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雄催促着道:“師妹,如何,快作決定!”
“桃花女”粉腮一沉,冷冷地道:“二師兄,我知道你的用心,你嫉妒!你吃醋!所以慫恿我毀了他,是不是?告訴你,我不會這麼做!”
金明雄的臉脹成了豬肝色,大聲道:“噴!噴!師妹,你這話未免説得太過分了,我還不至於這麼沒出息,吃醋?太多了,吃不完,我是為大局設想,凡事該權衡利害,才不會後悔…”
“桃花女”斜脱着金明雄道:“別話中帶刺,我相好的男人多,你吃醋吃不完,那就別吃,也少在我身前身後晃。權衡利害不用你教我,能再找到像這麼一個可以利用的殺人工具麼?告訴你,剛才如果不是他,後果如何還不知道,你以為那姓宋的幾個是好相與麼?
哼!”
金明雄為之語塞,欠欠身道:“那你的意思準備怎麼樣?”
“桃花女”道:“原來的計劃不變。”
金明雄道:“這事得請示師父。”
“桃花女”似乎吃定了這對她垂涎九尺的二師兄,隨口道:“請不請示都是一樣,現在我要辦事了,兩個丫頭跟了成數年,對我一片忠誠,現在橫遭慘死,我得替她倆善後廣説完,向武同春招手道:“武大俠,你過來!”
武同春走近,槽信然地道:“我……叫武大俠?”
“桃花女”撫了撫他的臉頰,道:“不錯,你叫武大俠,但這名字只能我叫,不許別人叫!”
武同春看向金明雄,眸子裏又射出可怕的兇焰,他又想殺人。
金明雄畏縮地退了兩三步,栗聲道:“太可怕了,用之不當,必遭反噬,我還是去見師父……”
説完,彈身疾奔而去,他是真的怕武同春不分青紅皂白地又出手殺人。
“桃花女”牽着武同春的手,柔媚地道:“走,我們去辦事。”
兩人協力,在後花園圍牆邊埋了兩名青衣少女,其餘的死者,只有留待別的人來處理了,這一折騰,已將近天明,武同春已無法自主,算跟定了“桃花女”,兩人離開在宅上路。
這是一間密室,從四周石砌的牆壁看來,應該是在地下。
一盞巨型銅台油燈,蕊焰吐有三寸長,把室內照得通明,在座的一共四人。
上首的一個紫衫老者,儀表不俗,只是鼻子鈎了些,年輕時定是個美男子,他便是不可一世的天地會主“至上劍客”華容,例外地沒有蒙面。
另一個也是個五十出頭的老者,紅光滿面,細白肉,一臉的邪氣,一看而知是個邪門人物,他便是“天地會”札聘敦來的“和合童子”賈仙源。
下首坐的是會主夫人符瓊花與賈仙源的弟子金明雄。
天地會主沉聲開口道:“賈兄,我們算是贏了第一個回合,全仗賈兄鼎力。”
“和合童子”笑笑道:“這只是開始,殺殺‘流宗門’的鋭氣。”
符瓊花目注天地會主道:“照明雄的分析,利用武同春實在太冒險,你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
天地會主喘口氣,道:“夫人,錦芳終是我的女兒,如果由我毀了武同春,她會永遠恨我了,我們利用饞對付‘流宗門’的高手,十分得當,會中還找不到他那等功力的人,如果他不幸被‘流宗門’所殺,我對錦芳便沒有責任,這是一舉兩得的事!”
符瓊花冷冷地道:“如果弄不巧,而遭反噬呢?”
天地會主道:“為了保全天地會這一片基業,此險非冒不可。”
金明雄期期地道:“容小侄插句嘴,姓武的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萬一師妹駛馭不了他,後果便不堪設想,所以……還請三思!”
“和合童子”陰陰地道:“叫紫娘來!”
金明雄離座出室,不久,與“桃花女”雙雙返回。
“和合童子”道:“紫娘,你有把握控制他麼?”
“桃花女”點點頭,道:“不會有問題,只要我不離開他一步。”
金明雄面上掠過一抹異色。
“和合童子”略一沉吟,道:“紫娘,事關重大,稍有差池,後果便不堪設想,聽説他在連人三棵樹秘舵之時,燈籠毒煙對他無害,足證他有異於常人,我特別交代你,不許你任性對他……”
以下的半句沒説出來,但誰都知道是是什麼。
“桃花女”斜膘了金明雄一眼,撒了撇嘴,道:“是二師兄搬弄的是非?”
金明雄尷尬地道:“師妹,你……”
“和合童子”抬手道:“不許鬥口!”
符瓊花冷冷地道:“紫娘姑娘,別忘了令堂是毀在‘黑紗女’她們之手,説不定姓武的也有份。”
言中之意,當然是提醒“桃花女”應以母仇為重,對武同春應以仇人視之。
“和合童子”正色:“紫娘,牢牢記住一句話,只要一發現他有不穩定的現象,或是有被人救走之虞,便立即下手毀他,不必遲疑!”
“桃花女”道:“這毋須囑咐,我早已想到了!
符瓊花道:“他目前情況如何?”
“桃花女”道:“一切與常人無異,只是失了記憶,在此前的一段是一片空白,我們可以為他製造觀念……”
説到這裏,忽地笑了笑,可能是她想到了什麼好主意或是什麼有趣的事。
人,無論男女,無論他或她為人如何不堪,在兒女面前,總是裝得很正經的,當然,彼此心裏有數。
“和合童子”是個色魔,知女莫若父,“桃花女”這一笑,他已經清到她的心意了,臉一沉,一本正經地道:“紫娘,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事,再説一遍,你不可任性!”
噘了噘嘴,“桃花女”道:“好了,爹,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天地會主突地一拍座椅的扶把,語意森森地道:“把那姓白的放掉!”
“和合童子”瞪大了眼道:“放掉,會主是什麼意思!”
所有的目光,都驚疑地望着天地會主。
天地會主從容地道:“這叫連環雙絕計,一舉而數得!”
符瓊花道:“什麼連環雙絕計!”
天地會主手指比劃,低聲向在座的解釋了一番,本來在秘室中可以毫無顧忌地加以説明,用不着悄聲低語,也許這是習慣使然。
符瓊花首先拍手道:“好計!”
“桃花女”也跟着附和。
“和合童子”皺起眉頭道:“捉虎容易放虎難,抓她時很費了些手腳,如果……”
符瓊花笑笑道:“閣下是捨不得吐掉到口的羊肉吧?”
這話説得十分露骨。
“和合童子”連連搖手道:“不是這意思,我志在報妻仇,怕她萬一漏網……”
天地會主道:“照區區之計,對報仇、滅敵,全都有利。”
説完,轉向“桃花女”道:“紫娘,在武同春身上也來個計裏連環。”
“桃花女”冰雪聰明,一點即透,柳眉一挑,道:“會主的意思是施以雙重禁制?”
天地會主哈哈一笑道:“真聰明,不錯,正是這意思,如此方保萬無一失。”
就在此刻,密室之內忽然響起了“叮噹”的鈴聲,這表示發生了緊急情況,天地會主神色一變,向符瓊花道:“夫人,你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這聲才落,一條人影啓門而人,赫然是“魔音女”華素珍。天地會主急聲道:“發生了什麼事?”
“魔音女”道:“姓白的那賤人被救走了!”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符瓊花栗聲道:“什麼人能進人地下密牢救人?”
“魔音女”目光轉向金明雄道:“據警衞報告,是金大俠親自把人提走。”
所有的目光,集中投向金明雄。
金明雄虎地站起身來,栗聲道:“什麼?我……”
“魔音女”醜臉一拉,冷冷地道:“那姓白是個美人,誰見了都會動心!”
金明雄發急道:“華姑娘,我……沒有……這從何説起?”
“桃花女”接口道:“二師兄,地下密牢設有機關,而且戒備森嚴,同時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姓白的關在那裏,你……”
金明雄激越地道:“我怎麼會做這種蠢事……”
“桃花女”冷笑了一聲退:“照你的德性,聞到了腥就想沾,難説!”
金明雄跺腳道:“師妹,你不能這樣坑我……”
“和合童子”目中厲芒,道:“明雄,説實話,否則……哼!”
金明雄狂聲道:“師父,弟子真的沒有,師父……”
天地會主冷沉地道:“會不會有人冒充金賢任的形貌……”
“魔音女”脆聲道:“爹,不可能,負責守衞的三卡六名武士都已不能再開口,沒有反抗的痕跡,如果不是熟人,那些武士並非士雞瓦狗,不會毫無反抗,情況是總壇執法香主發現的。他看到金大俠帶人離開的背影金明雄臉孔連連扭曲,大叫道:“這是天大的冤枉!”
“和合童子”厲聲道:“明雄,你知道為師的脾氣,爽快些説了吧?”
金明雄撲地跪了下去,喘着氣道:“師父,冤枉啊!”
天地會主轉動着目光道:“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魔音女”道:“一個時辰前!”
天地會主望向“和合重子”。
“和合童子”盯觀看金明雄道:“一個時辰前你在何處?”
金明雌道:“弟子在房裏睡覺!”
“和合童子”眼裏射出殺芒,冷極地道:“睡覺?憑這兩個字就可以撇清了!”
天地會主沉吟道:“賈兄,也許此中另有溪蹺,得加以查證,先冷靜下來。”
“和合童子”氣呼呼地道:“既然會主這麼説,這逆徒先予關禁,聽候調查!”狠盯了金明雄一眼,又道:“姓白的脱去,原先的計劃得更改了。”
略一思索,天地會主道:“不必,照計劃進行!”
一間佈置得很華麗的卧室裏,“桃花女”與武同春隔桌相對而坐。
武同春滿面激憤之色,咬牙切齒地道:“我……到底是誰?”
“桃花女”咬了咬香唇,道:“大師兄,你叫武同春,外號‘無情劍客’,無雙堡少堡主……”
“你……真的是我的師妹?”
“嗨!這怎能假呢?”
“可是……我一點也想不起來。”
“我説過了,你受了仇家的暗算,喪失了記憶,師父他老人家正設法為你恢復記憶,急也沒用,反正……有我看着你,擔心什麼。”
“仇家是誰?”
“我會指認給你。”
“我們……何時行動?”
“今天便出江湖訪仇!”
武同春站起身來道:“現在就走,我無法忍耐下去了,我要把仇家劍劍誅絕。”
“桃花女”臉色一正,道:“大師兄,仇家詭詐萬分,行事不擇手段,你一切可要聽我的!”
武同春斬釘截鐵地道:“當然!”
官道上,一個俊逸非凡的錦衣書生與一個冶豔的紅衣少婦並肩而行,不知羨熬了多少路過的行人。
他倆,正是武同春與“桃花女”,誰也不知道這錦衣書生是具可怕的行屍,殺人的工具。
正行之間,道旁林子裏傳出一個聲音道:“‘無情劍客’,到林子裏來答話。”
武同春止步道:“好像有人叫我?”
“桃花女”眸光一閃,道:“是有人叫你,走,去會會對方,也許是害你的仇家。”
仇家兩個字,勾起了武同春的思緒,眼裏登時抖露出一片恐怖的兇光,折轉身大步朝林子裏走去。
“桃花女”緊緊相隨。
林子裏,卓立着一個面如冠玉的年輕武士,他,正是方大娘的兒子方桐,化名童方,投人了“流宗門”擔任護衞。
武同春與“桃花女”走近,停住。
方桐驚疑地望着武同春道:“你……這是怎麼回事!”
“桃花女”生來的水性楊花,見了方桐這等標緻的少年,她的裏應是與一般女人不同的,尤其她是個小寡婦,媚笑了一聲,道:“我們在三棵樹駱家見過面的,是麼!”
武同春兇茫熠熠地道:“師妹,他是誰?”
方桐蹬蹬蹬退了三個大步,駭震莫明,粟聲道:“什麼,她……是你師妹?”
“桃花女”嗲聲蕩氣地道:“不錯,他是我大師兄。”
方桐凌厲的目光在“桃花女”面上一繞,怒盯着武同春道:“你們什麼時候變成了師兄妹!”
武同春轉註“桃花女”道:“師妹,他是誰?”
方桐兩眼發了直,滿頭玄霧,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他找了來,目的是要查明那晚在駱家武同春向他下殺手的原因,想不到武同春非但不認他,還與這淫賤的女人師兄妹相稱,他是不得而出此,抑是他已被“桃花女”迷惑了?在他的心目中,武大哥不是這種人,除非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又不像?心念之中,栗聲道:“姓武的,你真的不認識我?”
舊的記憶喪失,新的還保留了些印象,武同春目中兇芒連間,道:“我想起了,我們交過手!”
説着,又向“桃花女”問道:“他是否仇人?”
只要“桃花女”一點頭,武同春毫無疑問地就會下殺手。
“桃花女”水汪汪的眼睛朝方桐打了幾轉,道:“不是仇家,但卻是敵人!”
武同春道:“該殺他麼?”
“桃花女”遲疑了,她有些捨不得毀掉這美少年,可是“天地會”與“流宗門”水火不容,事實上是不能留他。
想了想,道:“且慢,讓我問問他!”
説着,扭動腰肢,上前兩步,盯着方桐道:“先報個身份如何?”那股子掩不住的媚蕩之氣,是夠迷人的。
方桐為了要究明真相,不得不虛與周旋,冷冷地道:“‘流宗門’護工童方!”
“桃花女”眉毛一挑,道:“你年紀不大,今年幾歲了?”
方桐的臉緋紅起來,怒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桃花女”蕩笑了一聲道:“沒什麼,我看你怪討人喜歡的,可惜我們是對立的雙方。”
武同春本性受制之後,變得十分急躁,大聲道:“師妹,到底要不要殺他!”
鑑於在三棵樹駱宅武同春曾對他下殺手,不像裝假,方桐直覺地感到此中大有溪蹺,但到底是什麼溪蹺,卻無從相象,而武同春此刻的神情,是真的要殺人,看來八成是被女色所迷。
心念之中,脱口道:“武同春,想不到你是這麼個無恥的人,竟然被這不要臉的女人所迷……”
“桃花女”粉腮驟寒,冰聲道:“你罵我不要臉?”媚態在剎那間全消失了。
方桐想也不想地道:“不錯,我是罵了你了!”
脆笑了一聲,“桃花女”道:“那你也就死定了!”
眸光一轉,突地蹩起額頭道:“不對,聽口氣你與我大師兄像是有某種關係存在,説説看,是什麼關係?”
方桐心頭暗震,他的身份是絕對不能暴露的,否則將功虧一貫,他年紀輕,但心思靈巧,補了閲歷之不足,加之他出江湖之前,他母親方大娘,與祖父“鐵心太醫”有目的地苦心教誨,使他的知識超過了年齡。
心念數轉,他作了決定,硬碰下去,可能使後果無法收拾,暫且退身,看以後情況的發展再作良圖是上策。
心念之中,沉聲道:“什麼關係也沒有,在下只是奇怪他本是天地會的敵人,卻一反而投效天地會,又冒出了你這個師妹,令人莫測!”
“桃花女”用陰地道:“你不知道的事還很多,剛才你罵我不要臉,應該付出代價的,是麼?”
方桐冷哼了一聲,道:“我們走着瞧!”
最後一個字出口,人已穿人林中。
“桃花女”一揮手,道:“殺!”
武同春如響斯應,立即閃電般劃身截去了,他本是蓄了勢的,所以行動如風,也迅捷無倫。
而方桐犯了上一次同樣的錯誤,以為武同春另有隱情,不會存心殺他,並沒全力逃避,才穿出五丈不到,便被武同春截住。
白芒打閃,武同春出了手,從氣勢來看,説什麼也不會是假的,方桐心頭大凜,全力封了一劍,但畢竟技遜一籌,被震得連打踉蹌。
武同春心念中只有一個“殺”字,一擊不中,第二招跟着出手,比第一招更辛辣。
方桐哭笑不得,恨也不是,氣也不是,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變化,情急之下,藉樹掩避,劍芒掃處,枝屑橫飛。
武同春毫不遲滯,覷定方桐的身影攻出第三劍,方桐無奈,只好繞樹打轉,霜刃霍霍,白光迸射,武同春分毫不懈,存心要他的命。
方桐亡魂大冒,全身冷汗淋漓,半刻之後,已疲於奔命,險象環生,武同春攻勢如疾風迅雷,根本不給方桐脱身的機會。
“桃花女”粉腮帶着她慣常的媚笑,悠閒地作壁上觀。
一聲驚叫,方桐被武同春牢牢扣住,俊面呈一片藍白。
“桃花女”臉色起了變化,如果她不阻止,方桐是死定了,她一時拿不定主意該不該阻止……武同春獰態畢露,霜刃緩緩勒向方桐頸項。
方桐狂叫道:“你真的要殺我?”
就在這生死繫於一髮之際,一聲震耳的暴喝倏告傳來:“住手!”聲到人到,來的是丐幫首座長老“鬼叫化”。
武同春呆了一呆,手中劍不自覺地垂下。
“鬼叫化”激聲道:“放了他!”
“桃花女”可不認得“鬼叫化”,但對方現身的動作,使她意識到來的不是尋常人物,粉腮一變,道:“老要飯的,你想插手?”
“鬼叫化”白了她一眼,道:“你的手段太卑鄙,存心太惡毒,快叫他放手!”
“桃花女”櫻口一抿,道:“説的倒容易,老要飯的,你是趕來湊數?”
“鬼叫化”本知道方桐的身份,不由急煞,如果武同春殺了方桐,後果不説,的確是一場人間慘劇。但一時卻想不出解救之法。
方桐栗聲道:“他變了,他已不是原來的他。”
“鬼叫化”怒視看“桃花女”道:“你父母罪惡滔天,破毀的男女不計其數,會有報應的,快叫他住手!”
“桃花女”朝武同春冷喝道:“下手!”
武同春霜刃上翻,方桐面現死灰,手腕脈穴破扣住,他使不出力量反抗。
“鬼叫化”情急,厲吼一聲,打狗棒朝武同春持劍的手電劈,武同春回劍反掃,“鬼叫化”變勢收棒。
“桃花女”嬌軀電彈,撲擊“鬼叫化”。
規律所限,不能與女人交手,“鬼叫化”魁影般撩開。
同一時間,哼悶乍傳,武同春跟蹌倒退,方桐已閃向另一邊。
原來方桐情急智生,用頭猛頂武同春的下巴,這一着生了效,武同春功力再高也受不了這一頂,劇痛難當,又加事出猝然,不自覺地鬆了手,口裏溢出血沫。
“桃花女”粉腮大變。
“鬼叫化”朝方桐急揮手道:“你還不快走!”
方桐微微一室,轉身穿林而去。
武同春記憶全失,心神又受制,根本不認得“鬼叫化”,受創之下,激怒如狂,一抖手中霜刃,欺向“鬼叫化”,那份獰態,叫人不寒而慄。
“鬼叫化”鬆了口大氣,因為方桐已經脱身,他的身法是當今數一數二的,功力不能制伏武同春,但身法卻足以自保有餘,晃身換了個方位,冷厲地道:“桃花女,你媚惑了‘無情劍客’,會噬臍莫及,你等着瞧。”
武同春彈身飛撲,“鬼叫化”又換了方位。
“桃花女”粉腮泛了青,咬牙道:“老要飯的,看來你在窮家幫位份不低,你的作為將會給丐幫弟子帶來可怕的後果,你一樣會後悔莫及的。”
“鬼叫化”冷哼了一聲,道:“該後悔的是你!”
“桃花女”冷笑一聲道:“你要飯的後悔就在眼前!”嬌軀一劃,虛空拂出。
武同春在同一時間揮劍進襲。
“鬼叫化”身法與鬼魁差不多少,只一晃,便玄奇地脱兩人夾擊的圈子之外,再閃而沒,連消失的方向使人都無法判定。
武同春彈身便要追……“桃花女”大聲道:“算了,別追了!”
武同春踅了回來,道:“那老要飯的不是我的仇家?”
“桃花女”眸光一轉,道:“是仇家一路的,沒錯,以後……”
武同春狂聲道:“為什麼阻止我去追?”
“桃花女”柔聲道:“大師兄,對方的身法太快,追不及了,你只要緊記住一點,不要給對方任何機會,見面就要下殺手。”
點點頭,武同春道:“我記住了,現在我們去哪裏?”
“桃花女”像哄小孩似的道:“事情過去了,現在你收起劍,我們隨便行走,仇家會自己打來的,以後不管我有沒有開口。你碰上任何人,只要問對方是不是‘流宗門’的人,對方如果應是,你便殺,準沒錯!”
兇芒窮閃,武同春道:“‘流宗門’……是我的仇家?”
“桃花女”道:“不錯,還有一個大仇人,不是‘流宗門’的,是個女人,“黑紗蒙面,外號叫‘黑紗女’,她的功力很高,你要全力對付。”
武同春喃喃地道:“‘黑紗女’……‘黑紗女’,好,我不會忘記。”
“桃花女”又道:“跟‘黑紗女’一路的叫白石玉,是個藍衫書生,也不能忘了!”
武同春咬牙道了一聲:“好!”
“桃花女”四下望了一眼,道:“我們上路吧!”
武同春對“桃花女”可是百依百順,片言不發,跟着便走。
就在兩人離開之後,不久,“鬼叫化”與方桐從不同方向現身出來。
方桐迫不及待地道:“老哥,我武大哥是怎麼回事?”
“鬼叫化”凝重地道:“你是歧黃世家,難道看不出來,他是心神受制,身不由己,他所作的,他自己根本不知道。”
方桐變色道:“心神受制?是藥物還是什麼邪門手法?”
“鬼叫化”緊皺着眉頭道:“目前不得而知,‘和合童子’為人相當邪惡,父母同邪……”
話鋒一頓,吐口氣,又道:“我本要他去救白石玉,想不到他卻中了別人的計,如果我尾隨他去,不被事岔開,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白石玉怎麼回事?”
“這……以後再説吧,目前談正事,我們分頭暗躡他們,以瞭解情況,你能不能抽出時間,去請教令祖,關於心神被制這方面的事?”
“可以,不過……”
“不過什麼?”
“我怕泄了行藏!”
“那……這麼辦,你修書一封,由我老要飯的派人去見你娘,再由你娘求令祖,成麼?”
“可以!”
“記住一點,別與武同春正面相對,以免發生不測。”
“好的!”
“還有,依目前情況,‘流宗門’會不擇手段除去他,你要特別留意這點。”
方桐頷首道:“我會留意!”
“鬼叫化”道:“你走吧,別讓人發現你跟我在一道。”
有錢能使鬼推磨並非言過其實,有時候真的能通神。
這是一間普通人家的上房,兒子與媳婦回孃家,老倆口為了一兩銀子的代價,把房間讓與“桃花女”與武同春,還附帶一頓酒飯。
時正二更,青燈娓娓,武同春與“桃花女”並肩坐在牀沿,儼然一對恩愛夫妻。
武同春心神受制,多少有些凝呆,期期地道:“師妹,我們……為何不投店?”
“桃花女”在武同春額上劃了一下,嬌聲道:“大師兄,你怎麼想不透,到處是仇家,投了店,防不勝防,住在這種地方,神不知,鬼不覺,樂得睡個舒服覺。”
武同春道:“可是……只有一張牀,兩個人……”
“桃花女”嗤地一笑,把嬌軀偎向武同春,媚聲蕩氣地道:“大師兄,反正……我是你的人,打什麼緊,如果要避男女之嫌,師父就不會讓我倆一道行走江湖了,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哩!”
武同春什麼也想不起來,他只知道眼前,不知道過去,這使他感到痛苦,但這痛苦,也是模糊的,並不具體。
“桃花女”倒入武同春的懷中。
軟玉温香,武同春的心亂了,禮教是靠理性來維持,失去了理性,便成了不設防的城市,敵人可以長驅直人。
“和合童子”是色魔,他的女兒當然是淫娃。
本性使然,“桃花女”反而不克自制,她扭動着,口裏發出了蕩氣迴腸的聲音,像是夢囈,又像是呻吟。
食色性也,這是男女的本能,在沒有理智的情況下,武同春並非木石,不能沒有反應,於是,一種火開始燃燒,他的手不安份起來……房間裏,頓時春光洋溢。
突地,窗外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師妹,你敢違抗師命麼?”
“桃花女”一骨碌脱開武同春的懷抱,彈到窗邊,憤然道:“二師兄,你是陰魂不散麼?”
在這種情形下受到干擾,對“桃花女”這種女人而言,比殺她一刀還要難過。
武同春卻呆住了,只是那股邪火還在燃燒。
金明雄在窗外邊:“我奉命暗中策應你,同時也防止這種事發生!”
“桃花女”冷哼了一聲道:“我勸你走遠些,別意我生氣。”
金明雄道:“我不會走,師父已經答應我們的好事,我有權利。”
武同春起身,走到“桃花女”身邊,眸中又露兇光,粗聲暴氣地道:“外面是誰?”
“桃花女”故意用手環住武同春的腰,把頭靠過去,咕嘰一笑道:“是偷看好戲的!”
這話説的相當缺德,再窩囊的人也受不了,何況是妒意滿腹的金明雄推開窗,穿人房中,怒視着武同春。
武同春推開“桃花女”,瞪着金明雄,殺機自心底冒了起來。
“桃花女”不屑地道:“你太不自量,我説過這輩子我不會喜歡你。”
金明雄咬牙道:“紫娘,你別太過份!”
“桃花女”大聲道:“金明雄,我恨你!”
武同春閃電出手,一把抓住了金明雄,用力反扭,金明雄力掙不脱亡魂盡冒,栗聲道:
“你還不阻止他?紫娘,你……”
武同春心裏記牢了“桃花女”告訴他不給對方機會這句話,一掌印上金明雄的後心,一聲慘嚎,金明雄口血飛迸。
武同春一鬆手,金明雄撲了下去。
“桃花女”不自禁地尖叫出聲,這並非她的本意,但因她沒及時阻止事實便形成了,這問題相當嚴重。
房門起了敲擊聲,房主人的聲音道:“怎……怎麼回事?”
“桃花女”咬了咬牙香唇,道:“沒事,鬧着玩的。”
老太婆的聲音道:“鬧着玩?……剛剛那一聲好像……”
“桃花女”道:“老實説吧,大娘,我夫妻倆是練武的,每天晚上都得練上一陣子,剛才就是在練功夫,沒事,請安歇吧!”
老倆口咕噥着走了。
“桃花女”望着金明雄的屍體,喃喃地道:“怎麼辦,這亂子可鬧大了,如何向父親交待?他是父親唯一的傳人,這……”
目光掃向武同春,咬咬牙,道:“看來只好如此了!”
‘武同春心裏可説什麼完整的意念都沒有,他不但記憶喪失,心神也受到控制,唯一保存在腦海的,只有“桃花女”,和她所説的每一句話。
“桃花女”又啁喃地道:“你因為有縱走白石玉的嫌疑關禁待查,卻鼓其如簧之舌,説動了父親任你自由行動,自己的正事不辦,要暗中監視我,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
臉上毫無矜憐之色,她所煩惱的是如何善後,同門的關係抹殺不了,武同春是由她控制,人被殺,她該負全責。
武同春芒然地道:“師妹,你自言自語些什麼?”
“桃花女”脱口道:“你殺了地,我怎麼辦?”
武同春道:“埋了就算了,怎麼辦?”誰要他找死,想欺負你!”
“桃花女”眉頭連皺,道:“把他帶出去,我們不能留下痕跡!”
“帶出去?”
“唔!帶到無人的地方,滅跡!”
“好吧!”
“從窗子出去,不能驚動房主人!”
武同春挾起金明雄的屍體,穿窗而出,“桃花女”也跟出小户人家,院淺屋低,外面只一道短籬,出入毫不費事。
一陣疾馳,來到一條小河邊,停了下來,武同春把屍體放落,道:“如何處置?”
“桃花女”悠悠地道:“讓我想想!”説着,倚近武同春,手掌按向“命門”大穴,只消一吐勁,武同春準死無疑。
武同春懵然不覺,因為“桃花女”對他搭手碰腳,已是司空見慣的常事。
“桃花女”嘆口氣,收回掌,她下不了手,並非不忍,而是捨不得。
這女人可説閲人無數,但像武同春這種美男子,她還是頭一次碰上。她明知在玩火,稍一不慎,便會自焚,但她情不能自己。
深深一想之後,道:“有了,把他沉入河心,最省事!”
武同春抓起金明雄的屍體,就要拋出……“桃花女”道:“且慢,這樣會漂流暴露,你先放下他!”
武同春真是千依百順,也不多問,就把屍體重新放回地面。
“桃花女”去撿了塊巨石,將就用金明雄的腰帶縛牢在屍身上,然後用手朝河心一指,道:“拋下去!”
“卟通!”一聲,激起一蓬浪花,然後消失了。金明雄邪僻乖張,結果落得葬身魚蝦之腹。
驀在此刻,一個極冷的聲音道:“沉屍滅跡麼?”
“桃花女”碰了武同春一下,低聲道:“準備!”
武同春立即手抓劍柄,蓄勢而待。
“桃花女”揚聲道:“什麼人?”
一條瘦長的人影,飄到兩人身前,是個古稀年紀的老者,灰髯拂胸,手柱一根七彎八扭的藤杖,兩隻眼在夜暗中像兩顆寒星。
“桃花女”冷聲道:“閣下何方高人?”
老者陰側惻地道:“別管老夫是什麼人,你這妖女心腸夠狠,為了滿足自己私慾,竟然把同門師兄沉屍滅跡……”
“桃花女”厲聲遣:“你到底是誰?”
“嚴格説起來,我們是同道。”
“同道?”
“一點不錯!”
“什麼同道?”
“你會用毒,老夫也不外行,你愛風月,老夫是固中老手,是同道是什麼?”
“你……”
“哈哈哈哈……‘桃花女’,一般的男人絕對無法跟你旗鼓對陣,碰上了老夫,是天作之合,怎麼樣,咱們以真本領較一番如何?”
“桃花女”蕩笑了一聲道:“閣下是不想要這幾根老骨頭了!”
老者嘿嘿一笑,道:“你試上一試,便知道老夫的骨頭有多硬!”
武同春目中兇芒大張,心裏湧起了殺人的衝動。
“桃花女”眸光一閃,道:“一個人要找死,誰也阻止不了。大師兄,殺!”
對於“桃花女”的命令,武同春的反應是相當鋭敏的,何況他早已蓄勢待發,白光一閃,以駭電奔雷之勢,划向老者。
“老者似對“無情劍客”知之甚穩,不接架,鬼魅般飄了開去。
“姚花女”照定老者的身形拂出一掌。
老者其勢不滯,擰了開去,口裏道:“用毒麼?你碰上對手了!”
武同春的霜刃再次襲,迅厲無匹,老者避之不及,只好舉杖封攔。
“鏘”地一聲,老者向側方滑開了八尺,從劍杖交擊之聲來判斷,老者的藤杖堅逾精鋼。
七八條人影,彈時人場,一色的錦衣勁裝。
“桃花女”栗聲道:“原來是‘流宗門’的朋友,好極了,大師兄,殺啊!”
武同春捨棄了老者,迎着來人旋身發劍,無情之劍.的確是震櫃駭俗,白光閃處,慘號暴起。
有三名武士栽了下去,其餘的為之一窒,白芒再閃,又有兩人橫屍,剩下的三人亡魂盡冒。
老者藤杖一揚,主動攻向武同春。
武同春回劍應戰,三名殘存的武士才有機會退了開去,劍杖交擊聲中老者被震得連打踉蹌。
數條人影,飛射而去,當先的是“流宗門”掌令宋天培,再就是化名童方的方桐和兩名黑衫老者。
四個人立即圍上武同春。
老者大聲道:“你們對付‘無情劍客’,本座來收拾這妖女!”
聲落,人已撲向“桃花女”。
宋天培等四支劍,聯攻武同春。
驚人的場面在夜色中疊了出來,宋天培等,都是拔尖的劍手,碰上了武同春,是棋逢敵手,如果單打獨鬥,無人是他的對手,但聯手合擊,情況便不同了,進退疾徐,配合得天衣無縫。
武同春是理性喪失的人,形同瘋虎,招招辣,式式狠,光攻不守,令人膽寒。
“桃花女”也非弱者,徒手對老者的藤杖,仍然有攻有守。
瘋狂的場面,動魄驚心。
一聲暴喝傳處,接着是一聲悶哼,武同春打了一個踉蹌,他中了宋天培的暗器,這一來,更激發他的兇性,霜刃狂掃而出。
“哇”地一聲慘號,聯攻的老者之一被攔腰斬為兩段。
宋天培暴退數尺,左手疾揚,悶哼再起,武同春踏了下去,另一老者長劍劈下,方桐情急之下,不顧一切地封開老者的劍。
同一時間,“桃花女”見武同春踣地,芳心大震,一疏神,破藤杖掃中膝彎,尖叫一聲,“砰!”然坐地.隨即被擊者扣住手中。
武同春聽到“桃花女”的尖叫,想掙起,但又坐了回去。
那聯手的黑衫老者,劍被方桐架開,大感意外,栗聲道:“童護衞,你這是什麼意思?”
方桐定定神,退:“魯殿主,不能殺他!”
宋天培接口道:“為什麼?”
方桐定定神,道:“難道掌令沒看出此中蹊蹺?”
宋天培目中凌芒一問,道:“什麼蹊蹺?”
方桐道:“他分明是本性被迷,反為仇家利用作殺人工具,如果毀了他,‘冷麪客’將成為本門的死敵,請掌令詳察。”
宋天培沉默了片刻,陰聲道:“凡不能為本門所用者,殺!”
方桐道:“如果我們能解除他的禁制,則他將會誓死效忠本門,除一敵不如增加兩友,掌令尊意以為如何?”
宋天培沉吟不語,他在作深深的考慮。
那瘦長老者把“桃花女”扭到近前,寒聲道:“小娘們,長話短講,你是用什麼玩意制住‘無情劍客’?”
“桃花女”咬牙道:“閣下剛剛不是自詡是此中高手麼?”
瘦長後者道:“別給老夫來這套,你賈氏門中所用的毒與眾不同。”
“桃花女”突地眸光一亮,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瘦長老者道:“噢!説説看!”
“桃花女”一字一頓地道:“‘流宗門’總香主‘天絕星’賀宇,曾扮演過活神仙,對不對?”
瘦長老者打了個哈哈道:“算你説對了,那你也該明白老夫殺人的手段,解了他的禁制,如何?”
武同春雖説記憶喪失,心神受制,但對眼前發生的事,還是有反應的,他努力連用那一絲不混的靈智,來分析現況,一個根基深厚的人,被控制的心智在外力的誘發下,或多或少會復甦一些。
“毒”這個字映人他的腦海,但他想不起自己的過去,只是對“桃花女”已經起了些疑念。
“桃花女”內心憂急如焚,眼前的情勢對她是百分之百的不利,別説顧及武同春,她本身也成了人家掌中之物,但她不甘心受宰割,她在極謀脱身之道,她表面上竭力鎮定,脆生生地一笑,道:“總香主,解了他的禁制,然後你們殺我,天底下沒這種便宜事。”
“天絕星”賀宇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桃花女”道:“什麼也不辦!”
“天絕星”賀宇道:“像你這種女人中的女人,毀了真是暴珍天物!”
一句話,提醒了“花女”該怎麼做,媚聲道:“總香主,放開我,我不會飛走的,被人反扭着談話我不太習慣。”
“天絕星”賀宇真的鬆了手,道:“諒你也飛不了!”
“桃花女”搓着被揉捏痛了的手,嗲聲嗲氣聲道:“其實,我是被迫行事,説起來淌人你們一會一門之間的遊渦是失策,解除‘無情劍客’的禁制可以,但有條件……”
邊説,她邊暗暗地施展出她的保命絕招,這相當冒險,如被識破,一切算完,但她為了死裏求生,不得不冒這險。
掌令宋天培接過話頭道:“什麼條件?”
“桃花女”道:“我解除了他的禁制,你們保證找安全離開。”
宋天培道:“可以!”
“桃花女”道:“用什麼保證?”
武同春突地狂叫道:“原來是你害我,你……”
“桃花女”向前走近兩步,道:“大師兄,你何不放明白些?”
這一説,武同春又迷惑了,他無法分判是非真假,因為“桃花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地牢固,他以僅有的一點靈智來想:“也許師妹是在謀脱時……”
方桐冷森森地道:“‘姚花女’,你少玩花樣,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喲”了一聲,“桃花女”道:“何必這麼兇,既生就一表人材,應該講點風度。”
“天絕星”賀宇突地大聲道:“小娘們,你解了他的禁制,本座以人格保證你全身而退。”
“姚花女”轉身道:“我怎麼知道你閣下的人格生成什麼樣?”
“大絕星”賀宇迫近她身邊,以異樣的腔凋道:“本座知道你名叫紫娘,堂堂總香主,不會説話不算話,目前你的處境,最好是相信,別等我們改變主意,如果對你用強,你也沒可奈問,是麼?”
“桃花女”一跺腳,道:“好,我相信閣下的保證,不過,他禁制一旦解除,首先殺的必然是我,所以我在施術之後,必須先離開,你們可不能阻攔我?”
宋天培是用慣了心機制人,冷陰陰地道:“你又如何保證你不暗中弄手腳?”
“桃花女”脆笑了一聲道:“最好是彼此們信,如來我相信賀總香主的保證一樣,以後總還有再碰頭的時候,避過了初一,還有十五啊!”
“天絕星”賀宇道:“掌令,讓她施術好了。”
“桃花女”迫到武同春身邊,用手拂了兩拂,道:“成了,對不起,我要走了!”
武同春栗吼道:“你這是做什麼?”
他中了宋天培的暗器,欲振而乏力。
“桃花女”疾縱而去。
“天絕星”賀宇道:“本座去盯蹤她,防她使詐!”説完,也彈身掠去。
宋天培走向武同春,陰聲道:“‘無情劍客’,怎麼回事?”
武同春狂聲道:“我要殺人!”
方桐咬牙道:“我們被那妖女愚弄了,‘無情劍客’的禁制根本沒解。”
宋天培咬牙道:“那她是詐死,她逃不了的,我們旦暫候片刻。”説完,轉向那黑衫老者道:“魯殿主,追去,把那妖女抓回來。”
姓魯的殿主,立即彈身追了下去。
武同春突地狂叫一聲,滾倒地面,四肢扭曲,喘息不止。
方桐栗聲道:“掌令,情形不對?”
宋天培憤憤地道:“很好,那賤丫頭膽敢作弄本座,有她的好看。”
方桐內心相當惶急,但他不能露出破綻,他投入‘流宗門’,目的是要殺宋天培,可是一直沒有適當的機會,因為他是不能失敗,同時,對宋天培的身手,他還沒有十分摸透,所以一直隱忍。
武同春口中湧出了白沫。
方桐咬牙道:“看來他可能活不了。”
宋天培道:“賀總香主是此道高手,他怎沒看出破綻?”
方桐道:“依屬下看來,賀總香主恐怕……”
“恐怕什麼?”
“他剛才的神情語調有異。”
“你是説……”
“屬下妄測,賀總香主恐已中了那妖人的暗算。”
就在此刻,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姓宋的,把‘無情劍客’交給我。”
宋天培與方桐同感一震。
聽聲音絕非“桃花女”,那該是誰?宋天培冷聲喝問道:“什麼人?”
女人的聲音道:“我説把‘無情劍客’交給我帶走。”
宋天培道:“為什麼?”
女人的聲音道:“因為你們救不了他,不能耽誤他的命。”
方桐接口道:“芳駕能救得了他?”
女人的聲音道:“不錯,我可以救他。‘桃花女’所用的並非一般之毒,而是一種極厲害的獨門迷藥,一般毒道高手解不了。”
宋天培道:“芳駕的目的是什麼?”
女人聲音道:“救人!”
宋天培道:“何不就在原地施術?”
女人聲音道:“這不是一時半刻之事,我必須帶走他。”
宋天培目芒連閃,道:“芳駕最好能報個來路?”
女人聲音道:“沒這必要,宋掌令,如果時間久了而致不治,閣下便要負誤人性命的責任。”
宋大培冷笑了一聲道:“芳駕怎知本門救治不了他?”
女人聲音道:“貴門懂得毒道的僅賀總香主一人,而我説過這並非一般之毒,賀總香主已着了那妖女的道兒,恐怕自身還難保。”
宋天培吃驚地道:“什麼,賀總香主着了對方道兒?”
女人聲音道:“一點不錯,那女人的迷藥無臭無形,中了也無法覺察,她方才在現場已經對賀總香主暗中動了手腳……”
魯殿主氣急敗壞地奔回現場,栗聲道:“掌令,賀總香主……”
宋天培急聲道:“賀總香主怎麼了?”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從現場飄過,極快,快得使人目不能辨,方桐明明發覺,但他故意不出聲。
宋天培只覺眼角有黑影一晃,立地驚覺,轉目看時,武同春已失了蹤,不禁脱口道:
“好快的身法!”
方桐故意驚叫道:“人被帶走了!”
宋天培呆了一呆,又回頭道:“魯殿主,説下去?”
魯殿主定定神,道:“賀總香主發覺中了暗算,那妖女已逃逸無蹤宋天培道:“總香主人呢?”
魯殿主道:“去尋求解救之方,是……去找女人。”
宋天培恨恨地道:“我明白了,賀總香主是中了那女人的無形媚藥,很好,有一天她父女必自食其果,現在我們善後。”
這是間佈置得十分淡雅的卧室,一個敍橫發亂,衣裙不整的少婦,坐在窗前,面色十分難看,但卻掩不住她那天生麗質。
一個青衣婢女,捧了碗熱湯進來,皺着眉頭道:“夫人,這是蔘湯,你趁熱喝下!”
少婦似乎心事極重,用手比了比,道:“放下!”
青衣婢女放下蔘湯,吐了口氣,顯得很激動地道:“夫人,您……為什麼要這樣做?”
少婦搖搖頭,悠悠地道:“荷花,你不懂。”
“就是因為不懂才問呀!”
“唉!非這樣做不能救他。”
“可是……夫人,值得麼?”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本來……嗨!算了。”
“夫人,您莫非打算改嫁……”
少婦怒瞪了荷花一眼,道:“住口!”
荷花嘟起嘴道:“如果夫人沒這意思,為什麼會……”
少婦咬咬牙道:“你不懂,少饒舌,去看看他的情形,別忘了我叮囑你的話。”
荷花期期地道:“好!我……會照夫人的交代説的。”少婦閉上限,臉上浮起一抹痛苦的笑意。
荷花轉身出房,到房門口,又回頭道:“夫人,蔘湯涼了!”
另一個房間裏,武同春站在房中央,用力握拳,又放鬆,喃喃地道:“為什麼會有這種事?……我做了什麼?……‘桃花女’,我要你父女付出百倍的代價。”臉上的表情無法形容,有恨、有憤、有怨毒,也有迷惘,總之是相當複雜。
房門開啓,荷花進入,臉色也是異樣的。
武同春盯着荷花道:“荷花姑娘、你家夫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荷花咬着牙道:“為了救你。”
“這是……第二次救命之恩……”
“大俠記得就好。”“在下要面見夫人。”
“她不會見你。”
“荷花姑娘,求你……”
“我只是個下人,求我沒用。”
武同春抬眼望向空處,臉上盡是痛苦之色,他忘不了那一幕,他想:“女主人到底是何許人物?上一次,天地會主利用妻子華錦芳,企圖毒殺自己,是這裏的女主人救了自己。這一次,中了‘桃花女’的惡毒計算,她竟然犧牲清白,奉獻了她的身體來救自己,為什麼?……”
心念之中,忘形地脱口大叫道:“為什麼?”
荷花激顫地道:“什麼也不為,只為了救你,不這樣做……就救不了你。”
武同春用力絞扭着手道:“這種恩情,我……武同春如何報答?”
荷花咬着下唇,沒出聲。
武同春又道:“荷花姑娘,我不明白,你家夫人為什麼甘願付出這大的犧牲,我……值得她如此做麼?我……”
荷花冷漠地道:“我也不明白。”
武同春木然了片刻,才又開口道:“你家主人……”
“我家沒男主人,夫人已做了七八年的未亡人。”
“啊!這……夫人犧牲名節……”
“不要再説了。”
“夫人怎麼稱呼?”
“我不會告訴你。”
“荷花姑娘,夫人……為什麼不肯見我?”
荷花瞪眼道:“見了面是什麼情況?”
武同春啞口無形,心裏一片凌亂。
荷花悠悠地道:“夫人有話要我轉告……”武同春微喘着道:“請講?”
“你的記憶全恢復了?”
“是的!”
“身上並無不適之感?”
“沒有,只是……心裏非常痛苦。”
“夫人説,你還是裝作受制的樣子,去找那不要臉的女人,你知道怎麼做的,現在你已不必再怕她弄鬼了,夫人給你服下的靈丹,足可抗拒一切。”
武同春驚喜地道:“我……能抗拒她的毒?”
“不錯!”
“好,我……”用力一咬牙,又道:“她父母將要付出代價。”
“你可以走了!”
“你家夫人……真的不願見我?”
“不願!”
“這……”
“記住,不許打主意到此地來,這是夫人的嚴命,你能辦得到?”
“我……一定遵守。”
“很好,我帶你出去,現在先蒙上眼。”
武同春苦苦一笑,無話可説,這簡直的就不像是事實,像一場離奇的夢。
荷花早已有準備,取出一塊黑布,蒙上武同春的雙眼,然後牽着他的手,向外走去。
路過窗下,窗子裏有一雙表情十分複雜的眼睛在望着武同春,似乎還隱有淚光,但武同春不知道。
不久,破推上一輛馬車,然後是轆轆的輪聲。
車輪輾過崎嶇不平的路面,車身顛簸得很厲害,武同春心想,這一定是小路。他幾次想抓下矇眼布,但還是忍住了,他不能作小人之舉。
差不多有半個時辰之久,馬車停了下來,荷花的聲音道:“可以下車了,解下眼布吧!”
武同春抓下矇眼黑布,鑽出遮掩嚴密的車廂,一看,不出所料,眼前是不見人煙的曠野,豔麗的陽光照得人眼睛發花。
荷花冷冷地道:“不許跟蹤我,希望你能守住諾言。”
説完,驅車疾駛而去。
武同春怔立當場,望着馬車的背影,心頭仍是一片紊亂,一個女人,為了救一個男人而不惜犧牲清白,這是不可思議的怪事。
他喃喃出聲:“不,一定有原因的,不會是毫不相干的女人,要是……她是誰呢?為什麼不肯見自己的面?”
想到在昏亂中,瘋狂而荒唐的一幕,他的臉在發燒,心頭在鹿撞。
但隨這一念而來的,是無比的怨毒,“和合童子”與“桃花女”只是助紂為虐,罪魁仍是天地會主華容。
一條人影,悄然接近。
武同春驚覺回顧,心頭為之大震,來的竟然是易釵而弁的白石玉,仍是瀟灑的藍衫書生裝束。
她不是落入“和合童子”之手麼,怎會在此地出現?白石玉的臉色很不正常,略顯激動地道:“聽説你曾經到三棵樹天地會的秘舵去救我的?”
武同春瞪大了眼沒作聲,身軀在抖顫,他心裏在想一個大問題,由於白石玉的突然現身,他敏感地想到荷花口裏的夫人,會不會是白石玉?這很有可能的,因為她曾經對自己表露過愛意。
如果不是她,可能就是神秘的“黑紗女”,但以現在白石玉的神色來看,是她的成份居多。
如果是她,這該怎麼辦?如何收場?白石玉寒聲道:“為什麼這樣看我?”
口唇抖動了半晌,武同春才勉強出聲道:“你是如何脱困的?”
“你去三棵樹駱宅,而我卻被帶到另外一個地方,‘鬼叫化’無法通知你,只好行險,由丐幫長老‘千面丐’假扮金明雄,騙過了守衞,把我救出來。”
“啊”了一聲,武同春期期地道:“你……怎會來到這荒野來?”
白石玉道:“不能來麼?”
武同春窒住了,聽口氣,獻身救自己的事,真的像是她所為,這是不了之局,如何善其後呢?如何開口詢明這件事呢?白石玉又道:“我是在大路上見一輛馬車朝荒野狂馳,所以跟了來看個究竟,到底是怎麼回事?”
武同春傻了眼,還是開不了口,白石玉是故作此言麼?白石玉毫不放鬆地道:“怎麼不説話?”
武同春期期地道:“你……真的不知道?”
白石玉皺起眉頭道:“怪了,我怎麼會知道?”
武同春心念疾轉:“她是不便啓齒,而故意迫自己説出來麼?看來還是不説破的好,萬一自己判斷錯誤,豈不尷尬?”
想着,舒口氣,道:“對不起,這是關係到別人的私事,恕不便奉告。”
白石玉可抖出了女人的味道,口一噘,道:“不説就算了,誰稀罕!’沉默了片刻,突地挑眉道:“聽老叫化説,你中了‘桃花女’的邪,麼回事?”
是故意還是真的不知道?如果真的不知道,那原先的判斷便推翻了。
武同春沉沉一想,道:“對了,有件事情記住,在下曾被那不要臉的女人控制了心神,現在已獲解救,但在下仍要裝被制的樣子以便討債,所以……希望在特殊情況之下,不要揭穿,可以麼?”
白石玉眸光一閃,道:“你要找‘和合童子’父女?”
武同春目中陡現煞芒,咬牙道:“是的,恨不能立刻找到……”
白石玉道:“好,我帶你去找。”
武同春想了想道:“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去找?”
白石玉笑笑道:“當然不是,那豈非明擺着要對方設謀應付。”
武同春道:“如何找法?”
白石玉目珠一轉,道:“你禁制被解除,回覆正常,對方並不知道,仍得裝作受制的樣子,你在明裏走,我在暗中尾隨,到了地頭,我自有辦法要對方主動現身。”
話鋒頓了頓,又道:“當然,一個正常人與心神被制的人,神情上是分別的,尤其是眼神,這一點想辦法能騙過對方的眼睛。”
這一着武同春沒有考慮到,大為佩服白石玉的機智,目芒一閃,道:“什麼辦法?”
白石玉像是有預謀般地從身上取出一粒小紅九,道:“把這丸子吞下去,你就自然神色不正,目露兇芒,跟受制的形態完全一樣,不過要注意的是言語舉動不能露出破綻。”説完,把藥丸遞與武同春。
武同春接過,納入口中,用津涎吞下。
黃昏,華燈初上。
“大三元酒樓”已上了六成座,此地一帶是龍蛇混處,品流複雜,什麼人物都有,由盛名震世的人物,到供人騙策的小角色,富商巨賈以至鼠竊狗偷,一應俱全。
説穿來並不奇怪,來此的顧客,不管什麼身份,都與江湖派有關。
“砰”地一聲暴響,震驚了整個酒座,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靠角落的單座上,坐着一個年輕俊美的劍客,偏偏神色不正,目露狂顏,面前的桌子已坍了一個角,由於長相氣質不相稱,使人感到無比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