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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圍城第十五天,半夜又地震了一次,這次比以前要震得稍微強烈一點,懸掛着的宮燈來回搖晃很久。我被驚醒,本能地要往牀下鑽,可是一震過後大地又恢復了平靜。我提心吊膽地等了好久,又不知不覺睡着了。

    天亮後,外面的暴風雪愈演愈烈,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而蕭暄還是沒有消息。我們甚至連他們是兇是吉都不清楚。

    連我們王府都吃上了饅頭稀飯,外面早是路有餓死骨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在阮星告訴我已經有人易子而食時,我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我都沒出門,怕看着傷心。以前又不是沒見過死人,可是看到大好活人、天真孩子,就這樣活活餓死,我怕自己精神分裂。同時又覺得自己到底是自私的。我也大可把自己的口糧分出來給外面的人,可是我想活着,雖然覺得每多吃一口都是罪惡,可是我還是想活着。

    我想活着見蕭暄。

    柳明珠如今倒不病了,臉色慘白但是始終支撐着沒倒,讓我產生一片敬佩之意。可是隨着稀飯越來越清可以照出人影,饅頭越來越小,我不得不承認飢餓帶來的死亡已經就近在身邊。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電梯事故已經夠小几率,現在又讓我碰上餓死。我真的不想餓死,包括窒息或者燒死等等,實在太痛苦。如果死亡不可避免,我希望那只是一瞬間的事,彷彿一個眨眼,等眼睛再度張開,我的靈魂已經脱離肉體,而餓死是一寸一寸的看着自己的肉體脱形,看着自己靈魂剝離,實在是太殘忍,給心靈造成的傷害簡直可以影響下一世。

    唉,想那麼多做什麼?蕭暄還沒消息呢。我們再餓,至少有牀睡,有被子蓋。他們軍隊大雪行軍,真正渴飲刀頭血,睡卧馬鞍心,那日子怎是一個苦字了得。我不該抱怨了。

    我的焦慮的具體反應,就是失眠。從來是頭挨枕頭就打呼嚕的人,如今也輾轉反側睡不着了。聽着落雪聲,心底一片涼。他們行軍到哪裏了,路上可好走,他身體受得住嗎?那毒簡直就是一個不定時炸彈,我為之整日提心吊膽而他卻總是毫不在乎。

    可是我估計遼軍的耐心極限也大概是十五天左右。天寒地凍,他們在外面睡帳篷也不舒服,遠程攻戰供給也不方便。等的蕭暄軍隊趕到,裏應外合他們討不了便宜只有吃虧的。自然是在城裏人餓個半死的情況下將城攻佔下來。

    戰火燒到門口是什麼感覺?

    我同柳明珠一起登上城樓,小心翼翼往下望。

    茫茫雪原,遼軍白色的帳篷幾乎隱形在大地裏。我努力辨認,才看出來那密密麻麻的帳篷幾乎鋪到的天際。一處最大的白色帳篷裏據説住的就是主帥。

    昌郡王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倒是恢復了一點年輕時的英俊瀟灑,可惜頭髮幾乎全白了,柳明珠掉着眼淚給他熬芝麻糊。

    大伯看着碗裏的芝麻糊,沉痛嘆息:“城裏百姓易子而食,城上戰士也飢寒交迫,我卻還有芝麻糊吃。明珠,我乃一城之主,應為表率,以後士兵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你這些東西,不要再端上來了。”

    一番話説得我也眼睛發酸,柳明珠更是哭成一個淚人。

    我望着外面依舊紛紛揚揚的雪花,心低到谷地,冷成寒冰,指甲不覺掐進肉裏。

    圍城第十七天,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消息,説是蕭暄的部隊遇到暴風雪,全軍覆沒。

    柳明珠嚇得面無人色,我果斷否定:“怎麼可能!什麼暴風雪有這麼大的能耐?十萬裝備精良的大軍呢,當是一支突擊小分隊嗎?哪個狗孃養的傳謠言,看我不撕爛他的嘴!”

    阮星面色凝重:“可是一直沒有王爺消息……”

    “他不會有事的!”我脱口而出,又似在安慰自己。

    他可是要君臨天下的,給凍死在雪地裏也太窩囊了。

    王府捉襟見肘多日,終於支持不住,白麪饅頭終於告別了我們的餐桌去支援前線士兵,女人還好,男人就有點辛苦了。阮星都瘦了一大圈。我真覺得他很辛苦,他這年紀還在長身體呢。

    可是,等待的日子才最辛苦。

    遼軍每日都有派人到城下叫罵,話語不堪入耳。好在昌郡王也能如老僧入定,充耳不聞。

    可也許是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那日午後大地突然猛地一陣劇烈顫抖,頭頂滾過一道響雷,震得我耳朵轟隆直鳴。

    我抬頭望天,這是怎麼了?

    旁邊一個王府下人忽然驚叫起來:“山上冒煙了!”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不遠處城南的羣山之間,最高的一座白雪皚皚的山頭正在早着滾滾青煙。

    我要是到這份上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就白在現代社會活了二十多年了。

    火山爆發?!

    我兩腿發軟,差點跌在地上。

    柳明珠聽到聲音也跑了出來,瞪圓了眼睛捂住嘴巴。

    我問她:“這情況以前也發生過嗎?”

    柳明珠顫抖着聲音説:“從來沒有見過啊……只是小時候聽老人説過南天山會冒火,説是山神發怒。我一直以為那是傳説,沒想到……沒想到……”

    我欲哭無淚:“你們怎麼不早説。”要是早知道,打死也不來這鳥不拉屎還要火山噴發的鬼地方,留在西遙城喝醋也好過跑到這裏來吃火山灰。

    西風正急,我很快就聞到了空氣裏的硫磺味。大地持續微微顫抖,遠山濃煙沸騰,目前還看不到火星,可誰清楚它下一刻不會猛然大噴發把赤水城變成龐貝城?

    我急忙委託阮星去打聽城外的情況,尋思逃脱的法子。可福難雙到,而禍總不單行,桐兒匆匆來告訴我,説雲香病了。

    我多日來每天無數次擔心受怕,現在已經精神衰弱,可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覺得一陣涼氣從腳底湧了上來。

    雲香躺在牀上昏迷不醒,滿臉通紅,額頭燙得厲害。

    桐兒説:“二小姐不舒服有些日子了,見您成天操勞不想讓您知道,就怕您擔心。”

    我別過頭把眼睛擦乾,吩咐桐兒:“端幾盆雪來,我們幫她降温。”沒有抗生素,雲香可千萬不能燒成肺炎了。

    雲香的體温在次日早上降了下來,可人還沒清醒。外面火山噴發還在繼續,空氣裏滿是粉塵,一股臭味,還有稍大塊的顆粒落下來。室外温度稍微上升了一些,可是我覺得喘不過氣來。王府裏的人個個人心惶惶,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我還聽得到外面百姓恐慌的叫喊聲。可是城已被圍,我們怎麼出得去?

    柳明珠雙眼通紅地來找我:“怎麼辦?老人都説,這山神一旦發火,整座城都要被埋在石水灰燼裏。我們……到時候不用遼軍攻城,我們自己就活不過去。”

    火山噴發還不猛烈,火山口有微弱光芒。我地理一塌糊塗,只有抱着僥倖心理斗膽猜測,也許一兩日內還不會大規模爆發。萬一熔岩流真的奔過來了,我還留有一點毒藥自行了斷。

    死不可怕,熟門熟路了。

    我碎碎念着,被桐兒勸去稍微休息一下。反正沒事做,不睡覺能幹嗎?等着被灰埋嗎?

    我這些天嚴重失眠,即使好不容易睡着,也會做一些混亂的夢,怪人怪事走馬燈一樣晃過,一件接一件簡直讓我應接不暇。這樣如果算睡覺,那醒來反而是休息。只是偏頭痛已經發展到不僅僅是疼痛的地步,而是感覺腦袋脹痛幾乎要爆炸。眼睛乾澀,食慾不振。

    仔細追究起來,還是之前照顧中毒病人時受寒落的病。

    勉強躺了一下,實在睡不着,只覺得比不睡還累。我只好爬起來,再去看看雲香。

    走到她的房間外,我伸手要推門,突然聽到裏面咣噹一聲響,什麼東西落地上摔碎了,然後一個人輕喘了一聲。

    我聽出是雲香的聲音,急忙衝進去。

    簾子還是放下的,裏面很昏暗,藥香混合着薰香,沉沉漂浮在空氣中,我幾步繞過屏風,看到照看她的老媽子正趴在一邊睡得正熟,而云香則支着身子想去夠茶杯。

    我氣急敗壞:“你才褪燒,怎麼不叫傭人來拿!”説着倒了一杯茶遞給她。

    雲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衝那個還在睡覺的老媽子使了個眼色,小聲説:“大娘累了。”

    我摸了摸大媽的脈搏,倒的確是累了。大媽五十多歲樣子,也不容易。

    雲香説:“姐,你怎麼還沒去休息。”

    我嘆氣:“失眠睡不着。”

    她很擔憂:“聽説山神發怒,山頂在冒火了?”

    我嘆:“天災人禍全湊齊了。”

    雲香焦急:“今天都是第十八天了,王爺究竟什麼時候來救我們?

    我很是無奈:“我也不知道。火山爆發,可比戰爭要可怕得多了。這場仗,真的不是時候啊。”

    火山照舊不鹹不淡地噴發着,似乎還沒有威力四射的意向。可是到了中午,雲香又開始發起了高燒。

    我給她仔細檢查了一翻,可是怎麼都檢查不出病因,心裏終於開如慌亂了。

    小程被我找來,又檢查了一遍,結果也沒查出來:“應該只是傷風,有點反覆。”

    我又去給雲香擦身降温,卻被柳明珠叫住了。她很嚴肅地説:“這話有下人可以做,你得去休息一下。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多嚇人嗎?”

    是嗎?我摸摸臉。

    小程在旁邊點了點頭:“你體力和精神都到了極限,再不休息,雲香之後就是你倒下了。”

    我沒辦法,被小程強行拉走。

    回到房間裏,我鞋都沒脱就住牀上一滾。

    小程幫我蓋好被子,一邊説:“阿敏,這天我都看着你呢,你是好樣的,沒辜負……”

    他後面説什麼,我沒聽到。阮星突然推門而入,激動興奮地大聲説:“王爺來了!”

    蕭暄率領七萬大軍殺到赤水的消息,讓全城飢寒交迫又被火山嚇得六神無主的百姓都振奮了。

    壓抑恐慌了半個月,仗終於打響。城外千軍萬馬的鐵蹄聲、鏗鏘有力的刀劍激鳴聲,還有士兵們撕殺吶喊聲響徹雲霄。

    我是女人,上不去城牆,只能看到忙碌運輸物資的士兵和遠處傳來的聲音。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更緊張,心裏繃成一條線。

    阮星勸我:“敏姑娘,這仗一時半會兒不會見分曉,你不如先去休息一下。”

    我瞪他:“休息?這時候連豬都睡不着了你還叫我休息。”

    阮星怪委屈的:“你不知道你現在這樣了多憔悴,要是讓王爺看到……

    “看到就看到!”我咬牙,“他要能順利看到我,還得等他打贏了先。”

    狂風席捲着碎雪,我從空氣裏聞到了血腥氣。一邊是噴發的火山一邊則是金戈鐵馬生死搏鬥。

    柳明珠同我説:“真是出去是死,等在城裏也是死。與其這樣吊着,還不如衝出去,死在敵人刀下都比被石灰埋了的好。”

    她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給這苦日子磨練了那麼久,也生出幾許豪放來。

    滿城盡是煙灰,十分嗆人,屋頂地面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黑灰。火山噴發的威力越來越猛烈,今天已可以清晰看到飛濺的火星不斷噴出山口。包括附近山頂的雪都已經融化了,露出黝黑的岩石。城裏的井水全部升了温,帶着濃濃的硫磺氣。

    鄉親們自發把家裏的刀棍鐵器捐獻出來給守城士兵,連婦女孩子都幫忙從山上採集石頭運做打擊武器。我越看越不對勁,雖然大家都衣着簡樸看着是一般百姓,可是有好幾個大漢也在其中,虎背熊腰腳步紮實,裝模作樣地推着車住城門走去。事不疑遲,關鍵時刻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我揚聲高喊:“阮星。”

    阮星立刻趕來:“什麼事?”

    我指給他看:“是奸細,想乘機去開城門的。你看他們腳步,個個都是高手!”

    阮星眼裏閃過寒光:“我這就去通知郡王。”

    “兩手準備!”我給他手裏塞進一個瓶子:“恰好是西風,迎風一撒立即倒一大片。”

    阮星謝過,抽身而去,身影在樓宇間幾起幾落,就已經出去老遠。我同柳明珠握着手,繃着心絃等待着。運送鐵器的隊伍消失在轉角,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城門方向起了騷動。

    柳明珠緊張地死死拽住我的手,疼得我五官糾結……

    “怎麼樣?怎麼樣了?”

    問我?我又不是千里眼,我怎麼會知道?

    就在柳明珠等得不耐煩鬧着要去看的時候,王府家丁傳來消息説奸細全部都被抓住了。

    我和柳明珠都癱在椅子裏。説不緊張是騙人的,萬一城門真的打開了,遼軍直接殺進城來,據城對抗蕭暄。而如果我預料的不錯,遼軍還有一支後遣部隊正等着和同夥一起夾擊燕軍呢。

    蕭暄是否支撐得住?

    城外僵持一整天,傍晚時阮星一身風雪地回來,同我説:“打聽到遼軍主帥了。”

    “是耶律卓?”

    小程手裏的茶杯啪得掉到地上摔個粉碎……

    阮星點了點頭:“居然是遼帝親自帶軍。”

    我冷笑:“他那性格,報仇當然得親手。”

    小程已經急得到處找地方鑽:“完了完了!這次再被抓回去,我就死無全屍了!”

    我又累又急又氣,忍不住指着他罵:“就是你這個掃帚星,上次見你遇狼盜,這次見你遇攻城,下次是什麼?彗星撞地球?”

    小程欲哭無淚十分委屈:“我也不想啊!誰叫你家狗屎王爺到處要找我,結果害我被趙家追殺。耶律老頭救了我,我就得給他那個整天發神經的娘解毒蠱。他二十四孝把他娘當天仙一樣供奉着,他娘説老皇帝死得好不甘心啊,於是他就揮師來報仇啦!”

    我要是聽到這裏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就真是一個傻子了:“你,你,你”

    小程苦着臉點頭:“我我我,我就是你們要找的張秋陽的弟子程笑生”。

    我如狼似虎地撲過去,一把將他抓住:“原來你在這裏!”

    小程被我嚇住,用小鹿般的眼神怯怯地注視着我:“那個……你們要的東西我可以給你,你不要打我。”

    我立刻揚起手,小程大叫一聲抱住腦袋。

    “子啊……”我嗓子一吊,抱住小程:“上天果然還是眷顧我啊啊!這多麼陽春白雪的孩子啊!我怎麼捨得打你呢?快快快把天文心記給我交出來!”

    一邊説着,上下其手在小程同學的身上摸個不停,翻衣服掏口袋,外衣沒有就摸內衣,扯開衣服領口腰間袖子一番搜索。小程的臉脹得如熟透的西紅柿,渾身發顫手忙腳亂拼命掙扎力圖在我的狼抓之下維護一點清白。

    “快點乖乖交出來,煙花三月到底怎麼解?”我發狠。

    “煙花三月?”程大娘一下放棄了掙扎,“誰中這毒了?你嗎?”

    我在他細嫩的皮肉上掐了一把:“我看着像中毒的人嗎?”

    “不像!不像!”程大娘痛叫,“可是解這毒要……”

    “不好了!”桐兒大叫着跑進來,一下打斷我們的話。她焦急道“郡王爺受傷了!”

    “爹……”柳明珠臉上的血色刷地褪得一乾二淨,站起來就住外衝,沒跑幾步還不等我們去抓,她就軟軟倒在地上。

    我們嚇得趕緊去扶她。

    小程過來給她把脈:“又餓又累,一下子昏過去了。”他給她掐人中。

    桐兒説:“還有,郡王爺中的流箭上有毒呢。”

    剛被掐醒的柳小姐一聽這話,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真是百事無一順。我跳起來,頭重腳輕一陣天旋地轉,好不容易站穩,“我去給王爺看傷,小程你照頓柳姑娘。”

    “我等一下來找你。”小程到底不願放棄上城牆的機會。

    我撇撇嘴沒有表示反對。

    爬上城牆,我首先看到的不是受傷的昌郡王,而是城外遠處修羅場般的撕殺。那是戰場。

    電視劇裏的場景全部洗刷乾淨,真正的戰場是硝煙中一個個手持兵器近身肉搏的戰士,是刀槍撞擊起火花,是利刃砍進肉體裏的悶響,是戰馬的嘶鳴,是呼嘯的狂風和遮天蔽目的黃沙。

    我的腿發軟,冷風吹得我瑟瑟發抖,搖搖欲墜。眼裏的世界已經成了赤紅色,燕軍朱黑戰旗和遼軍青白戰旗糾結在一起,橫飛的血肉,噴濺的血液,斷裂的肢體,士兵痛苦的喊叫和垂死的掙扎。這才是最最真實的戰爭。不是光榮,不是名譽,而是用鮮血和生命換取來的別人的勝利。

    阮星扶住我發軟的身子:“敏姑娘”

    我忐忑不安:“我看不到王爺。”茫茫撕殺的人海他在哪裏?

    “我也看不到。”阮星説。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下來,強迫自己轉身離開去給昌郡王看傷。

    大伯的傷在胸前,幸好被盔甲擋了一下,只傷到皮肉。毒就有點霸道,肌肉腐爛,人也巳經陷入昏迷。

    我一邊給昌郡王清洗傷口,一邊慶幸沒讓柳明珠來。

    快刀剜去腐肉,然後拔毒,薰香燒碳煮湯藥,再配以針灸,毒霸道,藥也霸道,非常刺鼻。衝得人頭暈目眩,連阮星都受不住,擰着眉頭。

    房間裏悶熱如桑拿房,可是我身上的冷汗一直沒有停過,太陽穴一抽一抽地跳。耳邊則始終能聽見外面的轟隆聲,遙遠的戰鼓一下一下似乎都敲在我的心上。我覺得這裏氧氣越來越不夠,可是施針的手一停就前功盡棄,於是每一針紮下去,手都在發抖。

    好不容易穩定住昌郡王的傷,我渾身上下巳被汗浸濕透,整個人如同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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