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什麼信?”
“小的不知道!”
“奉誰所差?”
“是……是一頂輟滿金珠的彩轎,不知……叫什麼……”
“魔轎主人。”
“對對,好像是這樣!”
“東西拿來我看?”
“這……不成……”
“不成,什麼意思?”
“對方交待要交與谷中主人!”
“你知道此間主人是誰麼?”
“聽説是位道爺!”
中年美婦默然了片刻,道:
“為何要你替對方送信?”
東方野故作楞頭楞腦地道:
“是半途碰上的,説是如果不送就要……殺小的?”
中年美婦莞爾道:
“這倒是很新鮮!”
這一笑,有如春花怒放,誘人已極,東方野不由下意識地心頭一蕩,這女子到底是谷主的什麼人呢?
中年美婦接着又道:
“你自己去吧!谷主在那屋中!”説着,朝那座石屋一指。
東方野稱謝了一聲,挪步賂石屋走去,成盼間,到了屋前,他駐足猶豫了片刻,定了定心神,才發話道:
“小的替人送信,要面交谷中主人!”
一個低沉而冷酷的聲音道:
“進來!”
謎底即將揭曉,東方野心中自不免一陣緊張,硬着頭皮,跨入石屋門限,抬眼望去,只見一個頭頂挽髻的老道,端坐在一把太師椅上,這老道身材短小,尖臉削肋,一雙眼精芒閃閃,活似一個毒蛇頭。
東方野恭行了一禮,目光微瞥之下,見這石屋一明兩暗,佈置得古色古香,幾廚之上,盡是珠玉鼎爵之類的古玩,琳朗滿目。
他收回目光,緊行兩步,把那紅絨布包與那封書簡,小心地放在老道座旁几上,然後又退了回來,垂手站立。
老道先不看那東西,卻把毒蛇似的目光,緊緊盯住東方野,也不開口説話,看得東方野心裏直發毛。
好半晌,老道才陰陰地道:
“你現時沒有功力?”
東方野心頭一震,道:
“是的!”
老道接着又道:
“你本來是有功力的?”
東方野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這老道憑什麼知道的呢?莫非未卜先知?看出自己沒有功力猶有可説,因為一個沒有功力的人,言語,舉動,眼神等是與具有功力的人有差別的,但能看出本來有功力就不可思議了。
心念中,不禁脱口道:
“道爺怎麼知道的?”
老道仍是不疾不徐,陰陰地道:
“因為你的功力未失,只是被藥物所制!”
東方野連退數步,半響説不出話來。
老道好整以暇抽出那張字箋,看了一遍,抬頭註定東方野道:
“對方差你送此物時,封了你的功力?”
“不,小的功力早失!”
“你知道差你者的來路麼?”
“據説是什麼……‘魔轎’……”
“據誰説的?”
“他們自己人透露的!”
“為何找上你不相干的人辦這件事?”
“這……小的不知道!”
“嗯!”
老道長長“嗯”了一聲,動手打開紅絨布包,裏面包的,是一個半尺大小,約兩寸長的錦盒,製作十分精巧。老道在手中掂了掂份量,反覆看了又看,突地連連冷笑道:
“竟然對老道暗施這卑鄙的伎倆!”
東方野心頭為之劇震,看來謎底快要揭穿了,門主利用自己,是有原因的……
老道凝視着東方野道:
“説實話,怎麼回事?”
東方野栗聲道:
“小的不知情,全是實話!”
“好,拿到屋外空地,把它打開!”
説着,站起身來,把錦盒遞到東方野手上,東方野驚怔地接在手中,他意識到可怕的事要發生了,但卻想不透將有何事發生,他根本不知道錦盒內裝的何物,照書簡説,裏面裝的是夜光珠與玉壁。
老道究竟發現了什麼蹊蹺呢?為什麼要自己打開?
心念之中,楞楞地道,
“為何要小的打開?”
“別問,快做!”
“這……這……”
“出去!”
東方野手足冰冷,但他無法拒絕做這件事,他託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門外的花徑上,這一開,將有什麼後果?
老道用手指輕經一彈錦盒,道:
“鐵的不錯,但很薄!”
“會是……陰謀嗎?”
“我一向料事如神,不信你看?”
最後一個看字出口,脱手把錦盒飛擲到五丈之外的假山石上。
“隆!”然一聲巨響,煙硝瀰漫,石屑紛飛,極驚人。
中年美婦尖叫一聲,花容失色。
東方野亡魂出竅,如果這錦盒由自己打開,此刻已粉身碎骨了。
老道厲聲道:“如何?”
中年美婦顫聲道:
“此物是‘魔轎’送來的!”
“不錯!”
“你與對方結了什麼不解之仇?”
“什麼也沒有,彼此不可不相犯,那頂轎子我也不過先後見過三次。”
“那對方何以要設這毒謀暗算……”
“必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就事論事‘魔轎’自出現中原武林以來,還沒有聽説過什麼人敢與抗衡,大家都敬而遠之,功力之高,不説自明,如果要對付我,大可光明正大的挑戰,何必效肖小之行,設謀暗算……”
“依你的看法呢?”
“我一時也想不透。”
東方野悚然而震,老道説的不無道理,但“魔轎”決不假呀!
中年美婦目光一掃東方野道:
“這人如何打發?”
老道冷酷地道:
“他被對方用毒藥封了功力,加以利用,目的難明……”
“他被毒藥封住功力?”
“一點不錯!”
“對力用的是什麼毒?”
“慚愧,我自詡是此中能手,但卻判不出對方所施何毒。”
“唔!‘魔轎’也用毒麼?”
“以前沒聽説過。”
“速速處置了吧?”
東方野心下恍然,難怪老道一口便道出自己被毒藥制住了功力,原來他是此中能手,現在,自己已成對方俎上之肉,只有聽任宰割了,到底門主是不知自己真面目而利用無辜以達到目的,抑是已知自己是門中叛徒而籍此以制裁,一舉兩得呢?
對方將如何處置自己?
看這老道生形,是邪惡者流,當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老道沉片刻,沉聲道:
“你先看住他,我非要問個水落石出不可,我猜想暗中必有人暗中伏伺,監視惡謀的成敗,我去去就來!”
説完,正待彈身出谷,突地又止住了身子,傾耳一聽,寒聲道:
“有人來了,隱住身形!”
兩人雙雙隱入花樹之後。
東方野心想:莫非那監視自己的聽見響聲,久等不耐,入谷察看來了?心念未已,遠遠見一條人影若隱若現地籍木石掩護,朝這邊沿來,一點不錯,正是那中年漢子,他這一來,算是死定了。
中年漢子遠遠停住,窺探動靜,久久,才小心翼翼地又奔近一段,他發現了東方野,連打手勢,要東方野過去,東方野故作不見,中年漢子無奈,只好穿徑而來。
到了距東方野三丈之處,停下身形,目光四下游掃一遍,悄聲道:
“事成了沒有?”
東方野尚未開口,老道已現身而出,陰惻惻地接上話頭道:
“成了!”
中年漢子頓時面呈死灰,轉身……
“別動,你插翅也飛不走於!”
中年漢子回過身來,狠瞪了東方野一眼,轉向老道栗聲道:
“不要得意。”
老道冷哼了一聲道:
“聽着,你進入此間,已身中劇毒,這裏的花草,無一不毒,但這毒只傷具有功力之人,對沒有功力的人無害……”
東方野頓被勾起了好奇之念,脱口道:
“有這等怪事?”
老道自詡似的道:
“很簡單,具有功力之人,氣血運行有力而深沉,一旦吸入劇毒,本能地產生排斥作用,這一排斥,氣血加緊運行,毒便源源而入!”話鋒一頓之後,又道:“此毒不經周天,不生作用,是以無武功的人,不會中毒。”
中年漢子額上冒出了大粒的汗珠,戰慄地道:
“閣下準備如何對付本人?”
“極簡單,你只要説出真話……”
“否則的話呢?”
“你當聽説過‘返本還原’之術,本道爺正擅長此術,你不説真話也可以,只要你受得了抽肌縮骨之苦。”
中年漢子全身一震,連退數步,目中盡是悸布之色。
東方遠可不知什麼叫做“返本還原”,但意識到必是一種慘無人道的手法。
那中年美婦撇了撇櫻唇,道:
“我不要看,那手法看了要難過好幾天!”
説完,深深瞪了中年漢子一眼,轉過嬌軀,姍姍向石屋走去。
場面充滿了恐怖陰森的氣氛。東方野暗忖:老道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對待自己麼?那就比死還要可怕了。一念之間,渾身起了一陣寒慄。
突地——
中年漢子伸手懷中,摸出一個黑忽忽的圓球,獰聲道:
“道爺當識此事?”
老道面色一變,栗聲道:
“轟天雷?”
中年漢子咬牙一笑,道:
“不錯正是此物!”
“你以此威脅本道麼?”
“好説,此雷一炸,八丈之內無人能全屍。”
老道目中抖露出毒蛇也似的光焰,以異樣的腔調道:
“你已身中劇毒,若無本道爺解藥,你死定了!”
中年漢子陰殘地道:
“咱們同歸於盡!”
老道目光亂轉,顯然他在苦思對策。
中年漢子接着又道:
“別打鬼主意,命運已決定了。”
老道陰陰地道:
“本道爺並無視於生死,但要先問幾句話……”
“省了吧!”
“朋友是‘魔轎’手下?”
“不錯!”
“本道爺自認與貴主人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以……”
“這點在下不知道,無從答覆。”
“朋友犧牲了生命值得麼?”
“能碰上你閣下是值得的!”
“貧道與朋友沒仇沒恨吧?”
“在下奉命行事!”
“如你朋友不入谷查探,不會有這結局吧?”
中年漢子面色微微一變,顯然心為所動,但冷酷不改地道:
“結局已註定了,不必多費唇舌了!”
老道麪皮抽動了數下,不疾不徐、故作從容地道:
“朋友與貧道同歸於盡,得到什麼”
“在下不計及此點。”
“實在稱心得利的是貴主人,對嗎?”
中年漢子面色又是一變,道:
“用不着施緩兵之計,企圖弄詭!”
“朋友不承認貧道所説的是實話?”
中年漢子一揚手,厲聲道:
“少逞口舌之利,認命來吧!”
東方野心頭劇震,很自然地向側方橫移了數步,如果中年漢子脱手一擲,自己決難逃粉身碎骨之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