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英道:“在那班投降了的回給官兵之中,有許多是我哥哥老部下,我去勸説他們,想來他們定會依從,要破這幽州城,就着落在他們的身上。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鐵摩勒和夏侯英聽了她的説話。連贊“妙計,妙計!那麼我們多謝曲姑娘了。”
曲英道:“我們回紐的士兵,蹂躪你們的土地,殺害你們的百姓。我心裏也是難過得很。我但求將功贖罪,稍得心安而已。”
計議已定,立即按照計劃。空空兒夫婦和華宗岱、段克邪四人,也按照計劃,趕在部隊之前,潛入幽州,與丐幫聯絡。
且説幽州方面先後派出北官橫和沙鐵山兩支兵馬,去接應魏博來的牙軍,預計他們在三天之內,當可回到幽州的,到了第三天的黃昏時分,未見他們回來,正自惶惶不安,忽聽得人馬喧鬧!一隊回給騎兵衣甲不全,旌旗凌亂,情形十分狼狽的逃了回來,在城下大叫“開城,開城!”
守城軍官正副二人,一個是回給軍官,一個是幽州節度使的手下參將。守城的士兵中幽州官軍佔十分之六七,回紀的佔十分二三。名義上是那參將作正守城宮,實際則是樣樣都要聽那回給軍官的命令。
那參將倒是比較謹慎的人,登上城樓問道:“怎麼只是你們回來了?”
回紐敗軍紛紛喝道:“休要囉嗦,趕快開城!你不見追兵就將來到了麼?開了城再説1
守城的回約軍官一着,只見後兩火把蜿蜒,宛似長蛇,轉眼間連人馬都可以看得見了。
這正是曲英所獻的妙計,要在這樣緊急的情形之下,使得他們無暇去請示拓拔赤,也無暇多作考慮,而必須開城!
夏侯英鐵摩勒率領的義軍佯作“追兵”,到了幽州城上的兵士可見的距離之內,便即鳴金擊鼓,大喊:“衝呀!殺呀!”
守城的回龍軍官見此情形,果然無暇考慮,大怒説道:“你想把我們回過的兵士都讓敵人殺絕嗎?開城!”
城門打開,那隊回絕敗軍一湧而進,登時先執住了正副兩個守城軍官。説時遲,那時快,義軍的先頭部隊跟着便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攻進了幽州。
那幾百名已經投降的回籠軍兵,騎馬在城中四處呼叫:“義軍不殺我們,只要放下刀槍,就可以讓我們回國!”
義軍也在向幽州的官軍招降,他們都是本鄉本土的人,勸降更是容易。官軍看見大勢已去,除了極少數的節度使的親軍之外,十居八九都不肯賣命的了。
與此同時,幽州城裏的丐幫弟子和暗中已經武裝好的百姓,也都紛紛出來,向節度使衙門,和回給兵展開了衝擊1
城中火把通明,殺聲震天。高卧在元帥府中的拓拔赤從夢中驚醒,還只道是發生了兵變,幽州的官軍和回絕士兵衝突的事情是經常有的。拓拔赤以為這次只是規模大些,正想叫侄兒拓拔雄去知會節度使留仙,雙方會同鎮壓,只聽得“轟隆”一聲,如雷震耳,外面的百姓已經用巨木撞破了大門,打進了他的元帥府來了!
司空猛匆匆來報,拓拔赤這才知道是義軍殺進了城,城中的老百姓也都紛紛起來“造反”。
拓拔赤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説道:“快請今尊過來。他們現在不過攻破頭門,咱們還來得及從後門送走、”拓拔赤的元帥府有三道大門,估量總可以守得一時半刻,司空圖住在外宅,一叫便可來到。
那知雪山老怪司空圖此時已是遇上了勁敵,自顧不暇。
司空圖倒是比拓拔赤驚醒得早一些,他自持武功蓋世,還想親自到外面探聽確實的消息,並把回絕的鐵甲軍調來,保護帥府,百忙中也無法去請示拓拔赤了。
不料他還是慢了一步,他剛剛走出卧房,正在大叫衞士鎮定,忽聽得一個十分刺耳的他所熟悉的聲音哈哈笑道:“司空圖,你不用出去了,我空空兒登門拜訪來啦!”
原來空空兒夫婦與華宗岱段克邪四人,等不及義軍攻破帥府先進來拿人。他們要活捉拓拔赤叔侄,也要與雪山老怪父子一決雌雄。空空兒輕功絕世,最先來到。司空圖見他一人,還不怎放在心上,當下喝道:“小猴兒,我沒有功夫陪你戲耍。”呼呼兩拳,把空空兒迫退幾步,走出屋外。空空兒笑道:“你沒功夫,我可是有功夫要戲耍你!”如形隨影的立即追到,舉劍便刺,司空圖的功力在空空兒之上,但輕功卻是遠遠不如,要想擺脱空空兒的糾纏談何容易?無可奈何,只好與空空兒再戰。打得幾個回合,華宗岱、辛芷姑和段克邪一齊來到,段克邪運劍如風,殺散內院衞士再從裏面殺出去,打開第三道和第二道大門,接應已經攻破了第一道大門的民兵。華宗岱辛蘭姑雙雙搶上,司空圖這才嚇得慌了,叫道:“好,你們倚多為勝,那就一起來吧!”華宗岱道:“空空兄,你讓我對付這個老怪,我和他的一架那日未曾打完。”空空兒笑道:稍待片刻如何?我也還未曾過足癮呢!”華宗岱叫道:“空空兄,要捉拓拔赤我可是比不上你;我不和你客氣,重擔子一定要請你去挑。”
空空兒猛然一省,説道:“不錯,我是應該去揪那韃子元帥了。”腳尖一點,身形平地拔起,司空圖雙掌打空,空空兒已是上了瓦背,轉眼間越過牆頭,進了內院。
華宗岱填上了空空兒的空檔,迎上了司空圖,雙筆斜飛,左一筆點他的“曲池穴”,右一筆點他的“璇璣穴”。
司空圖揮袖成風,卷將過去,喝道:“撒手!”華宗岱號稱“筆掃千軍”,不但點穴奇準,雙筆的威力也是足以裂石開碑。只聽得“嗤”的一聲,司空圖非但未能捲走他的判官筆,衣袖反而被他的雙筆戳穿了。
司空圖大怒,登時做出殺手,左掌揮了一道圓弧,右掌肘底穿出,抓華宗岱的虎口,華宗岱筆尖一歪,只覺掌風如割,虎口隱隱發痛。華宗岱雙筆一分,交叉穿插,一招之間,遍襲司空圖的奇經八脈,司空圖識得厲害,不敢欺身進逼,連忙橫掌護身,斜竄三步。
論功力是司空圖稍高,但華宗岱的判官筆點穴功夫天下第一,司空圖不無顧忌,急切之間,也只能堪堪打個平手。
司空圖邊打邊走,辛芷姑提劍給華宗岱掠陣,司空圖走到那邊,她就跟到那邊,總是截住了司空圖的去路。辛芷姑的劍法奇詭亦是天下無雙,司空圖曾經見識過她的劍法,因此雖然她並未出手,司空圖亦是不能不小心提防,不敢硬闖。這麼一來,他就更難擺脱華宗岱的纏鬥了。
激戰中只聽得急促的胡笳之聲,此起彼落,刀槍碰擊的聲音震得耳鼓嗡嗡作響,義軍已是攻進了內院,正在與“元帥府”的回給武士展開惡鬥;而那急促的胡笳聲則是回給軍中號令突圍的訊號。
司空猛匆匆跑來,叫道:“爹爹,快走!元帥也已經走了!”司空猛本來是奉了拓技赤之命,來叫他的父親去保護拓技赤的,但當他殺出重圍之時,形勢已經大變,拓拔赤等不及司空圖到來,先自逃了。他靠着數百名親軍保護,從後門逃出,附近有回絕的一個戰車營,他上了戰車,這才心神稍定,下了突圍的命令。
辛芷姑與司空猛曾有一掌之仇,兩年前她在揚州與司空猛交手,她刺了司空猛一劍,司空猛也打了她一掌,算來是兩不輸虧。但辛芷姑平生從未吃過這樣的大虧,儘管對方所受的傷比她可能更重,她仍然認為是奇恥大辱。此時見司空猛來到,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立即揮劍便刺過去,喝道:“小賊,你來得正好,今日我誓要報你一掌之仇!”
辛芷姑的輕功在司空猛之上,身法展開,登時四面八方都是她的身影。司空猛儘管心急如焚,也不能不與她交手了。
但辛企姑與司空猛交上了手,卻給了司空圖一個脱身的機會。司空圖大喝一聲,連發三重掌力,儼似狂濤巨浪,一個浪頭高過一個浪頭,華宗岱給他的掌力一迫,也不能不側身斜閃,暫避其鋒。
司空圖衝了出來,立即又是一抓向辛芷姑抓去。辛芷姑身法輕靈,一聽得背後勁風颯然,已是縱出一丈開外。
司空圖叫道:“猛兒,走吧!”華宗岱喝道:“司空老怪,勝負未分,就想走麼?”司空圖喝道“有膽你就來!”
華宗岱緊追不捨,此時“元帥府”中已是鬧得天翻地覆,處處混戰。段克邪殺了進來,碰上華宗岱,問道:“我師兄呢?”華宗岱道:“已經進去了,卻不知揪着了拓拔赤沒有?你來得正好,與我合力擒這老怪吧!”
段克邪發一聲長嘯,嘯聲未歇,已聽得空空兒的嘯聲相應。段克邪喜道“我師兄來了。好,這老怪逃不掉啦!”
司空圖看見段克邪來了,又聽得空空兒的嘯聲,饒是他自負武功無敵,也嚇得魂散魂飛。他急於逃命,發了狠,橫衝直撞,碰上他的人,他也不管是自己人還是敵人了,總之,凡是阻住他的去路的,他就是一掌推開,有幾個回給武士,也喪生在他的掌下。
華宗岱、辛芷姑等人當然不能和他一樣做法,“帥府”中處處都是餛戰的人羣,他們必須找尋空隙之處通過。亂軍之中不知不覺就失了司空圖的去向。
司空圖逃出了“元帥府”,上了一輛戰車,趕忙出城。但他上了戰車,才驀地發覺他的兒子還沒有出來。可是在這樣情形之下,莫説他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回去,就是想要回去,也是不能夠的了。司空圖只好希望他的兒子能夠自己脱身。
司空圖那裏知道,他的兒子此際已是給段克邪截住,脱不了身。
段克邪截住了司空猛,笑道:“你還欠我十招呢!今日我可是要你還債了!”
兩年前段克邪的真實功夫還是比不上司空猛,只能憑着輕功佔點便宜,但在兩年後的今日,段克邪的袁公劍法亦已差不多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司中猛使用渾身本領,也是隻有招架之力,衝不過去。
雙方不過鬥了二三十招,辛芷姑找不着司空圖,又再回來,一見司空猛尚未逃脱大喜説道:“師弟!這小賊欠我一劍,你讓給我吧。”段克邪笑道:“好,他欠你的債比欠我的重,就請師嫂代我一併討吧!”
辛芷姑運劍如風,再次與司空猛交手。此時她只須對付司空猛一個人,不似剛才要提防司空圖的襲擊,因此使出的劍法也就得心應手,更為狠辣!
正激戰間,忽聽得一聲長嘯,空空兒從屋頂跳下來。段克邪喜道:“師兄,韃子元帥抓住了沒有?”空空兒臉孔拉得長長的,一臉懊惱的神情説道:“侮不該不聽老華的話,我遲了一步,給他跑了!”
原來拓拔赤叔侄已經上了戰車,空空兒卻不知道他們是躲在戰車上。他一個人縱有天大的神通,也決不能追上去搜遍所有的戰車。因此只好發出蛇焰箭給鐵摩勒報信。這是他和鐵摩勒約好的,蛇焰箭升起之處,即是指示敵人主力所逃的方向,鐵摩勒自會前去堵截。空空兒發了蛇焰箭,就回來接應攻入“元帥府”的人馬。
此時“帥府”中的回絕武士,跑的跑了,死的死了,還有不少受了傷投降的。“帥府”中的敵人差不多都已消滅乾淨,就只剩下了司空猛還在和辛芷姑惡戰。
空空兒叫道:“芷姑,你讓我打發這小子好不好?快些打發這小子好去捉那老怪!”空空兒性情急躁,已是等得不大耐煩。
辛芷姑道:“快了,快了!不用你插手,你看我的吧!”劍法一變,只見精芒四射,劍光電閃,辛芷姑使出了平生所學,快得難以形容。而且每一招又都是奇詭絕倫,狠辣之極!
司空猛是雪山老怪的獨生愛子,已學得乃父的衣缽真傳。論本領原是和辛芷姑各有千秋,相差不遠。兩年前在揚州那一戰,他就曾經和辛芷姑打成平手。但一來辛芷姑在那次吃虧之後,經過了兩年的苦練,所練的劍術正是針對司空猛的“大擒拿手法”的,司空猛自非其敵;二來司空猛如今乃是孤身作戰,雖然明知空空兒不會自失身份,上前和辛芷姑夾攻他,但有了個空空兒在旁,司空猛的精神卻是大受威脅。因此本來還可以多打個三五十招的,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則是非速敗不可了。
激戰中只聽得辛芷姑喝聲“着!”司空猛跳出三丈開外,渾身是血,遍體是傷。大吼一聲,忽地一頭向院子中的一塊玉湖石撞去,登時腦漿塗地而亡。原來他在那瞬息之間,身上竟已着了辛芷姑的八劍,自知難以活命,索性撞石自盡,省得多受苦痛。
段克邪道:“大軍已經進了城,殘敵已是甕中之鱉,料想雪山老怪他們也是跑不脱的。”空空兒笑道:“你的表哥雖然不用咱們相助,但咱們跑去觀戰也好。快去吧!”
段克邪所料不差,雪山老怪果然是給鐵摩勒截住了。
不過鐵摩勒也只是截住了雪山老怪,拓拔赤叔侄卻是僥倖漏了網。
幽州城中的回的駐軍雖然大部瓦解,但跟隨拓拔赤突圍的尚有戰車百輛,騎兵三千。
這支軍隊一出城門,就陷入了義軍的包圍網中。雙方鐵騎衝擊,白刃相接,亂箭如雨。一場混戰之後,回絕的戰車有六七十輛傾覆,騎兵亦傷亡了十之七八。但拓拔赤叔侄所乘的那輛戰車,則已僥倖突圍而出。
義軍沒有發現他們叔侄,鐵摩勒也難以判斷他們是尚在城中或是已經突圍抑或戰死,因此一面令辛天雄帶領一支軍馬追擊殘敵,一面下令清理戰場。
雪山老怪司空圖所乘的這輛戰車,拉車的四匹馬都給亂箭射斃,在離城不到三里之處便傾覆了。
司空圖一躍而下,雙袖齊舞,亂箭紛飛,少説也有一百幾十枝,沒有一支能射到他的身上,司空圖功力的深厚也是足以震世駭俗的了。
司空圖顯了這手本領,在他附近的義軍倒是呆了一呆,但隨即就有數十騎向他衝去。司空圖大叫道:“漢人中有一個真正的英雄好漢沒有?嘿,嘿,我一個老頭兒對抗你們千軍萬馬,雖死猶榮!”
話聲未了,陡然聽得霹靂似的一聲大喝:“老賊休得猖狂,鐵摩勒前來會你!”
鐵摩勒一出,義軍全都退下。司空留定睛一看,只見鐵摩勒猿淵停嶽峙般的站在他的面前,威風凜凜,只是那股氣概,已是令人震撼。
司空圖強自鎮定,説道:“原來來的就是中原的武林盟主麼?老夫久仰了!怎麼樣,你敢不敢依照江湖規矩與我單打獨鬥?”
鐵摩勒冷冷説道:“你年紀已老,我理該讓你。只要你在我手下接得百招,你要走就走,我的部下決不與你為難。”
司空圖喝道:“好呀,鐵摩勒,你竟敢小覷老夫,看掌!”司空圖大有炎炎,其實已是色厲內荏,故此他雖然説鐵摩勒小覷他,但卻搶先發掌,等於是接受了鐵摩勒對他優待的條件。
雙掌相交,發出悶雷似的一聲響。鐵摩勒身形一晃,倒退一步,司空圖卻是紋絲不動。義軍中的好手都不禁暗暗吃驚。心裏想道:“難道這老怪的功力竟是在鐵寨主之上?”
殊不知司空圖是有苦説不出來,他的掌力排山倒海般的打過去,碰着對方,竟似泥牛人海,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原來鐵摩勒是以最上乘的內功,輕描淡寫的就化解了他的掌力。他退後一步,正是化解了對方掌力所必需的動作。不過司空圖的掌力也能稍微的搖撼了鐵摩勒,在鐵摩勒來説,也算是他自十年前大戰牟滄浪之後,所僅見一個勁敵了。鐵摩勒十年未逢勁敵,精神倍振,把八八六十四路天龍掌法發揮得淋漓盡致,一套掌法還未使到一半,已是把司空圖打得額頭見開,喘息可聞!
這一戰對司空圖來説非勝不可,否則性命難保。他起初使的是他曾用過幾十年苦功的七十二路大擒拿手法,拼命與鐵摩勒搶攻。大擒拿手法是偏重於強攻的,司空圖的這門功夫可稱天下無雙,攻勢之凌厲空空兒幾次與他對敵,也不能不避其鋒芒。但“不幸”他今日碰上鐵摩勒,鐵摩勒的內功深厚無比,不但強過空空兒,也強過司空圖,司空圖的大擒拿手法被他沉厚的掌力所迫,再凌厲的攻勢也是發揮不出來了。雙方搶攻,力強者勝,力弱者敗,這是絕對無法僥倖的。
司空圖是邪派第一高手,當然懂得這一層道理。三十多招過後,司空圖已經看出危機,心中一動,驀地想道:“鐵摩勒是綠林盟主,説的話不能不算數。他説過我若能抵敵百招,便可放我過去。我何必要大耗真力和他硬拼,拖過百招不就行了?”
主意打定,司空圖拿出了一對日月輪,喝道:“空手相搏沒有什麼意思,你我再比劃比劃兵器吧!”司空圖已有二十年不用兵器,這次他預知突圍必逢強敵,把兵器帶在身邊,如今就用來對付鐵摩勒。他的日月雙輪擅能鎖拿刀劍,而且無須那麼用力,自忖還有六七十招,想來可以應付過去。
鐵摩勒一聲長笑,説道:“好呀,隨你的便!”撥劍出鞘,隨手一招“橫雲斷峯”,便把對方攻來的雙輪攔住。
金鐵交擊之聲宛如龍吟虎嘯,上萬的兵士屏息以觀,人人都給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司空圖也委實了得,一覺不妙,立即變招,日輪一推,月輪一鎖,剛中寓柔,不與鐵摩勒強拼真力,只想藉着兵器的功能,剋制他的長劍。
鐵摩勒暗暗叫了一聲“可惜!”心裏想道:“這老怪本來可以成為一派宗師,可惜走人了歪路!”想至此處,心裏倒是有點躊躇——“要不要取他性命?”
司空圖使出快招,但求早早達到一百招之數。錢庫勒腳踏五行八卦方位,與他遊鬥了二三十招,司空圖的雙輪使得甚是巧妙,有一招幾乎鎖着錢庫勒的劍尖。
此時的空空兒、華宗岱等人已經來到,一旁觀戰。空空兒眉頭一皺,正要責備鐵摩勒的“婦人之仁”,摹聽鐵摩勒一聲大喝,長劍掄圓,當作大刀來使,一劍劈下,司空圖鎮不住他的劍,日輪輪軸的齒心斷了三齒!
鐵摩勒這一劍以拙勝巧,使得威猛無倫。空空兒看得眉飛色舞,也禁不住大聲叫起好來!
在如雷的喝彩聲中,司空留心膽俱寒,相形之下,更顯得鐵摩勒神威凜凜!
司空圖的“拖”字訣在鐵摩勒的強攻之下完全失效,只見鐵摩勒的長劍橫劈直斬,使的完全是大開大闊的正路劍法,絲毫不用花巧的招數。但司空圖的月日雙輪使出什麼巧招,都給鐵摩勒—一擋了回去。
到了此時,連空空兒也是看得心神如醉,顧不得出聲贊好了。須知最上乘的劍法乃是“重拙”勝於“精巧”,空空兒的劍法已經到了“精巧”的極峯,但“重拙”的境界,則空空兒還只是初竅藩籬。
不過片刻,但見司空圖汗下如雨,頭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氣。華宗岱與空空兒説道:“這老怪給鐵摩勒迫得孤注一擲,看來只怕不須百招便可收場了!”原來司空圖以深厚的內功,拼命作戰,還是敵不過鐵摩勒。華宗岱看出了他已經是元氣大傷。
不料話聲未了,鐵摩勒忽地收劍回鞘,跳出圈子,説道:“百招已滿,你去吧!”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驚駭。連司空圖也是大感意外。原來他全神應戰,根本就沒有再數招數,不知已滿百招。他驟然一喜,忽覺全身節骨寸寸欲裂!
空空兒知道鐵摩勒是言出必行的,只好連連苦笑,説道:“真是便宜了老怪!”
那知就在空空兒苦笑聲中,又有一件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那雪山老怪司空圖好像僵了似的,木然直立,鐵摩勒叫他走,他竟是不能移動腳步。突然間‘卜通”的倒下去,七竅流血,身體乾枯,一下子瘦了許多,就像一根水份揮發已盡的木頭。
原來司空圖真力耗盡,已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不用鐵摩的殺他,他已經死了。
鐵摩勒嘆道:“我本來想饒他一命的,想不到他自取滅亡!”
空空兒道:“這老賊作惡多端,應有此報。不必嘆息他了,咱們去追捕韃子元帥吧。”此時義軍早已清理了戰場,段克邪等人也已從城中出來,戰場上並沒發現拓拔赤的屍體,當然也就知道他已經跑了。
不過拓拔赤也沒跑得多遠,就在此刻空空兒與鐵摩勒説話之際,他已經給另一支兵馬截住。
這一支兵馬並非漢族的義軍,而是宇文虹霓和蓋天仙所率領的師陀國以及奚族的戰士趕來給義軍助陣的。
奚族與師陀國曾受過回紀的蹂躪,此時正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蓋天仙與宇文虹霞雙騎齊上,搶着要殺拓技赤。拓拔赤此時只有數百殘軍,十多部戰車。戰車早已被射翻了。
拓拔赤的侄兒拓拔雄甚是狡猾,戰車傾覆之際,連忙脱下戰袍,換上普通軍士的衣服,希望能夠在混戰之中逃走。
宇文虹霓、蓋天仙搶着鍋殺教拔赤,沒注意到。
但另外一員女將卻發現他了,拓拔推搶了一匹馬正要往山谷裏跑,“叟”的一支箭射來,將他的坐騎射斃,那員女將立即追上,喝道:“拓拔雄,你這賊子還認得我嗎?”
這員女將是與奚族相鄰的一個部落的王公女兒,名叫香貝,她和宇文虹霓是好朋友,十年前曾經受過拓拔雄的迫婚,險些給他擄去的(事詳“龍鳳寶鐵緣”)。
過後香貝格格痛定思痛,深海自己是個柔弱女子,以致被人欺侮,於是跑到師陀,跟宇文虹霓學了幾年武藝,然後回到她的部落整軍經武。這次她帶了一小隊女兵,跟字文虹霓來幽州助戰,她最主要的目的正是要找拓拔雄報仇。
無巧不巧,拓拔雄正好給她發現。她報仇心切,單騎追來,一時忘了危險。
拓拔雄見她的女兵尚未曾跟上,惡念陡生,獰笑道:“好呀,你沒有忘記我,我也沒有忘記你呢!”立即揮刀便斗香貝,想把香貝擒作人質。
香貝只是學了幾年武藝,不是拓拔雄的對手。交手兩個回合,拓拔雄便打落了她手中的劍。此時,她的女兵距離最近的也還有百步之遙。
拓拔推哈哈大笑,伸手就抓香貝。忽地裏一騎駿馬如風馳至,騎在馬上的是個紅衣女子,人未到,已把手上的長劍擲來,拓拔雄的掌心給長劍穿過,痛得狂陳。這紅衣女子是龍成芳。
原來諸夜齡是因龍成芳身體未曾完全復原,叫她在後方防守,她所防守之處,恰巧是在此處附近。
龍成芳快馬馳到之時,香貝已經抬起地上的寶劍,把拓拔雄殺了。此時,拓拔赤也已中了宇文虹霓一劍,跟着給蓋天仙殺了。香貝格格謝龍成芳救命之思,兩人談得很是投機。
不久,義軍的羣雄都來到,聽説元兇已殘,皆大歡喜。葆齡見龍成芳立了大功,更是喜上加喜。拉着她的手道:“芳姐,你可以留下來幫我教練女兵了吧?”
龍成芳卻搖了搖頭,笑道:“不,我已接受了香貝格格之請,要到科爾沁草原幫她練兵了。你説得很對,我的心魔未除,我要到一個很艱苦的地方去鍛鍊自己。”正是:
盡掃胡塵驅暴虜,還須慧劍斬心魔。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