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松安置沐瑩和少華住下,待如上賓。
依皇甫松的安排,少華早晨吃藥,晚上按摩。白天,沐瑩和少華沒事,去山上游玩。
一天,二人從家出來,爬上山嶺,然後順山嶺向上攀登。繞了幾個山峰,最後登上了那山的主峰。原來綿延千多里的太行山脈,斷斷續續分成若干個部分,每一個部分,就是一個山群。沐瑩和少華登上的山群叫屏,是那個區域裡。幾個山群中較大的一個。山上群峰拱衛著主峰,立在主峰上回望,也有“一覽眾山小”的感覺。二人在峰上舉目四望,只見盈胸的層雲,蒸騰湧動,峰下蒼巖丹嶂,奇異嶙峋。站在峰上心曠神怡,各生超然出世之感。
沐瑩道:“華妹,站在山頂,你有何感想?”
少華幸福地倚在沐瑩懷裡道:“我只覺得茫茫天地間就只有咱兄妹.互相倚靠。假若沒有瑩哥,我不就成了茫茫大海里‘泣孤舟之纏婦’了嗎?瑩哥,你呢?”
沐瑩低頭看著少華道:“我也有這種感覺。我想,此時若沒有華妹陪我,恐怕要生陳子昂登幽州臺之感呢?而且若沒有華妹,我自己也不會來登山。”
少華道:“是的,天下美景屬杭州,因為沒有瑩哥陪我,我幾次過西湖,都沒看過一眼。”
沐瑩道:“等華妹身上之毒治好,我們的大仇報了,我陪你去遊五湖四海,三山五嶽。”
少華道:“到底我們姑娘待在深閨知識少,瑩哥,五湖是哪五個湖呢?五湖中有沒有西湖呢?”
沐瑩道:“五湖是天下之大湖,而西湖只是天下之景湖。論天下之大湖有洞庭湖、鄱陽湖、太湖、巢湖、洪澤湖。這些湖均碧鑑萬頃,煙波浩淼。古人用‘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來寫洞庭,其它的湖也大氣磅礴。我到過太湖,太湖的美不及西湖。可是卻以它波濤萬頃氣勢,得列五大湖之內。”
少華道:“瑩哥說得對。天下山水風景,我見得很有限,我只見一個西湖,所以就只知一個西湖,西湖以外的湖就不知道了。我們的大仇得報,心願得賞,就去遊天下的名山秀水。可是報仇談何容易呀!”她無限惆悵,臉色慘淡,“從前,我未離養育我的唐家,以為唐姐姐武功天下第一,後來看見了我教的關左使對敵,才知關左使的武功,也可和唐姐姐相比美。再後來在邯鄲比武大會上,又遇上了林大兆和聖手如來,還有一個楊逢春和你,武功都不分軒輊。要報仇必須滅明,天下武功高手這麼多,要報仇談何容易?唉!”
沐瑩道:“華妹妹,你別洩氣。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現在武功不好,可以練嘛,我第一次遇見你,不是武功也很低嗎,我對你羨慕得了不得。現在比你……不是高了一點嗎?”
少華道:“妹妹很高興,你的武功比我不是高了一點兒,而是高了很多。你大概比唐姐姐還高了。單論劍法,你們各有千秋,可是論內力,你似乎比唐姐姐高了。”
沐瑩道:“我的微功末技,哪裡能與唐姐姐比呢?唐姐姐是我平生最敬佩的一個人——對了,我見了你後,忘了告訴你,唐姐姐遇見了最不幸之事……”
少華一驚,急問:“什麼事?!瑩哥,快說!”
沐瑩道:“唐姐姐的丈夫孔祥和被魯王慘殺了!”
少華恨駕道:“這些該死的王爺!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越王、魯王、齊肩王都殺了,給受他們害的人報仇!”
沐瑩道:“還有一件事沒告訴你。那個聖手如來化了妝,冒充日月神教的前教主唐振坤老前輩,篡奪了日月神教的教主之位。現在正對不服他的唐姐姐進行討伐。你不在她身邊,她只一個人和他們抗衡,連那個關勝傑,都投靠聖手如來了。”
少華憂容滿面地道:“真是禍不單行……”
沐瑩憂容滿面,嘆息道:“唐姐姐很危險,我真擔心……”
少華問:“這個消息你是幾時聽到的?”
沐瑩道:“我在去杭州救你前,就聽說你們教裡那個假教主,和魯王的勢力勾結,還有鷹爪子做幫兇,要去撲殺唐姐姐……”
少華道:“哎呀!唐姐姐一點準備也沒有,又孤立無援……”
沐瑩道:“我曾想過,把這一切去告訴她,但是我不知道怎麼找到她,只得算了。我委託了一個人,這個人是她師弟歐陽靜。這個歐陽靜可能還在武當山清靈道長處養傷,等傷好了才去幫助唐姐姐……”
少華急得哭了道:“歐陽靜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他就是去幫唐姐姐也杯水車薪無濟於事。瑩哥,我求你一件事……”
沐瑩道:“華妹,什麼事,你說!”
少華道:“你武功好,去援助唐姐姐,行嗎?”
沐瑩說道:“我早有此意,若不是來救你心切,我早去援助唐姐姐了。可是現在……”
少華道:“你是放心不下我嗎?皇甫老先生對我很好,我不幾天就會好的。”
沐瑩道:“我是說,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不寂寞嗎?”
少華道:“你走後,當然我很寂寞,也很痛苦。但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瑩哥,你走吧,暫時的分開,是為了以後的不分開。我的毒消了,你救了唐姐姐,咱們就永遠在一起。”
沐瑩道:“我們盼望這一天。我明天就去救援唐姐姐,可是你知道羅剎魔域的地址嗎?我到哪裡去找唐姐姐?”
少華道:“你找羅剎魔域沒有用,只有教主一個人住在羅剎魔域中,唐姐姐她們除了有事才到羅剎魔域去,她不住在羅剎魔域裡。”
沐瑩問:“到底羅剎魔域在哪裡?華妹,你知道詳細地址嗎?”
少華道:“聽唐姐姐說羅剎魔域在五臺山的一處山塢裡,唐姐姐他們的住處在羅剎魔域的外邊。羅剎魔域外人是找不到的,唐姐姐的住處也很神秘。”
沐瑩道:“只要有地址就能找,我明天就動身。”
少華道:“好。我們回去吧,我給你打點一下衣服,你還得向皇甫先生辭行。”
沐瑩點頭,二人順原路回去。回到皇甫家,沐瑩和少華向皇甫松辭行。可是皇甫松不在屋裡,向家裡人說,往後山去了。
二人找到後山。走到山前,邊走邊招呼皇甫老先生。可是找遍後山,也找不到皇甫松。他們爬上山嶺,見山壁上有個洞,沐瑩道:“我帶你進山洞去看看。”
少華點頭,二人走進山洞。洞口裡很黑。他們摸著黑往裡走。走了一段路,突然豁然開朗,裡面點著幾盞燈,很高。皇甫松在洞邊,正鬥——條大蛇。
這條大蛇,身子靈得很,它飛、竄、甩、旋、鑽,每一動都快愈電閃。可是它快,皇甫松更快,皇甫松鬚髮飄飄,縱、跌、閃,出掌,掃腿,與這條蛇鬥得非常激烈,危險極了。不過這條蛇無論耍什麼花招兒,都奈何不了他。
那條大蛇一旋,那麼快,帶一個旋風,要在呼吸之間,用身子把他纏住。他一縱身,從大蛇已經圍成圈的身子中竄出去。那大蛇頭直立起來,馭風急飛,用尾巴去掃他。皇甫松飛縱而起,在空中旋身,用鐵掌去掃大蛇的七寸。大蛇只好向前飛竄,又回過身來咬皇甫松。皇甫松閃身躲過,伸手疾抓大蛇的頸。他一把沒抓住大蛇的頸,那大蛇鑽入空中,可是立刻又旋身。凌空直下,紅舌直對皇甫松。皇甫松倒踏鐵板橋向後仰身,那大蛇收身不住,從他身上飛過去。但立即旋身飛回來。皇甫松準備用兩指夾大蛇的頭,那大蛇竄出去,但又旋身回來。皇甫松一個假動作,晃得那大蛇行動失措,皇甫松往旁一閃身,攥住了大蛇的脖子。那大蛇脖子被攥。口張得像被撕成兩半,瞪著嚇人的眼睛,尾巴在地上甩得“吧吧”響。
皇甫鬆緊緊攥著蛇的頸項,那蛇鬧騰了幾下就不動了。
沐瑩在黑暗中讚道:“老先生好身手,方才真是驚險得很哪!”
皇甫松笑笑道:“沒什麼,我鬥慣了這玩藝兒!”
沐瑩道:“老先生老而彌堅、不墮青雲之志啊!真令人佩服。老先生天天到此洞來練鬥蛇嗎?”
皇甫松搖搖頭:“不,只是為了治藍姑娘的內毒。非用這種蛇的膽不可。”
沐瑩道:“原來如此。多謝皇甫老先生這樣冒險。我華妹妹真幸運,得遇老先生熱誠給她治毒。”
皇甫松笑道:“真的沒什麼,我經常這樣鍛鍊好。不過都是馴它們,今天是為給藍姑娘治毒,我破例了。”說著撕開那大蛇的頸項,從裡邊取出蛇膽,遞給少華道:“藍小姐,快吃下,洞裡這條毒蛇叫飛天白花蛇,是專治七草毒的。碰到它這是你千載難逢的機緣。你吃了這毒蛇的膽,治癒毒傷可提前一個月。”
少華望著那血腥難聞的毒蛇膽,心裡犯了難,心想:“這玩藝兒又腥又髒,看著就噁心,怎麼往口裡擱!?聽說毒蛇之毒,全在膽上,我吃了,豈不……?”她愣愣地看著那毒蛇膽發呆……
“藍小姐,吃啊!”皇甫松見少華不吃催道:“毒蛇這裡很難尋,尤其是飛天白花蛇,而且捕它不易,武功再高之人,沒有經驗也捕不住它。這條蛇,我為給你這樣的患者治病,我在此豢養多年了,今日我取了它的膽給你,是你千載難逢的機會,小姐錯過這個機會,就太可惜了!”說罷殷切地望著少華。
少華不願吃,但是皇甫老先生為了她,自己履危犯險,又殺了自己豢養多年的蛇,真是情義殷渥,這份好心,豈能拒絕?去看沐瑩,沐瑩對她投以鼓勵的目光,說道:“華妹,皇甫老先生的技和藥,獨惠你了,還不快吃?”
少華從皇甫鬆手裡取過蛇膽,拿在自己手裡,猶豫了一會兒,閉上眼,放入口裡,下狠心嚥下。皇甫松怕她噁心吐出,點了她的膻中穴,又從懷裡掏出一瓶酒,對少華道:“藍小姐,免得口裡保留腥味,你喝一口酒嗽嗽口吧!”
少華喝了一口,酒漱了漱口,吐了,又喝了一口嚥下,這才說道:“老先生,方才我真犯難,真想不吃它,可是老先生的感情難卻,只好吞下。請問老先生,既是毒蛇之膽,豈能當藥?”
皇甫松道:“醫書上說‘以毒攻毒’,所以治毒的藥物,本身都是毒。那狗越王打你的那條鞭子,是牛皮編成後,浸了七星海堂、穿心蘭、罌粟粉等七種毒草的汁的,用這種鞭子把你打出血,毒就侵入你的身體裡,你中了這種毒,內力削減,沒有足夠的武力,把毒從體內逼出,只得用毒,把你身上的毒,攻殺在體內,因此給你吃這種巨毒的東西。”
少華恨恨道:“越王這狗東西,害我父母,又害我如此,我與他仇不共戴天,有朝一日,我非殺他不可!”說著已淚水盈睫。
沐瑩怕少華傷感,轉換話題道:“老前輩!柳宗元的《捕蛇者說》上說‘永州之野產異蛇,裡質而白章……’是不是這種蛇?”
皇甫松道:“對,對。這種蛇產在永州,捕住做為貢物,
獻給皇宮。北方很少的,所以藍小姐真是有機緣!”
沐瑩對少華道:“我華妹真是有天緣!華妹你先安心在此養傷,這仇將來我替你報!”轉過身對皇甫松道:“老先生,常言‘大恩不言謝’,老先生對我兄妹的大恩,我們只有銘刻五內。我華妹先留在這裡療毒,我因有事要去辦,是來找老先生告辭的……”他把和少華商量的結果對皇甫松說了。
皇甫松道:“既然我唐師兄已仙逝,揭露這個贗品就難了。老朽這裡有唐師兄的具名信,不知對揭露那個贗品是否有助?”
沐瑩道:“那泰山腹洞裡,有唐老前輩留的遺書,拿了唐老前輩給老先生的親筆信,和那遺書兩相對照,足可證明唐老先生的遺書不是偽造的。”
皇甫道:“如有用,少俠走時就帶上,我的武功造詣不如師兄,少俠既學了師兄的武功,我就不讓少俠以多為累了。我只贈少俠幾句話。程顥說:‘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無論使伶麼武功招式,都要思出它的潛在威力,料到它的風雲變態呀!”
沐瑩道:“老前輩至理名言,晚輩謹受教。”
皇甫松道:“少俠去吧,人生易老,地雖生爾才,天不與爾時,常為人生浩嘆。武林蒼生,皆賴少俠這等少年拯救,希少俠以此為己任,勿學老朽‘青雲尚未達,鬢髮已成絲’啊……”
沐瑩道:“晚輩才薄力微,恐難副老先生厚望。晚輩努力勖勉就是。”
三人出洞回家,皇甫松用各種野味設宴,三人飲得很痛快。
第二天吃過早飯,沐瑩依依離了皇甫山莊上路,奔遵化方向走去。
沐瑩一路曉行夜宿幾天後到了遵化。沐瑩照少華說的那個地址,找到了山窩裡的鳳凰村。
鳳凰村是唐賽兒第二個家。她第一個家在山東蒲臺縣,起義失敗後,隱居在遵化鳳凰村,此後鳳凰村就成了第二個家。到了鳳凰村一打聽,說唐賽兒已有一年未回家,上個月回家住了幾天,十幾天前又走了,不知去向。
沐瑩想:“唐姐姐也許被迫殺,隱伏在此,我何不四處尋覓尋覓。”但白天各處尋找,夜裡到幾個武林世家去探查,找了幾天,也沒消息。
一天夜裡,沐瑩從店裡出來,不知到哪裡去好。他想,有些時日,不知遵化馬家人的消息了。他決定去探探馬家。馬家人在武林中結交甚廣,特別是愛結交林大兆、聖手如來等人,也許知道唐賽兒的下落或消息。
他去探翠微山莊。
他到翠微山莊時,二更已過。他去翠微山莊已是熟路,越牆而入,直奔客廳。他躡近窗子看,見客廳裡亮著燈,馬瑞朋正陪著兩個客人飲茶談話。一個客人樣子像大內侍衛,一個像日月神教徒。沐瑩趴在後窗下偷聽。
“魯王這回可倒黴了,”那個日月神教教徒道,“唐賽兒在我教武功第一,她欲報夫仇,魯王的腦袋可保不住。你們等著看吧!”
“只靠魯王自己,固然鬥不過唐賽兒,”那個大內侍衛樣人道:“可是你們日月神教,我們大內侍衛,也不能不幫魯王啊!”
那個日月神教教徒道:“那也沒有用,唐賽兒不僅武功好,而且人緣甚好。她現在雖然被教主宣佈逐出教外,號召所有教徒討伐她,但是多數教眾都和她暗來往,甚至把她看成領袖。聽說連左使關勝傑,也和她保持友誼,我們教主說,恐怕她振臂一呼,下邊群應即起,因此派我來通知莊主,凡是與我教主有友誼之人,都要聯合,並要有所準備,到時共同對付唐賽兒。”
馬瑞朋道:“請回去稟告教主,遵化馬家永遠忠於朝廷,追隨你們教主,聽從教主吩咐,去支援魯王。”
那大內侍衛模樣人道:“你們這個教主對我們大內侍衛暗送秋波,我們大內侍衛決定支持貴教主鞏固地位。我們林大總管特派我來聯繫,我們也和各反唐派聯合,支援魯王。”
那日月神教的人道:“這樣就好。到時候,我們各派就能形成一個營壘了!”
窗外的沐瑩一驚。他想,聽他們的意思是唐姐姐要選擇殺魯王,各反對唐姐姐的勢力要聯合反對她,圍剿她。她要成為眾矢之的。他想:“她一個人獨對群敵支持得住嗎?我必須趕到山東去支援她。”
大廳裡,那日月神教教徒道:“我們教主還請馬莊主轉告遷安的方景純莊主,屆時務必去。”
馬瑞朋道:“我一定通知方莊主,而且保證他也去支援魯王。”
沐瑩想:“我們必須趕到他們前面去,通知唐姐姐,讓她有個準備,也去邀請一些人幫助。”
沐瑩正要離開馬家客廳,在剛一回頭之時,忽見一個人影飛出牆外。沐瑩想:“此人是什麼人?是敵呢,是友呢?若是敵,他見我偷看為什麼不攻擊、不喊嚷?若是友,他見了我,為什麼要跑呢?我一定要追上他,看看他是誰?”於是他向那黑影追去。
那黑影飛行很快,過了院牆後,馳向山坡,跑上山嶺,沐瑩在後邊緊緊迫去。
跑到一個遠離翠微山莊的地方,那黑影站住不動了。等到沐瑩跑到跟前,那黑影發聲道,“你是瑩兒嗎?我有話說。”
沐瑩聽出是武先生的聲音,心頭一喜,跑了幾步,在武先生面前站住:“真的是武伯父?我真想不到會遇見你老人家!”
武先生道:“瑩兒,我也想不到會在這兒遇到你。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找你。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沐瑩道:“武伯父,有什麼事,快對瑩兒說!一定很嚴重吧?”
武先生道:“當然。唐賽兒當年為反朱棣,發動過起義,失敗後隱居遵化深山老峪中及日月神教內十七年,如今又去山東造反,欲殺魯王為夫報仇了。敵人正在圍剿她,敵人人多勢眾,而她只有孤身……”
沐瑩道:“武伯父,沐瑩正要去援助唐姐姐。”
武先生道:“只你一個人去援助唐賽兒不行,敵人已經糾集了各派的不少人,唐賽兒一方也要聯合。不然唐賽兒一慘敗,武林中正義的一派就要被壓抑,就要受摧殘……”
沐瑩道:“武伯父,我這就去尋找懷方姐、慕容姐夫等人,聯絡他們一起去救唐姐姐。武伯父,瑩兒求你一件事,求你先到山東去,幫助我唐姐姐抗敵人。”
武先生道:“方才在馬家,他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唐賽兒那裡的情況真的很嚴重,我就去幫他。”
沐瑩道:“有武伯父去幫唐姐姐,我現在就各處去聯絡。”
武先生道:“瑩兒,你準備怎樣一個找法?”
沐瑩茫然不知所對,囁嚅道:“這個……這個……我還不知道。”
武先生道:“瑩兒,我有一個辦法讓你找到這些人。”
沐瑩急問:“什麼辦法?請伯父快講!”
武先生道:“辦法就是找丐幫幫助。丐幫能用飛鴿傳書,丐幫弟子也遍及全國各地。讓丐幫各分舵注意你要找的人,如果發現這些人,就通知他們……”
沐瑩道:“這真是個好辦法!我怎麼沒想到呢?我就去濟南分舵,找程見素舵主,求他用飛鴿傳書的方法,幫助我尋找這些人。伯父,我走了”!
武先生道:“且慢!”
沐瑩道:“伯父,還有什麼教誨?”
武先生道:“瑩兒,你現在的武功大有進步,但是行走江湖,立足武林,武功越高越好。我那次離開泰山腹洞,回了落虎盆山洞,又研練了六個絕勝劍式,叫做破錘式、破刀式、破槍式、破棒式、破劍式、破斧式,把它寫成一本書,畫了圖解在上面,你有工夫,好好研練它!”
沐瑩感動地道:“謝謝武伯父!伯父為了瑩兒報仇,把心血都費盡了!”
武先生道:“不要說這些了,快去吧!”說著掏出一本書遞給沐瑩。
沐瑩接了書道:“武伯父,我走了。”
沐瑩離開遵化,直奔濟南。到濟南後,馬上去丐幫濟南分舵,找到了程見素,請他幫忙。程見素在丐幫是八袋弟子,是長老,身位很重,他直接給丐幫十多處分舵寫了信,用飛鴿傳出去。
沐瑩辦完這件事,忽然想到陳志成。離開丐幫濟南分舵,就奔泰山腹洞。想不到到了泰山腹洞,陳志成不知哪裡去了!沐瑩以為他在沉洞裡,施燕子投井輕功入沉洞去找。沉洞裡不但沒有陳志成,而且什麼東西也沒有了,空空如野。
沐瑩這才吃驚著急。心想:“志成到哪裡去了呢?是被進洞搶劫的敵人殺了,還是他席捲洞裡的東西逃走了?為什麼洞裡的東西蕩然無存,洞裡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沐瑩在洞裡找了一會兒,這裡那裡全找到了,也沒找見陳志成留的任何東西。他想:“既是洞裡什麼也沒有了,我留在洞裡已沒有用,這裡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得先去援唐姐姐。”
沐瑩出洞,奔魯王封地去找唐姐姐。
正行間,忽然看見前面有兩個人,與他順向而行。走至近處,才看清這二人是一男一女,都佩著劍。因二人邊行走邊談話,所以行走速度不及沐瑩快。
沐瑩從後面趕上去,聽得他們在談論武功。好像那男的教那女的內功口訣。
練武之人對別派武功都感興趣,沐瑩想偷聽他們的談話。就躡在後面悄行。不意他才躡了一小段路,就被前面走路的人發覺了。只聽那個男的道:“後邊的朋友,偷學別人的武功,可不是磊落丈夫!”
沐瑩無奈,只得飛縱過去,對那男的一揖道:“在下因有事急行,追及了二位,因怕打攪了二位談興,未敢擅越,豈敢偷學貴門武功?!”
那男的“哼”了一聲道:“閣下說得好聽……”正要往下說不中聽的話,忽然認出是沐瑩,驚喜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沐老弟!語言冒犯了,衷心請沐兄弟原諒!”
沐瑩仔細一看,也認出是楊逢春,喜道:“原來是楊兄!?真是巧遇,我正要尋找楊兄,有一件事請楊兄幫忙。”
楊逢春道:“是援手唐賽兒姐姐之事嗎?我們正是來幫唐姐姐的。”
沐瑩問:“你們怎麼知道?”
楊逢春看著前面走的那女子道:“我給你們引見後,再坐下細談。”對那女子道:“屏妹,請過來見我沐兄弟!”
那女子轉過身,沐瑩正好和她打了個照面。立刻雙方都認出了對方是誰,同時驚喜地熱情招呼道:“是陳小姐!”“是沐大哥!?”
楊逢春道:“既然你們都認識,就不用指引了。”
沐瑩道:“我們是朋友,不用楊兄引見——楊大哥,陳小姐你們是怎麼遇到一起的?!”
陳翠屏紅了臉道:“我離了沐大哥後,就去泰山腹洞去找志成,不意路上遇到一夥兒賊寇,截住我,欲搶我進山。他們共百十個人,我殺了幾個也迫不退他們。他們分幾班兒輪換向我進攻。這種車輪戰法累得我精疲力盡,眼看就要被他們擒住,幸好楊大哥路過救了我。楊大哥為保護我就和我結伴行。是他陪我去泰山腹洞,可是,唉!洞是找到了,卻不見我弟,我們只好出來……”
沐瑩悵然道:“你們去過那裡了,們也沒找到志成嗎?那孩子到哪裡去了呢……?”
楊逢春道:“不知道,我們在山洞裡做飯吃了,過了一夜,他還不回來,我們就離了山洞,下了泰山。聽說燕趙多慷慨豪俠之士,欲往河北,半路上遇到兩個丐幫弟子,說是丐幫濟南分舵,受了沐兄弟的委託,用飛鴿傳書通知四方朋友,共赴泰山,支援唐賽兒起義。”
沐瑩道:“我也是去泰西的,我們正好順路,一起走吧!我也好和楊兄敘敘舊。”
楊逢春道:“好!路上請勿吝嗇,你也教我屏妹一點功夫。”
沐瑩道:“兄弟這點武功和楊兄比,真是珠玉在側,自慚形穢,何敢厚顏教人?不過我們在一起,正是一個互相學習、共同探討的好機會。”
楊逢春道:“天下武功,獨惠兄弟,你何必過謙!”
沐瑩道:“真的,我沐家劍譜上的話,有的句子便深奧難懂,我正想找幾個既懂文學,又有武學造詣之朋友,‘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
陳翠屏道:“那就請沐大哥多多賜教,以飽小妹武學匱囊!”
於是三人同行,邊走,邊談武功。有時沐瑩和楊逢春各抒己見,討論得很熱烈。陳翠屏只是默默聽著,有時也插入一句半句,多是畫龍點睛之淡,二人就點頭認可。
三人一路談談論論,頗不寂寞。三四天後,到了泰西地區,他們在離魯王別墅不遠的地方覓店住下。
沐瑩給店小二一些銀子,詢問他關於唐賽兒的消息。
那店小二道:“是聽說有一個叫唐賽兒的美婦,把魯王鬧得很頭疼,魯王懸一萬兩銀子的賞捉她,可是沒有人敢領這個賞。一是她武功太高,打得去捉她的人落花流水,死得死,傷的傷,二是人們找不到她。”
沐瑩急問:“那麼怎樣可以找到她呢?”
店小二看看沐瑩道:“你是想收買我出賣唐賽兒,你不要枉費心機了!唐女俠代我們除害,我們沒人做出賣她的缺德事。”
沐瑩急解釋道:“不,我們是來幫唐姐姐的,只是找不到她。”
店小二嘆氣道:“現在這裡已找不到了。”
沐瑩問:“為什麼?!”
店小二道:“聽說與魯王有仇之人,都加入了她的選擇隊伍。這時候,她手下已有幾千個弟兄。她見這地方無險可守,把隊伍拉到泰東丘陵地區。”
沐瑩這才舒了一口氣,打發店小二去後,讚道:“唐姐姐真是人中龍鳳,巾幗英雄!”
陳翠屏道:“我見著這位唐姐姐,一定和她結成姐妹!”
楊逢春道:“我們在邯鄲武林大會上,都已暗認她為姐姐了。”
沐瑩道:“楊兄,屏妹。雖然唐姐姐手下已有數千人,但是她的處境仍然很危險。為救唐姐姐燃眉之急,咱們到泰東去找她們……”
楊逢春、陳翠屏點頭同意。三人繞過泰山,進入泰山東面的丘陵地區。
沐瑩等三人到了泰東,打聽唐賽兒,沒有一個人知道。三個人均茫然,這是怎麼回事呢?一個幾千人的隊伍,要起義殺越王,定有很大舉動,怎麼會無人知道她的名字?莫非那店小二騙他們?仔細想,沒有這個可能。這個店小二為什麼要騙他們呢?而且在泰西也沒有唐姐姐的蹤跡呀……
他們尋店住下,詢問過往客商,才知萊蕪一帶有一個叫唐寶的婦人,建立了營砦,扯起了替天行道的義旗。
沐瑩道:“不用說,唐寶定是唐姐姐了,我們去找她。”楊逢春和陳翠屏點頭。
沐瑩和楊逢春、陳翠屏到了大寨門口,讓守門義軍通報進去,一會兒一個女將軍從裡邊接出來,沐瑩等認出正是唐賽兒。和唐賽兒同時迎出來的,還有東方紅、東方雲英父女和韓五。唐賽兒把沐瑩他們三人接進聚義廳。
“愚姐與二位兄弟邯鄲一別,至今未聞音信,想不到姐姐有事,尚能得兩個弟弟遠道來援,真讓姐姐感激。”唐賽兒道。
沐瑩道:“邯鄲武林大會上,得瞻姐姐鳳範,弟弟心中印象頗深。但別後不知姐姐去向,想見姐姐,也無處可尋了……”
楊逢春道:“從邯鄲武林大會上,我已看出姐姐是正義中堅。我們武林人講義氣,同道有難,本應互助互援,我們得到丐幫通知,說姐姐面臨眾敵,就急急趕來,想盡點綿薄。”
唐賽兒道:“謝謝楊兄弟。”指陳翠屏道:“這位小姐是誰?”
楊逢春道:“這是太行陳家莊陳翠屏姑娘。她的父母被聖手如來所殺,家被聖手如來毀了。前時我們在路上邂逅,結為同伴,聽說姐姐有事,慕姐姐英風,欲結識姐姐,特隨我們趕來助姐姐。”
唐賽兒拉住陳翠屏道:“唐賽兒也早聞令尊陳老英雄大名,可惜……望姑娘節哀!蒙姑娘高義,如不嫌棄,我們就是姐妹,賽兒忝居姐姐。”
陳翠屏喜道:“姐姐英俠之風遠播,妹妹心羨已久,今日春風得便,能攀姐姐,好高興。”
唐賽兒慨然:“‘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妹妹對姐姐不要客氣。”二人非常親暱。
沐瑩對唐賽兒學了遇歐陽靜的經過,學了泰山腹洞遇唐振坤的經過及唐振坤的遺囑,最後也講了最近他和楊逢春、陳翠屏進洞之所見。
唐賽兒對洞中失寶、失武功秘籍均淡然,獨對唐振坤之死非常惋惜,嘆氣道:“遠叔祖萬想不到,會有人冒充他造成日月神教浩劫,他老人家的原屬下,大部分遭了慘殺。老人家一死,更不易揭露這冒牌貨了!”
大家跟著嘆息。沐瑩對唐賽兒說了揭露假教主的設想。唐賽兒說,報了仇後,再去找假教主算賬。
沐瑩過去和東方紅、東方雲英和韓五共敘別情。
原來東方紅、東方雲英、韓五三人,離開太行陳家莊後,一路賣藝為生,遊歷了汴、洛、皖、淮等地。他們逛了唐賽兒的繁榮城市開封、洛陽,遊了太湖、洪澤,游到蘇北,丐幫弟子通知他們:沐瑩想請他們來援唐賽兒,他們急急趕來,走到沐瑩和楊逢春一行的頭裡。
東方紅敘述完了他們的大致行動後道:“我們在南京,聽到一件大事……”
沐瑩道:“老前輩,什麼大事?”
東方紅道:“一個叫慕容季英的青年和一個叫秦懷方的姑娘,去給罪臣方孝孺、方孝友掃墓,鬧得南京守備使府,出動幾千戌卒去捕殺他們。二人武功均很高,千軍萬馬竟拿他們不住,他們從包圍圈中殺出,逃之夭夭了。後來我們聽說那個秦懷方是峨嵋派和塵師太的徒弟,曾經和沐賢侄一道囚禁在囚仙石窟裡,是明忠臣方孝孺的堂孫女。我們知道了秦姑娘的身世想去支援她,她已經和那個慕容公子安然逃走了。空鬧得南京城戒嚴三天,我們只得黑夜縋城出來。”
沐瑩道:“那個秦姑娘,就是我懷方姐,鷹爪子曾設計抓住我們,把我們一起囚在北京郊外一個地下室裡。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們才逃出來,不竟逃出來後,我被迫入一個山洞裡,掉進裡面的斷壁下,敵人以為我死了,沒再找我,我卻機緣偶得,得遇見我武伯父,學了我家傳劍法的精髓和兩種絕世武功。懷方姐在萬分危急中,得遇慕容姐夫救了她。那個慕容姐夫家傳慕容十五劍,厲害無比。二人結了婚。我後來見這懷方姐一次,只把一本沐家劍譜的探賾索隱給了她。本想和他們交流武功,不意歐陽靜闖了禍,因為救歐陽靜兄,又和他們逃散了,我懷方姐一定是回家去祭祖的。”
唐賽兒道:“秦懷方這名字,我也聽少華說過,是一個很好的姑娘,我希望將來能認識她。”
沐瑩道:“我已託丐幫飛鴿傳書。請丐幫發現懷方姐他們時,通知他們來援唐姐姐。他們若接到通知,一定來的。”
唐賽兒道:“懷方若來,也願結為姐妹。想不到我唐賽兒這次有事,能有這些人支援,認了雲英妹、翠屏妹這些妹妹,將來還能認個懷方妹……”
沐瑩道:“可惜少華妹只是請我來,她自己卻來不了……”
這時,唐賽兒聽了沐瑩敘述少華遭越王迫害及在皇甫山莊療毒之事,道:“魯王也好,越王也好,沒一個好東西!”
沐瑩對東方雲英道:“雲英妹妹,別後可好?”
雲英咯咯笑道:“沐大哥還是這樣脾氣,對誰都關心,你百務繁忙,又姐姐妹妹那麼多,卻仍記著你這隻見過幾面的小妹子。”
沐瑩道:“妹妹那樣美麗、可愛,就是隻見一面,也會記在心裡,永遠難忘的。”
雲英幸福地微笑著:“沐大哥真會騙小妹子。”
沐瑩對韓五道:“韓五兄可好,你還是和東方前輩在一起嗎?”
韓五一抱胸脯道:“沐兄弟,你是不相信韓五能改好嗎?你問東方大叔好了。”
東方紅道:“這一時期,韓兄弟一直與我們在一起賣藝,很本分。”
沐瑩道:“韓五哥,這就好。知錯能改,不失明哲。希望韓五兄至終如此。”
韓五道:“我與東方大叔父女在一起,也就近朱者赤了。我一定堅持改好,絕不半途而廢。”
沐瑩問道:“姐姐,你們扯起義旗,官家能罷休嗎?”
唐賽兒道:“我原意也是殺魯王,想不到魯王的仇家那麼多,幾千人來附我,就非起義不可了。為留退路,所以我改名唐寶。不過我們並不怕他們。第一次圍剿,被我們打回去了,好幾天了沒動靜。”
沐瑩道:“聽說大內侍衛、日月神教內擁護那個假教主的一派,還有武林中親聖手如來的那些門派,要聯合起來,幫官軍和魯王圍剿你。”
唐賽兒道:“我早有準備,我知道他們一定那麼做。”
沐瑩道:“我武伯父認為,姐姐的存亡,關係到武林中正義與邪惡的消長,所以武伯父讓我聯絡武林中正義的一派,來助唐姐姐——我武伯父沒到你這裡來嗎?”
唐賽兒道:“就是那江湖上有名的飛天銀狐武元亮前輩嗎?還未見大駕來臨。”
沐瑩道:“我武伯父正是飛天銀狐。他老人家讓我去聯絡武林朋友來援姐姐,他說他要自己先來,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到呢?我擔心他老人家一定碰上了什麼事情……”
唐賽兒道:“武前輩那樣武功和智慧的人,不會出什麼事的。”
沐瑩看了看大家道:“我也這麼想。我還想向諸位問一個人: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叫陳志成,他答應我守在泰山腹洞練功,可是現在他不見了,也不見了我藏在那裡的全部武功秘籍和一批珍寶。”
唐賽兒問:“珍寶?這批珍寶叔祖是留給日月神教的?”
沐瑩道:“老前輩的遺囑上寫得很清楚。可是這個遺囑夾在一本武功秘籍裡,也不見了。所以我急著找看這批東西的志成弟,不找到這批東西,就沒法揭露那個假教主。”
陳翠屏臉變了色道:“志成他到哪裡去了呢?是不是……?”
楊逢春道:“屏妹勿急,聽說志成少年志成,怎能辦出那樣的事?取走洞中東西的,一定不是他。”
沐瑩道:“對。他離家出走時,視萬貫家財如敝履,怎能貪這些珍寶呢?這批東西一定另有蹊蹺,萬不是成弟所為。不過找到了成弟,就可能知道這批珠寶的下落。”
陳翠屏道:“若是志成所為,我決不原諒他。”
大家說著話,天已中午。唐賽兒命擺上酒飯。大家吃過飯,跟唐賽兒去參觀義軍。
沐瑩他們到練兵場時,義軍正在操練。幾千義軍佔了一個小山崗起伏、樹木叢生的山寨,以天然屏障兼人工建築,建成一道砦牆,寨牆外有溝塹。溝塹里布滿了鹿柴和尖樁,牆上設滾木雷石。練兵場在寨中央。他們的操練是練防守山寨和殺敵本領。
沐瑩他們先參觀了防守。參觀完了防守,參觀上營壘寨牆的設置,參觀的人無不稱讚唐賽兒的佈置,認為義軍大寨是金城湯池。
沐瑩他們參觀完了這些,唐賽兒又讓義軍練攻殺。只見五六千義軍隨著唐賽兒的令旗調度,刀槍林立,劍戟森嚴,有的義軍操演某種陣式,有的義軍共練某種武功或技能,也有的對練槍棒或刀劍……
參觀之人,也都大讚義軍紀律嚴明,士氣高漲。
參觀完了,大家又折回大廳。唐賽兒道:“來者都是唐賽兒的朋友,都是義軍的朋友,大家對山寨的防禦設施,對軍隊的訓練,有何高見,勿吝賜教。唐賽兒是個毫無見識的弱女子,要保住山寨,全靠大家的鼎力。唐賽兒把大家看作伯伯、叔叔,兄弟姐妹,請大家對守寨破敵各抒己見。”
大家紛紛發言。有的說為防敵人強攻應設弓箭、火藥,有的說為了克敵制勝,應讓義軍短期內,內外功齊練。
沐瑩道:“我也認為義軍應當內外功均強,將來才能以少勝多。”
唐賽兒正要拿意見,忽然守門義軍來報,寨門外一個姓武的白髮老者求見。
沐瑩道:“唐姐姐,一定是我武伯父到了,我去迎接。”
唐賽兒道:“我是主人,我應該親自去迎接武前輩。”
東方紅道:“我的表兄到了,我不能不去接,雲英!走,去迎接你表伯!”
沐瑩等幾人來到門外,見一老人立在門口,正是武先生。沐瑩上前施禮,對武先生道:“守門義軍進去一報,我就知道是武伯伯來了!”指著唐賽兒道:“這位就是我唐賽兒姐姐!”
唐賽兒趕緊上前施禮:“晚輩久聞前輩大名,只憾緣慳一面。今日前來援賽兒,真讓賽兒感激莫名!前輩廳裡敘話!請!”
武先生打量唐賽兒道:“武林中早傳聞日月神教右使唐女俠是巾幗英傑,今日睹面,果感唐女俠颯爽磊落,英氣逼人。”
唐賽兒道:“老前輩謬獎了,請!”
武先生正要往裡走,見一個老者帶著一個俊秀姑娘對著他笑。沐瑩道:“武伯父,認識這位東方叔叔嗎?”
武先生端相了一下,笑道:“是我表弟,師兄怎麼不認識?”對東方紅道,“老弟,你們也來援唐女俠嗎?你身後那個俊姑娘是誰?”
東方紅道:“我們正是來援唐女俠。身後是你侄女雲英。雲英;快見過你武伯父!”
雲英上前,飄身下拜:“侄女雲英給伯父行禮!”
武先生道:“好個俊美、可愛的姑娘。你有這樣一個乖女兒,免得身後寂寞了!”
東方紅由雲英想到妻子,有些傷感,但見孑然一身的武先生仍豁然放達,也就受到了安慰。勉強一笑道:“表兄說得是。雲英的確能替我料理生活,非常體貼,非常孝順!”
武先生道:“這就好。你將來生活就有依靠。”
唐賽兒又舉手讓道:“老前輩,請裡面談吧!”
大家一起向裡走去。邊走沐瑩向武先生道:“瑩兒去聯絡各武林人物時,伯父說先來援唐姐姐的,為何還到在小侄後頭?路上遇到了什麼事情嗎?”
武先生道:“我從燕南出發,直奔泰西,行到山東的長清一帶,正行間,忽然聽到打鬥聲,我抬頭一看,見道旁林邊,一個少年正與一個大和尚打架。我認的那大和尚是悟性,不認的那少年是誰。那少年武功甚高,使的是我的龍威掌。悟性的武功也大有進步。二人打鬥非常激烈。邊打鬥,邊對話。聽他們話,是悟性讓那少年回泰山腹洞去,那少年不回去。”
接著武先生學了二人的對話。
悟性道:“你不回去便罷,你把從洞中拿的東西都送回去!”
那少年道:“你管得著嗎?”一腔傲氣。
悟性道:“管得著。是沐少俠讓咱們守洞的,不許你往外拿東西!”
那少年道:“哼!別說你,現在沐瑩在此我也不怕!”
武先生道:“二人說著話,手可沒停,一會兒,悟性便支持不住了,那少年一拳把悟性打傷,悟性跌倒在地,那少年跳過去就狠下殺手。可是他的龍威掌舉起,正要拍向悟性前胸,突然三條影子倏然飛來,立在那少年身前大喝道:‘住手!’那少年一驚,停住手沒擊下去。我欲飛過去救,比那三人慢了一步,見悟性已被三人救了,就沒現身,仍隱身偷看、偷聽。來的三人是一僧、一道、一俗。那一俗我不認識,那僧正是悟性的師兄悟行大師。道人是武當掌教清靈道長。悟行大師見師弟受傷,怒對那少年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小施主為何要殺我師弟?’那少年放了悟性和尚,立起來,沒說話。悟行大師問悟性;‘師弟,你為什麼跟人打架?’悟性氣呼呼地道:‘沐瑩託我和這小子守泰山那山洞,想不到這小子心地不善,在洞裡學成了幾種武功,把洞裡的珍寶和武功秘籍全盜走了!我讓他送回去,他不送,還打我!’悟行大師對那少年道:‘阿彌陀佛,小施主,是這樣嗎?’那少年斜眼看看悟行大師道:‘看意思大和尚也要多管閒事了?’悟行大師道:‘既是沐少俠讓你看守,你年紀輕輕,怎能監守自盜?’那少年蠻橫地道:‘他讓我看,誰能老在洞裡當看守?請你勿多管,讓我走!’那人道:‘無量壽佛!小施主應知受人之託,忠人之務。你既答應沐少俠看守這些東西,本應看好為是。你年紀輕輕,不能這樣無行。請聽貧道勸告,把洞裡的東西……’還沒等道人說完,那少年就道:‘你等既是出家人,真正是多管閒事!那是無主的山洞,裡邊的東西我不拿,我走了別人也要拿。沐瑩讓我看守山洞不假,但他一走不回來,我總不能在此看守一輩子吧?與其我把這些東西留給別人,何如我用它創一門派,將來作武林盟主,免得將來受人欺壓。’那道人道:‘施主差矣!那些武功秘籍上的武功你學了就算了,不能未經沐少俠同意就私自拿取。應知道一種絕世武功若傳之非人,不僅為害武林也要為害世人,罪莫大矣!恐怕這就是沐少俠讓你看守的原因。至於那批珍寶呢?小施主更不應該私取,財毋苟得,不要輕取不屬於自己的財物。我勸小施主,還是聽這位大師父的話,把從那洞中取的東西送回原處。小施主若能全始全終,為沐少俠看守這些東西更好,若不願受羈於此,就請這位悟行大師的師弟看到沐少俠來取。’那少年怒道:‘你們說得冠冕堂煌,但還不知存著什麼心哪!說不定我前腳送回去,你們隨後就拿走了!’悟行大師大怒,斥那少年道:‘小施主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少年道;‘閒話少說!現在我是那些東西的主人,我要自己處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兩便吧!’說罷要走。我正要出去攔他,忽見那個和僧道同來的青年,持著劍冷冷地截住那少年。那少年斜睨了那持劍青年一眼,抽出了劍道:‘看樣子你是要與在下較量較量了,是不是?’說著長劍顫起數個劍花向那持劍青年剃去。那青年不說話,閃身避過,立即還了一劍。那青年的劍法,真是高妙極了,快得讓人分不清有招無招,分不清刺、劈、劃、抹、削,只見一個劍的光網,推向那少年。那少年使得竟是你家的公孫越女劍法,劍法也高妙無儔,和那少年正好棋逢對手,所幸那少年有的招數,使得還不算爐火純青,不然那青年不見得是他的對手。那少年見不能取勝,縱身就逃,他縱身用的是飛燕驚龍輕功。那青年追去,但追趕不上,只得回來。我出去和悟行大師見禮。悟行大師給我引見了那道士和那青壯年。原來那道士是武當掌教清靈道長,那和少年打架的壯年是歐陽靜,他們也是來援唐女俠的。”
唐賽兒道:“歐陽靜是我師弟,他離開師門後,是回家種田、打獵的,不知怎麼也行走江湖,來援我了?”
沐瑩道:“歐陽兄為來看你和孔姐夫,就離家來山東,不意他到山東,正趕上姐夫被魯王捉了,他就留下營救……”
唐賽兒道:“原來弟弟知得這樣詳?”
沐瑩道:“我曾和他在路上相遇,並因他態度冷僻和他打過架。他的旋風迴雪劍很厲害很厲害,後被楊逢春阻開。倒是不打不相識,我們成了朋友,一齊幫他營救姐夫,不意沒救出姐夫,從魯王別墅的石牢裡救出了懷方姐和慕容姐夫。我們探聽到孔姐夫被押在水牢裡,去劫水牢,想不到魯王竟搶先對孔姐夫下了毒手……歐陽兄為給孔姐夫報仇去殺魯王,結果只殺了魯王的一個狗子,從此他便成了魯王的追殺目標。那次行刺未成,我們各自逃散了。後來又在滄州破廟裡遇到了他,那時他已被魯王的人追殺受了傷。我因急著到杭州去救少華,就把他託付給清靈道長和悟行大師。不知他們怎麼也得到唐姐姐有事的消息,趕來赴援?——武伯父說的那道人是清靈道長、那少年是陳志成無疑了。”
唐賽兒問:“弟弟,那少年就是你說的那陳志成嗎?看來洞裡的東西是他盜去已確定無疑了。”
“一定是那不爭氣的東西!”沐瑩氣得臉變了色道:“這小子真是忘恩負義。那個聖手如來殺了他的父母。他母親頭死前把他託付給我。他為避敵人追殺棄家跟從我。我為讓他學幾種絕世武功給父母報仇,帶他到泰山腹洞中,他願意留在那裡練武功並守護珍寶,想不到……”
唐賽兒道:“那陳翠屏姑娘知道弟弟如此為人一定很傷心,此事能不能先瞞著她?”
沐瑩想了想點頭。對武先生道:“後來呢?你們找沒找到陳志成?”
武先生道:“我們追了那陳志成一段路,陳志成逃得不知去向。我和清靈道長、悟行大師商量,都認為他人雖跑了,那些武功秘籍及珍寶還藏在那附近,一定被此係縻,捨不得離那地方,就在那地方找尋。那小子鬼得很,有兩次被我們發現,又讓他逃走了。我們在那裡等了半月,仍捉不住他。我怕這裡事急,就先往這裡來了,清靈道長他們三人,仍在那裡等著。”
沐瑩道:“那些東西他一時帶不走的,他既藏起,就一定藏在一個很嚴密的地方了。我以為他只能是在那裡看著,果如所料,他一定在暗處監視,在明處的清靈道長等三人留在那裡尋他,是徒勞無益的。”
唐賽兒點頭。他們談著,回到了大廳。因他們在外邊把陳志成盜寶之事說完了才回大廳,。飯菜都已涼了。唐賽兒給大家引見了武先生後吩咐重新上萊。出去迎接武先生的幾人,又陪武先生吃飯,大家邊吃飯,邊談話,好不熱鬧。
吃過飯,大家正坐著閒談,一守門義軍,送來一封信,唐賽兒拆開信看完,又遞給武先生等人輪著看了。大家互覷著,屋裡沉默。信是假教主寫的,信名叫《敦促唐賽兒投降書》,信裡說他已邀了林大兆、馬瑞朋、方景純,還有天外來客等武林高手數十人,配合官軍來誅除日月神教中的異己,如果唐賽兒不投降,就叫她玉石俱焚,死無遺類。
此時假教主來攻唐賽兒真是火上澆油,冰上加霜,她的處境更危險。
武先生道:“敵人若是隻有官軍,倒不把他們放在心上。他們糾集武林高手,倒不可不認真對付。”
沐瑩道:“那個假唐振坤,可能就是綽號聖手如來的那個人,魔鬼偏盜用佛名,他的真實姓名無人知曉。他和林大兆的武功,我們過去都掂量過。聽說近來二人都研練了新武功,武功雖有增長,但亦不是不能對付。馬瑞朋、方景純的武功,比上舉二人遜色得多。所不知者是大內總管孫林,他號稱鐵手劍仙,武功一定不錯。”
東方紅道:“這個人我聽說過,他是原大內孫總管的侄兒,武功可勝過乃叔很多。孫總管被武林義俠殺後,他當了大內總管,揚言殺盡武林人士為他叔父報仇。”
沐瑩道:“孫總管是我所殺,讓他找我就是了!不過,看來他定是個厲害的角色,大概武功也和林大兆、聖手如來伯仲之間。”
楊逢春道:“他武功若和聖手如來伯仲之間就不足慮。聖手如來可能就是我桃源楊家叛逆楊文中。我也會過他的。”
沐瑩道:“日月神教裡,還有左使關勝傑……”
唐賽兒道:“關勝傑武功和那假教主不差上下,但他不會真心與我為敵……”
沐瑩道:“天外來客那撥子人裡,還有高管家、陳亮、鄭振天武功都能賽過馬瑞朋、方景純輩,但不足慮。估計有一些幫派也會附敵助惡,如太行幫的孟超威、徐光連等,但是估計也會有些幫派來助我們。”
大家都點頭贊同沐瑩的分析。
武先生道:“瑩兒的分析不錯。按我們現在的力量,是能對付敵主營中的人的。但是我們對敵方力量,必須有充分的估計。我們要讓他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們必須以絕對壓倒的武功優勢迎戰他們。”
唐賽兒道:“為了有一戰退敵的把握,我派人去長清尋歐陽師弟。”
沐瑩道:“清靈道長和悟行大師均是當今武壇數得著的人物,不要讓他們在那裡羈留了,都把他們請來才好。”
大家贊成。武先生道:“為了統一對敵,必須有一人統一指揮,此是重任,就交給唐姑娘。”
大家點頭。唐賽兒想讓武先生指揮,遜讓了許久,武先生才答應幫唐賽兒指揮。
一晚無話。第二天,唐賽兒的義軍中,繼續有武林人士來援。來的是恆山派掌門的歐陽子、華山派的掌門劉文遠,渤海幫的幫主王燕明。
第二天夜裡,又來了兩個穿夜行衣的蒙面客人,一個是日月神教太行分堂堂主宋兆年,一個是丐幫濟南分舵主程見素。宋兆年同情和支持唐賽兒,但是並不願與假教主鬧翻,所以不願公開來援,而程見素不願公開來援,是因為丐幫自隋唐建幫以來,一向支持正統,堅持正義,來援助唐賽兒雖是正義行動,但與幫規牴觸,另外他不露廬山真面,也免得給丐幫結樑子。
第三天,慕容季英和懷方也來了。
沐瑩和懷方姐見面,又有訴不完的積愫,催著懷方敘述離後經歷。
原來懷方與慕容從魯王別墅外和沐瑩逃散,懷方帶慕容去見和塵師太。和塵師太見懷方和慕容感情融洽,慕容不僅出身名門而且人品甚高、風度翩翩,甚是高興,又教懷方和慕容一套峨嵋派的絕技彈指神通。懷方和眾師姊妹親熱了幾天,因有慕容生活不便,就辭別和塵師太下山,二人去南京郊外掃方家老人墓。
他二人一路曉行夜宿,遊山玩水,倒不寂寞,十幾天後到達南京。
到了南京,他們不願久留,第二天便去掃方孝孺墓。懷方因為在方家人墓上忘情痛哭,被官府探知,南京守備使府派幾百官軍去圍捕。他們逃離南京後,再探泰山腹洞,剛行到泰山腳下就遇到了兩個丐幫弟子。這兩個丐幫弟子端相了一會兒,把沐瑩的通知告訴了他們,他們就急奔泰西,又從泰西找到泰東義軍山寨。
懷方和沐瑩姐弟見面均很傷感,也均很高興。慕容季英和懷方與武先生、楊逢春等熟人敘過別情後,又和唐賽兒互
道羨情。唐賽兒和懷方結為姐妹。雖然大敵當前,但這些年輕人在一起,說說笑笑很高興。
第四天,又來了一幫人。這幫人一行十四五個。僧、道、尼、俗都有。有悟行大師、悟性和尚,有清靈道長,還有和光、和塵二師太率眾清字輩弟子,還有歐陽靜。
唐賽兒和武先生、東方紅、沐瑩等眾人把清靈道長一行接入了大廳,大家寒喧、讓坐之後,就熟人扯坐一起互敘離情。
沐瑩立在和塵師太面前,眼淚潸潸,敘說別後的思念,也對眾師姐妹露出拳拳之意。
唐賽兒拉住歐陽靜互相流淚,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許久,還是歐陽靜說話了。他抽出了劍,用手拭看白雪般的刃,冷冷地一字一字道:“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姐,我不是來幫你,我是來替師兄報仇的!”
唐賽兒拉住了他道:“弟弟,報仇!對,報仇。可是我們的仇人不只魯王……”
歐陽靜還劍入鞘,冷靜地坐下。唐賽兒拭了淚,對歐陽靜道:“弟弟,我們要報仇,要手刃仇人。但是,我們必須殺盡眼前的敵人,才能手刃仇人。我們不要哭,要用淚水蘸石磨劍,把劍磨快,去殺敵人,去殺仇人!”
這時,懷方、沐瑩都過來。沐瑩對唐賽兒道:“對!姐姐,我們要用淚磨劍,把劍磨快,去殺敵人!去殺仇人!趁著戰鬥沒來,我們去共同練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