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野略一躊躇之後,毅然道:
“我願加入貴門!”
“不後悔!”
“不!”
他明知“秘魔門”必是邪門異端,但擺在眼前的只有死路一條,他要報父仇,澄清身切,就必須下去,事實上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驀在此刻——
廳內突然響起一陣悦耳的金鈴之聲,紫衣婦人面容一肅,離座轉身,面對座後的帳幔,恭施了一禮道:
“卑使恭迎門主!”
東方野心頭一震,目注帳幔,但會麼也看不到,幔後傳出一個女人聲音道:
“免禮!”
紫衣婦人恭謹地道:
“門主親自駕臨,有何見諭!”
“聽説你收留了一個少年?”
“是的,就是此子,卑使見他根骨奇佳,是可造之材,所以大膽擅專,正要稟請門主裁奪。”
“他的來歷可曾查明?”
“業已問明瞭,沒疑問。”
“準備如何處置?”
“請門主賜金丹,助其功力速成,然後交同‘武殿’調教,充本門一級武士!”
東方野大感激動,不知所謂的一級武士為何物?那出手擒捉自己的黑衣蒙面人,是幾級武士呢?這幔後人,是否就是“魔轎”中人?如果門主不應所請,看來仍是在劫難逃,自己的決斷,是對還是錯?……
沉默了片刻,幔後人語音略顯激動的道:
“本座看此子面善……”
“他就是半年前在天王古寺中,與‘一戒和尚’同處的人!”
“他是那怪憎的傳人?”
“不是,入山避兇,偶爾相值,‘一戒和尚’早已離寺不知何往!”
“本座説他面善,是説……”
“門主的意思是曾經見過?”
“不!本座覺得此子很像那負心人?”
“啊!門主這一提,卑座也有此感覺,不過世間彼此相像的人很多!”
東方野心下一陣忐忑,不知自己倒底象誰?
幔後人語音轉為幽怨,道:
“那負義人真的藏得好,這多年不露蹤影……”
“門主,早晚會找到的!”
“本座真恨……”
“卑使亦然。”
“此子照你意思吧!”
“謝門主恩典!”
説完,轉向東方野,又道:
“還不叩謝門主恩典?”
東方野無奈,只好屈膝下跪,道:
“敬謝門主恩典!”
“唔!”
唔了一聲之後,聲音寂然。
紫衣婦人躬下身去,道:
“恭送門主!”然後邊轉身道:“起來吧!”
東方野站起身來,心裏有一種不是滋味的感覺,因為這並非他的本願,只是事逼處此,不得不然。
紫衣婦人擊了一下掌,一名青衣少女出現門邊。
“使者有何吩咐?”
“請洪殿主到此來!”
“是!”
青衣少女施禮而退,紫衣婦人坐回椅上,靜靜等待了片刻,一個魁武的紫袍老者,忽忽而至,直入廳中,拱手為禮道:
“尊使有何指示?”
紫衣婦人起身離座道:
“此子名叫小野,奉門主面諭,請洪殿主負責調教,充當一級武士!”
紫袍老者凝視了東方野一會,點頭道:
“卑座遵命,這是塊上材。”
“本座眼力不差吧?”
“當然!”
“現在就交與你了……”
“尚有何指示?”
“沒有了,有事時本座會通知!”
“告辭!”
紫袍老者再次拱了拱手,然後向東方野道:
“隨本座來!”
東方野應了一聲,跟在紫袍老者身後,出了西廳,穿過院落,順順回欄折向左邊,一路倒不見有什麼人走動。
觸目盡是輝煌的殿宇,不久,來到一間殿堂之中,紫袍老者上坐,沉聲道:
“本座‘武殿’殿主洪大川,專司武事。”
東方野恭應了一聲:
“是!”
“你叫小野?”
“是的!”
“練過武?”
“皮毛之學!”
“這樣最好,本門武技與一般功力有異,必須從頭練起,現在你先休息,待行過入門之禮後,即可開始練功。”説完,擊了三下掌。
一名二十餘歲的黑衣武士,應聲出現。
“參見殿主!”
“任頭目,他叫小野,新入門的,帶他去沐浴更衣,休息待命!”
“遵令!”
東方野又被黑衣武士帶到殿後一列長房之中的一間,房中一桌二椅,兩張單人木牀,左右相對,壁上掛有兵刃看來這是武士之處。
姓任的頭目照循例似的又問了一回話,自報姓名任鵬飛,然後招來一名年紀與東方野相若的年青武士,吩咐道:
“他是新進的,與你同房,你照顧他!”
“是!”
姓任的頭目吩咐完自去。
年青武士喜孜孜地拉着東方野的手道:
“歡迎你加入本門!”
“請多指教!”
“別客氣,以後我們是同門弟兄了,你叫什麼?”
“小野!”
“沒姓麼?”
“呃!沒姓,你呢?”
“袁安!”
“貴庚多少?”
“我十九!”
“小弟十八,該稱你袁兄……”
“不,此地不許如此稱呼,只叫名字!”
“多承指教!”
“來,淋浴更衣,快用飯了!”
東方野在袁安照料下,沐浴更衣,換了黑色武士裝,然後到膳房用餐,共餐的一共有二十餘人之多,袁安一一引見,其中年紀大的有三十來歲,數東方野最小,飯後回到房中,東方野好奇的問道:
“袁安,此地武士有多少等級?”
“三級!”
“一級最大?”
“不,還有特級!”
“如何分別?”
袁安手指緊身大衣,道:
“密門鈕釦十三粒,是一級武士,象我。九粒是二級武士,這兩級全着黑色裝,特級士最高,着紫色勁裝……”
“怎不見……”
“各級武士各有活動範圍,不在一起食宿!”
“哦!”
“你運氣不錯,入門就加入一級武士行列。”
“可是……我一無所長……”
“不必擔心,百日之後,你與我一樣具同等身手,也許,比我高也説不定?”
東方野訕訕一笑道:
“那不會的!”
袁安一本正經地道:
“我説的可是實在話,在同等的調教下,各人的稟賦不同,成就也各異!”
“是的,這話有道理,對了,你是如何入門的?”
“我是孤兒,被洪殿主帶回的!”
“哦!聽説這裏武功是速成?”
袁安一搖手道:
“我們不談這個,這是門中的秘密。”
東方野吁了一口氣,閉上了口。
二更初起時份,東方野正在牀上轉側,突被袁安叫了起來。
“小野,起來穿衣服!”
“什麼事?”
“開堂!”
“開堂?”
“不錯,快起來,這堂是為了你入門而開的!”
東方野一骨碌翻身下牀,急忙着裝,心頭開始不平靜了,到此刻,才想到了一個大問題,開堂之後,自己正式成為“秘魔門”弟子,堂堂天下第一高手的後人,加入邪門魔派,何以對父親在天之靈?降來的歸根結底是什麼?
反悔嗎?決不可能!
動於中,形於外,他的神色自瞞不過袁安。
“小野,你怎麼了?”
“我……沒什麼!”
“你的面色很難看?”
“這……我……有些緊張。”
“有什麼好緊張的,我看你另有心事?”
東方野心頭暗驚,自己與袁安相處才半日,人心難測,他是“秘魔門”弟子,如讓他看出心事,可不得了,當下忙鎮定自己,掩飾地一笑,道:
“那有什麼心事,我和你一樣是孤兒,巴不得能有個安身立命之處!”
袁安探首門外張了張,以極低的聲音道:
“小野,我看得出,你是不得已,當初我也是如此,但你須放在心裏!”説完,故意大聲道:“快呀!小野,我先向你道賀有福緣加入本門。”
東方野對袁安十分心感,當下也哈哈一笑,道:
“謝謝你!”
穿着整齊,袁安佩上了劍,帶着東方野向後進走去,一路柵欄玉砌,燈明如畫,各色武士男女,全走向同一地方,遇上紫衣級武士時,黑衣級的勿必讓路,這使東方野心頭打了一個結,自己不過是人下之人。
不久,來到一座門欞緊閉的殿堂之前,所有武士人等,全按等級排列,一級武士列在紫衣武士之後,二級武士之前,東方野在行列中佔了最末一位。
最前面的殿階上,分立了男女老少約五十人左右,一色的紫衣紫袍。
各級武士的總數在百名之外。
人數雖然眾多,但卻鴉雀無聲,一片莊嚴肅穆,不過神秘的意味很濃。
東方野有些忐忑不安,不時轉頭望袁安,兩人雖是初識,但在他心目中,此地只有袁安一個是他的朋友。
袁安報之以安慰的微笑。
約莫盞茶工夫,殿門悠然開啓,所有的人,全俯下頭去,東方野自人頭縫中偷偷看去,只見殿內是一個神壇,左右各站了一個紫袍老人,燈照燈亮,香煙燎繞。
全場靜得落針可聞,似乎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不久,紫衣婦人出現殿門,高叫一聲:
“門主駕到!”
東方野心頭“怦!”地一震。
所有的人,全躬下身去,齊齊高喊一聲:
“門主千秋!”
響如春雷驟發,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一個面蒙紫色紗巾的紫衣宮裝婦人,出現香案之前,先面向外抬了抬手,算是答眾門下之禮,然後轉身面對香案。
紫衣婦人再次開口高喝一聲:
“開堂!”然後退向一側。
神座旁的兩名紫袍老者,開始贊禮所有門下,全部俯首躬身。
“上香!”
“跪,叩首,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通誠!”
東方野隨眾躬着身不敢抬頭,他心裏極想一探個究竟,但終不敢!
門主通誠祝禱之聲,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鼓:
“第三代掌門弟子宇文翠動員謹以至誠,祝禱於祖師之靈前,今有信誓人小野,志願歸入本門,照規開堂以往收納,伏維鑑察。”
“起!”
在長長的喊禮聲中,紫衣蒙面宮裝婦人站起身來,坐於側方預置的椅上。
“新入門弟子小野登堂!”
袁安用手肘碰了碰東方野,示意他自己進殿。
東方野努力鎮定了一下心神,從行列空間徐步入殿,在距香案伍步的拜氈前停下,他只覺得現場的氣氛追得他呼吸困難,血行加速。
目光觸及香案居中的神牌,上面一行耀眼的金字,寫着:
“秘魔門祖師之神位”
香案上除了香燭果酒之外,一列排了三個紅漆托盤,中間一個較大,平放了一口連鞘長劍,兩個較小的托盤,一個擺了只金盃,另一個放了一柄亮晶晶的鋒利匕首。
他來不及再看其他的,兩名紫衣武士,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贊禮聲再起:
“下跪!”
紫衣武士之一,按了按他的肩膀,他跪了下去。
“行九叩之禮!”
這他懂,行了九個頭。
“瀝血宣誓!”
一個紫衣武士上前取過匕首,用手抓住東方野右手朝腕脈上一劍,另一個取過一個金爵,承注湧冒的鮮血,待到過半,持匕首的替他止了血,另一個把半杯血水遞到他手中,低聲道:
“雙手捧着!”
東方野依言照辦,雙手捧着那杯血水。
那持匕首的放回匕首,然後取過一面木牌,持着擺在東方野眼前,道:
“認識字麼?”
“認得!”
“如此照讀,大聲些!”
東方野定睛一看,木牌上寫的是誓詞,只好照念道:
“主誓弟子小野,今願立誓加入本門,有生之日,決遵本門一切規例,永矢忠誠,如有違犯,甘受最嚴歷制裁,厲代祖師共鑑。”
誓畢,贊禮的又高叫道:
“叩見門主!”
東方野轉過跪立的方向,朝門主三拜。
“賜劍!”
一名武士由得案托盤中取過長劍,雙手奉與門主,然後再由門主交還武士手中,由武士替東方野佩上。
“賜功!”
東方野心頭一驚,這“賜功”是什麼回事。
只見那名紫衣武士,從香案上捧起一隻白玉小盤,高舉過頂,面向門主,單膝下跪,門主在盤中放下一粒赤紅丹丸有龍眼大,武士起身,到東方野身前,道:
“張口!”
東方野連想的餘地都沒有,依言張口,武士把那粒丹丸納入他的口中,丹丸入口即溶,化津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