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何真再次搖頭道:“我希望你俞帳房陪我去。”
俞帳房雙眉微微一皺,道:“這要請公子原諒,總鏢頭不在,老朽實在不便離開。”
何真聲調倏地一冷,道:“不便離開你也非得陪我去一趟不可。”
話落,突然抬手飛起一指點出。
俞帳房一驚要躲,奈何已經慢了一步,身軀一震,“氣俞”穴已被封閉,臉色不由勃然一變,道:“你……”
何真冷聲截口道:“低聲些,你要想活命,就不要驚動別人!”
活命要緊,俞帳房他很識相,也很聽話。
俞帳房立刻聲音一低,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何真道:“姓何名真,來自和親王府。”
俞帳房道:“你真是劉百陽的朋友?”
“一點不假!”何真目光如電般逼注問道:“他現在何處?”
俞帳房正容説道:“他確實已經去世了。”語聲一頓即起,又問道:“你找他有什麼事?”
何真道:“我那位朋友聽説劉百陽死得有點不明不白,據説是被人害死的,所以他託,我順便到這裏來看看他,查查他的死因真象?”
俞帳房眨眨眼睛道:“這麼説,你並不是真要去他墳上祭奠,而是要掘墓開棺驗屍,查明他的死因真象了?”
何真聲調一沉,目射威凌地道:“別説廢話了,現在請招呼人進來,吩咐備馬陪我去一趟吧!”
俞帳房方待張口揚聲叫人,何真卻適時抬手一攔,道:
“慢着!我希望你最好放老實點,神色也儘量放自然些,別搗鬼,否則……我不説了,後果你不會不明白的。”話落,淡然一擺手,道:“好了,招呼人進來吧!”
俞帳房目光深望了何真一眼,抬頭朝廳外揚聲喊道:“來人!”
一名年輕的鏢夥應聲疾步跨入廳內,垂手哈腰説道:“師爺請吩咐。”
俞帳房道:“去吩咐備兩匹馬,我和這位公子要出去一下。”
那名鏢夥應了一聲,轉身快步而去。
何真低聲説道:“俞帳房,俗話説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話你懂麼?”
俞帳房點點頭道:“老朽懂。”
何真笑笑道:“懂得就好,只要你好好跟我合作,我絕不會難為你。”説着,站起了身子,又道:“現在我們到外面去吧!”
俞兆平名義上雖是個帳房師爺,實際上他在這四海鏢局中,暗地裏另有身份,而且,一身武學功力高絕,總鏢頭羅德威雖是名震當今武林的一流高手,但卻難是他手下十招之敵。
俗語有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從適才何真那突然點中他“氣俞”穴的那一指上,他立刻發覺了這個來自和親王府的少年人,實在是一位功力絕高,不可輕視的武林高手。
雖然,何真那一指點得出於他意外,根本就是暗襲,但是,他心裏卻十分明白,那一指之快速、準頭、力道無一不拿捏得恰到好處,輕一分則封閉不住他的穴道,重一分則很可能要了他的命。
人在矮檐下,誰敢不低頭。
因此,俞兆平他沒有説話,站起身來默默地往外走去,何真立即跨上一步,緊傍着他的身子並肩而行。
何真邊走邊笑着道:“俞老,待會兒事情辦成之後,你可不能忘了兄弟的好處呵!”
俞兆平他不敢不接話,哈哈笑道:“這個你儘管放心,老朽忘不了的。”
☆☆☆☆☆☆
邙山,又曰北邙,位於河南洛陽之北,山雖不高,地域卻廣,多荒墳古冢。
夜,二更初。
北邙山陰氣森森,鬼火磷磷的古墳荒冢間,來了兩騎健馬。
兩匹馬,一前一後,前面馬上人是一個面目陰鷙,年約六旬上下,文士打扮的藍衫老者;後面馬上則是個臉色神情冷漠,氣宇威儀望之凜人的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自稱名叫何真,來自北京城內“和親王”府;藍衫文士老者是洛陽“四海”鏢局的帳房師爺俞兆平。
在一株大榆樹下,俞兆平俞帳房勒繮停了馬,何真也立即勒繮停住,問道:“到了?”
俞帳房點了點頭,抬手一指五丈以外之處,説道:“就是那裏。”
話罷,他有點費力地緩緩翻身下了馬背。
看他那動作費力的樣子,顯然,何真是怕他使詭計耍奸搗鬼,封閉了他身上的穴道。
把馬拴在樹幹上,俞帳房領着何真,一直走到五丈以外的一座墳墓前,這才停步站住,抬手指着墓前的石碑説道:“何朋友請看。”
石碑上的大字,何真早就看清楚了,是“劉百陽君之墓”。
於是,他微一點頭道:“我看見了。”
俞帳房眼珠兒微轉了轉,道:“何朋友還要掘墓開棺查看麼?”
何真道:“你以為呢?”
俞帳房雙眼眨動地略一沉吟,道:“以老朽猜想,你何朋友來此的目的,大概只是要證實劉百陽是不是真的死了,對不對?”
從墓碑石頭的顏色和墳墓的土色上,何真已經得到了證實,俞帳房沒有説謊欺騙他,那墓碑和墳墓都不是新的,劉百陽似乎確實已經死了有兩個多月三個月了。
因此,何真目光一瞥墓碑和墳墓,點頭淡然一笑,道:“俞帳房高明,猜得一點不錯。”
俞帳房嘿嘿乾笑了笑道:“何朋友誇獎,老朽只不過胡亂猜猜而已,焉能當得‘高明’二字。”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如今何朋友應該可以解開老朽的穴道了?”
何真道:“不忙,我還有事需要請教。”
俞帳房道:“是關於劉百陽的死因?”
“不是!”何真微一搖頭道:“劉百陽與我毫無關係,他的死因如何都和我無關。”
俞帳房雙目倏地一凝,道:“這麼説,你並不是劉百陽的朋友的朋友了?”
何真又一搖頭道:“不是!那只是我找他的一個藉口。”
俞帳房眨眨眼睛道:“你找他是?……”
何真道:“查問一件事情。”
俞帳房道:“查問什麼事情?”
何真淡然一笑道:“這就是我要請教你俞帳房的了。”語聲一頓又起,接説:“只要你肯誠心和我合作,實答我所問,我絕不難為你,這話你明白麼?”
俞帳房點頭道:“老朽明白,不過,老朽可要先作聲明,只要是老朽知道的事情,老朽定當知無不答,答必盡實;但如是不知道的,便就要請何朋友你多原諒了。”
何真含笑點頭道:“那是當然,你儘管放心,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
俞帳房道:“如此,何朋友請發問吧!”
何真一笑,探手自懷裏取出了一樣東西,朝俞帳房伸掌
一攤,問道:“俞帳房識得此物麼?”
那正是前在“仙霞嶺”上,那位“銀龍幫”少主易華隆拿給卓重山看過的,同樣的一塊“黑豹無敵令牌”。
俞帳房入目“黑豹無敵令牌”,臉色不禁勃然一變,爾後逐漸平靜,問道:“何朋友此物何來?”
何真目射威凌地道:“請先回答我,識不識得此物?”
俞帳房答道:“識得。”
何真道:“如此我請問此物主人是誰?”
俞帳房凝目問道:“你來找劉百陽查問的就是此事?”
何真一點頭道:“不錯!劉百陽既然已經死了,我就只好找你了。”
説着回手收起了“黑豹無敵令牌”。
俞帳房道:“是什麼人告訴你來找劉百陽的?”
何真道:“卓重山。”
“卓重山?”俞帳房不禁大感意外地一怔,問道:“他在什麼地方告訴你的?”
何真道:“仙霞嶺上。”
俞帳房道:“他現在何處?”
何真道:“為了他的安全,我把他交給了‘銀龍幫’少主看管保護。”
“看管保護”的意思是什麼,俞帳房是個老江湖,他怎會不明白,心神不禁暗暗一震,雙目一眨,道:“老朽請問,何朋友來此查問‘黑豹令牌’主人何事?”
何真冷冷地道:“那你俞帳房就不必問、不必要知道了。”語鋒微頓,聲調倏地一沉,道:“請答我問話,他是誰?”
俞帳房暗吸了口氣,搖頭道:“老朽不知道。”
何真目射威凌地問道:“你真不知道?”
俞帳房道:“老朽確實真不知道。”
何真冷聲一笑道:“那麼我請教,你‘識得’的意義何解?”
俞帳房道:“老朽之識得,是因為曾經偶然見過它一次,所以識得。”
何真道:“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是怎樣的一個‘偶然’見到的?”
俞帳房道:“一年以前,在劉百陽的房內。”
何真眨眨星目道:“是劉百陽和你談起什麼,自己就拿給你看的?還是?……”
既然是“偶然”,怎會是劉百陽拿給他看的,這種問話,顯然是別具用心。
俞帳房本是個心機狡詐、奸猾多智的老江湖、老狐狸,他今天雖因一時大意被何真所制,雖因“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但是能夠避免的問題,他自然仍要儘量避免,怎會再上何真的當。
因此,何真話音一落,他立即一搖頭道:“不是!當時劉百陽正在房裏整理東西,老朽恰巧有事去找他,桌上正好放着那麼一塊‘黑豹令牌’,他一見老朽進入房內,便立刻把它收了起來。”
何真口中輕“哦”了一聲,道:“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俞帳房點頭道:“事實確是這麼簡單,要不就不能説是‘偶然’了。”
何真淡然一笑道:“你這話説的是,不簡單就沒有‘偶然’那一説了。”語鋒微頓了頓,雙目忽地一凝,問道:“當時你沒有問他?”
俞帳房搖頭道:“老朽沒有。”
何真忽又淡然一笑道:“俞帳房,人都是好奇的,對不對?”
此時此際,何真為什麼突然問出這麼句話,意思是什麼?
俞帳房既然是個多智的老狐狸,他怎會不懂。
因此,他立即毫不考慮地接口答道:“當時老朽心中雖然好奇想問,但是話到口邊卻又忍了下去,沒有問。”
何真明知道他沒有問的理由是什麼,卻故作不明白地愕然一怔,問道:“那是為何?”
俞帳房微微一笑,道:“何朋友是位聰明人,應該明白江湖上有些事情是不宜問,問不得的,尤其有關別人的秘密隱私,更是問不得,那是最犯忌諱的事情,當時劉百陽一見老朽進去,他便連忙把它收起來,這行動已經非常明顯,那是他不願讓人知道的隱私秘密,老朽又怎好不識相開口問他?”
這話不錯,是理,也是事實。
江湖上有許多事情,多看上一眼尚且會惹上麻煩,甚至招上殺身之禍,枉論是問。
何真眨眨眼睛説道:“照這麼一説,除了能讓劉百陽活過來以外,是無人知那‘黑豹令牌’主人是誰了。”
俞帳房嘿嘿乾笑了笑,沒有接話。
何真星目微轉了轉,目光忽地一凝,道:“俞帳房,你想想看,貴局同仁裏除了劉百陽以外,可能還有什麼人知道不?”
俞帳房搖頭道:“這個老朽就不知道了。”
何真突然輕聲一笑,道:“你不知道我卻知道,你信不信?”
俞帳房神情微怔,詫異地道:“你知道?……”神色隨即一轉平靜地道:“你既然知道,那就最好不過,老朽也就不用提心吊膽了。”
何真道:“你提心吊膽的什麼?怕我整你?”
俞帳房道:“老朽穴道被制,眼下除了還能走幾步路和開口説話以外,體力可説是連一個普通的人都不如,在這等情形下,你我如果易地而處,你也會怕被整的,是不是?”
何真含笑點頭道:“你説的倒也是實情。”語聲一頓,話鋒一轉,問道:“你想知道我知道的那個人,是哪一個不?”
俞帳房淡然一搖頭道:“算了!江湖上的事情多知道一些,不如少知道一些的好,老朽不想多惹那些無謂的麻煩了。”
何真淡笑地道:“這麼説,你是已經看開了?”
俞帳房道:“老朽如是沒有看開,就不會投身在四海鏢局中,吃這碗‘帳房’的飯了。”
何真點點頭道:“你這話説的不錯,在江湖上自由自在,傲嘯山林,五湖四海,任興暢遊,無拘無束,有多好,確實是要比寄人籬下,吃這碗‘帳房’飯強得多了,不過……”語鋒一頓又起,道:“關於我知道的那個人是哪一個的問題,我認為你還是知道的比較好。”
俞帳房一怔,問道:“為什麼?”
何真微微一笑道:“因為羅總鏢頭眼下不在,你是四海鏢局的代理負責人。”
“哦!”俞帳房眨眨眼睛道:“如此老朽就請問,那是本局的哪一位同仁?”
何真雙目倏射威凌懾人地冷聲説道:“就是你俞帳房閣下!”
俞帳房臉色勃然一變,旋即哈哈一笑道:“何朋友,你真會開玩笑,老朽要是知道那‘黑豹令牌’主人是誰,早就告訴你了。”
何真冷聲一笑道:“俞閣下,光棍不吃眼前虧,這話你可懂?”
俞帳房點頭道:“老朽懂,不然老朽就不會有先前那一句‘提心吊膽’之語了。”
何真冷哼一聲,道:“如此,你就老老實實地説出來吧!”
俞帳房皺着眉頭道:“老朽實在很想説出來,可是,奈何……”
何真雙眉一揚,冷聲截口道:“俞閣下,別説那些可是奈何的廢話了,你要是不怕吃苦頭不怕整,就識相點説出來,否則,哼!”
一聲輕“哼”中,緩緩的伸出了一根手指頭,作勢便要點下。
俞帳房心中非常明白,何真這一指要是點下,那將是比死還難受的痛苦,渾身不由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連忙抬手急搖地道:“何朋友且慢!”
何真手往下一垂,一雙星目有如兩道寒電般,灼灼地望着他,沒有開口。俞帳房心念暗轉了轉,道:“何朋友,你願意和老朽誠實的一談不?”
何真略一忖思道:“誠實的一談之後,你便説出‘黑豹無敵令’牌主人是誰,是不是?”
俞帳房搖頭道:“不是!説實在話,‘黑豹無敵令’牌主人究竟是誰,老朽也實在不知,不過,老朽卻可以指點你一條明路去查問。”
何真星目眨動了一下,點頭道:“好吧!我們就此一言為定。”
俞帳房又道:“另外你還得答應老朽一件事情。”
何真道:“什麼事情?”
俞帳房道:“老朽於指點你去查問的明路之後,你必須立刻解開老朽的穴道,任由老朽離去。”
何真神色冷漠地道:“你這是和我談條件?”
俞帳房嘿嘿一笑道:“人總是自私的,老朽自然也不例外,總不能不為自己打算打算,是不是?”
何真微一沉吟道:“我答應你了!不過,醜話我可要説在前頭,你不得耍奸猾,有絲毫不誠實,不然,可就休怪我不守信諾,手下無情!”
俞帳房似乎胸有成竹地説道:“那是當然,若是老朽不誠實於前,自然不能怪你。”
何真點點頭道:“如此甚好,你有什麼要談要問的,就請開始吧!”
俞帳房乾咳了一聲,道:“老朽首先請問,閣下究竟是誰?”
何真道:“十三郎,這名字你聽説過沒有?”
俞帳房心神不由陡地一震,道:“哦!原來是你閣下,老朽早就該想到才是。”
十三郎淡淡地道:“你現在知道也並不算遲。”
俞帳房眨了眨眼睛,又道:“老朽再請問,你那‘黑豹’令牌何來?”
十三郎道:“是‘銀龍幫’少主交給我的。”
俞帳房道:“你和‘銀龍幫’少主是朋友?”
十三郎道:“他是我大師兄的弟子。”
俞帳房道:“你查問‘黑豹’令牌主人何事?”
十三郎道:“找他查問昔年的兩件血案。”
俞帳房道:“哪兩件血案?”
十三郎道:“寒玉先生和‘銀龍幫’易老幫主被暗算的血案。”
俞帳房雙目忽地一凝,道:“你懷疑與‘黑豹’令牌主人有關?”
“哼!”十三郎道:“要不我就不會要找他查問了。”
俞帳房心念電轉了轉,話題倏地一改,道:“聽説你一身所學功力高絕,但那畢竟只是傳聞,老朽想領教領教你的絕學,你敢不敢解開老朽的穴道,和老朽作十招之搏。”
十三郎兩道濃眉微微一挑,道:“我沒有個什麼不敢的,不過,你必須先將何處可以查問得‘黑豹’令牌主人是誰告訴我。”
俞帳房眼珠兒微微一轉,道:“閣下可知此處後山是何所在?”
十三郎微一凝神道:“你是説‘幽冥鬼府’中可能查問出來?”
俞帳房點頭道:“只要你跑一趟‘鬼府’一定有所得。”
十三郎道:“到‘鬼府’中找誰?”
俞帳房道:“誰最大就找誰。”
十三郎道:“鬼王?”
俞帳房道:“除他以外,大概還無別人知道。”
十三郎雙目忽地一凝,威凌地道:“你這話可絕對實在?”
俞帳房正色説道:“如果有半點不實,你儘可到四海鏢局來找老朽。”
十三郎威態微斂地一點頭道:“好!如此我就暫且相信你。”
話落,抬掌虛揚,隔空拍開了俞帳房的穴道,神情冷然嶽立。
俞帳房穴道一解,立即活動了一下腿臂經脈,心念忽然微微一動,眨眨眼睛,望着十三郎道:“閣下,老夫忽然改變了心意。”
十三郎道:“你改變了什麼心意?”
俞帳房道:“將十招之搏改為三招,如何?”
十三郎冷冷地道:“隨你,反正目前我並無意定要和你動手。”
俞帳房眼珠子一轉,乾咳了一聲,道:“既如此,那就乾脆連三招也取消好了。”
“可以!”十三郎微一點頭道:“那你就請走你的吧!”
俞帳房嘿嘿一笑,抱拳一拱道:“老朽告辭!”
話落,邁步直朝拴馬的那株大榆樹走了過去。
十三郎揚聲説道:“把我騎來的那一匹馬也帶走。”
俞帳房沒有答話,默默地解開兩匹馬的繮繩,騰身躍上馬背,牽着另一匹馬直奔山下而去。
☆☆☆☆☆☆
二更正半。
時間正是十三郎和俞帳房在北邙山上,劉百陽的墳前問答將近終了的同一時刻。
洛陽城內“四海鏢局”的後院中,那座被劃為“禁地”的小樓上,“黑白雙帝”又會了面。
樓內的情形,一切和上一回沒有兩樣,未點燈,兩人相對而坐。
白帝首先開了口,問道:“你不是去仙霞嶺的嗎?怎地到這裏來了?”
黑帝答道:“仙霞嶺的事出了紕漏了。”
白帝道:“出了什麼紕漏了?”
黑帝道:“金令一號已經落入了‘銀龍幫’的人手裏。”
白帝心中微微一驚,道:“那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説清楚些。”
黑帝應了一聲,接着便把仙霞嶺上,事情的經過扼要地述説了一遍。
白帝靜靜地聽後,心神不由連連震動着,默然沉思了片刻,語聲顯得沉凝地説道:“事情看採是愈來愈麻煩了。”
黑帝道:“自從開封至今,前後不過三個月不到的時間,想不到他竟然拉上了那麼多的關係交情,這件事情説起來……”語鋒微微一頓,又道:“當時如果不是大帝令諭不準惹他,如果依照下座的意思,那時就全力對付他,相信他早就沒有命了。”
白帝突然冷聲一哼道:“你的意思可是説,他今天的形勢力量,完全是大帝那‘不準惹他’的令諭所造成的?是大帝錯了?”
黑帝心神不由暗暗一凜,道:“下座不敢!”
白帝又是一聲冷哼道:“你以後説話最好小心點,否則,如果傳入大帝的耳裏,那可就不是敢不敢的問題,你明白麼?”
黑帝連忙點頭道:“下座明白,多謝上座教誨。”
白帝笑笑道:“不必拍馬,只要你明白,別讓大帝説我沒有把你教好就好了。”
黑帝笑了笑,話鋒一轉,道:“如今我們應該怎麼辦?”
白帝問道:“什麼怎麼辦?”
黑帝道:“要不要立刻將詳情飛稟大帝,請示處理對付之策?”
白帝道:“你是指‘金令一號’的事情?”
黑帝點頭道:“還有十三郎來找劉百陽的事情,十三郎大概就快要到了。”
白帝略一默神,反問道:“以你的意思呢?”
黑帝沉思地想了想,説道:“以下座的意思,仙霞嶺的詳情經過,應該立刻飛稟大帝,至於十三郎來找劉百陽的問題,劉百陽雖然已經死了,但是我們不妨利用這機會,來個將計就計,佈下天羅地網,網住這條大魚,上座意下如何?”
“好主意!”白帝微微一笑道:“可惜只怕你已經來遲了一步。”
黑帝神情愕然一怔,道:“下座已經來遲了一步?難道十三郎已經來過了?”
“嗯!”白帝點點頭道:“午後曾有個黑衣少年來鏢局裏和俞師爺談生意,他是不是十三郎,等俞師爺回來就知道了。”
黑帝問道:“他手裏沒有提着一隻蛟皮長袋?”
白帝道:“沒有。”
黑帝又問道:“俞師爺去了哪裏?”
白帝道:“和那黑衣少年一起出去的,直到你來之前,還沒有回來。”
黑帝眨了眨眼睛道:“這麼説,只有等俞師爺回來之後再説了。”
白帝道:“如果我猜料的不錯,那真是十三郎的話,俞師爺只怕已經回不來了。”
黑帝雙眉緊皺地默然沉思了片刻,道:“依下座之意,不管那是不是十三郎,俞師爺能不能回來,我們不妨先作一番佈置,張網以待,上座認為怎樣?”
白帝道:“張網以待自是並無不可,可是你想過沒有,眼下此間所有的人誰能對付得了他,是你?還是我?”
“這個……”黑帝窒了窒道:“以上座的一身奇學功力,加上此間和下座帶來的人手全力以赴,相信定能網住這條大魚。”
白帝道:“如果不能呢?”
黑帝道:“不會的,他絕對逃不了的。”
白帝目光一凝,道:“你有把握?”
“這……”一聲“這”字出口以後,他説不下去了,他既不敢説有把握,又不願説沒有把握。
白帝忽然輕聲一笑,説道:“天下的事情不怕一萬,只怕刀一,萬一網不住這條大魚,事情就麻煩大了。”
黑帝道:“事情會怎樣麻煩大了?”
白帝笑笑道:“事情只要一有了‘萬一’,十三郎他豈肯善罷干休,結果這座四海鏢局勢必非關門大吉不可,數年來辛苦建立下的這片基業,也勢必被毀於一旦,你想想看,那時大帝怪罪下來,是你頂還是我頂?”
黑帝默然了,暗暗地皺起了一雙眉頭。
白帝所顧慮的不錯,事情萬一砸了,萬一沒奈何得了十三郎,反而被十三郎毀去了“四海鏢局”這片基業,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雖然,大帝對他甚是寵愛,但是大帝令諭森嚴,倘然怪罪下來,他自己也未必能頂得住,萬一因此而失去了大帝對他的寵愛,那就太划不來了。
白帝忽又輕聲一笑,道:“其實你的心理我很明白,對十三郎,你是把他恨入了骨髓,開封琉璃塔前的那檔事,如不是他在旁作梗,那位‘天香谷’四美之最的梁挹芬姑娘早就成了你的人,你早就人寶兩得了,所以你才不考慮一切後果的要對付他、除掉他,對不對?”
“黑帝”是誰?
至此這個謎似乎可以揭開了,白帝的話已經説明了,“黑帝”就是“追魂堡主”羅揚波的獨子,那位“追魂公子”羅天宏。
心意被揭穿了,羅天宏不由有點不好意思的乾笑了笑道:
“上座實在高明,下座的心思似乎永遠瞞不過您的猜料。”
白帝笑笑道:“這不是我高明,而是實際上的經驗問題,
將來你到了這等年齡,遇上事情的時候,只要能冷靜地多想想,對事理多作分析,就不難和我一樣的,也能猜中別人的心思了。”
羅天宏點頭説道:“多謝上座的教誨。”語聲一頓,話題忽地一改,道:“另外還有件事情要請上座指示。”
白帝道:“什麼事情?”
羅天宏眨眨眼睛道:“下座請問,‘十丈飛環’有後人麼?”
白帝心中微微一怔,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羅天宏道:“下座於來此途中遇見了一對少年男女,男的是個相貌清秀的白衣書生,名叫文仁杰,女的名叫方玲玲。”
白帝道:“你懷疑文仁杰可能是‘十丈飛環’的後人?”
羅天宏搖頭道:“不是下座懷疑,而是有人説他像極了‘十丈飛環’,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十丈飛環’的影子,恰巧他又姓文,認為他大有可能是文老鬼的後人。”
“哦!”白帝微一沉吟,問道:“是誰説的?”
羅天宏道:“柳嬌嬌。”
白帝道:“你到‘温柔鄉’去過了?”
羅天宏乾笑了笑道:“順道去歇了歇腿。”
白帝笑道:“看來你倒是蠻會利用機會找樂子的哩!”
羅天宏笑笑道:“平常難得去南方一趟,既然經過那裏,怎好過門不入,不去温柔温柔,否則柳嬌嬌豈不要説我瞧不起她。”
“這倒也是道理。”白帝笑了笑問道:“是柳嬌嬌自己招待你的吧?”
羅天宏道:“另外還嚐了個新。”
白帝道:“怎麼樣?新的温柔滋味如何?”
羅天宏得意地輕聲一笑道:“柳嬌嬌一手調教出來的那還能差得了,在媚術上雖然不如柳嬌嬌,但卻各有擅長,上座有機會時,不妨也嚐嚐新,保能令你渾身舒暢大樂!”
白帝聽得心頭不禁有點兒癢癢的,點頭笑道:“那是當然!有機會我當然也要去樂上一樂的。”話鋒一頓,轉入正題的問道:“你在什麼地方,遇上姓文的那小子的?”
羅天宏道:“就在柳嬌嬌那裏。”
白帝道:“他在那兒找‘温柔’?”
羅天宏道:“表面看起來他像似去找‘温柔’的,事實上卻只和柳嬌嬌坐談了一會兒,打聽了些事情就走了。”
白帝道:“他打聽了些什麼事情?”
羅天宏道:“都是有關當年文老鬼被暗襲失蹤的事情。”
白帝道:“文老鬼家居秦淮河北岸,與‘温柔鄉’只是一河之隔,抬眼可見。”語聲微頓即起,問道:“柳嬌嬌她怎麼説的?”
羅天宏道:“那還用説,自然是一句‘不知道’推了個乾乾淨淨。”
白帝微一沉吟道:“柳嬌嬌有沒有問他,為何找她打聽文家的事?”
羅天宏道:“問了,那小子沒有解釋,只回説柳嬌嬌自己心裏應該明白。”
白帝道:“隨後他就走了?”
羅天宏道:“既然不得要領,自然只好走了,不過臨走時卻留下了話,要柳嬌嬌多想想,當他再來‘温柔鄉’時,就
不會這麼好説話了。”
白帝想了想道:“那姓文的有多大年紀?”
羅天宏道:“大約二十一二歲。”
白帝道:“按年紀似乎差不多,可是……”語聲一頓,接道:“這是不可能的。”
羅天宏道:“為什麼不可能?”
白帝道:“文老鬼雖有一子,但當時就死了。”
羅天宏道:“是上座親眼所見,還是聽説的?”
白帝道:“當時我距離不遠,親眼目睹那小鬼被人用內家重手法震死的。”
羅天宏眨眨眼睛道:“上座知道那確是文老鬼的獨子麼?”
白帝道:“那似乎不容置疑,也不可能有假。”
羅天宏道:“萬一不是呢?”
白帝搖頭道:“那絕不可能。”
羅天宏忽然輕聲一笑,道:“天下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對不對?”
白帝雙眼陡地一睜,道:“好小子,你竟敢和我耍嘴皮子,在這兒等着我了,看來你是越來越行,比我還強了!”
羅天宏道:“下座怎敢,承蒙上座的教誨,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會強過您的,下座只不過是……”
白帝抬手一擺,截口道:“好了好了,別拍馬了,你的馬屁話我聽多了。”語鋒一頓又起,道:“我問你,當時你既然懷疑那小子是文老鬼的後人,為何還讓他離開‘温柔鄉’,不截住他?”
羅天宏道:“當時下座之所以讓他離開,是為了整個‘温柔鄉’和柳嬌嬌,那小子一離開之後,下座立即便派人跟了出去。”
白帝道:“這麼説,那小子已經被你截下來了?”
“沒有!”羅天宏搖頭道:“沒想到那小子的身手頗為不俗,下座派出去的人,竟然吃了癟。”
白帝道:“你派誰跟下去的?”
羅天宏道:“雙衞。”
白帝心中微微一驚,道:“雙衞功力不差,那小子能令雙衞吃癟,豈止是身手不弱,一身所學該算得上是極其高明瞭!”語聲一頓即起,問道:“知道那小子的武功是什麼路數麼?”
羅天宏搖頭道:“據雙衞説,那小於出手招式奇快詭異無比,他二人聯手與那小子總共只鬥了六招就負了傷,根本沒有能看出那小子施展的是哪一路的武功。”
白帝雙目倏然一睜,道:“雙衞聯手與那小子只鬥了六招?”
羅天宏點了點頭,沒有接話。
白帝接着凝目問道:“你不是説還有個少女麼?那少女是個什麼樣的人,武功也很高麼?”
羅天宏道:“那就不知道了,下座並未見着那個少女,據雙衞説,那少女模樣兒長得很美,她雖然在旁沒有出手,看樣子武功身手可能也很不弱。”
白帝沉思了半晌,語音顯得有點凝重地説道:“照你這麼一説,那小子如果真是文老鬼的後人,我們的強敵就又多了一個,處處得更要小心了!”語鋒微頓了頓,接道:“這件事和金令一號的事情,可以立刻先行飛稟大帝,聽候大帝的諭
令指示行動,至於十三郎的問題,不妨等到天亮以後,看俞師爺回不回來再説好了。”
羅天宏起身點頭説道:“下座遵諭。”
説着伸手一按樓柱上的暗鈕,朝白帝躬了躬身,騰身拔起,穿出樓頂的方洞,一閃不見。
☆☆☆☆☆☆
望着俞帳房俞兆平人馬的背影下了邙山,十三郎心裏略一沉吟,立即騰身撲向了後山。
後山,更顯得鬼氣森森。
片刻之後,十三郎身形如電般,射落在一座高大的石牌坊前。
悽迷的月光下,他抬頭望了望牌坊上橫刻着“幽冥府”三個大字,略一猶豫,隨即邁步直朝牌坊內走了進去。
前行三丈,路旁豎立着一塊警告的石碑,上書:行人止步,前面有“拘魂、索命”二鬼,再往前走就得要見閻王,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十三郎望着石碑淡笑了笑,繼續向前走去。
行未及丈,突地一陣輕風颯然,前面丈外地方出現了兩條黑影,背對十三郎並肩站立路中。
十三郎看到的雖然只是兩個背影,和兩頭披散在肩後的長髮,但是他心裏明白,知道這兩個必然就是石碑上所説的“拘魂、索命”二鬼。
於是,他腳下一停,朗聲説道:“兩位,別裝鬼嚇人了,請轉過身來説話吧!”
聲一頓,雙目陡地一蹬,道:“朋友,你是來找事的麼?”
十三郎道:“我是來找人的?”
“拘魂鬼吏”問道:“朋友找誰?”
十三郎道:“你們這兒誰做主我就找誰。”
“拘魂鬼吏”雙目一凝,道:“這麼説,朋友是來找本府府君的?”
十三郎微一點頭道:“你説對了!我正是來找你們鬼主的。”
“拘魂鬼吏”道:“朋友來找本府府君何事?”
十三郎道:“查問一個人。”
“拘魂鬼吏”道:“查問什麼人?”
十三郎道:“對你説沒有用,你也不會知道。”
“拘魂鬼吏”眨眨眼睛道:“朋友尊姓大名?”
十三郎道:“你只通報説江湖客特來拜訪就行了。”
“索命鬼吏”倏然點頭道:“朋友原諒,憑‘江湖客’三個字,我們無法通報。”
十三郎淡淡地道:“兩位既然無法通報,我當然不好勉強,那就請讓開路,讓我自己進去找個有法通報的人好了。”
“拘魂鬼吏”沉聲説道:“不必了!我們兩個無法通報的事情,你進去了也是白費,再找不出一個人來能為你通報。”
十三郎道:“這我倒有點不信。”
“拘魂鬼吏”道:“我説的是實話,你最好相信。”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你説的也許真是實話,但是我卻不能不進去試試。”
“索命鬼吏”突然接口説道:“三哥,別和他多廢話了,不如干脆……”
他話未説完,“拘魂鬼吏”倏地沉聲截口喝道:“四弟,你忘了府君交待的話了麼?”
“索命鬼吏”被喝得話鋒一窒,頓時住口不言。
“拘魂鬼吏”雙目隨即灼灼地望着十三郎,冷聲説道:“朋友,鬼府禁地,向來不容外人進入,今天對你已經是容忍又容忍了,希望你能明白知足,立刻回頭走吧!”
的確,十三郎是應該知足了,依照鬼府的規矩,除非是真正一點不通武功的人以外,只要在“警告石碑”前仍不止步回頭向裏走,“拘魂、索命”二鬼吏早就不客氣地雙雙出手“拘魂索命”了。
然而,“拘魂、索命”二鬼雖是容忍又容忍,可是十三郎卻毫不知足地倏然一點頭道:“那不行,我既然來了,就必須見到鬼主不可,兩位請讓開路吧!”
“拘魂鬼吏”冷冷地道:“朋友原諒,我兩個不能讓開。”
“索命鬼吏”道:“職責所在,我們不敢疏忽職守,不得不攔。”
十三郎道:“你兩個自信能攔得住我?”
“索命鬼吏”突然瞪目沉聲説道:“朋友,你好狂的口氣!”
十三郎兩道濃眉方自微微一揚,“拘魂鬼吏”卻已飛快地接道:“朋友,我知道‘善者不來’,也明白朋友既敢説這等大話,必然身懷絕世奇學功力,但是格於府君令諭,我兩個不能違令,必須盡力盡職。”
十三郎微微一笑道:“這等説來,我要往裏去,就必須先闖過你倆這一關了?”
“拘魂鬼吏”點頭道:“不錯!要往裏去,必須先放倒我們兩個!”
十三郎道:“如此,我就試試看。”
話落,舉步瀟灑地朝二人身前逼了過去。
“拘魂、索命”二鬼吏互望了一眼,口中同時一聲喝叱,雙雙一振右臂,兩根鐵鏈筆直分朝十三郎左右腰穴點到。
他兩個這一招很厲害、很絕,配合得十分巧妙而高明,使敵人既不能左閃,也不能右避,更不能前進,除了後退以外,別無他路可走。
因為如果前進,就難逃他兩個左手中那兩塊“拘魂”、“索命”鐵牌的一擊。
可是,他兩個鐵鏈的攻擊配合得雖然很絕、很高明,奈何他們遇上了十三郎,十三郎一身所學,高過他兩個太多太多。
他兩個鐵鏈一左一右點出,十三郎身形卻凝立不動,直到鏈頭眼看即將點中他左右腰穴,只差了五寸許距離之際,這才突探雙掌,快如電閃地分別抓住了鐵鏈的鏈頭。
“拘魂、索命”二鬼吏想不到對方竟然如此大膽,竟敢出手分抓他兩個的鏈頭,他兩個不由立時雙眉上挑,口中同時一聲冷笑,雙雙振腕抖鏈,齊地沉聲叱喝道:“撒手!”
十三郎很聽話,雙手一鬆,撒手了。
大概是他兩個的力道用得太猛了,兩根鐵鏈竟隨着他二人的振抖之勢,向兩旁蕩了開去,並且帶得他兩個的身形外斜,腳下穩立不住地同時向外跨出一大步,讓開了當中的道路。
這是怎麼回事?
“拘魂、索命”二鬼吏自己都有點意外,不明白自己怎會被自己手裏鐵鏈的力道,帶得身形外斜,向外跨出一大步去的?真怪!
照理這實在是不應該的情形。
筆下寫來實在太慢,就在這一剎那之間,十三郎已奇快無比地跨步閃身,自二人中間穿了過去。
“拘魂、索命”二鬼吏一見,立時齊齊大喝道:“站住!”
大喝聲中,雙雙身軀半旋,騰身朝十三郎身後電疾撲到。
十三郎霍然回身,閃電抬手點出了兩指。
“拘魂、索命”二鬼吏見狀心頭一驚要躲,但已慢了一步,齊覺“氣俞”穴微麻,體內真氣立泄,身形雙雙一窒,同時落地站立,不能再往前撲了。
十三郎神色冷凝地,寒聲説道:“你兩個太不識相了,適才若非我不想隨便傷人,手下留情,你兩個早已經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話落,抬掌隔空拍開了二人的穴道,轉身邁步瀟灑地向裏走去。
望着十三郎的背影,“索命鬼吏”低聲問道:“三哥,這小子武功身手恁地高絕,以你看他可能是個什麼來路?”
“拘魂鬼吏”雙眉微皺地搖了搖頭,沒有説話,右手鐵鏈交與左手,探懷取出一枚“鬼府”獨門傳警的“信號彈”,揚手打上半空,爆散開一團藍焰火花。
☆☆☆☆☆☆
邙山後山,有一處方圓百丈多大的盆地,“鬼府”就在那盆地上,依山而建。
“鬼府”的範圍甚是不小,遠遠望去黑壓壓的一片,屋宇櫛比,圍牆高聳,足有五丈多高。
在“鬼府”前面有一處二十多丈寬闊的空地,空地前面則是一片黑沉沉、陰森森的樹林。
十三郎腳下有若行雲流水般地往裏走去,地勢越走越低,但卻未見有人現身攔路。
轉眼工夫,他已經走到那片樹林之前,腳下不由一停,心底作着暗忖考慮,是穿林而入?還是騰身樹頂,以絕頂輕功由樹頂飛越而過?
他正暗忖考慮間,雙目倏閃寒芒地挑眉冷聲説道:“我此來是客,林中的朋友請現身出來見見吧!別那麼小家子氣地躲着了。”
隨着他的話聲,樹林中響起一聲嘿嘿輕笑,飄身走出一位身着黑袍,金冠束髮,面貌清瘦,長髯飄胸,年約五旬的老者,氣度沉穩地停步嶽立在林邊,雙目灼灼如電般打量了十三郎一眼,不失禮儀地抬手抱拳,但是語音卻冷冷地道:“請問閣下上姓高名?”
十三郎沒有立刻報説姓名,他見老者“金冠束髮”的打扮,已知其身份是屬“鬼王”之下的“十殿閻君”中人,進乃凝目説道:“容我先請教,尊駕是‘十殿閻君’中的哪一位?”
金冠老者道:“老夫位居第七。”
十三郎抬手抱拳一揖道:“原來是七閻君,我失敬了!”語聲一落又起,道:“林中還有兩位,怎不一起出來見見?”
七閻君嘿嘿一笑道:“閣下高明。”一頓,揚聲説道:“老八老九,你們也出來吧!別讓客人説我們小家子氣了。”
樹林內同時傳出兩聲輕笑,人影飄閃,走出兩位穿着打扮和“七閻君”一樣,也是“金冠束髮”五旬上下年紀的老者來。
老八老九飄身出林,立時一左一右立在“七閻君”的兩旁。
既是老八老九,穿着打扮又和七閻君一樣,不用説,他兩個當然是那“八、九”兩個閻君了。
老八老九一現身走出林來,七閻君立即目視十三郎説道:“閣下,他兩個已經現身出來了,請賜告閣下尊姓大名?”
十三郎道:“我,江湖客,特來拜訪鬼王,煩請閻君代為傳報。”
七閻君眉鋒微微一皺,道:“閣下自己何也小家子氣,吝於賜告姓名?”
十三郎道:“這並非我小家子氣,也不是我吝於報告姓名,而是我名不見經傳,覺得與其説出來閻君不知道,還不如不説的好。”
七閻君忽然微微一笑,道:“閣下説的太自謙,也太客氣了。”
十三郎搖頭道:“這不是我自謙客氣,我説的乃是事實。”
七閻君眨了眨眼睛,話鋒一轉,道:“如此老夫請問,閣下是怎麼進來此處的?”
十三郎道:“這還用問,自然是走進來的了。”
七閻君笑了笑,道:“前面可曾有人攔阻過閣下?”
“有!”十三郎微一點頭道:“只是攔阻我的那兩位,他們沒有能攔得住我。”
七閻君道:“這麼説,他們兩個的所學功力,該是不如閣下多多,閣下乃是‘強闖’進來的了?”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閻君要這麼説,那就只好任由閻君,我也不便多作解説什麼了。”
七閻君吸了口氣,道:“能夠闖過‘拘魂、索命’二鬼吏的攔阻,放眼當今江湖,為數應該不多,以此可知,閣下當非武林庸碌無名之輩。”
十三郎道:“閻君這話説的雖然是理,但是,事實上那兩位沒有能攔住我,只是他們的大意,是我僥倖。”
七閻君聲調一冷,道:“閣下別再徒説廢話了,還是請説你的尊姓大名吧!”
十三郎道:“我遵命。”語聲一頓即起,道:“我姓何,單名一個‘真假’的真字。”
七閻君眉鋒不由一皺,“何真”這名字倒真是陌生得很,他從未聽説過。
十三郎輕聲一笑,接道:“我説是名不見經傳,閻君現在該相信不假了吧?”
七閻君輕哼了一聲,雙目微微一轉,問道:“何朋友來自何處?”
十三郎道:“洛陽城內四海鏢局。”
七閻君雙目微凝地道:“何朋友是四海鏢局的人?”十三郎搖頭道:“不是!我只是從那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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