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搖紅,廳裏的擺設與四周環境極不調和。
田宏武有如置身五里霧中,他完全迷惑了。
衣袂飄風聲中,六條人影翩翩落降階前,兩個半百老婦,四個是濃妝豔抹的妖冶的中年女人。
五名青衣少女,齊躬下身去,六婦女魚貫進入廳中,在側方的椅上落座。
緊接着,又來了四名衣着俏麗的少女,悄然進了廳堂就座。
廳中現在一共十名婦女,彼此低聲寒暄交談。
過不多久,又先後來了七個女子,兩婦人五少女。
這可是前所末聞的怪事,這麼多的婦女,集中在人人望而卻步的鬼宅裏,到底是為了什麼?
田宏武在冒冷汗,他忽然想到了小時候聽過的狐鬼故事,難道這些女的都是異類?是傳説中的狐鬼?
看上去,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所異於常人的,是那份冶蕩的神色。
突地,守何在廳門外的五青衣少女之一,高叫一聲:“夫人駕到!”
廳內的婦女,全部離座肅立。
田宏武的心跟着“怦怦!”亂跳起來。
夫人,何許人物?是老狐狸麼?
田宏武出奇地想到小時候聽説狐嫁女的故事,狐狸精會變成美女迷人,但有一樣,尾巴不能變,所以狐女的裙子下,會拖着條掃帚似的尾巴,於是,他偷偷地仔細觀察,每到一個在視線之內的女子,可是什麼也沒發現。
廳前的院子很大,舊有的山石花樹,由於年久沒修剪整頓,而糾纏在一起,再加野草蓬蒿,所以田宏武隨便在什麼地方藏身都不易被發覺,現在他的位置正在斜對廳門的一座已半圯的假山石後。
一乘小轎,倏焉而現,像是空中降落的。
抬轎的兩個粗眉大眼的中年婦人,轎子剛放落,立即有一名美豔少女走到轎前,側身掀起轎簾。
一個衣着十分考究的老婦人,鑽出了轎門。
田宏武一顆心幾乎跳出腔子來。
老婦一副貴婦人的氣派,雍容地舉步進廳。
裏外的人。全俯首躬身,齊稱:“恭迎夫人玉駕!”
老婦徑直走到居中桌後的交椅上坐下,抬了抬手道:“各位請坐!”“請坐!”眾口同聲而應。
那隨轎而來的美豔少女,侍立在老婦身後。
老婦面目慈和,但無形中卻有一種懾人的威嚴,她環視在座的人一週之後,悠悠開了口:“本門自太夫人創業以來,仗各位鼎力,得以在關內一帶立穩了根基,本座深為本門慶幸。同時也感謝各位的辛勞輔助……”頓了一頓,又道:“本門立法至嚴,但目的是對門中弟子予以一種約束,如果沒人干犯,法自為法,雖嚴峻亦無傷。”
全廳鴉雀無聲,只老婦一個人的話聲。
田宏武驚震莫名,這些女的,並非什麼鬼狐,而是一個江胡神秘幫派,不用説,這華貴的老婦,是這門派的主人,到底是什麼門派呢?從來沒聽説過江湖中有全由女人組成的門派。
老婦接下去又道:“很不幸,本門中第一次發生了觸犯門規的事件,為了維護門規的尊嚴,本座不得不忍痛,按律執行,開封分壇壇主司馬英出堂。”説到最後一句,臉色已沉了下來,語音也變得很峻厲。
田宏武又是一震,原來對方是藉這鬼宅開法堂,窺人執法,是江湖大忌,他想離開不看,但又憋不住好奇之心。
右面座之中,一個冶豔的中年婦人離座而站起,想來她便是開封分壇的壇主司馬英本人了。
只見她面色蒼白,一步一步捱到中央的紅地毯上,雙膝一曲之下,面對老婦跪了下來。
老婦起身站在側方。
那名隨侍的少女,取出一個尺長的玉屏,供在桌子中央,玉屏中央,鏤刻了一朵大紅花,燈光下,那朵花紅的刺眼。
老婦凝重地道:“朱執法何在?”
“弟子在!”一個兩鬢微霜的老嫗,應聲而出。
老婦又道:“請宣示法條!”
姓朱的老嫗先理了理衣衫,恭謹地朝紅花玉屏行了大禮,然後轉身側向外方而立。
在座的全離座原位肅立。
氣氛帶着濃厚的恐怖。
姓朱的執法朗聲道:“司馬英私心自用,侵吞公財,按門規第五條賜死,賞全屍!”
田宏武的雙目發了赤,呼吸都幾乎窒住了,他想到自己當初被三師兄所陷,蒙上了弒上的罪名,差一點也是這情形。
侵吞公財,並非大逆不道,欺師滅祖,竟然是處死,這種的門規不是嚴,而是苛酷了。
分壇主司馬英直挺挺地跪着,身軀微見顫抖。
老婦開口道:“司馬英,你有話説麼?”
司馬英直抖着聲音道:“弟子無話可説,請夫人恩典!”
老婦揚起了右手,向下一揮,道:“執行!”
姓朱的執法上前兩步,把一樣東西寒人司馬英的口裏。
田宏武看的心戰膽顫,一條命,就這樣結束,但這是外人所不能干預的。
姓朱的執法朝老婦一躬身,道:“執行完畢!”
老婦擺了擺手。
姓朱的執法沉喝一聲道:“搭下去!”説完,迴歸原位。
隨侍少女收起了玉屏,老婦移身回原座,門外進來兩名青衣少女,把屍體將就用大紅地毯裹了,一人一頭,抬了出去。
全廳的人,全照原來位置坐定。
老婦又回覆了原先的慈和神色,這種神色,看在田宏武眼中,他覺得十分可怕,剛剛執行了一名手下的死刑,她竟然連一點矜憐都沒有。
四周寂靜如死,誰也想不到此地在進行着這等恐怖的事。
夜,代表着神秘和恐怖,許多千奇百怪的事,都在夜暗中進行。
老婦像點花名似的道:“祝分壇主?”
一個徐娘半老的妖冶婦人站了起來,在原位置欠了欠身,恭應道:“弟子在!”
“那樁事辦得如何?”
“已經辦妥了!”
“遭遇到麻煩麼?”
“沒有,很順當!”
“你的看法如何?”
“弟子認為十分值得,別説本門,在整個關內也難找其匹。”
“摸清了底沒有?”
“大致摸清了,沒有什麼大的牽葛。”
“很好,今晚一併完成這件事。”
田宏武一點也聽不懂對方説的是什麼,只是真覺地感到決非好事,因為這些女人,全都十分邪門。
老婦揚高了聲音道:“帶人來!”
田宏武下意識地一顫,暗忖,莫非又要殺人?
不久,一雙人影從暗中出現,走向廳門,一個是二十出頭的錦衣少女,很美,像一朵盛放的花,另一個年齡彷彿,但穿的很樸素,由於兩女是並肩而行,視線被錦衣的阻隔,面貌看不真切,晃眼中,她似乎更美。
兩少女到了廳門口,那着錦衣的少女躬身道:“人帶到!”
老婦的雙目放了光,連連點頭,道:“進來!”
兩女進了廳堂,錦衣的退站一邊,素服的俏然卓立。
田宏武只能看到背影和半邊臉,但已經足夠了,他震驚得幾乎跳了起來,這穿素服的,竟然是月娘。
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難道月娘也是這秘密門户中的一員?
他感到有些暈眩,有一種渴欲揭開謎底的衝動。
他想,如果月娘與剛才那姓司馬的分壇主同一命運的話,他將不顧一切,出面阻止,為什麼他説不上來,只是覺得像月娘這等絕代佳人,不該慘死。
剎那間,似乎一切都隨着冷寂的空氣而靜止了。
廳內所有的目光,都集中投射在月娘身上。
久久之後,老婦才開了口,聲音與神色一樣的慈和:“你叫月娘,是麼?”
月娘點點頭道:“是的!”
老婦抿抿嘴,微微一笑,道:“月娘,你是老身平生僅見的美人,加入本門之後,定可為本門爭光放彩,對於入門,你是甘心情願的吧?”
月娘低應了一聲道:“是的!”
聽起來,月娘並不是這神秘門户中的人,但她為何要加入呢?田宏武大惑不解。
老婦又道:“一旦加入本門,你可終生享受高人一等的生活,吃穿玩樂,隨心所欲,但有一樣,終身服從門規,不許中途變志,你明白麼?”
月娘道:“明白!”她答應的都很簡短。
老婦又道:“本門有個規矩,在入門之時,得在身上做個記號,以示始終不渝。”説完,轉向右首道:“餘香主準備印記!”
右首第一位老嫗,應聲離座,走到中央桌前,先朝門主行了一禮,然後笑向月娘道:“不要怕,只是個印記,並不痛,你自己解開上衣,露出背部。”
月娘毫不遲疑地寬衣解帶,原先帶她進來的少女,幫着她脱起上衣,露出了羊脂白玉也似的粉背。
田宏武有些暈眩,他長到這麼大,還沒見過女人的玉體,他想偏過頭不看,突地,他瞥見月娘背上靠腰際處,赫然有一塊手掌大的紅色胎記。
這一發現,登時使田宏武激動如狂,難道月娘就是“宇內狂客”胡一奇自幼失去的女兒麼?
想來不會錯,胎記是唯一的特徵,據她祖父楊公明對“武林王母”説,她是那叫惠珠的女子收養的孤女,這證明她並非是老叟楊公明的親孫女,而她系來自關外。
據“玉面貓”伍廷芳説,女嬰是他帶到關外,而月娘恰巧是關外長大的。所謂長大後賣進青樓為妓,定是句假話,目的在使“了因”師太痛苦一輩子,以報復“了因”當年下嫁“字內狂客”。
尋回親骨肉,是他對“宇內狂客”所作的諾言,本來,時隔二十年,女嬰已變成大人,在無名無姓,不知身世的情況下,要實現這諾言,比登天還難,除非奇蹟出現,而現在,可能便是奇蹟了。
月娘突然會加入這神秘門户,其中必有蹊蹺,決不能讓對方做上印記。
心念之中,他施展剛竟功的身法,鬼魅般現身廳門外的廊沿下。
“什麼人?”廳門外的三名青衣少女,齊齊驚聲喝問。
老婦一抬頭,目光與田宏武相觸,眉頭立即皺了起來。
廳內的人,被這意外的情況所驚,紛紛起立,其中有四人飛身掠出,一字式排在廳門口,田宏武的視線立時受阻。
老婦漫步出廳,越過四人,站在階沿上,打量了田宏武幾眼,和悦地道:“少俠怎麼個稱呼?”
田宏武聲音帶激地道:“在下田宏武!”
老婦面現驚容,道:“追魂劍?”
田宏武道:“不錯,正是在下,芳駕尊號……”
老婦沉聲道:“老身‘百花夫人’,田少俠有何見教?”
田宏武儘量抑制住狂動的情緒,道:“在下有話要問貴門所收的弟子月娘。”
“百花夫人”臉色微微一變,道:“少俠與她是什麼關係?”
田宏武心念一轉,道:“關係極深,芳駕暫時不要問。”
“百花夫人”道:“月娘由本門祝分壇主引薦,志願加入本門,任何人不得干預。”
田宏武暗暗挫牙,道:“貴門是什麼門户?”
“百花夫人”道:“百花門!”
廳內的燭光頓時熄滅,眼前突呈一片漆黑,田宏武不由發了急,高叫道:“月娘,你出來,我有話問你?”
沒有反應,“百花夫人”道:“田少俠,你知道你的行為犯了江湖大忌麼?”
田宏武冷哼一聲道:“在下不管什麼忌不忌,只要月娘。”
“百花夫人”輕笑了一聲道:“如此,老身告訴你,辦不到!”
田宏武寒聲道:“在下不信這個邪!”
聲落人杳,他以玄奇的身法,繞過阻攔的人,進入廳中,一看,不由窒往了,廳內空空如也,連半個人影都不曾剩下。
他想搜追,但一轉念覺得不妥,不要弄成尖扁擔挑水兩頭落空。
於是,他又回到原位置,“迫魂劍”連鞘橫在手中。
天色雖然昏暗,但近距離彼此仍看得十分清楚,甚至可見面部的表情。
“百花夫人”仍保持和悦的腔調,道:“田少俠,你莫非準備動武?”
田宏武激動地道:“可能要流血殺人!”
“百花夫人”道:“你找錯對象了!”
田宏武道:“什麼意思?”
“百花夫人”道:“本門規矩,不參與江湖是非,也不與任何人動武。”
田宏武栗聲道:“誘騙清白女子入門,便是招惹江湖是非,在下可不管貴門的什麼規矩,請立刻交出人來,否則眼前將是流血地步。”
“百花夫人”平和地道:“月娘入門,是她心甘意願,少俠無權過問,如果説動武,少俠不會殺不還手的人吧?”
田宏武咬牙道:“不還手是芳駕的事,劍本來就是殺人用的。”
“百花夫人”道:“少俠無妨試試看!”
田宏武向前一欺身,劍身出鞘一半。
“百花夫人”連動都不曾動,根本沒有還手的跡象,她身後的四名婦女,與原先守門的三名青衣少女,居然也沒有動,兀立如故。
田宏武真的下不了手,因為目前情況不明,他無法判斷月娘是否真的甘願,如果月娘是被迫,他當然不會猶豫。
“百花夫人”笑笑,從容地道:“少俠既然下不了手,老身等可要走了?”
田宏武目芒一閃,道:“不許走!”
“百花夫人”道:“少俠憑什麼阻攔老身?”
田宏武以武斷的口吻道:“不交出月娘就別打算離開!”
“百花夫人”還是神色自如道:“少俠難道要扣留老身等七八人作質?”
田宏武把心一橫,道:“只留芳駕一人足夠!”
“百花夫人”突地放聲笑了起來,她人雖老,但笑聲之嬌脆不輸少女。
田宏武心裏暗罵了一聲:“老妖精!”
笑聲持續着,田宏武在不知不覺中,心神浮動起來,逐漸,意識開始模糊,似乎置身在春天的原野裏,百花競豔,鳥語啾啾。
後來,虛幻幻想的感受,變成了實景,眼前是一片悦耳的自然景色,鼻孔裏也嗅到了百花的香味。
彷彿,他又回到了小時候,與小秀子在追逐,嬉戲。
他完全忘記了自己,也忘了置身何地。
小秀子在一叢月季花後招手,他笑着,走了過去。
一陣劇痛,使他清醒過來,眼前幻象全消,他撞在原先藏身的假山石上,模模額頭,腫起了一大塊,還好,沒流血。
愣了一愣,才記起是一回什麼事,轉頭望去,又窒住了,眼前一片陰森死寂,半個人影也沒有,鬼宅依然是鬼宅,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
是夢麼?絕對不是。
碰見了鬼麼?更不是。
他飛身掠到廳門口,桌椅仍排列着,擺設的東西卻撤去了。
“月娘!”他大叫一聲,上了屋頂,放眼四望。
星光悽迷,院落陰沉,婆娑樹影,像躲藏着無數的精靈,夜風踏過樹梢,拂動破爛欞檻,像精靈在暗中竊笑,絮語。
他想,無論如何得找到月娘,於是,他似一溜輕煙般飄離鬼宅。
夜已深沉,官道上也是一片死寂,一端通洛陽,另一端通向孟津,他不知道該走哪個方向才對?
他站在路中央,感到無所適從。
現在,他深深地體味到江湖閲歷的重要,武功再高,如果欠缺閲歷經驗的話,不能算是真正的高手。
“百花門”,這名稱從來沒聽説過,“百花夫人”能以笑聲控制人的心神,這也是匪夷所思的邪門事。
不管付多少的代價,月娘是非找到不可,因為不能對死者失信。
要找,得先摸清“百花門”的底細,然後直接向她們的舵壇要人。
於是,他想到了“賣命老人”,這件事得向他請教。
口口口口口口
朝陽朗照下,田宏武來到邙山麓“賣命老人”與丁香叔侄倆的茅居。
他穿着白色儒衫,斜佩錦囊,長劍連鞘提在手中,完全回覆了他從前的裝束,英姿煥發有如臨風玉樹。
到了門首,他高叫一聲:“丁香!”
屋裏沒反應,屋門是虛掩着的。
他不由心裏打了一個結,莫非叔侄倆又出門去了?
他再叫了一聲,依然沒有聲音,他皺了皺眉,推開屋門,目光掃處,“呀!”地驚叫了一聲,彈退到屋前小院中央,手中劍橫了起來。
堂屋裏端坐着兩大凶人“木客”“魔母”夫婦。
奇怪,這對魔頭怎會在這裏?
許久不見動靜,田宏武大感不安,他不是怕,而是擔心叔侄倆的安危,“木客”,“魔母”,已被四大堡網羅,而“賣命老人”曾代替自己死在“木客”手下一次,兩魔公然人室登堂.絕非好事。
想了想,再次欺到門邊,定睛一望,不由駭絕。
“木客”,“魔母”一邊一個,靠桌而坐,臂彎搭在桌上,兩人頸間,赫然有個血洞,血水沿胸衣而下,在腳邊匯成了刺目的兩攤,但已經凝固了。
是兩具屍體,不是活人,而且是“復仇者”殺人的方式。
兩夫妻怎會被殺在此地呢?
看樣子是坐着被殺,而非死後移屍,也沒有打鬥的跡象。
田宏武一腳跨了進去,頭皮又一次發炸,只見壁間寫了幾個怵目驚心的血字,寫的是:“非為復仇,只為誅兇。”下署“復仇者”。
果然不錯,下手的是“復仇者”。
他的呼吸有些迫促,“復仇者”怎會來此地殺人?
照留下字看,殺人是為了除兇,不是為了復仇,因為兩魔並未名登黑榜,從誅兇二字判斷,莫非兩魔上門行兇,碰巧被“復仇者”撞上,而予以誅除,“賣命老人”與丁香呢?難道已遭兩魔毒手?
想到這裏,內心“怦!”然大震,迅快地搜查內室,但什麼也沒有發現。
他又想,以“賣命老人”的機智身手,當不致被害,可是人呢?照理,如果叔侄倆不死,該清理屍體才對,為什麼任其擺着?
望着現場,他茫然發痴。
他巴巴地趕來,本為了要向“賣命老人”請救“百花門”的事,想不到這裏已發生了意外,“賣命老人”與丁香成了下落不明。
驀在此刻,一條人影出現門邊。田宏武目光一掃,登時大喜過望。
不速而至的,赫然是“影子人”,“復仇者”在此殺人,他是他的手下,在這裏現身,是理所當然的事。
“影子人”先開口道:“田老弟,你什麼時候離開鬼宅的?”
田宏武有許多話要問,只好先忍住,應道:“昨晚離開的!”
“為什麼會到此地來?”
“小弟與此間主人是好友!”一頓,又道:“人是兄台殺的?”
“不,是‘復仇者’親自下的手!”
“什麼原因?”
“仗義除兇!”
“屋中主人呢?”
“離開了!”
田宏武松了口大氣,道:“他叔侄沒死?”
“影子人”-點點頭.道:“沒有死,因為‘復仇者’來的正是時候。”
田宏武心念一轉,道:“小弟請教一個問題……”
“影子人”道:“什麼問題?”
田宏武沉着聲音,道:“兄台聽説過‘百花門’麼?”
“影子人”目露驚訝之色,頭一擺,額角上的肉瘤也跟着晃動,蹙眉道:“老弟怎會問起這齷齪門户來?”
田宏武心中一動,道:“齷齪門户?……兄台先別問為什麼,請把這門户的情形見告。”
“影子人”一披嘴,扮了個鬼臉道:“所謂‘百花門’,顧名思義,就是完全由女人組成的一個門户。既神秘,又骯髒,究其實,就是老鴇門,關內各大碼頭所有的青樓妓院,都由該門暗中控制,專斂風月之財……”
田宏武的心頓往下沉,月娘落人她們的手中,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妓女婊子,竟然也開門立户,心念之中,尷尬地道:“這也算是江湖門派?”
“影子人”道:“邪門,武林中沒人承認它是個門户,而該門也從不與任何正派門户打交道,你怎會忽然問起這件事來?”
田宏武不得已,把月娘的遭遇簡單地説了一遍。
“影子人”抓了抓頭,道:“這件事倒是非管不可,不過,眼前有件更重要的事……”
田宏武軒眉道:“什麼事?”
“影子人”道:“你先沉住氣,我告訴你,‘復仇者’到山後谷中找‘悟因’和尚去了,這是件大事。”
田宏武全身一顫,栗聲道:“他去了多久?”
“影子人”道:“一點不錯,他去了大約半個時辰!”
田宏武震驚莫名,“悟因”和尚在他的心目中,是一位奇僧,“復仇者”為什麼會去找他?
上次他要自己傳話,約見“復仇者”,“復仇者”不赴約,現在卻自動找了去,這是為什麼?心念之中,激聲道:“復仇者為什麼要去找那邋遢和尚?”
“影子人”道:“判斷他可能是‘武林至尊’!”
田宏武登時星目大張,脱口道:“武林至尊?”
“影子人”道:“不錯,但只是可能,這須待事實證明!”
田宏武道:“不是説‘武林至尊’隱居在太白山中麼?”
“影子人”道:“這一點也不錯,人是活的,可以隨意行動,對麼?‘復仇者’如此判斷,有三個原因,第一、江湖上早就傳説‘武林至尊’出家當了和尚,第二、四大堡的人,對他十分恭敬,不敢稍微違忤。第三、他的來路不明,而且功力奇高。”
這麼一説,田宏武倏地想起了上一次被四大堡高手圍攻,“雷堡”堡主萬明煌在自己劍下斷臂,結果“悟因”和尚現身,四大堡高手不戰而退,這一點實在可疑,但沒有去深想原因。
心念之中,道:“我們怎麼辦?”
“影子人”道:“如果‘悟因’和尚真的是‘武林至尊’,便用得上我們了,他的功力到底到了什麼程度不得而知,也許‘復仇者’應付不了,所以,我們最好立即趕去。”
田宏武大感振奮,這一來便可看到“復仇者”的真面目了,當下興沖沖地道:“那我們馬上動身!”
兩人出屋,沿小道朝邙山奔去。
路上,田宏武不斷地想:“如果證實了‘悟因’和尚便是‘武林至尊’,太白山之行便取消了,如此,免不了要兵戎相見,反友為仇,武林中的事,實在太難説了,常常有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
熟路輕車,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悟因”和尚守護續緣怪石的谷口。
“影子人”道:“是這裏麼?”
田宏武心情有些緊張地道:“沒錯,就是這狹谷。”
“影子人”道:“你怎麼知道?”
田宏武道:“小弟曾經來過。”
兩人雙雙撲入谷中。
田宏武驚叫一聲,停了身形,只見那方續緣石,業已四分五裂,碎成一大堆,不見半個人影,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影子人”驚聲道:“怎麼回事?”
田宏武道:“怎麼不見有人?”
“影子人”目光一陣掃瞄,道:“看這些碎巖,似乎是動過手的跡象……”
田宏武在想着“血秀才”的事,這續緣石是為“血秀才”而設的,破石續緣,不知道其中包含了一個什麼樣的驚人故事。
但毋庸置疑,只有“血秀才”才會擊破這方巨石,“悟因”和尚與“復仇者”即使真的動了手,誰也不會把掌力指向這塊頑石,如果不是功力奇高的人,認真對石發掌,是不會被震碎的。
那到底此地曾發生過什麼情況呢?
“影子人”當然不知道這故事,略作思索,道:“我們深入其谷里去看看?”
田宏武突地想起半月前與“悟因”和尚的約言,忙搖手道:“慢着!”話聲中,奔近巖壁,伸指朝巖隙中一探,鉗出一張字條,看了看,微一擺頭道:“不必找了,‘復仇者’即使來,也離開了!”
“影子人”一個縱步,到了田宏武身邊,驚問道:“你怎麼知道?”
田宏武揚起手中字條道:“這是小弟與‘悟因’和尚的約定,他要小弟有事時到此地來找他,如果不在,他會留言,照字條上的説法,他已經在三天前離開了。”
“影子人”怔了怔道:“沒説去哪裏?”
田宏武道:“有,是去榮陽,但説如過了三天,便不必去找,十日之後再來此地。”
“影子人”沉默了片刻,突地重重一擊掌,道:“是了,我明白……”
田宏武困惑地道:“兄台明白什麼?”
“影子人”不答所問,匆匆地道:“我得馬上走,你走不走?”
田宏武道:“去什麼地方?”
“影子人”略作遲疑,道:“我看……我們現在分手吧!”
言中之意,是不願田宏武同行,田宏武當然聽得出來,這勾起了他以往對這種故神其秘的態度更加憎恨,淡淡地道:“那兄台就請便吧!”
“影子人”面帶歉然之色道:“老弟,有事我會通知你,你無妨朝榮陽這一路來。”
田宏武心念一動,道:“太白山還要不要去?”
“影子人”道:“這個……只好暫緩一步,等證實了‘悟因’和尚的身份之後再説吧!”
田宏武點了點頭。
“影子人”一晃而沒。
田宏武突地想起還不曾問明“百花門”的舵壇所在地,大叫一聲:“兄台慢走!”他以同樣快的速度追了出去。但只這一步之差,“影子人”已去得沒了蹤影,穀道分歧,不知道他走的是哪一條路。
他呆了一陣,又想到了續緣石被擊碎之謎,於是,轉身折返原處。
續緣石後,到底隱藏了些什麼?
好奇之念,愈來愈熾,田宏武鼓起勇氣,越過石堆。
石堆之後,穀道更窄,兩旁的石壁,如刀砍斧削,頂上成了一線天,日光照射不到,顯得無比的陰暗。
穀道不深,約莫七八丈之後,豁然開朗,是一塊小小的盆地,峭壁圍環,形成了一口巨井,上望可見飄浮的白雲。
田宏武懷着忐忑的心情,目光遊掃之下,突然發現靠居中塹腳處,有一個洞穴中坐着一個人,面裏背外。
仔細一打量,一顆心登時抽緊了,那背向外坐着的人影,赫然是魔中之魔“血秀才”,果如所料,續緣石是他劈碎的。
他坐在洞口做什麼?
洞裏是什麼?
田宏武想退去,但又撇不下好奇心,如果不退走,被對方發覺了,可能又是一場惡鬥。
正在猶豫不決之際,“血秀才”已經開了口:“田宏武,你膽子可不小,竟敢公然闖進來?”他沒回頭,像後腦長着眼睛。
田宏武心頭“咚!”地一跳,硬起頭皮道:“在下來找那和尚,見巨石已破,所以進來看看。”
“血秀才”冷冰冰地道:“你過來!”
田宏武一方面是好奇,另方面是仗着新習成的玄妙身法,至不濟可以全身而退,於是舉步走了過去,在“血秀才”身後兩丈之處停住。
洞裏很黑,什麼也看不見,倒是他發現了洞口石壁上的題字:“莫道三生定,緣斷不可續:頑石憑寄語,願君終徹悟。”
這是女人的口吻,不知是什麼意思,想來洞裏必是那“悟因”和尚所稱的女施主,無疑地窟中人與“血秀才”是情感上的糾葛。
“哈哈哈……”
“血秀才”突地放聲狂笑起來,笑聲在四壁間激盪,回應不息,使人有置身怒海狂濤之感。
田宏武雖然是豪雄,不由也心顫神搖。
久久,“血秀才”收斂了笑聲,霍地站起身來,轉面對着田宏武,目中碧芒大盛,平素慘白的死人面,竟然泛出了紅暈。
田宏武立即全神戒備,表面上頗顯從容地道:“閣下看來有話要説?”
“血秀才”猙獰地道:“老夫要殺人!”
田宏武俊面一沉,手中劍本能地橫了起來,一手把劍柄,一手抓劍鞘。
“血秀才”突地收回了目芒,像泄了氣的皮球般,沮喪地道:“她不許我殺人!”不知是自語,還是説給田宏武聽。
田宏武松了口氣,趁機道:“洞中人是誰?”
“血秀才”雙睛一瞪,碧芒又現,但又那麼一閃即逝,死人面上起了一陣抽扭,好半晌才栗聲道:“不許問!”頓了頓,又道:“那和尚沒告訴你?”
田宏武搖搖頭,道:“他什麼也沒説過,除了半月前在下適逢其會所聽到的。”
“血秀才”沒開口,徐徐轉過身去,面對洞穴。
奇怪,洞裏為何沒有動靜?
田宏武心念難轉,這是別人的私事,自己沒理由刺探,於是,啓口道:“對不起,在下告辭!”
“血秀才”冰聲道:“不許走!”
田宏武窒了窒,道:“什麼意思?”
“血秀才”道:“老夫請你辦件事!”
田宏武心中一動,道:“什麼事?”
“血秀才”音調突地變為悽愴地道:“老夫進洞之後,請將洞口用石頭封堵,外面的穀道也請儘量封死,老夫一生不求於人,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願意麼?”
田宏武不由駭然大震,期期地道:“這……這是為什麼?”
“血秀才”聲音有些僵硬地道:“江湖中不該再有老夫的名號了!”
田宏武想了想,栗聲道:“對不起,歉難照辦!”
“血秀才”道:“你不願意?”
田宏武道:“別的可以,要在下幫助人死,辦不到!”
“血秀才”回過身來,面色呈現一片不正常的酡紅,看了令人心悸。
田宏武心想:“他為什麼要死,這簡直不可思議?像這種魔頭,死了也是武林之福,不過幫助人結束生命,卻是不人道的事。”
“血秀才”咬了咬牙,道:“你真的不願意?”
田宏武軒釘截鐵地道:“不願意!”
“血秀才”麪皮一抽,道:“別迫老夫殺人!”
田宏武冷漠地道:“殺人麼?閣下恐怕無法如願。”
“血秀才”反而嘆口氣,聲音一緩,道:“老夫有自知之明,這一生造的孽不少,所有正道之士,無不希望老夫死,老夫也曾數次起意要殺你,現在老夫志願結束生命,你該額手稱慶,為什麼你卻不答應了?”
田宏武道:“加上洞中人是兩條命,對不對?”
“血秀才”臉孔扭曲得變了形,慘然一笑道:“昔年紅顏,而今白骨,洞中人已經死了三年整了,那和尚來時,正好趕上她斷氣,老夫如果不違約破石而入,至今還矇在鼓裏,一心想續緣………”
田宏武驚震莫名地道:“什麼,洞中人已經辭世三年了?”
“血秀才”點點頭道:“不錯,已經化為骷髏了!”
田宏武凝視了“血秀才”片刻,道:“閣下為什麼要死?”
“血秀才”道:“緣斷不可續,盟誓猶能踐!”
田宏武大是感慨,他了悟到人總是人,人性不致完全泯沒,“血秀才”是魔中之魔,滿手血腥,一身罪孽,想不到竟也會以死酬情,洞中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女子,會使“血秀才”如此死心塌地?
他的年歲已不小了,這頗耐人尋味?心急之中,脱口道:“原來閣下是想以死酬情,洞中人是閣下的紅粉知己……”
“血秀才”大聲道:“她是我的妻子!”
田宏武又是一震,栗聲道:“是閣下的夫人?”
“血秀才”仰首向天,臉上浮出一抹慘笑,久久,才放下臉道:“索興告訴你,老夫是自作孽,不可活,她是老夫的髮妻,
曾有誓約同生同死,她反對老夫殺人,屢勸不聽,於是她一氣離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老夫曾恨她,要殺她……”
田宏武睜大了眼,靜靜地聽着。
“血秀才”沉默了片刻,又接下去道:“十七年前,老夫我到了此地,是無意間碰上的,她立了那‘續緣石’,要老夫破石續緣。當然,她算準了老夫之力不能破石,於是訂了七年一試之約,兩個七年過去了,老夫恨得幾乎發狂,於是變本加厲地殺人,現在是第三個七年之約之半,老夫無法再等了,可是……”
田宏武忍不住道:“可是已經遲了?”
“血秀才”努力一挫牙,道:“不錯,是遲了,老夫應該及早醒悟的,她訂這七年之約,用心良苦,她所忍受的痛苦,更甚於老夫,她的本意,是要老夫苦練武功,以求破石,這樣就無暇再在江湖上造孽,老夫……到今天才發覺,但一切都太晚了。”説着,淚水奪眶而出。
“血秀才”也會流淚,實在是令人想不到的。
田宏武搖搖頭,説不出心裏有什麼感受。
“血秀才”又道:“漫長的歲月,無盡的折磨,她的生命枯萎了,她自己折磨死了自己,但老夫是罪魁,除了以死踐盟,老夫還能做什麼?”
田宏武默然。
“血秀才”又道:“現在你答應了麼?”
“……”
“你非答應不可,將死之人,不言謝了!”説完,轉身蹣跚人洞。
田宏武想出聲阻止,但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血秀才”已消失在洞中。
田宏武的心情很矛盾,“血秀才”一百個該死,這種人不值得憐憫,別的不説,單拿以“盜元大法”,趁危奪取“閃電手”的全部真元這一點來論,的確是人神共憤,百死難償,但眼睜睜看他去死,又覺得有些不忍,這是人性仁心,與交手搏殺不同。
可是事實上他沒有理由阻止他不死,讓他活着流人血麼?
猶豫了片刻,他下意識地移步走向洞口,不見人影。
於是,他走了進去,洞徑曲折,眼前是間石室,目光掃處,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汗毛根根倒豎起來。
石室地上,一具白森森的骷髏,“血秀才”直挺挺地躺在骷髏旁邊,並頭齊足,那情景實在怕人。
他走近前去,伸出顫抖的手一探,“血秀才”已經氣絕了,看來是自斷心脈而亡,收回手,倒退了兩步,搖頭嘆息了一聲。
一代魔王,為情而死,在武林中可算是一段驚人的傳奇。
這情景使他不忍再看下去,於是轉身出洞,照“血秀才”生前所託,搬些石塊,把洞穴封死。
就這樣,魔中之魔長眠了,堪憐的是他的妻子,泉下有知,她是否抱恨嫁錯了人?
到了谷口續緣石處,他又以掌劈了些石巖,堵塞穀道。
事完,已是申牌時分了。
他又想起了江湖第一美人月娘,他後悔沒曾向“影子人”問明“百花門”的舵壇所在,這是件大事,如果月娘有什麼意外發生,怎對得起死去的“宇內狂客”。
“影子人”要他朝榮陽這一路去,是什麼意思?“悟因”和尚的留言分明説三日之後便不在榮陽……
他不能不去,查證“悟因”和尚的來歷,為了小秀子一家復仇,也是一件大事。
於是,他踏上了路。
口口口口口口
望京樓是汜水城外長街上最大的一座酒樓,豪華談不上,但由於當道,所以生意興隆,車馬不絕。
田宏武已經趕了一夜一天的長途,人着實乏了,他自己也覺得好笑,巴巴地趕到榮陽做什麼,難道是為了“影子人”的一句話?
他想想,先打尖消消疲乏,然後進城投店。
於是,他進了“望京樓”。
“樓上雅座!”小二直着喉嚨喊了一聲,立即上前哈腰肅客,堆下一臉不得不笑的笑容,低聲道:“公子,請樓上坐,比較清靜!”
田宏武的穿着儀表,小二一眼便看出是肯花錢的客人。
上了樓,小二引着到臨街的窗邊座頭,挪了挪椅子,道:“公子,用點什麼?”
田宏武道:“揀你們店裏拿手的做幾樣來,酒可要上等陳紹。”
“是!”小二哈了哈腰,布上杯筷,倒了盅茶,下樓去了。
田宏武一抬頭,接觸到一雙醉眼,正望着自己,再一辨認:不由大喜道:“徐兄,幸會啊!”説着欠身拱了拱手。
對方正是月娘的愛人除斌,恰好是鄰座相對,他像是喝醉了。
徐斌雙手一按桌面,把身形坐得筆直,紅着眼道:“田少俠,太巧了,我正要找你……”
田宏武道:“徐兄要找小弟何事?”
徐斌身形晃盪了一下,道:“月娘配少俠,天造地設,正是一對……”
田宏武眉頭一皺,道:“徐兄在説些什麼?”
徐斌打了一個手勢,道:“我早知道月娘傾心於你,我……不怪她,你田少俠的確比我強。”
田宏武啼笑皆非,尷尬地道:“這話從何説起?”
徐斌哈哈一笑道:“當年紅拂夜奔李靖,也是件武林佳話。”
田宏武道:“徐兄是醉了麼?”
徐斌舉杯飲盡,一照杯,道:“酒醉心明白,我不是在講酒話。”
此際才隻日落時分,酒客還沒上座,座間僅稀稀落落的四五人,一些路過要打店的,都集中在樓下。
田宏武突地明白了過來,吁了口氣,道:“徐兄,月娘失蹤了是麼?”
徐斌瞪眼前道:“你這就不夠意思了,為什麼還要裝佯?我可能不是你的對手,但我要向你挑戰,因為我是男子漢,這種人丟不起。”
田宏武壓低了嗓子道:“徐兄,你誤會了,我也正在找月娘,她已經落入邪門人物的手中,如果不趕快救她出魔掌,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徐斌虎地站起身來道:“是真的?”
田宏武正色道:“這怎能説假,是前夜的事,小弟正急着找對方的窩巢……”
徐斌的酒意消了一半,栗聲道:“對方是何許人物?”
田宏武道:“百花門,聽説過麼?”
小二端來了酒菜。
田宏武待小二轉開了才道:“徐兄,移座這邊如何,我們好好商量一下?”
徐斌依言移到田宏武座上,訕訕地道:“剛才小弟出言不遜,多有冒犯,請田兄原諒!”
田宏武爽朗地道:“月娘失蹤,徐兄心裏很急,小弟是知道的,毋須掛齒,把杯箸移……”
徐斌忙搖手道:“小弟已經過量了,田兄請用吧!方才提到‘百花門’是怎麼回事?”
田宏武是着實餓了,一面吃喝,一面把在鬼宅碰到月娘的經過説了一遍,其餘的略去不提。
徐斌聽完之後,激動地道:“這便如何是好,小弟可是頭一遭聽到這門派,對方既然不與任何江湖幫派來往,要打聽可相當棘手?”
田宏武沉思了片刻,道:“辦法是有……不過,目前的困難是對方已經認識小弟,徐兄既然與月娘在一起,當然也逃不過對方的眼目……”
徐斌苦着臉道:“田兄無妨説一説辦法?”
田宏武道:“行不通的,小弟的辦法是揀最大的風月場所去探索,對方在這一帶各大碼頭,都設有分壇,但我們一出面,對方便認出來了,所以行不通。”
頓了頓,又道:“月娘到底如何失蹤的?”
徐斌喘了口氣道:“那天在邙山料理完她祖父的後事之後,司徒姑娘要她一起到她家去住,月娘不肯,於是小弟與她一路,在洛陽一帶查那殺她祖父的兇手,但一直查不出端倪,三天前一個早晨,她單獨離開客棧,一去不返,就這樣她失蹤了。”
田宏武的情緒,頓時紊亂起來,他不敢説出彩轎中人便是誰也惹不起的“武林王母”,雙方之間的恩怨他不清楚,“辣手仙姑”司徒美的態度也相當暖昧,在真相未明之前,是不能揭破的。想了想,道:“能找到司徒美姑娘麼?”
徐斌道:“能,她曾經留給小弟聯絡的地址,以備有事時找她,但得到開封去。”
田宏武深深想一想,毅然道:“好,我們赴開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