反正咱們還不太餓,一頓酒不喝不會死的啦……”小楊唉聲嘆氣地道:“師哥,你還要去江南辦事,身邊總不能沒銀子吧!”
杜小帥很瀟灑地含笑道:“等天亮了,咱們到山裏去狩獵,可以拿去賣些銀子。”
小楊嘆氣道:“那多苦呀!如果能有點賭本……”杜小帥哭笑不得地:“楊弟,你還要賭?”
小楊聳聳肩道:“沒辦法,這是遺傳……”突然眼光一亮,興奮地道:“肉呆!我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把現在的一條財路都忘啦!”
杜小帥來不及問,已被他的拖了就走。
二人出了小鎮,直向山後飛奔而去。
杜小帥發現是奔回“血轎”出現的地點,可覺得奇怪了:“楊弟,又回到這裏來幹嗎?”
小楊笑而不答,來至山邊,只見遍地盡是黑衣蒙面人的屍體,好不慘烈,令人不忍卒睹!
杜小帥忍不住苦笑不已:楊弟,你究竟要幹嘛?“小楊指着那些屍體道:
“他們身上一定帶有銀子,反正人都死了,銀子又不能帶到陰曹地府去花,不如借來作賭本,贏了買紙錢燒給他們,大家都有好處埃”杜小帥笑得甚弄人:“連死人的錢你也要,小楊,我實在服了你!”
小楊自鳴得意道:“帥哥,我的點子多的是,以後包你是‘十項全能’!”
杜小帥搔搔頭髮,乾笑着:“什麼叫‘十項全能’?”
小楊笑着解釋道:“那就是:吃、喝、嫖、賭、騙、拐、詐……”不等他説完,杜小帥已快昏了:“不敢領教!怪事,好象你們姓楊的,都有這個毛病?”
小楊一時未能會意過來,茫然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姓楊的招誰惹誰啦!”
杜小帥道:“聽我師父説,你剛才説的什麼‘十項全能’,那楊小邪就樣樣精通……”小楊不由地一怔,忙把話岔開道:“天時不早,咱們快動手吧,等天一亮就沒搞頭啦。”
杜小帥雙手亂揮,道:“不!搜死人身上的銀子,這事我不幹,要搜你去搜!”
小楊央求道:“師哥,咱們不是説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
杜小帥可是原則第一的,仍然堅持道:“少來這套,這事我是絕不幹的!”
小楊無可奈何道:“你那別走開,留在這兒替我壯壯膽總可以吧?”
杜小帥風涼笑着:“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吶,原來也怕鬼啊!”
小楊不服道:“誰説我怕了?愛説笑!”
為了表示不怕鬼,他一挺胸便走向遍地屍體間,開始搜索起來。
實在是舉世無雙的衰!人走運城牆都擋不住,背起來喝涼水都會塞牙。
地上的幾十具屍體,竟然搜不出一分銀子,簡直是衰到了姥姥家!
這種倒楣事,簡直可以列入金氏世界紀錄啦!
不過,別急,小楊有的是歪點子,他居然發現其中幾個鑲了金牙,乾脆把它一一敲落下來,金子也可派上用場,至少不至空手埃小楊將金牙掂了掂,幾顆加起來有個一錢多吧,唯恐被杜小帥糗他,趕緊藏在了身上,走回來道:“帥哥,咱們走吧!”
杜小帥睨眼斜笑道:“收穫如何?”
小楊憋笑道:“夠咱們混上幾天,吃喝之外,賭本也有啦!”
杜小帥彈了彈耳朵,便偕同小楊離開後山,又奔回了十里鋪。
小楊不好意思再去那家香肉店,轉來轉去,偏偏做通宵生意的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別的地方早就打烊了。
正在發愁,突然聞到一陣香味隨風飄來。
小楊嗅覺特別靈敏,一聞就聞出是燉狗肉,不由地精神一振,拖了杜小帥就直奔香味來處而去。
來到一處破廟後,只見幾個乞丐正圍着一堆火,火上放着只瓦壇,陣陣肉香便是從壇中散發出來。
狗肉大概尚未燉好,幾個乞丐正圍在火堆旁等着,不時加上枯枝。燉狗肉講究的是火候,火大了小了都不成,必須隨時守着照拂。
另外幾個小乞丐,則蹲在一旁擲骰子賭着。
賭,狗肉,這兩樣真是莫大的誘惑,如同小楊的第二生命,忙不迭趨前招呼道:“喲!你們都沒睡呀?”
廢話!睡了還會坐在這裏?
幾個乞丐眼向上翻了翻,沒人理他。
小楊裝模作樣地嗅了嗅道:“唔……好香……我敢打賭,罈子裏燉的一定是狗肉,而且是條大黑狗!”
仍然沒人甩他,使小楊覺得很沒趣,又繞到幾個小乞丐旁,搭訕道:“哇噻!
這兒好熱鬧……”幾個小乞丐正賭得起勁,當他是透明的看不見。
小楊站近些一看,只見幾個小乞丐賭的倒很來勁,但賭的卻不是錢,而是一堆堆的小石子。
這他媽的賭個屁!
嘿!小楊一見賭就技癢難禁,連賭石子也有興趣,趕緊去附近找了些小石子,雙手捧着回來,一屁股坐在一名較大的乞丐旁,捉笑:“我加入一個!”
小乞丐看看他放下的一堆小石子,不屑道:“媽的,誰跟你賭石子!”
小楊奇怪地道:“你們賭的不也是這個嗎?”
小乞丐道:“咱們是賭罈子裏的狗肉!”
小楊莫名其妙道:“賭狗肉?”
小乞丐賊笑道:“待會兒狗肉燉好了,咱們每人只有一碗,贏得愈多吃的愈多,輸光了就沒的吃了!哈哈……”原來他面前的石子最多,顯然是大贏家,難怪笑的這麼開心。
有兩個垂頭喪氣的,面前只剩下了三兩顆小石子,眼看今夜連狗肉湯都快“泡湯”了。
其中一個乾脆孤注一擲,把三顆小石子全押下,催促道:“他奶奶的,快擲呀!”
當莊的小乞丐翻個白眼道:“急什麼,反正狗肉是沒你的份兒,待會兒我喝不完的湯,剩點給你喝就是啦。哈哈……”那乞丐氣得臉都綠了,不斷地搓着雙手,直嚷着:“擲啊,擲啊,快擲呀……”當莊的小乞丐不慌不忙,從破了個缺口的海碗裏,伸手抓起三粒骰子,握成拳頭用口吹了口氣,才向碗中擲去。
其他人全都哄嚷着:“麼二三!麼二三……”只有他自己叫道:“四五六!
四五六……”三粒骰子不停地在碗中轉動,碰撞……“幾個小乞丐目不轉睛,盯着三粒骰子,一個個都神情緊張,聲嘶力竭地吆喝着。
三粒骰子一陣快速轉動,碰撞,終於停止。
哇噻!竟是兩個“麼”,一個“六”的六點,大家全傻了眼,只有莊家一臉得意。
六點不好趕,除非是擲出“四五六”或“暴子”才能贏莊家,一個個臉都綠了。
那乞丐嘆了口氣,正待伸手去抓起碗中的三粒骰子,小楊突然湊過去,在他身旁蹲下道:“我來替你擲一把!”
“你替我擲?”那氣丐瞄了他一眼,見他也是個小叫化,卻不知是那裏冒出來的,把眼一瞪道:“他奶奶的!我狗肉沒的吃了,擲兩把過過乾癮也好,幹嘛要讓你替我擲?去去去!”
小楊邪笑:“你敢不敢跟我打賭,如果你自己擲,鐵定是麼二三,我嘛……?”
那乞丐接道:“準是三二麼!”
其他幾個乞丐頓時鬨然大笑,笑得小楊癟透啦!
那乞丐抓起三粒骰子,口中唸唸有詞:“天靈靈,地靈靈,土地公公請顯靈……”手一撒,三粒骰子擲入碗中,一陣“叮叮噹噹”……三粒骰子只跳了幾跳就停止,果然是“麼二三”!
那乞丐氣白了臉,衝着小楊罵道:“他奶奶的,都是你這烏邪嘴!”
下一家卻道:“喂!你替我擲如何?”
小楊大喜道:“好,看我的……”
剛伸手抓起碗中三粒骰子,那人忙把他手抓住道:“慢點擲,咱們可得把話先説明,如果你擲不出‘四五六’或‘暴子’,那又該怎麼説?”
楊偏頭想了想,從懷中摸出一隻金牙,用兩根手指捏着,在他面前一揚道:
“擲輸了這個就歸你!”
那人湊近了一看,頓時一個眼睛瞪成兩個大,驚詫叫道:“金牙!”
一聽“金牙”兩字,所有的眼光都集中過來,連圍在火堆旁的幾個叫化子,也不約而同地轉過了頭來。
火光照耀下,果見小楊用兩個手指,捏着一隻金光閃閃的金牙。
這羣臭要飯的,可能一輩子尚未見過金子的長相,雖然只不過是只金牙,總算開了眼界。
如果以後有人問他們見過金子沒有,至少也可以亂吹一通,總也見過世面啦!
便見火堆旁的一個乞丐站起,走過來道:“讓我瞧瞧是不是真的。”那神情和語氣,就好象他是鑑定專家似的。
小楊很大方,把金牙遞了給他。
那乞丐拿在手中左看右看,又湊近火光仔細觀察一番,最後還用舌尖舐了舐,才點點頭,鄭重宣佈他的鑑定結果道:“唔……帶點甜味,這隻金牙是真的,假不了!”
所有乞丐發出一聲輕呼:“啊!”
小楊得意的不得了,伸手取回金牙,弄笑道:“現在我可以代擲了嗎?”
對他不太信任的那乞丐忙道:“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其實心裏恨不得小楊擲輸,金牙就歸他了。
小楊抓起三粒骰子,隨手往碗中一擲,只跳了幾跳,便停止不動。
大家伸長了脖子,定神一看,哇噻!赫然是紅通通的四點“暴子”!
這可真絕了!擲贏了莊家,居然沒有人歡呼?
尤其是請小楊代擲的那乞丐,竟然一股失望道:“你贏啦……”小楊笑聲迎人,問道:“誰還要我代擲的?”
其他幾人異口同聲道:“請代我擲吧!”
小楊卻拿起橋來,故意道:“抱歉,我不擲了。”
説完站了起來。當莊的乞丐急道:“慢着,我跟你單獨賭!”
小楊故作不屑地道:“用這隻金牙,賭你面前那堆石子!”
當莊的乞丐道:“這堆石子,可是三四碗狗肉吶!”
小楊正中下懷,蹲了下來道:“好,咱們賭了!”
當莊的乞丐大喜,即道:“你贏了,三四碗狗肉全歸你吃,輸了嘛……”小楊笑接道:“金牙就是你的!”
當莊的乞丐樂歪了嘴,當即伸手抓起碗中三粒骰子,口中唸唸有詞:“天靈靈,地靈靈,土地公公來顯靈……”突向握緊的拳頭吹了口氣,叫道:“走啦!”
手一撒,三粒骰子擲入碗中,一陣飛快旋轉,碰撞出“叮叮噹噹”之聲,甚是悦耳。
杜小帥被晾在一邊,小楊一聞麼狗肉香,再見到賭就更沒命了,似乎已忘了他的存在。
他對賭是一竅不通,只是一個人站在那裏很無聊,不自覺地也走了過來看熱鬧。
剛走到小楊身後,就聽幾個小乞丐齊聲驚叫道:“啊!麼二三!……”沒錯,碗中三粒骰子已停止,果然是麼二三。
當莊的乞丐臉都綠了,麼二三小楊趕都不用趕,莊家已經輸了,狗肉也全泡湯啦!
小楊笑得甚甜:“謝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莊家氣得都説不出話來,站起來走了開去。
小楊眼光一掃,笑問道:“誰還要跟我賭的?”
幾個乞丐面面相覷,個個都想贏他那隻金牙,可惜沒有賭本跟他賭。
這羣乞丐中,以鑑定金牙的那個年紀較大,看上去已四十出頭,顯然是他們叫化子頭兒。
忽聽他振聲道:“我來跟你賭!”
只要是賭,小楊是來者不拒,邪笑:“怎麼賭?”
乞丐頭兒道:“咱們沒銀子,就用整壇狗肉,賭你那隻金牙,三擲兩勝!
如何?”
小楊笑嘻嘻地道:“好!誰怕誰呀。”
乞丐頭兒蹲下來,作個手勢道:“你先請!”
小楊也不客氣,抓起三粒骰子隨手就擲出。
“叮叮噹噹”一陣響聲中,三粒骰子碗內跳了幾跳,翻滾兩下便停止,擲出的是兩個六,一個麼,只不過一點而已。
“麼點”只能贏“麼二三”,對手不會這麼背吧?!
乞丐頭兒樂在心頭,口也笑開。伸手抓起碗中三粒骰子,也是隨便一擲,便擲出個“兩點”,正好贏了小楊。
其他大小乞丐齊聲歡呼,為他們的頭兒高興。
乞丐頭兒一臉得意地笑道:“僥倖,僥倖。小兄弟,你輸了一把,還是由你先擲。”
小楊一點也不氣餒,又抓起碗中三粒骰子,仍然是隨手擲出。
哇噻!這回擲出的竟然是“四五六”!
“四五六”沒的趕,小楊贏定了,只聽大小叫化子們發出一片嘆息聲。
小楊笑了笑,也學乞丐間兒剛才的口氣,捉狎地道:“僥倖,僥倖。老兄弟,你也輸了一把,這回該欠先擲啦。”
乞丐頭兒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無暇笑話,伸手一把抓起了碗中三粒骰子。
雙方已各勝一把,成了平手的局面,最後一擲定輸贏,使得氣氛十分緊張起來。
所有人都凝神屏息,連大氣都不敢出。
乞丐頭兒也很緊張,他把握緊的右拳虛空晃了兩下,口中疾喝道:“走!”
手一撒,將三粒骰子擲向碗中。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跟着快速旋轉的三粒骰子轉動起來……“叮叮噹噹”之聲,似乎敲擊着每一個人的心絃。
旋轉、跳動、碰撞、翻滾……
三粒骰子終於停止。哇噻!竟然是兩個“麼”夾個“六”,六點啦!
只聽得一片歡呼,好象乞丐頭兒已經贏定了。
乞丐頭兒一臉得意,笑問道:“小兄弟,你還要不要趕?”
小楊笑眯眯地也不説話,將骰子握在手裏,口中也念念有詞起來:“天靈靈,地靈靈,土地公公幫幫忙,贏你請你吃狗肉,你吃肉來我喝湯……走啦!”手一揚,五指齊張,三粒骰子已擲向碗中。
他這回擲的手法還真妙,只見兩粒骰子如同落地生根似的,一落入碗中,便一動也不動,一個“麼點”,一個“兩點”,已擺出了“麼二三”的架勢。
另一粒骰子,卻快速地旋轉不停。
但無論再出現“麼”“二”“三”,他都輸定了。即使出現“四”“五”
“六”,充其量是重擲,絕不可能有贏的機會。
除了杜小帥根本不懂之外,每個人都有暗笑,似乎已勝利在望,金牙穩可到手了。
就在大家心花怒放之際,怪事突然出現,只見仍在旋轉的那粒骰子,在花要停下時,輕輕一碰那料“兩點”,使它一翻,變成了“麼點”,與原來的“麼”成了一對。
而最後那粒停下來,竟又是個“麼”,成了三個“麼點”的“暴子”!
足足靜止了好幾秒,才聽乞丐頭怒罵道:“他奶奶的,邪門兒!”
小楊笑歪了嘴:“老兄弟,是不是算我贏了?”
乞丐頭兒倒很乾脆,站起來道:“那火上的一罈狗肉歸你了。”
隨即向眾乞丐憤聲道:“咱們走!”
小楊不慌不忙地道:“慢着!”
乞丐頭兒怒問道:“還想幹嘛?”
小楊很可愛地笑道:“咱們只有兩個人,一大壇香肉那吃得完,所以想請大夥兒幫個忙埃”乞丐頭兒意外地一怔,詫異道:“你是説……”小楊很大方地道:
“狗肉既然是我贏來的,那就算我請客,大家一夥兒吃吧!”
大小乞丐一聽,頓時歡呼起來。
乞丐頭兒也高興地道:“小兄弟,你還真上路。大家去拿碗,拿出酒來,準備開動!”
又一陣歡呼、各人忙着去準備了。
杜小帥也在小楊身旁坐下,拍着他肩膀笑道:“楊弟,雖然你是個‘怪胎’,可是我發現你實在很可愛,愈來愈喜歡你了。”
小楊臉上一紅,窘着臉:“少來!我……”正好乞丐頭兒拿了個大酒葫蘆來,逕自在他們對面席地而坐,問道:“小兄弟,我好象從未見過你,請問你是那個‘堂口’的?”
小楊呵呵弄笑:“我那個堂口也不是,不過我有位老哥哥,提起來你們應該知道,他的外號叫‘醉龍丐’……”不等他説完,乞丐頭兒已大大地一震。
原來小楊提的這位“醉龍丐”,姓李名黑,有別於酒仙李白。這位老哥一生遊戲人間,放蕩不羈,生平唯一嗜好便是杯中物。在丐幫中身份極高,已是九袋長老,地位僅次於幫主。
乞丐頭兒只是丐幫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在十里鋪帶了這羣大小叫化子混口飯吃而已。
一聽小楊居然跟李長老稱兄道弟,馬上身子一正,雙手一拱道:“失敬失敬,不知閣下是李長老的兄弟,實在……”小楊不在意的逗笑道:“別客氣啦,大家都是自己人嘛。對了,你們最近可聽到我那老哥哥的消息?”
乞丐頭兒道:“真巧,你可問對了人,前幾天他老人家還經過此地,好象聽他説要去太平縣,也許還要去黃山……”正説之間,已聽火旁守候的一名乞丐招呼道:“狗肉燉好啦!”
於是……
火堆上添加了枯枝,燃燒起熊熊的火光。
香噴噴的燉狗肉,大口大口地吃。
酒葫蘆裏裝的雖非佳釀,但很強烈夠勁兒,大口大口地猛喝,另有一番滋味和情趣。
一個個狼吞虎嚥,整隻大瓦壇的狗肉已清潔溜溜,吃喝得精光,連一滴湯都不剩。
那隻酒葫蘆也倒不出一滴酒了,大部分是灌進了小楊的腸胃裏去。
狗肉是吃飽了,酒卻意猶未荊
小楊酒興大發,掏出一隻金牙,交給乞丐頭兒道:“這個拿去換了銀子,再買些酒來。”
乞丐頭兒面有難色道:“這得到金鋪裏去換銀子,現在這麼晚了……”杜小帥看看天色,推了他一把,道:“楊弟,天就快亮了,你就別再喝了吧。”
小楊打了個飽嗝,道:“好吧,聽你的。”
乞丐頭兒忙把金牙交還道:“這個請收回……”小楊卻很大方道:“甭啦!
我把你們的酒全喝光了,留着換銀子買酒吧。”
乞丐頭兒喜出望外,連聲稱謝,若獲至寶地把金牙收了起來。
杜小帥笑眯眯地忍不住又道:“楊弟,我真的覺得你愈來愈可愛了……”小楊言外有意地道:“也許有一天,你會發覺我很討厭的,甚至會恨我!”
杜小帥雙手一陣亂搖,訕言:“不會的,絕對不會!”
小楊輕嘆一聲道:“但願如此!帥哥,這兒沒戲唱了,咱們走吧。”
杜小帥點點頭。
兩人便起身告辭。
由大小乞丐恭送至大街上。
夜深人靜,二人走了一會兒,杜小帥伸了個懶腰,問道:“楊弟,咱們現在去那裏呢?”
小楊嘴角微翹:“走,去太平縣。”
杜小帥奉師命提前下山,主要是增多些江湖閲歷,既然距中秋尚早,且小楊似乎對江湖上的事很瞭解,跟着他走自然錯不了。
不過他已想到,小楊此去太平縣,那裏恐怕就不會太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