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山位於皖西邊境處,其高度猶在知名的黃山之上。山的南方有皖水及潛水二河,蜿蜒南下,流人長江。
此刻,三更未到,夜風極大,潛山西北白猿洞外,來了一老一少,正是岳家宇和柳鶴圖二人。
這白猿洞前有一株古松,松下有一塊巨石,狀似巨猿,此洞因石而得名,其實此山洞並不太大,也僅有五六丈深。
二人進入洞中,隱隱聞到一種獸油的臭味,原來洞內放置了十餘個大木桶,粗約一圍,高約二尺半。
揭開桶蓋,裏面裝着濃厚的油漬,不知是何種獸類之油脂。
岳家宇心中一動。冷笑道:
“原來老怪物都已準備好了放火之物,只要我前來動手!哼!我就是要燒,也要先到寺中看看,是否值得?設若寺中確是安份守己的出家人,寧願二女不治身死,也不能殘害數十個出家人。”
他沉聲道:
“柳鶴圖,咱們先去寺中探一下再説!”
柳鶴圖一路上完全聽他指揮,最初雙方都不太習慣,數日之後就習以為常了,這老賊能如此馴服,實在出乎岳家宇的意料。
二人出了白猿洞,可以看到紅雲寺的背面,佔地甚大,四周林木扶蔬,十分幽靜。
約一箭之地,一會就到了廟後,岳家宇低聲道:
“我們只是到廟中去看看,非萬不得已,不可暴露身形,更不可與人動手!”
柳鶴圖冷然點點頭,二人同時飛身上了牆頭,掠入後園之中。
這後園中花木甚密,寂然無聲,向前望去,是一座大殿。但卻不是正殿。
岳家宇向柳鶴圖打個手勢,穿花拂柳,向前走去,然後上了後殿屋脊,向前面望去。
此刻已近四更,廟中僧侶似已入睡,只有鐘樓上泄出微弱的燈光。岳家宇騰身斜掠,兩個起落,已飛上鐘樓屋頂,柳鶴圖不由暗暗點頭,深深佩服岳家宇,如此年輕,竟有這等高絕的輕功,立即跟了上去。
鐘樓內隱隱傳來談話之聲,既細又小,二人只得以“珠簾倒掛”之式,以足尖掛在檐上,舔開窗紙,向內望去。
兩個年輕的和尚,對面而坐,生得十分俊秀,正在挑燈對酌,一壺美酒,四色菜餚,都是出家人所忌的葷腥。
岳家宇不以為然,因為這小和尚太年輕,六根不淨,五藴未空,要他們強守清規,非一年半載所能做到,象這樣的事,可能任何寺院中都會發生。
他正要縮身上屋,突見左邊那個小和尚舉杯一照,露齒一笑,道:
“師妹,師傅和師姊們,都有和尚侍侯,只有咱們小姊妹十餘人沒有份……”
岳家宇心頭一震,大力睜睜眼睛望去,不錯,正是兩個小和尚,身披灰色袈裟,頭上剃得光禿禿的。
只聞另一個道:
“師姊,我才不稀罕哪!叫一些野和尚貼身侍候,那該多麼難為情!可是……”她那細眉皺了一下,一臉茫然之色,道:
“可是師姊們……似乎樂此不疲……我真奇怪!她們到底……”
對面那個美目一轉,媚笑一下,低聲道: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連師父都不能例外,遑論師姊!師妹你年紀太輕,對男女間之事知之甚少,自也難怪,若再停一兩年恐怕你……”
“不!”那個小和尚正色道:
“師妹永遠不會那樣,我總覺得那是一種罪過,尤其是引誘那些出家人,糟蹋佛門淨地……”
“你呀!還是沒有嚐到甜頭呢!”那年紀較大的媚騷地一笑,道:
“待會我帶你去看一幕好戲,包你以後會有志一同,樂此不疲!”
岳家宇大為驚怒,這才看出是兩個西貝和尚,而且隱隱猜出,此寺的和尚已被這些假和尚的師傅降服,自願破戒,甘趨下流。
因此,他想起老化子交待的話,不禁十分欽佩。也深信他的話“武林中事,恐怕沒有我不知道的”。
他側頭看看柳鶴圖,見他毫無表情,好象對這種事已經看慣。
岳家宇道:
“柳鶴圖,這是怎麼回事?”
“看嘛,一會就明白了!”
“莫非這些和尚都是女的?”
“要是都是女的,還有什麼戲好看?”
他們又來到另一院落,在窗外一看,岳家宇不由熱血上衝,原來室內一個妖冶的少女,和宋象幹正在調情。
動手動腳的,極盡下流之能事。
岳家宇心想,真想不到,宋象幹竟是這麼一個角色。
他看看柳鶴圖,似乎司空見慣,根本不當一回事。心想:我真是少見多怪了。
這少女似乎追不及待,主動上了牀,作出一些挑逗的動作。
宋象幹嬉皮笑臉,只是動口不動手。
宋象幹搖頭晃腦地道:
“時候不早了,我要睡一下,明天再陪你如何?”
“不行!”那蕩女斬釘截鐵地道;
“本姑娘一生別無所好,只喜歡這個調調兒,我能看上你,也是前世有緣!你別不知好歹,而且今夜不能熄燈!”
宋象幹皺皺眉頭道:
“男女相悦,貴在有所節制,象你這等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的行為,實在……”
“你也有資格批評我?”蕩女柳眉微挑,冷冷一哼,道:
“在本姊妹當中,我已經算是最好的一個了,設若你落到大師姊手,哼……”
宋象幹微微一哂,道:
“怎麼?她會吃人?”
蕩女冷峻地道:
“比吃人還要厲害點!她練的‘寶鼎神功’乃是一種‘採戰之術’的精華,象你這等身手之人到了她的手裏,不會超過半月,必定精血乾枯而死。”
她説着下了牀,坐在宋象乾的大腿上,摟着他的脖子道:
“雖然如此,我還是不忍加害你……”尾音發自鼻腔,有如野貓叫春。
宋象幹輕輕一推,不耐地道:
“這等事必須兩相情願,才有意思,強人所難,那算什麼……”
蕩女突然閃身躍落地上,宋象幹卻仰身側卧牀上,雙目中射出驚駭之芒。
“活該!”岳家宇狠狠暗道:
“一個淫棍的下場理應這樣!”
只見蕩女冷厲一笑,兩手叉腰,陰聲道:
“姓宋的,你以為自己很聰明也很清高,是不是?”她輕蔑地一哂,沉聲道:
“只是一點小聰明而已,本姑娘被你騙了一個多月,最近才有點懷疑你,我日夜顛風倒鸞若非練過‘採戰之術’,必定日漸消瘦,形銷骨立,精神萎靡。然而,你卻沒有絲毫萎靡之態,這是我發現的第一點疑問,其次,你表面自稱武功極差,暗中卻對師傅及大師姊的行動十分留意,分明是在刺探本門的秘密,綜此二點,我知道上了你的大當。所以準備在不熄燈之下考驗你一下,果然不出所料,你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岳家宇大感迷惘,心道:
“莫非宋象幹旨在刺探秘密?然而,他為什麼不敢在燈光下與她苟合?”
此刻宋象幹似已知道凶多吉少,閉上雙目等候噩運降臨。
蕩女冷峻地道
“禿賊你還不滾出來麼?”
屋中一片死寂,岳家宇若有所悟,只見蕩女向宋象乾的牀下厲聲道:
“禿賊,你雖是受人指使欺騙於我,但我們畢竟有夫妻之實,乖乖地出來,我不會難為你的……”
牀下發出“悉悉嗦嗦”之聲,果然爬出一個雙目深陷,皮包骨頭的年輕和尚,眼圈烏黑,正是酒色過度的現象,看樣子光長骨頭不長肉,見風就倒。
蕩女掩口退了三步,似乎十分厭惡,她上下打量一陣,突然“格格”蕩笑道:
“你是本寺和尚?”
“是……是的……”那和尚有些顫慄。
“你叫什麼名字?”
“貧僧了普……”
“你是本寺第幾代弟子?”
“第三代……”
“本姑蠅每次與宋象幹追歡取樂,當熄了燈之後,你就代替他,事後你再藏到牀下,他則上牀,是不是這樣?”
“是……是的!”
蕩女“格格”笑道:
“這件事是你自願,還是他強迫你乾的?”
那和尚一雙深陷的眸子,凝視着蕩女,他知道這句話就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良久才吶吶地道:
“一半自願……一半被迫……”
“噢?”蕩女微微一哼,道:
“你倒是會説話!説説看,為什麼只是一半自願?難道你不喜歡我?”
那和尚想了半天,才囁嚅着道:
“貧僧當然喜歡姑娘……但貧僧知道……姑娘不會喜歡我這種人……也知道姑娘很厲害……所以又喜歡又害怕……”
蕩女沉聲説:
“你不是説一半被迫麼?”
那和尚默然不語,顯然那是説謊。
岳家宇長長地吁了口氣,心道:
“我差點錯怪了義弟!原來他與蕩女乃是假鳳虛凰,由此看來,義弟非但一絲不苟,而且在那蕩女的引誘之下,竟能始終如一,這一點實是難能可貴。”
蕩女突然臉色一寒,陰聲道:
“本姑娘雖然面首萬千,卻都是人品出眾或武林有名之士,象你這種貌不驚人,技不壓眾的禿驢,也敢想入非非,真是不知死活……”
她伸手一招,那和尚的身子本是虛飄飄的,向前一栽,被她捏住了脖子,只聞咯地一聲,那和尚和舌頭和深陷的眼珠立即突了出來。
蕩女臉上笑容未斂,和尚早已斷了氣,信手一甩,“卜通”一聲,禿頭摜在牆上,象摔了一個大西瓜。
岳家宇對這蕩女的歹毒十分驚駭,只見她冷冷地看了宋象幹了一眼,喃喃地道:
“有些人覬覦本姑娘的美色,雖晝思暮想而不可得,而你卻不屑一顧,這是使我無法忍受之事!”
她冷峻地道:
“設若有人傷了我的身體,我不會怪他,設若傷了我的自尊,我絕不饒他……”
她走到牀邊,挾起宋象幹,開門走出精舍,這時岳家宇和柳鶴圖早巳上了屋頂,立即又暗暗跟着,來的一個有門無窗的石室之前。
其實這間石屋並非無窗,只是窗子太小,而且很高,閉起來很難看到,至於那石門也僅有三尺來高。
蕩女掏出一把奇大的鑰匙,往孔中一伸一扭,石門緩緩向旁邊移去裏面漆黑一片。
她把宋象幹往裏一丟,順手解了他的穴道,帶上石門,這時岳家宇一閃而至,伸手奪下巨鑰,抵在她腎門穴上,拉開石門,把她也推了進去,然後把門鎖上。
因為這時附近突然傳來女人説話的聲音,聲音不大,中氣極足,所以他無暇救出宋象幹,只得暫避一下。
步履聲越來越近,十分輕靈,只見燈光一閃,兩個黃衣小和尚,各挑着一盞八角風燈,在前引路,後面是一位中年和尚,極為俊逸,再後面是兩個紅衣和尚。
現在嶽參宇不必細看,已知這五個和尚都是女的,看氣派,這中年假和尚,可能就是她們的師傅。
中年和尚站在石牢門前,道:
“這裏面押了幾個人?”
後面兩個年輕和尚虔容道:
“昨天押人兩個以身殉戒的和尚,大概這刻已經完了……”
中年和尚哂然道:
“又是本寺的長老?”
“不是!”兩個年輕和尚同聲道:
“是兩個年青的,大約甘七八歲!”
“哦?紅雲寺的和尚果然不同凡俗,這已經是第十五個自求速死,卻不願破色戒的和尚了……”
岳家宇大為欽佩,也極忿怒不知這些假和尚是何路數?本寺主持為何不起而反抗呢?
奇怪的是這中年和尚眉如春山目,目似秋水,鼻瑤口,儀態嫺雅,看不出一絲放浪淫蕩之色。
“難道這樣正派的人,會是一個淫毒狠辣的女魔?如果她是一個好人,會有石牢中那樣下流的徒弟?”
岳家宇正自孤疑不定,只聞中年和尚道:
“回去吧,傳令下去,各守崗位,不可疏忽,近來可能有人前來騷擾……”
突然,石牢中一聲尖呼,道:
“師傅……師傅……我是徒兒姚添香!快救救我……”
中年和尚突然止步,對兩個年輕的和尚沉聲道:
“你們不是説裏面的人快完了麼?”
兩個年輕和尚不由一窒,同聲道:
“好象是師妹的口音,奇怪!她怎會關在石牢中?”
“師姊……快救救我……我是姚添香……”
中年和尚冷聲説:
“開門!”
其中一個和尚立即掏出一支巨鑰,開了石門,這時岳家宇突然以傳音入密對宋象幹道:
“義弟快出來,我是岳家宇……”
這工夫石牢中的姚添香和宋象幹都向外面衝來,但姚添香未想到外面有人和宋象幹通話,她深信就是讓他衝出來,也跑不掉,因此她並沒有阻攔。
就在門外幾個和尚一齊注視石牢內時,岳家宇疾掠而至,人未到掌力先到,兩道奇大掌勁,一道湧向那中年和尚背後,另一道推向兩個年輕和尚。
他並不想在背後傷人,只是想把她們震入石牢之中。
這中年尚雖然了得,卻因注意力在石牢之內的徒兒和宋象幹身上,所以警覺較遲,要閃已不及,立被震入石牢中。
哪知就在這時,中年和尚趁前栽之勢,把宋象幹震回,而站在岳家宇後面的柳鶴圖,卻起了毒念,全力向岳家宇背後推出一掌,把他也震入石牢之中,“蓬”地一聲把石門拉上。
這石門只要大力拉上,即行上鎖,開時才用巨鑰,門外只剩下兩個挑燈的小和尚,不由大喝一聲,向柳鶴圖撲去。
柳鶴圖獰笑一聲,不避不閃,誠心想速戰速決,以免被其他和尚發現,一出手就是看家本領,大力劈出七掌,將兩個小和尚震退了四五步。
兩個小和尚還未站穩,他又是三掌力拍而至,“蓬”兩聲,同時倒地,一個被擊碎了天靈,一個胸骨已塌,立即死去。
柳鶴圖挾起來閃到石牢之後,那裏有個巨大的泥爐,爐旁有個煙囱,通到石牢上部一個圓型小窗之內。
他掀開爐蓋,把兩個小和尚的屍體慣入爐中,然後在一個巨筐中撿了幾塊煤塊,丟入爐內,陰陰一笑,喃喃地道:
“老化子既然下令放火燒了此寺,而且要片瓦無存,這也是天意,他就是大羅神仙,也不知道這小子死在老夫手中……”
説畢,掠出寺院,向白猿洞掠去。
此刻石牢之中六人,卻在死亡邊沿掙扎,原來此牢為三尺多厚的大理石砌成,紋風不透,後面那個圓孔之中,卻向內冒着青煙。
這就是可以致人於死的煤氣,人類對於大自然所產生的萬物,首先是利用其壞的一途,用以殺人,然後才有人研究,利用自然資源造福人羣,象她們利用煤氣殺人,不過是偶然機會,發現在煤氣中時間過久,足以窒息,至於為何會使人死亡,她們當然不知道。
這正是和鴉片被用以麻醉人性是一樣的道理,其另有醫藥上的價值,卻被人忽略了。
最初,他們開始咳嗽,逐漸感到呼吸困難,岳家宇不知厲害,對那中年假和尚厲聲道:
“女魔頭,本寺原來的主持人呢?”
那假和尚冷冷地道:
“小子,你現在自身難保,管他作甚?剛才是你把老身引進來的麼?”
“不錯!”岳家宇厲聲道:
“象你這種人妖,我恨不得活劈了你!”
那中年假和尚對剛剛進來的兩個年輕和尚道:
“先把他制住,再設法去……”
那兩個和尚皺皺眉,連連咳嗽,道:
“師傅,在這種煤氣之下動手,必定會加速死亡,我還是設法先出去,然後再收拾他們還不遲……”
那中年和尚面色一寒,道:
“你們敢違背師傅的話?”
兩個假和尚不敢再説話,轉身向岳家宇及宋象幹各推一掌。
嶽、宋二人也抱着先下手為強的主意,其餘之人都不禁大聲咳嗽起來,兩個年輕假和尚被震退三大步,再次猛撲而上。
嶽、宋二人身形一轉,狂飆乍起,兩聲悶哼,兩個年輕和尚被震到牆邊,倒地而死。
那中年和尚見兩個大徒死去,連眉頭也未皺一下,卻對姚添香冷冷地道:
“現在輪到你了!”
姚添香面色大變,道:
“師傅……現在何必……”
“你聽見沒有?”她那高雅的韻致突然變得十分陰冷沒有一點人味,使姚添香顫慄不已。
嶽、宋二人突然心有所悟,知道這陰險的女魔頭居心不善,想犧牲自己的徒弟,排除異己,然後她自己再設法脱困。
宋象幹捏捏岳家宇的手,低聲道:
“儘量減少呼吸量,能在動手之時閉住呼吸更好!下手不必留情,最好一下子就斃了她……”
岳家宇道:
“我知道!這女魔頭是誰?”
“武林人賜號‘冷血武則天’而不名……”
這時姚添香自知必死,狠狠地看了師傅一眼,抽冷子向宋象幹撲去,宋象幹閃出一步,立掌如刀,“叭”地一聲切在她的肩上,在此同時,岳家宇飛起一腳,踢在她的跨骨上,這蕩貨死得倒也痛快,立刻伸腿瞪眼了。
現在只剩了三個人,在氤氤濛濛的煤氣中互相獰視着。他們都在儘量減少呼吸量,但煤氣越來越濃,被嗆出了眼淚,喉頭好象起了火。
“冷血武后”這時蹲在地上,以有恃無恐的神色,凝視着嶽、宋二人。
岳家宇恨極了這個冷酷年青的女魔,同時對這位義弟也產生抱愧的心情,在這生死關頭,他只想以殘餘的生命,與女魔同歸於盡,助義弟設法脱困。
濛濛青煙中夾雜着人肉焦臭的氣味,雙方相距三四步,幾乎看不清對方面部輪廓。
宋象幹扯了岳家宇一下,要他蹲下來,因為他發現距地面三尺之內,青煙較少,也猜“冷血武后”蹲下來的用意。
二人蹲下來,果然感覺好了些,岳家宇低聲道:
“義弟,讓我斃了這個女人,然後設法出去……”
宋象幹低聲道:
“不,還是讓我來……”
他們都有犧牲自己,成全對方之意,竟不約而同地向“冷血武后”推出一掌,他們都知道,此刻妄用內力實是不智,但現在已管不了那麼多了。
“冷血武后”突然向旁邊一滾,讓過兩道罡風,石牢有如一聲悶雷,震耳欲聾,嶽、宋二人突然感覺呼吸更加難,不由吃了一驚。
而這是“冷血武后”躺在一丈之外,並未爬起來,宋象幹不由心中一動,對岳家宇道:
“家宇你快躺下來,現在口鼻越近地面,受害越輕,咱這半天受害程度比對方多……”
岳家宇側伏在地上,哪知宋象幹仍然蹲着,雙掌交互出,掌風雷動,向“冷血武后”湧去。
“冷血武后”始終不爬起來,就地翻滾,閃避着奇大掌勁,雖然未能擊中她,但這石牢不過三五丈方圓,掌力擊在石壁上,反震回來,力道也很驚人,加之宋象幹不停地擊掌,方向不定,誠心想和她同歸於盡,因而,她的身子被震得幾乎失去自制。
哪知二十餘掌下來,“冷血武后”雖是頭昏眼花,狼狽不堪,但宋象幹卻因妄用真力,吸人大量的煤氣,張口乾喘,氣息急促遊離,十分痛苦。
岳家宇大吃一驚,急忙爬到他的身邊,道:
“你歇一會,讓我來收拾她……”
“不要!義弟……你身負重任……血仇未報……絕不能因小失大……還是讓我……”
岳家宇激動地拍拍他的肩胛,道:
“要求生存,就必須先除去此魔,奇怪的是,煤煙之中,怎會有人肉焦臭氣味?”
“義弟……你聽我説……設若你也死於此牢……我……我死也不能瞑目……你快退下來……”
岳家宇瞪着血紅的眸子,緩緩向前爬行,卻將力道提於雙掌之上,準備隨時發掌。
淚水不停的流淌着,嗓中幹得出了煙,且感覺呼吸越來越短,僅能到達喉頭。
“冷血武后”伏地不動,卻以冷電似的目光凝視着他,他們都象負傷的猛虎,準備作最後一搏。
近了,雙方僅距兩步左右,但岳家宇絕不先發掌,設若對方也不先動手,他準備和她肉搏。
岳家宇爬行的速度更慢了,他們一瞬不瞬,死盯着對方的眼睛,好象兩隻大壁虎,作勢欲撲。
現在,他們相距已不足一步了,設若雙方伸出手臂,就可以接實,但他們的心意不同,一個想力搏,一個想取巧。
岳家宇望着她那冷豔聖潔的面孔,仍有些迷惘,光憑視覺,怎能判斷一個人的善與惡?設若今夜未發現她殘酷的行為,誰會相信她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就在這時,“冷血武后”突然微微一笑,這一笑有如百花齊放,冰河解凍。能使人發生一種幻覺,這世界上不會有殺鬥狠之事。
岳家宇微微一怔,“冷血武后”突然向他輕輕撩出一掌。
這種出掌姿勢,不象是有意傷人,好象趕走一隻討厭的蒼蠅一般,輕飄飄的迎而拂到。
但岳家宇乃是一個大行家,知道這是一種極陰毒的掌風,先柔後剛,遇上阻礙之時才會發生極大的潛力,急忙向旁一滾。
便對方早已成竹在胸,一掌不中,再擊一掌,嶽家宇落下風,只得全力掃出一掌。
“蓬”地一聲,頓覺胸頭熱血沸騰,“哇”!吐出一口鮮血,身子滾到宋象幹身邊。
而“冷血武后”也不輕鬆,岳家宇剛才一掌乃是以“一元罡”掃出,非同小可,她的身子被震到壁上,又彈了回來,昏了過去。
岳家宇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見對方昏死過去,正要爬去宰子她。突然發現宋象幹伏在地上寂然不動,不由猛吃一驚。
他自己受了重傷,嘴角血漬班然,但他毫不在意,連低聲:
“象幹……象幹……你……你還好吧?”
宋象幹仍是寂然不動,岳家宇心中一酸,熱淚盈眶,內疚之情,無法言喻。
“設若我在姚添香送他來此途中把他救下來,他豈不免此難?這等於我殺了他……”
他輕輕按住他的靈台穴,發覺他的心仍在跳動,不由大喜,深知他功力極深,若能及時脱困,仍然有救。
就在這時,外面隱隱傳來喧譁之聲,似乎有很多人在尖鋭地慘嗥。
“莫非此寺來了大敵?”岳家宇凝神聽了一會,無法確定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急忙爬到牆上圓孔之下,心想,這外面定是一個煤爐,以為囱通到石牢中,我若能把此孔震大些,或者把外面的煙囱震碎,煤煙就不會繼續增加,而且能冒出牢外……
那圓孔在一丈高之處,輕輕躍起就可以夠上部位,他閉眼一竄,對準圓孔,推出一道罡勁。
“嘩啦”一聲外面的煙囱似乎已破碎,立即傳來“唿唿”及慘嗥之聲,比先前清楚多了。
他伏在地上,覺得自已不能再用力了,若時間太久,一個也活不成。
“火!”岳家宇突然感覺石牢牆壁逐漸加熱,牢內的熱度不斷地加高,但濛濛煤氣卻越來越薄。
他突然吃了一驚,想起柳鶴圖把他推進石牢,必定利用白猿洞的獸油,燒燬紅雲寺。
他又得了一次經驗,但這次能否生還,希望太渺茫了,老化子雖是一份善意,卻在無意中害了他和宋象幹。
天乾物燥,外面火勢蔓延極快,在那小圓孔中,可以隱隱看到火光閃爍,有時濃煙也鑽了進來。
但這種濃煙,只能使人喀嗆,卻不會使人窒息。
“我必須設法破壁而出!”他再納足內力一躍而起,向圓孔邊沿上力推一掌!
“蓬”然大震,石屑激濺,他的身子收勢不住,摔在“冷血武后”身邊。
但那牆壁,乃是以大理石砌成,堅硬無比,雖然被震碎少許,要想鑽出人去,至少要再擊三五十掌。
以他現在的情況,不要説再全力發數十掌,恐怕十掌之內,就會力竭而死,況且石牢中的煤氣仍然未盡。
但他不計自身利害,只想救出宋象幹,再次躍起,猛擊一掌。
這次摔得更重,差點昏過去。
“完了!”他爬向宋象幹,再試一下,仍有微弱的呼吸,只是不言不動,令人心焦如焚。
石牢中有如火爐,人體好象火爐中的肉餅,他開始流汗,張着嘴喘氣,而這時“冷血武后”也醒了過來。
現在他們已無暇殺死對方,必須應付當前的危機,設若熱度繼續升高,死亡已成定局。
突然上面小圓孔中發出“刈刈”的聲音,好象有人抓石壁,石屑紛紛落下。
二人同時驚駭地望去,去看不到什麼。
他們心裏清楚,若是“冷血武后”方面之人,絕對無此功力,至於岳家宇,他更認為此刻不會有人來救他。
他知道這大火是柳鶴圖點燃的,老化子現在不會前來,除了他之外,似乎沒有一個高手能抓破大理石
石屑繼續灑落,圓孔越來越大,有時可以看到一隻枯手在抓圓孔,比羽鈎還要鋒利,毫無疑問地,外面有人來救他們,但這人是正是誰?他們兩人都不敢確定,因此不得納足功,準備一戰。
抓壁之聲停止,聽出是老化子的口音,心想:“這前輩當真是神人也……”
他急忙抱起宋象幹,躍起來丟向圓孔中,而他卻扯住宋象乾的雙足,哪知“冷血武后”也抓住了他的足踝。
老化子在外面一拉,三人應手而出,摔在地上,發現四周一片火海,烤得淨不開眼睛來。
而老叫化的頭髮和破衫也被燒燬幾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