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裏。
韋烈和王雨、谷蘭三個人在房裏喝酒。
“那幫子混帳一撤走,一場血劫算是避免了,如果真的要開了殺戒,兩百多條人命光處理善後便相當費事。”王雨感慨地説。“韋兄,小弟實在佩服你睿智,當機立斷,採取了這一套戰術。”
“不,這是谷姑娘的能耐,沒有她就甭想玩這一套,而且對於毒我們都是外行,後果還真難以想象哩!”韋烈深望了谷蘭一眼。
“這是大家的功勞,也是凌雲山莊的福氣。”谷蘭説。“對了,能有這麼多人手,表示是一個已經成氣候的幫派,可是從沒聽説過以‘瘟神’為首的門户,而且還找上鼎鼎大名的凌雲山莊,這可是怪事?”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韋烈淡淡地説。
“怎麼説?”谷蘭問。
“王道跟洪流已經隨對方撤退。”
“隨對方撤退?”谷蘭先是愣住,繼而會過意來。“啊!我明白了,這步棋下得真好,高段,高段!”
“過獎!過獎!”韋烈仿谷蘭的口吻。
三人大笑舉杯。
房門外突然傳來話聲“那一間?”一個蒼老的聲音。
“老先生,就是這間。”小二的聲音。
“沒錯?”
“錯不了的,老先生。”
“請問您老人家找誰?”立仁的聲音。
“小烈!”老人回答。
“誰是小烈?”
韋烈突然站起身,口裏叫了一聲:“路遙舅舅!”上前打開房門,欣然道:“舅舅,想不到您會到登封來,請進!”
路遙一身鄉下佬打扮,但神采卻是出奇的。
進了房,韋烈請路遙上坐,然後引介道:“他叫王雨,是我的好兄弟,這位是谷蘭姑娘……”
“路舅舅!”王雨和谷蘭同時順着韋烈的稱呼叫。
“嗯!你們都坐下,別站着!”
三人坐下。
立仁添上了杯筷,斟酒,然後退出去拉上房門。
“舅舅,您怎麼來啦?”韋烈急着問。
“小云雀大概已經告訴你,為了小茜那檔事,我在家呆不住了,出來找你,可巧碰上了一個叫倩英的姑娘,她告訴我你的行蹤……”
“倩英?”韋烈驚叫了一聲。
“怎麼啦?”路遙目光閃動了一下。
“古怪……”韋烈的確是非常地意外,倩英那疤面女是大刀會主公孫四孃的婢女,她怎會知道自己的行蹤而又這麼巧告訴了路遙舅舅?想着追問道:“舅舅,您是怎麼碰上那叫倩英的女子的?”
“在一間小酒店裏,我因為沒法子找你,只好逢人打聽,我想‘武林公子’這塊招牌夠響亮,凡是江湖人十有九都認識你,本來是向一個走鏢的打聽,想不到她在旁邊聽到了,自動告訴我你落腳在這裏。怎麼,你認得她?”
“認得,她是大刀會的人,説起來我們是敵對的。”
“哦!這是有點古怪,看樣子你得小心。”
“我會注意!”韋烈實在想不透其中蹊蹺,莫非“勾魂使者”馬元他們這一次對凌雲山莊的行動與大刀會有關連?如果有,那極可能又是方一平居中搗鬼,這小子實在是死有餘辜。
“舅舅,那叫倩英的還説了些什麼?”
“沒什麼,她是面醜心善,陪我喝酒,問我許多家鄉事,還搶着替我付酒錢。”
“會不會……她有意在套舅舅的話?”
“我沒這感覺,她問的全是鄉土趣話。”
韋烈默然了,完全猜不透。
“路舅舅,我敬您一杯!”王雨舉杯。
“啊!好!”路遙幹了一杯。
“路舅舅,我也敬您!”谷蘭替路遙斟上,然後舉杯。
“好!”路遙又幹了一杯,酒杯放下,兩眼卻盯在谷蘭臉上沒移開,好一會才悠悠地道:
“谷姑娘,你是王雨的朋友還是小烈的朋友?”
“當然是韋公子的朋友!”她用了當然二字,主要是針對王雨是女人這一點,另外是倉促間泄露了內心的秘密。
王雨的臉色微微一變,但沒人注意到。
韋烈倒是敏感地心中一動。
“哈哈!”路遙可開心地笑了。“小烈,你的眼光不錯,谷姑娘是個好對象,我早説過,你不能一味想着從前,該為自己打算打算!”當着雙方這麼直言無隱,完全是倚老賣老的姿態,不管當事人是什麼感受。
谷蘭低下頭,但樂在心裏,這就是她出山的目的。
韋烈可就急得臉紅筋脹。
“舅舅,您……是在説什麼?”
“害臊嗎?”
“根本就不是您想的……”
“不要緊,慢慢來,哈哈……”
韋烈現在心裏想的卻是冷玉霜,他沒忘幽谷仙境中醉倒“冷月軒”那一幕。冷玉霜已然出山跟王道和洪流見過面,可是,她為什麼不來找自己呢?但隨即亡妻小青的面影浮現,把冷玉霜的面影沖淡,最後是取代。
“舅舅,我忘不了小青!”韋烈脱口説了一句。
路遙一愕,然後是一聲長嘆。
“小烈,你對小青的這份感情可以説世間少有,可是小青沒福氣,不能守着你白頭到老,我……説過很多次,情歸情,理歸理,不能因情而害理,古聖説:不娶無子,絕父母嗣是大不孝,小青她……絕不願意你這麼做。”
韋烈垂下目光。
王雨和谷蘭互望了一眼,當然,兩人的感受是不同的,她倆各自心裏明白,但有一點共通,那就是韋烈對夫妻之情的執着與專純非常感佩,當然,這也就更增加了兩人對韋烈的爭取之念,女人最大的願望便是求到了一個愛情專一的男人,終身有托。
房門被推開,探頭進來的是洪流。
“公子!”洪流低叫了一聲。
“咦,洪流,你不是跟王道……”
“有要緊事我不得不中途折回。”
幾個人的目光全投注在洪流臉上。
“什麼要緊事?”韋烈急聲問。
“由‘勾魂使者’馬元帶領那一批人馬撤離凌雲山莊之後,集結在中途待命,看樣子有所撲的打算,馬元單獨去見他的主人請示,王道已盯牢他。”
“那幫人什麼來路?”
“據王道偷聽探到的稍息,像是要集體投入一個新興的門户,叫什麼……‘大造門’,對,就是‘大造門’!”
“大造門?嗯,乾坤大造,口氣不小,門主是誰?”
“目前還不知道。”
“那幫人集結在什麼地點?”
“距凌雲山莊不到十里的五虎嶺關帝廟。”
“好,你先走,我們隨後就到。”洪流離去。
韋烈略作盤算之後道:“我們立刻動身上路,抄到五虎嶺與凌雲山莊的中間位置,然後再回頭向五虎嶺方向迎戰,如果讓他們先發行動,凌雲山莊勢必會遭嚴重破壞,中途迎擊,對凌雲山莊而言是釜底抽薪,消彌血劫於無形。”
路遙皺眉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韋烈道:“路上我再詳細稟告舅舅。”
路遙大聲道:“要我也去替司馬家效力?”
韋烈笑笑道:“舅舅,這完全是看在小青、小茜的份上我不能袖手,舅舅不願意可以旁觀,不必要出手的。”
路遙搖頭道:“小烈,我真拿你沒辦法。”
韋烈道:“舅舅,這叫愛屋及烏,因為您愛小青。”這句話直説到路遙的心坎裏,不失分寸又有力量。
王雨道:“我們的人力夠嗎?”
韋烈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對了,王老弟,要立仁、立義把消息立刻傳到凌雲山莊,以免他們在兵臨城下時措手不及。”
王雨點點頭。
韋烈又向谷蘭道:“谷姑娘,敵人是有名的毒物,這一仗全靠你了。”
谷蘭道:“我盡力而為,這是個考驗的好機會。”
月落星沉,已經是拂曉時分。
一大隊人馬朝凌雲山莊方向進發,分成三路齊頭並進,每一路又分成前中後三小隊,很合於兵家行事的原則。
天大亮,距凌雲山莊還有五里路程,三路人馬之中的中路突然遭到攔截,攔截的不用説正是韋烈一行。
韋烈、王雨、谷蘭、路遙全都是拔尖高手,才一接觸便見死傷,這些武士再傈悍也無法抗拒四大高手。
領隊的仍是‘勾魂使者’馬元,他是在後押隊,在情況發生之後,他立即下令左路支援,右路繼續推進,自己立即奔到前面,一看,慘,積屍遍地,將近八十人的中路人馬,只剩下寥寥十數人。
左路包抄而至。
馬元一現身,便被谷蘭接住,在凌雲山莊碰過頭的剋星再次遭遇,不由涼了半截,他成了英雄無用“毒”之地,谷蘭已經出手,他只好應戰。
左路的人馬一投入戰鬥,第二撥的搏殺隨之展開。
韋烈、路遙和王雨如三隻猛虎騰躍在羊羣裏,當者披靡;於是,肢體橫飛,血雨倒灑,喊叫聲、慘號聲,加上受驚馬匹的嘶鳴聲匯成了一曲恐怖的樂章。
屍體增加,人數相對減少。
谷蘭緊纏住馬元,不讓他有支援同夥屬下的機會。
這是一場恐怖的屠殺,黑地昏天。
人,並非每個都不怕死,尤其是在一面倒的情勢下,鬥志已完全瓦解,不死的開始奪馬逃生,一人動,十人隨。第一線陽光冒出,恐怖的樂章休止了,剩下的是血腥的場面,唯一在動的只有谷蘭和馬元一對。
馬元除了用毒,武功也相當不賴,谷蘭就是無法撩倒他,雙手都是徒手,打得還相當激烈。眼看大勢已去,馬元無心戀戰,幾招疾攻之後,趁谷蘭招式略滯的瞬間,落荒飛掠而去,逃命,當然是最快的速度,谷蘭疾追但無法追及,只好剎住身形。
“啊!”一聲驚叫,五丈外馬元定住不動,他身前多了一個人,雙方就這麼對立着,好一會,馬元歪了下去。
現在可以看出突然出現在馬元身前的是洪流,職業殺手錶演了他的“夢中刀”,馬元連放毒的機會都沒有。
谷蘭奔了過去。
韋烈他們三個也跟着來到。
“公子!”洪流還是極冷靜。“凌雲山莊情勢不妙!”
“怎麼説?”“另一路人馬已經佔領了山莊。”
人人為之色變。
“天下第一劍竟然抵擋不住?”韋烈殺機未消。
“現身指揮的是‘瘟神’裘一介。”
“我們快去!”韋烈當先彈身飛奔。
其餘的立即跟上。
凌雲山莊沐浴在豔麗的朝陽裏,非常安靜。
表面上的安靜,實際上全部警衞都換成了“瘟神”裘一介的手下,整座山莊已被控制,裏外是兩回事。
一向莊嚴而神聖的大廳裏,主客易勢,莊主司馬長嘯木坐在側方客位,一個五綹長鬚飄垂,貌相清癯的半百老者高據主位。他,正是令黑白兩道聞名而喪膽的“瘟神”裘一介,從形貌來看,誰也不敢相信他便是惡名卓著惡行昭彰的“瘟神”,人與名號完全不搭調,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個清高之士。
廳外走廊散佈着十二名持劍武士。
廳門邊是兩個威武的中年長衫客,一望而知是有身份的高級弟子。
“司馬莊主!”裘一介開口,聲音很宏亮。“裘某人行事一向講究武林規矩……”
“你……裘一介也懂得‘武林規矩’四個字?”司馬長嘯憤怒溢於言表,但看樣子他已經受制而無法行動。
“當然!”裘一介捋了捋長鬚,極有風度地笑笑。“就此次造訪而言,便堅守先禮後兵原則。”
“什麼先禮後兵?”司馬長嘯咬牙切齒。“不侵擾內眷,不妄殺莊中上下人等,這便是先禮,至於後兵嘛……就不太好聽,可能是雞犬不留。”
“你到底目的何在?”
“可以分成兩端來説,一是本人準備新開一個門户,但缺少經費,而貴莊金銀滿庫,所以算是求助。這其二……開山立舵得有根據之地,凌雲山莊廣廈連雲正好合用,希望莊主加盟共圖大業,算是徵求合作吧!”
“裘一介,你……在做夢!”司馬長嘯咬牙切齒。
“莊主,這絕不是做夢,沒有比這更真實了。”
“老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司馬莊主,你可要三思,凌雲山莊不是你一個人,妻小手下至少也近百吧?你這一玉碎,豈非太殘忍?”
“武林自有公道,老夫絕不貪生以求苟全。”
“哈哈哈哈,司馬莊主,人活着才能看到公道,對不對?如果你的內眷家小屬下一個個在你面前獻出寶貴的生命,裘某人不相信他們每一個都能視死如歸,從容就義,到那時,豈非太遺憾了嗎?”
“如果是天絕凌雲山莊;我司馬長嘯沒有遺憾。”
裘一介眉頭微微一皺。
“司馬莊主,你真的執迷不悟?”
“這不是執迷,乃是執着於‘武道’二字。我司馬長嘯頂天立地,以公義為心,絕不向邪惡低頭。”這幾句話義正辭嚴,足以震梟魔之心。
“很好,裘某人倒要看你有多剛強!”拍了拍手掌,大聲道:“把女的帶出來!”臉已浮現陰殘之色。
司馬伕人被兩名武士架着從屏風之後轉出。
司馬長嘯一看,目毗欲裂,想掙起,但又不支坐回。
“裘一介,武林中自有公道的。”聲音激顫,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進出,兩隻眼睛似要噴血。
“司馬莊主,公道是有,但可能不會臨到你頭上。”冷森森一笑,轉頭向廳門。“盧頭領。你進來!”
廳門外兩名長衫中年之一進廳,施了一禮。
“主人有何吩咐?”
“治人你是行家,表演你的拿手戲吧!”
“遵命!”姓盧的頭領步向司馬伕人。
司馬伕人面目淒厲,大叫道:“老爺,無論對方使用什麼手段對付我,你不能屈服,辱了司馬的姓氏;我縱死無憾!”
裘一介晃着頭道:“夫唱婦隨,好一個貞烈夫人。”
司馬長嘯狂聲道:“夫人,我誓死不向邪惡低頭。”
姓盧的頭領已到了司馬伕人身前。
“報告!”廳門外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
“進來!”
一個身染血污的武士一頭衝入,行禮,狂喘不止。
“稟……稟主人,後面的人馬……”中途遭遇敵人截擊,已經……已經……”報消息的武士上氣不接下氣地説。
“已經怎樣?”
“死傷慘重,已經……全軍覆沒。”
“砰!”裘一介猛一拍茶几,木片紛飛。“居然有這等事,馬使者呢?”
“也犧牲了。”
“好哇!”裘一介起身。“敵人何許人物?”
“兩男一女一老者,為首的是‘武林公子’。”
裘一介臉色泛青,雙目發藍。
“下去,傳令周頭目加強警戒,派幾個得力弟子出莊查探敵人動靜,有消息速速回報,不得有誤。”
“遵令!”那名武士迅快退出。
裘一介又坐下,目注廳中央的盧頭領。
盧頭領捲起袖管,伸手抓向司馬伕人前胸。
司馬伕人暴瞪雙目,咬牙不出聲,本能地掙扎。
司馬長嘯厲吼一聲:“你們敢!”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掙起,前衝,“砰!”地仆倒地面,再掙不起來,只昂着頭,面目有如厲鬼。
盧頭領已抓牢司馬伕人的胸衣,作勢就要撕開……
驀地,一聲足以震破耳膜的暴喝倏地傳出:“住手!”人影從屏風後閃出,快得眼看不清,比聲音還快。
接着是劍光乍閃。
畫面靜止,現在可以看清楚了,現身的是“武林公子”韋烈,手中劍還斜揚着,像殺神,彷彿全身都是殺氣。
裘一介蹦了起來。
姓盧的頭領這時才歪了下去,前胸鮮血直冒。
緊接着,兩名挾持司馬伕人的武士也鬆手栽倒,同樣地冒紅。
裘一介的臉孔突然起了扭曲。
司馬伕人軟了下去,喘了幾口氣,爬向司馬長嘯。
廳門外那名長衫中年和數名武士衝進廳門。
劍光突地閃起,慘哼變成了一疊聲,“噗!噗!”相連,但只那麼一眨眼工夫,場面又是靜止,廳地上靠門邊多了八具屍體,幾乎是推在一起,門外還有四名武士奔到,但被這栗人的情況鎮住了。
韋烈直立着,已換了位置,劍已垂下,劍尖在滴血。
裘一介怒極而笑,很可怕的笑。
“你就是‘武林公子’韋烈?”
“不錯。”
“你知道你將會怎麼死嗎?”
“恐怕你看不到。”
“哼!哈哈哈哈……”裘一介抬手。
一條人影如風旋至,攔在兩人之間,是谷蘭。
裘一介的手微微一晃。
谷蘭也抬手虛空畫了一個圓。
什麼情況也沒發生,就像兩人在以手勢打啞謎,只是裘一介的臉色變了,變得説多難看有多難看,眸子裏驚震之色多於憤怒。
“你是誰?”
“谷蘭,絕谷幽蘭。”
“什麼來路?”“你不配問。”
“你知道本人是誰?”
“下三濫的毒物,不值一提!”
“丫頭,你……”裘一介氣得發昏,他從出道成名以來,還沒被人如此輕視過,何況對方只是個少女。“瘟神”,江湖人聞名喪膽的人物,這名號與“死神”無異,碰上就等於遭瘟,遭了瘟沒有不死的,而他一出手,就被名不見經傳的黃毛丫頭給將了軍,前後情況的變化他連做夢也估不到。
“瘟神,我怎麼?”谷蘭反而輕鬆起來。
“你……到底是何人門下?”裘一介軟了口氣。
“我説過你不配問。”
“毒道同源,也許我們彼此間……”
“哈!臭美,誰跟你同源?告訴你,姑娘我從來不用毒,也沒用毒傷過人,生來最恨的便是以毒技傷人的敗類,這你聽懂了吧?”谷蘭這幾句話是笑着説的,夠損,簡直就是指着鼻子罵人。
“可是……你分明是此道高手,放眼當今江湖,區區我還想不出誰有此能耐,也許姑娘的師門是區區的前輩高人,要是我們以毒相拼,無論傷害了誰都是一種遺憾,對不對?”裘一介表現了他的耐性,其實這是陰險。
“不對!”
“怎麼不對?”
“我們不同道!”
“這……”
“瘟神,別這那的了,聽我説,一甲子之前,江湖上出了一個蓋世無雙的毒物,被他毒害的武林好手少説也有兩百人以上,後來,他被一個極富正義感的先輩制服,剁去了雙手十指,刺瞎了雙眼,正要交付武林大會審判處置,卻被他詭計脱身,從此沒下落,他便是‘萬毒祖師,’上官玄,而你便是他的傳人對不對?”谷蘭一口氣點了出來。
裘一介駭然倒退,被座椅格住。
“你……你是‘賽神農’的傳人?”
“不錯,算你有見識。”
韋烈和司馬長嘯夫妻都大感震驚。
此際,司馬伕人已勉強扶着丈夫挪到了廳角。這客廳相當大,幾個活人加上一大堆死人還顯得很空曠。
裘一介的臉色又連連變幻,眼珠子也轉個不停。
“谷蘭,你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嗎?”
“知道,不兩立的世仇!”
“那就好,我要看看‘賽神農’門下有多大的道行。”
“你不怕故事重演?”
“對,這故事遲早會重演,只是主客換了位。”
“韋公子!”谷蘭側顧韋烈。“你到那邊去保護司馬莊主夫婦,他們還沒自衞能力,以免發生意外。”她是怕韋烈被毒殃及,要他遠離些,但她説得非常技巧,這樣不傷韋烈的尊嚴,也達到了目的。
韋烈當然心裏明白,但他還是退了開去,毒不是憑武功可以抵禦的,同時司馬伕婦的安全也應當顧及。
裘一介臉上布起了一層十分可怕的陰色,既然碰上了師仇之後,他不能放過索仇的機會,這筆債他想討已久。
“賽神農還健在?”
“早已作古!”
“你是她的嫡傳?”
“沒告訴你的必要!”
“你準備接下這筆債務?”
“當然,還會賴不成?”
“那太好了!”
裘一介雙掌一錯,攻出。
谷蘭舉掌相迎。
雙方一搭上手便打得難解難分。
這不是普通的對掌,裘一介是當今毒道第一高手,在出招之時便趁機施毒,不是一種毒,而是竭盡所能。谷蘭是憑其解毒之術,一個個予以化解。這一點韋烈不想也知道,所以,他並無插手之念,只靜靜旁觀。
毒,眼睛看不見,但對掌是非常明顯的,雙方在掌功上的造詣也相當不俗,堪稱一流,功力在伯仲之間。
轉眼過了三十個照面,仍是不相上下。
外面遙遙傳來嘶喊與慘叫之聲。
韋烈心裏明白,王雨他們已發動攻擊。
裘一介的感受可就不同了,因為那些應戰的是他的手下,如果敵人太強,這一次的行動可能全軍覆滅。他不能再戀戰,必須速戰速決。戰到此際,他突然撤掌後退,雙手半揚,手掌齊腕以下變為烏黑之色,看起來十分恐怖,不可言喻這是毒掌,也是他的獨門殺手。
谷蘭的臉色頓時凝重,這毒功與施毒不同,毒藥可以憑師門的曠世解藥予以化解,但毒功乃是配合本身真元修練而成,其殺傷力百倍於毒藥,而且由於修練的途徑與配方之各異,很難估算其毒力。
外間傳來的廝殺聲與慘號聲更趨頻繁而激烈。
裘一介求速決之念更甚,毫不猶疑,黑掌攻出,掌風之中竟然帶有腥臭之味。
谷蘭奮力迎戰,儘量不與對方黑掌接實,這一來,無形中便自我加了限制,立即便呈現相形見拙之勢。
韋烈已經瞄出情勢,如果這樣打下去,谷蘭非落敗不可,谷蘭一敗,無人對抗得了裘一介的毒,後果便不堪想象。於是,他有了打算,趁谷蘭還能支持,上前助她一臂,相信自己的劍法在全力出擊之下,一劍便可奏功。
情勢所迫,分秒必爭,他挪動腳步,每一步都非常沉穩,也就是每一個瞬間不管是什麼距離他都可以閃擊。
裘一介的攻勢更形緊密。
韋烈已挪出了五步,再兩步便是最後的出劍距離。
“呀!”一聲暴吼,裘一介施出了一記怪招,一掌印上谷蘭的左肩頭。
悶哼聲中,谷蘭退了一個大步,但又隨即攻上。
韋烈已電彈而出。
裘一介相當知機,他縱使傷得了韋烈還是難免一劍之厄,何況還加了個不怕毒的谷蘭,就在韋烈一彈身的瞬間,他當機立斷,身形一個電旋,飈風般穿出廳門,一閃而沒,原本在廳門外的幾名武士早已不知去向。
谷蘭站着沒動。
韋烈也沒追,他不會用毒,追上也是枉然。
廝殺之聲已靜止下來。
谷蘭走向司馬長嘯夫婦,取出兩粒藥丸給每人一粒,然後道:“莊主,夫人,服下藥丸之後請就地行功,助藥力推行。”
司馬長嘯露出一抹苦笑道:“谷姑娘,感激之至!”
司馬伕人也跟着道:“谷姑娘,謝了!”
谷蘭搖搖手道:“不必客氣,請立即行功。”
夫妻倆服下藥丸,原地跌坐行功。
王雨、洪流、王道還有立仁、立義兩書僮先後進入廳中,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沾滿了血漬,顯示經過劇戰。
韋烈上前。
“王老弟,我舅舅呢?”
“走了!”
韋烈點點頭,他明白路遙舅舅不願跟司馬長嘯碰面。
“外面怎麼樣?”
“擺平了,實在痛快之至。”王道爭着回答。“命大的溜了,該死的全擱下了,只有一點美中不足,莊裏的夥計傷了六個,不幸的四個。”説着,朝廳內一掃,又道:“這裏的成績也不差,看來還有得忙,那來這多棺材。”
谷蘭突地步近韋烈,臉色很不好看。
“韋公子,我們走!”
“走?”韋烈覺得意外。
“馬上走!”
“為什麼?”
“有急事,王公子他們留下來協助料理善後。”
“谷姑娘有伺急事?”王雨神色之間顯然很吃味。
“十萬火急,你以後會知道。”説完,舉步便走。
韋烈大感為難,想了想,道:“王老弟,就煩你多留一陣“沒用!”
“難道令師也無能為力?”
“一來是回山路太遠,二來……家師也無法……”
“那怎麼辦?”韋烈心頭收緊。
“只有自己設法配藥,這一劑單方家師一直無法配成,因為……缺一味稀世之藥,我以前出山東飄西蕩,為的就是尋這一味藥,如果合成,無毒不解,而且……還可以造就成百毒不侵的玄妙之體。”
“是什麼一味藥?”路遙插口問。
“七葉靈芝!”
“七葉靈芝?”路遙以手搔頭。
“對,難道路遙舅舅……”
“別説話,讓我靜靜想想。”
韋烈與谷蘭閉上嘴,但臉上都呈興奮之色,切切地望着路遙,希望他能想出來。
路遙閉上雙眼苦苦思索,眉頭舒了又緊,緊了又舒。
房裏的空氣也隨着凝結了。
“哈!”路遙怪笑一聲,張開了雙眼。
“舅舅想到了?”韋烈迫不及待地問。
“想到了,終於想到了,這是十年前無意中聽説的,當時只當一件奇聞來聽,根本不去深究,想不到今天卻派上了用場,哈哈哈哈!”
“路舅舅,您快説!”谷蘭雙眸發光,坐了起來。
“熊耳山昇天巖下有座古廟,這七葉靈芝便長在古廟之後的仙洞裏。”
“仙洞?”韋烈星目中閃出了精光。
“不錯,據説當年有兩個廟裏的老和尚在洞中苦修,後來雙雙證果成仙,寺裏的和尚便把此洞稱為仙洞。”頓了頓又道:“不過這只是傳言,事實如何不得而知,所以現在還不必太高興,也許連廟都沒有。”
“舅舅!”韋烈正色道:“既有這線索,不管傳言是否屬實,我要去看一看,假,無礙於事;真,求之不得。”
“你要去?”
“是的,而且立刻動身,谷姑娘就交給您了。”
“韋公子,我……能説什麼?”谷蘭眼圈發紅,那表示是一種由衷的感激。當然,她是希望好夢成真的。
“谷姑娘,什麼也不必説,好好保重,等我回來!”
谷蘭深深點頭,芳心之中感到無比的甜蜜。
“那……在下就走了!”
“韋公子!”谷蘭像突然想到什麼。
“谷姑娘還有什麼話要説?”
“我這裏有三粒藥丸,你服下之後,在一個月之內除了‘瘟神’的毒掌之外百毒不侵,還可避毒蟲瘴癘。”説道,從裏衣口袋裏取出三粒藥丸遞給韋烈。“韋公子,也請你保重,我等你的好消息。”話裏默默含情。
“在下會的!”轉面向路遙。“舅舅,勞神了!”説完,出房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