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化子和尚眨了眨眼睛,轉望著十三郎問道:“十施主,是麼?”
十三郎微一點頭道:“不錯!我如是不知道,他們便不會和我動手了。”
化子和尚心裡有點明白了,雙眼微微一睜,精光如電灼灼地注視著宏道大師,問道:“你想以武力迫令十施主說出秘笈的所在,是不是?”
宏道大師道:“十施主豪氣干雲,他已經答應了宏道,以五十招為限一決勝負。”
化子和尚道:“你勝了,他就把秘笈的所在告訴你,是麼?”
宏道大師點點頭道:“是的!十施主正是如此答應的。”
化子和尚忽然笑了笑,道:“你認為你能勝得了?”
宏道大師道:“雖然沒有十分把握,卻有一半以上的信心。”
化子和尚眨眨眼睛道:“是一對一?”
宏道大師沒有開口,以少林的聲譽,以他監院的身份,“五對一”,這話他怎麼說得出口,又怎麼好意思說。
其實化子和尚這是多餘之間,也是明知故問,剛才宏道大師和心禪、心慧、心月三位羅漢尊者,與十三郎動手的情形,他又不是沒有看見,很明顯的,如是“一對一”,情形怎麼會是那個樣子。
化子和尚既是明知故問,宏道大師不開口不好意思說也是不行,他也不會就如此算完,於是接著又問道:“怎麼樣?為何不答話?可是瞧不起我化子和尚,不屑答理麼?”
這話太重了,聽得宏道大師心頭不禁暗暗一震!
化子和尚雖然不是少林弟子,但卻是正式受過三壇正戒,不折不扣的佛門弟子,站在同是佛門弟子的立場,以年歲及武林輩份言,宏道大師他實在擔當不起“瞧不起”三個字的罪名。
宏道大師這裡心頭方自暗暗一震,十三郎那裡已適時揚聲開了口,說道:“化子大師,是五對一,也是我自己願意的。”
化子和尚不禁微感意外地雙目一睜,道:“是你自己願意的?”
十三郎點頭道:“不錯!是我要他們聯手與我作五十招勝負之搏的。”
化子和尚深望了十三郎一眼,忽然輕聲一笑,望著宏道大師問道:“監院大和尚,這五十招之搏,敗的如果是你們便怎樣?”
宏道大師道:“宏道無話可說,立刻返回少林。”
化子和尚眨了眨眼睛,道:“監院大和尚,我化子和尚有個建議,你願意接納不?”
宏道大師肅容道:“大師請說,宏道當洗耳恭聽。”
化子和尚道:“我化子和尚建議你放棄那五十招勝負之搏,立刻返回少林去。”
宏道大師微一遲疑,道:“這個……”
化子和尚臉色忽地一沉,道:“你不願意?”
宏道大師暗吸了口氣,搖頭道:“宏道不是不願意,而是無法從命。”
化子和尚道:“為什麼?”
宏道大師道:“宏道如是就此回寺,將無法向掌教覆命。”
化子和尚雙眉微軒了軒,道:“你敗了便可以回寺向掌教覆命了麼?”
宏道大師道:“以五對一如仍不勝,那是技術不如人,宏道無話可說,只好回寺據實稟告掌教,當能獲得掌教寬宥。”
化子和尚道:“這麼說,你是一定要十施主作那五十招之搏了?”
宏道大師肅容說道:“是的,宏道和四位羅漢師弟必須盡力!”
化子和尚眉鋒微皺了皺,突然一聲冷笑,道:“如果我化子和尚要強行阻攔你,不讓你和十施主動手,不讓你盡力呢?”
宏道大師臉色不由一變,道:“這個……”
化子和尚道:“怎樣?你可是連我化子和尚一齊算上?”
宏道大師暗吸了口氣,道:“宏道不敢!”
化子和尚道:“你既然不敢,那就聽我化子和尚的,立刻返回少林去,至於掌教那裡,日後我自當向他當面交待。”
宏道大師默然沉思了剎那,道:“大師既這麼說,宏道遵命。”
話落,雙掌合十地朝化子和尚躬了躬身,率同四大降龍羅漢尊者和六名少年灰衣僧人,舉步向嶺下走去。
卓重山突然揚聲說道:“監院大師請留步。”
宏道大師腳步一停,目視卓重山問道:“卓施主有何見教?”
卓重山乾咳了一聲,道:“老朽請問,大師要不要那‘金佛武學秘笈’了?”
宏道大師眉鋒微微一皺,冷冷地道:“這與施主何關?”
卓重山雙睛轉動地嘿嘿一笑,道:“這雖與老朽無關,但是,老朽卻想弄清楚大師的心意,要與不要?”
宏道大師道:“要便怎樣?不要又如何?”
卓重山道:“要,大師就該自己拿定主意,迫令十三郎說出秘笈的藏處,老朽當全力支持大師完成貴掌門的令諭,以全‘願和貴派結個香火緣’之信諾。”語鋒微頓了頓,接道:“如已決心不要,但請大師當著在場的各路武林同道,給老朽一個承諾。”
宏道大師問道:“什麼承諾?”
卓重山道:“無論何人或是老朽,倘然有幸取得秘笈,貴派絕不出手奪取!”
宏道大師雙目倏然凝注地道:“貧僧必須作此承諾?”
卓重山點了點頭道:“是的!大師既然要回轉少林,放棄眼前這等取得秘笈的大好機會,就該作此承諾。”
宏道大師冷然一搖頭道:“貧僧不願作此承諾,也無權作此承諾。”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大師不願承諾,老朽自是不便勉強大師,不過……”語聲一頓,倏又嘿嘿一笑,接說道:“大師大可不必受人威脅如此半途撤回,只管放手對付十三郎,老
朽仍本初衷,全力幫助大師。”
宏道大師淡淡地道:“多謝施主,只是貧僧已答應化子大師,焉能反悔失信,施主的這份‘香火’情,貧僧只有心領了。”
話落,口中陡然輕喝了聲“走”,身形率先騰起,領著四大降龍羅漢尊者和六名少年灰衣僧人,直朝嶺下飛掠而去。
少林和尚一走,十三郎立即揚聲哈哈一笑,道:“化子大師,你壞了卓令主的大計了。”
“哦!”化子和尚做作地怔了怔,望著卓重山問道:“是麼?卓令主。”
卓重山冷哼一聲道:“化子和尚,你也不用再裝瘋賣傻了,事實俱在,你自己心裡應該有些明白。”
十三郎接口道:“化子大師,我說的沒有錯吧!你惹上麻煩了!”
化子和尚點頭道:“看來我只好向卓大令主道歉,請求原諒了。”
卓重山冷冷地道:“不必了!現在說道歉,請原諒已經遲了。”
化子和尚道:“那便怎麼辦?”
卓重山道:“很好辦,站立在一邊不開口不說話,聽候發落。”
化子和尚眨眨眼睛道:“聽候怎樣的發落?”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到時候你自會知道。”
化子和尚雙眉微皺了皺,問道:“必須要聽候發落麼?”
卓重山尚未接話,十三郎倏又揚聲接口說道:“化子大師,凡事總得講個理字,你破壞了卓令主的大計,是你的理屈不對,你就認了吧!”
化子和尚雙眼忽地一瞪,道:“十施主,你這算什麼,我化子和尚幫你的忙攆走了少林和尚,你不但不謝我,反而幫別人說起話來了。”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化子大師,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凡是總得講一個‘理’字,我說的是理,大師身為佛門弟子出家人,更應該講個‘理’字,是不是?”
化子和尚雙眉微軒了軒,旋忽像只洩了氣的皮球似的,輕嘆了口氣,道:“十三郎,算你會說話,我說不過你,看來只好認了。”
十三郎笑笑道:“化子大師,這樣才是高人。”語聲一頓,目光倏如寒電灼灼地望著卓重山,冷冷地說:“卓重山,少林和尚已經走了,化子大師也認了,現在該看你的了。”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十三郎,你要看老夫的什麼?”
十三郎冷冷道:“你還記得適才之前,我說過的話不?”
卓重山雙目轉動地搖搖頭道:“你說過的話那麼多,老夫哪能全記得。”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如此我就提醒你好了,我說過我要生擒你,並且給你一個個力一搏的機會,現在你可以亮兵刃一搏了。”
卓重山突然揚聲哈哈大笑道:“十三郎,你別做夢了,老夫豈會和你動手。”
十三郎道:“你害怕,不敢?”
卓重山道:“老夫既不是害怕,也不是不敢。”
十三郎道:“那你為何不和我動手?”
卓重山道:“老夫是不屑和你動手!”
十三郎雙眉微微一揚,道:“卓重山,你應該明白,十招之搏的條件,你可是佔盡了便宜。”
卓重山道:“條件雖是老夫佔了便宜,但是以老夫的身份,卻不能佔你那種便宜,那會落人譏笑,勝了你也勝之不武。”
十三郎道:“卓重山,你想取得秘笈,想要知道我的師承來歷,這可是個唯一的機會,機會難再,錯過了這一回,便沒有第二回了。”
卓重山嘿嘿一笑接道:“謝謝你提醒老夫,所謂‘機會難再’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老夫卻不以為然。”
十三郎道:“你可是認為還有機會?”
卓重山道:“世事多變難料,還有沒有機會,老夫雖不敢說,不過,老夫卻另有讓你交出秘笈、說出你師承來歷的辦法。”
十三郎道:“你有什麼辦法?”
卓重山道:“你十三郎是個聰明人,眼下的情勢應該看得出來,在場各路高手,有多半都是本宮屬下。”
十三郎星目凝注地道:“你可是要仗著人多勢眾,讓你所有屬下和我纏戰?”
“你猜對了!”卓重山點頭道:“老夫正是這個意思,你以為如何?”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一笑,道:“你認為人多就能奈何得了我?”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你一身所學功力雖然不俗,但是在數十名高手圍攻纏戰之下,縱然奈何不了你,也能讓你活活的累死。”
這話不錯,他十三郎功力所學縱然天下無敵,也無法應付得了數十名武林高手的圍攻纏戰,時間一久,他必然真力耗盡,落個力竭而死。
卓重山這辦法好不陰險,好不惡毒!
十三郎聽得心頭不禁暗暗一震!
旋而他雙眉微揚了揚,冷冷地道:“卓重山,這辦法的後果,你曾想過沒有?”
卓重山道:“老夫想過了,後果你不是力竭而死,就是束手就縛。”
十三郎雙眉一軒道:“你可曾想過這樣後果,你們將會付出多大的代價?”
卓重山道:“這個無須你十三郎操心,多大的代價老夫也在所不惜。”
十三郎冷冷地道:“這麼說,你對你這些屬下的生死,完全漠不關心了?”
卓重山道:“老夫並不是不關心他們的生死,而是他們身為本宮屬下,就得將生死置之度外,應該為本宮宮主效命。死後,名字不但會登上本宮的烈士名冊,是為本宮創立武林千秋大業的功臣,雖死猶榮,而且其妻子兒女均會受到本宮優厚的撫卹,與永遠的照顧,享受本宮千萬同仁禮敬的無上光榮。”
十三郎突然揚聲哈哈大笑道:“貴宮主這套控制屬下的措施手腕,實在高明得很,也實在夠讓人願意替他效力賣命的,的確不愧是個具有雄才大略的一代梟雄!”
卓重山嘿嘿一聲冷笑道:“本宮宮主乃當代天下第一奇才,無論是胸襟抱負、所學功力、才華胸蘊莫不超人,傲誇蓋世,將來你見著他時你就知道了,只可惜恐怕你已經沒有……”
倏又嘿嘿一笑,頓聲閉口,沒有接說下去。
他雖然沒有接說下去,但是那“沒有”以下應該是怎樣的一句話,相信只要不是傻子,必然都能想象得到。
十三郎雙眉微軒了軒,道:“沒有機會了,是不是?”
“不錯!”卓重山冷然一點頭道:“不過,你如果自動獻出秘笈,說出師承來歷,或許還有一些希望。”
十三郎倏然冷聲一笑道:“卓重山,我有句話你相不相信?”
卓重山道:“什麼話?”
十三郎道:“據我猜想,你們那位傲誇蓋世的宮主,要是知道了我的來歷,他可能就不敢見我了。”
卓重山一怔,道:“為什麼?”
十三郎道:“他怕我。”
卓重山雙目眨動地道:“你和他認識,是熟人?”
十三郎搖頭道:“我和他素昧平生,連見都沒見過,又怎會認識,更談不上是熟人。”
卓重山道:“那麼你又何以認為,他不敢見你?”
十三郎淡淡地道:“這問題到時候你就會明白了。”語鋒一頓,話題倏地一改,星目含威地沉聲說道:“卓重山,現在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聽我的,我絕不難為你。”
卓重山一聲獰笑道:“十三郎,眼下你已經成了老夫的網中之魚,你還有什麼好逞強好耍狠的,老夫活了這大把年紀,又不是讓人嚇唬大的!”
十三郎雙眉高挑,冷哼了一聲,道:“你既然如此執迷不悟,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下令讓你的屬下動手吧!”
卓重山陰聲獰笑了笑,正待揮手下令“黑鷹門主”褚武強,“擎天宮主”巴可成和“追魂堡主”羅揚波等一眾高手齊上時,突地,一個清朗的話音倏起,說道:“卓朋友且慢下令動手。”
這發話之人,正是那位先前以寶刃破開鐵箱的銀衣少年。
卓重山注目問道:“閣下有何見教?”
銀衣少年神情瀟灑地一笑,道:“我想向你卓朋友打聽件事情。”
卓重山一道:“什麼事情?”
銀衣少年緩緩地伸出了一隻手掌,掌心中託著一塊正面雕刻著一隻黑豹的“象牙令牌”,目光灼灼地望著卓重山問道:“卓朋友識得此物麼?”
入目“黑豹”令牌,卓重山臉色不禁微微一變,道:“閣下此物何來?”
銀衣少年道:“卓朋友先別問我此物何來,請答我識得此物不?”
卓重山眼珠微微一轉,道:“識得便怎樣?不識得又如何?”
銀衣少年翻腕收起了“黑豹”令牌,道:“識得,便請卓朋友告訴我,它的主人是誰?”
卓重山忽地一搖頭道:“老夫不識得。”
銀衣少年雙眉一揚又垂,道:“卓朋友,你是個有身份之人,何乃言不由衷,不怕落人譏笑麼?”
卓重山冷冷地道:“這是你閣下的不對,焉能怪得老夫言不由衷。”
銀衣少年星目一眨道:“我哪裡不對了,是我不該問麼?”
卓重山道:“那倒不是,是你不該不告訴老夫此物的來處。”
銀衣少年微一沉吟道:“卓朋友以此責我,我要是再不告訴卓朋友,倒顯得我小家氣了。”語鋒一頓又起,接道:“此物即是先父臨終之時,託人轉交給我的。”
“哦!”卓重山心念暗轉了轉,凝目問道:“令尊是武林的哪一位?”
銀衣少年正容說道:“子不言父諱,我姓易名華隆,如此,卓朋友明白了麼?”
易華隆,正是丐幫傳發武林帖,請求各派同道協助追尋之人,也是“七星宮”傳令各地屬下追索,而未得蹤跡的“銀龍幫”少主。
其實,在易華隆出示“黑豹”令牌的當時,卓重山心中就已經預料到他的身份了。
易華隆一報出姓名,卓重山立即做作地雙目一睜,抱拳一拱道:“原來是‘銀龍幫’少主當面,老夫失敬了。”
易華隆淡淡地道:“卓朋友,虛套免了,現在請告訴我‘黑豹’令牌的主人是誰?”
卓重山微一沉吟,問道:“少主問他何事?”
易華隆道:“我要見他。”
卓重山道:“有事麼?”
易華隆點頭“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卓重山眨眨眼睛道:“少主要見令牌主人有什麼事?能否先告知老夫?”
易華隆道:“先父遺命交待,必須見到令牌主人才能說。”
卓重山心念暗轉了轉,道:“令牌主人是誰老夫雖然知道,但是多年未見他的蹤跡,他現在何處,就不得而知了。”
易華隆道:“那不要緊,請告訴我他的姓名就可以了,我會慢慢地找到他的。”
卓重山搖頭道:“這就要請少主原諒了。”
易華隆眨眨眼睛道:“卓朋友不便說出他的姓名麼?”
“那倒不是。”卓重山道:“老夫也只知道他是‘黑豹’令牌主人,而不知道他的姓名。”
易華隆雙眉微皺了皺道:“這麼說來,我是很難找到他,很難完成先父的遺命了。”
卓重山道:“那也不見得。”
易華隆神情一肅,道:“如此,請指教。”
卓重山微微一笑道:“有一個人他可能知道令牌主人的行蹤。”
易華隆星目倏然一凝,問道:“什麼人?”
卓重山道:“是老夫的一位朋友,也是令牌主人昔年的屬下。”
易華隆道:“他叫什麼名字?”
卓重山道:“他姓劉名百陽,外號人稱‘琵琶手’。”
易華隆道:“什麼地方可以找到他?”
卓重山話題倏地一轉,道:“易少主,我們談談交易如何?”
易華隆道:“談什麼交易?”
卓重山倏然抬眼,朝十丈開外之處望了望,道:“那邊都是少主的屬下麼?”
易華隆道:“不錯!都是先父的舊屬。”
卓重山道:“也都是‘銀龍幫’的高手?”
易華隆道:“左秀士、右神叟、四大護法、八龍、二十四英。”
卓重山雙目奇採飛閃地道:“昔年‘銀龍幫’的精銳,好強大的實力,這實力足以橫掃半個武林而有餘!”
易華隆淡淡道:“多謝誇獎,卓朋友要談什麼交易,請說吧!”
卓重山道:“少主好急的性子。”
易華隆兩道劍眉方自微微一揚,卓重山卻已改變了話題,接說道:“老夫請問少主此來,可是有意那‘金佛武學秘笈’?”
易華隆搖頭道:“說來卓朋友也許不信,我此來只是看看熱鬧,也是找你卓朋友查詢‘黑豹’令牌主人是誰與其行蹤。”
卓重山眨動著雙眼道:“‘金佛武學秘笈’乃武林人人夢寐欲得之物,少主對它難道一點也不動心,不想獲得它?”
易華隆正容說道:“‘金佛武學秘笈’所載皆是蓋世奇學,得其一,即可稱雄江湖少有敵手,誠屬是武林人人夢寐以求之物,若說對它毫不動心,那是自欺欺人之說。不過……”
語聲一頓即起,接道:“人各有機緣,該當是誰的東西就是誰的,強取豪奪,那不但沒有用,反而會招惹上殺身之禍,是以我雖然對它多少有點兒動心,卻不想與人逞強爭奪。”
卓重山心念暗轉了轉,道:“如果有機緣可以讓少主得到它,少主也放棄不要麼?”
易華隆道:“如果有機緣,那當然應該另當別論了。不過,我自問德、福兩薄,不配,也不敢有那種‘機緣’的非份之想。”
卓重山道:“是少主自謙,其實眼前就是個大好的‘機緣’,少主只要伸伸手就可以抓住它了。”
易華隆雙目倏然凝注地道:“請問卓朋友這所謂‘大好機緣’的意思是?……”
卓重山嘿嘿一笑道:“老夫的意思是將‘金佛武學秘笈’送給少主。”
易華隆不禁愕然一怔,道:“卓朋友要把秘笈送給我?”
“不錯!”卓重山點頭道:“這也正是老夫所謂的‘大好機緣’。”
易華隆淡然一笑道:“卓朋友可真會做人情,真會慷他人之慨。”
卓重山正容道:“少主應該明白,老夫這是誠心交少主這麼個朋友,可絕不是慷他人之慨。”
易華隆眨眨星目道:“這我就不明白了。”語聲一頓即起,接道:“我請問,‘金佛武學秘笈’現在何處?”
卓重山道:“十三郎身上。”
易華隆道:“如此我再請問,它是你卓朋友的麼?”
卓重山道:“它雖然不是老夫的,但已與老夫的並無兩樣。”
易華隆目光凝注地道:“這話有道理麼?”
卓重山道:“道理就是十三郎今天已是老夫的網中之魚,秘笈已等於是老夫囊中之物。”
“哦!”易華隆淡淡地道:“原來如此。”
卓重山乾咳了一聲,接著又道:“俗語云‘寶劍贈俠士,紅粉送佳人’,這種武林絕世奇學秘笈的得主,應該是少主這等天賦資質兩皆過人的俊逸之士,才不致糟蹋埋沒了這種絕世奇學,也才是武林之福!”
易華隆微微一笑道:“卓朋友真會說話,這番話使我有飄飄然之感,心中舒服極了!”語鋒一頓,接道:“卓朋友的這份心意,我先謝謝了。”
說著,抱拳拱手欠身一揖。
卓重山哈哈一笑道:“少主無須客氣,老夫雖說是把它送給少主了,但是還得勞駕少主自己伸伸手才成。”
易華隆眨眨星目道:“是向十三郎伸手麼?”
“不錯!”卓重山道:“少主是聰明人,當然知道世上沒有一件不勞而獲的事物。”
易華隆含笑地點了點頭,道:“卓朋友說的是,不過……”語聲一頓,目光瞥視了神色冷漠凝立在一邊的十三郎一眼,道:“但是我卻想撿個現成的。”
卓重山雙目微睜地道:“少主是不敢向十三郎伸手麼?”
易華隆淡然搖頭道:“不是不敢,而是不願。”
卓重山眼珠微微一轉,道:“少主可是怕落個強取豪奪的惡名?”
易華隆點頭道:“不錯!此時此刻,我如向十三郎伸手,那與‘強取豪奪’何異?”
卓重山倏然嘿嘿一笑,道:“這麼說,少主是不想知道什麼地方可以找到那劉百陽了?”
易華隆劍眉不由陡地一揚,道:“卓朋友這是要挾我?”
卓重山搖頭道:“少主誤會了,這不是要挾,老夫也無意要挾少主,這是交易。”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繞了這麼個大圈子,原來是這麼個“交易”。
卓重山這“交易”的用心何在?很明顯地,他是想以秘笈做餌,誘惑易華隆、利用易華隆對付十三郎。
俗話說得好,“二虎相爭,必有一傷。”
他坐山觀虎鬥,不管哪一方落了敗受了傷,對他都毫無損失,只有好處而沒有害處。
萬一天從人願,二虎相爭的結果,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那更好,他不但可以坐收漁人之利,而且還可趁機會落井下石,打打落水狗。
易華隆心中雖然早已猜料到卓重山不存好意,這種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嘴裡越是說得好聽,用心越是險惡難測,但是卻未料想到,竟是作為“交易”要挾。
他心念電閃地想了想,道:“我如果不答應這‘交易’,卓朋友便不告訴我劉百陽在何處了麼?”
卓重山點頭一笑道:“少主要見‘黑豹’令牌主人,就必須先找到劉百陽,想找到劉百陽,就得答應老夫的這樁交易。”
易華隆雙眉微蹙地,默然沉思了剎那,忽然抬眼望著十三郎問道:“十兄以為如何?”
十三郎淡淡地道:“這是易兄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有權決定。”
易華隆眨眨星目道:“兄弟如果答應卓朋友向十兄伸手,十兄能成全兄弟麼?”
十三郎反問道:“易兄以為呢?”
易華隆劍眉微皺了皺,道:“十兄應該看得出來,兄弟本無向十兄伸手的意思。”
十三郎道:“但是為了要找到‘黑豹’令牌主人,所以不得不答應卓重山的‘交易’,不得不向我伸手,是不是?”
易華隆道:“情勢被迫如此,希望十兄能成全兄弟。”
十三郎冷冷地道:“易兄原諒,我無法從命。”
這時,“銀龍幫”高手,左秀士“神機秀士”範思亮、右神叟“旋風神叟”湯萬原和四大護法,已來到易華隆身後站立著。
“旋風神叟”湯萬原乃是個性情剛強,脾氣火爆之人,他目睹十三郎那種冷漠得近乎目中無人般狂傲的神情態度,覺得十分不順眼得很。因此,十三郎話音一落,他立即忍不住沉聲說道:“十三郎,你也太不識抬舉了!”
十三郎兩道濃眉一挑,道:“閣下是銀龍幫何人?”
湯萬原道:“老夫右神叟湯萬原,十小子……”
他“十小子”剛一出口,左邊三十多丈高的一座峰頂上,驀地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喝道:“湯神叟,不可無禮!”
朗喝聲中,峰頂上飄起一雙青影,衣袂飄飄地並肩瀉落。
這一雙青影好高的輕功,自三十多丈高處飄身瀉落,竟是身如飄葉落地,點塵不驚不揚。
這是一對夫婦。
男的年約四旬開外,生得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白中透紅,神清氣朗,顎下長髯飄胸,身穿一件青衫,瀟灑俊逸脫俗。
女的則是明眸秋水,黛眉如畫,瑤鼻絳唇,檀口貝齒,玉骨冰肌,一身青衣青裙,風姿綽約,望之雖已三十許的年紀,但是歲月並未能掩去她那天生的麗質,美絕塵寰的資容,她那清秀高雅的絕代風華,令人幾疑是九天仙女謫降人間。
這一對夫婦身形剛一落地,易華隆立即搶步上前,神色恭敬地肅容躬身行禮道:“弟子拜見恩師、師母。”
易華隆這裡剛躬身行下禮,身子尚未直起,十三郎那裡已舉步瀟灑地走了過來,也躬身行禮道:“小弟拜見師兄師嫂。”
一句“師兄師嫂”,聽得易華隆心中不由愕然一怔,暗忖道:“他是恩師的師弟?怎地從未聞恩師和師母談起過?”
原來這一對夫婦正是那名震天下武林,無人知其師承出身的“東海幻影客”白雲飛,“素心仙子”葛婉玫。
易華隆暗忖間,白雲飛夫婦已雙雙欠身還禮說道:“師弟請少禮。”
接著,白雲飛轉向易華隆肅容說道:“華隆,這是你師叔,也是本門掌門,上前叩見。”
易華隆連忙神情一肅,雙膝跪地恭敬地道:“弟子易華隆叩見掌門師叔,並請恕宥弟子無知冒犯之罪。”
十三郎站立著沒有動,臉色神情冷漠如舊,實實地受了易華隆的大禮拜見之後,這才展顏含笑,伸手虛挽地說道:“俗話有云‘不知不罪’,你起來吧!”
易華隆恭敬地說道:“謝謝掌門師叔。”
說罷長身站起,垂手肅立一旁。
“東海幻影客”白雲飛看起來,雖然只有四旬開外的年紀,其實他成名武林四十年前,現實際已是年逾花甲之人,即連“素心仙子”葛婉玫的實際年華,也已超過了五旬以上。
俗話說得好,“人的名兒,樹的影兒”。
“東海幻影客”夫婦名震天下武林,他夫婦一現身,卓重山立刻就變了色,心中暗暗直犯嘀咕,及到一見十三郎是其掌門師弟,易華隆是其弟子,心中不但嘀咕更甚,而且驚,更有點兒發慌。
他萬想不到,譽滿天下的“東海幻影客”夫婦,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突然現身,使他眼看著已經挑撥成功,即將展開的一場惡戰化作泡影,白費了一番心機。
他一直想知道十三郎的師承出身,現在他總算是知道了。
他心裡在暗想:“怪不得這小子的所學功力,那麼奇高罕絕驚人,原來竟是‘東海幻影客’的同門師弟,而且還後來居上,是個掌門人的身份……”
可是,關於十三郎的師承,他真的知道了麼?事實上他除了知道十三郎是“東海幻影客”的同門師弟以外,又知道什麼呢?
“東海幻影客”的師承何門何人?他仍然毫無所知,因為這在武林中,本就是個“謎”!
易華隆拜見過掌門起身站立一旁,“東海幻影客”白雲飛立即望著十三郎問道:“師弟,事情查出一點眉目了沒有?”
十三郎道:“查出一點眉目了,不過是與不是,現在還不敢確定,尚要等到見面時才加以證實。”
白雲飛點了點頭,又問道:“關於謀害三師弟的兇手,找出什麼線索沒有?”
奇怪?白雲飛還有位三師弟,那是誰?怎地從未聽人提說過?
其實白雲飛有一位三師弟,別說是武林中無人知道,即連白雲飛自己,如不是上回途經峨嵋,巧遇“胖彌勒”和十三郎,得知十三郎是自己的掌門師弟,又由十三郎口中獲知,還另有兩位同門,早於三十年前即已出道江湖之事,他還絲毫不知。
十三郎默然沉思了剎那,道:“此事雖然尚未找出線索,但是小弟心中已有所疑,認定可能就是他了。”
“可能就是他”,這“他”指的是誰?局外人自是無從得知,但白雲飛卻能會意,雙目不由倏然一睜,道:“師弟認為這有可能?”
十三郎點頭正容道:“小弟認為,十有八九有這個可能。”
白雲飛目光凝注地道:“師弟認為這有可能,是根據……”
十三郎搖頭道:“這只是小弟的猜料,據小弟猜料,可能是三師兄發現了他,他害怕了,因此他謀害了三師兄。”
這猜料不能說沒有道理,不能說是絕無可能。
白雲飛想了想,問道:“師弟,你找到他時,你打算怎麼辦?”
十三郎道:“那就要看情形而定了,他如能知錯認罪有改悔之心,小弟想放過他,給他一個自新的機會。”
白雲飛道:“如果三師弟確實是他謀害的,師弟也打算放一過他麼?”
十三郎雙目倏然閃過一絲凜人心顫的煞芒,道:“小弟衷心希望他不是,萬一是的話,小弟絕不能寬容他,一定要他替三師兄償命。”
他說時雙眉挑煞,神色冷凝,威儀凜人。
白雲飛默然未再開口接話,因為這話他有點不好接,他既不便贊成也不好反對。
白雲飛沒有開口,“素心仙子”葛婉玫卻眨了眨美目,望著十三郎問道:“師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真知道那‘金佛武學秘笈’的藏處麼?”
十三郎點了點頭,便把前後經過,以及他請丐幫弟子幫忙,在江湖上傳佈消息,讓各路江湖人物趕來的用心,摘要的說了一遍。
“素心仙子”聽後,沉吟地笑著說道:“你真正的用心,只怕還是在於想把他引來此地,以便在旁觀察加以證實吧?”
十三郎笑了笑,沒有點頭承認,也沒有搖頭否認。
白雲飛接口問道:“師弟,以你看他一定會來麼?”
十三郎道:“這個小弟就不敢說了,不過,他就是來了,也絕不會現身露面的。”
“素心仙子”愕異地問道:“為什麼?”
十三郎目光一瞥垂手肅立在一旁的易華隆,微微一笑道:“那是因為易華隆不明內情,一劍揭開了小鐵箱內的謎底。”
白雲飛和“素心仙子”都明白了,是易華隆破壞了他的大計,夫婦倆立時不由全都微皺了皺雙眉,深望了易華隆一眼。
易華隆心中不禁微微一跳,連忙跨前一步,躬身請罪道:“弟子實在該死,壞了師叔的大事,願領師叔的責罰。”
十三郎抬手一擺,笑說道:“此事你無須認錯,以當時的情形立場而言,站在你的立場,你那麼做不但沒有什麼錯,而且是對的,也是聰明之舉。”
這時,由各方各路趕來的江湖人物,又陸陸續續地來了不少,情形很明顯,後面必定還會不斷地有人趕來。
白雲飛目光掃視了現場的情形一眼,雙眉蹙了蹙,望著十三郎道:“師弟,眼下的這等場面,你打算怎麼處理?”
十三郎似乎胸有成竹,神情從容地微微一笑,道:“師兄放心,小弟自有道理。”語聲一頓,倏然目視卓重山冷冷地道:“卓重山,這一次你又是白費心機,失敗了,我真替你感到非常遺憾得很。”
卓重山嘿嘿的一聲陰笑,道:“十三郎,你少得意,今天你我究竟鹿死誰手,還是個未知之數呢!”
“你說的是。”十三郎淡笑了笑,道:“你還有什麼花樣沒有?”
卓重山眼珠兒轉了轉,倏然凝目問道:“十三郎,你先前說的話還算數不?”
十三郎兩道濃眉一揚,道:“我說過的話永遠算數,也永不更改。”
“如此甚好。”卓重山點頭嘿嘿一笑,道:“現在請你要白大俠夫婦和‘銀龍幫’的人,都退出十丈以外去。”
十三郎雙目一凝,問道:“要他們退出那麼遠去做什麼?”
卓重山道:“有他們和你在一起,老夫怎好下令讓一眾屬下和你動手?”
十三郎道:“你怕他們出手幫助我?”
卓重山道:“老夫的目的只在你一個人,和他們又無怨無仇,也不願妄傷無辜,是以必須請他們退出十丈以外去。”
十三郎微一沉思,轉向白雲飛夫婦說道:“師兄師嫂,你二位請和華隆他們,就退後十丈作壁上觀好了。”
白雲飛尚未開口,“素心仙子”已搖頭道:“那怎麼可以,你一個人……”
十三郎含笑擺手截口道:“師嫂請放心好了,他們絕奈何不了小弟的。”
“素心仙子”道:“可是他們的人那麼多……”
十三郎語聲倏然一低,道:“不要緊,小弟萬一不敵時,自會有人出手相助的。”
白雲飛心念忽地一動,也低聲道:“化子和尚和西門老化子麼?”
十三郎微一點頭道:“還有‘千毒書生’和‘天香四鳳’等人。”
“哦……”白雲飛神情不禁有點詫異地瞥視了“天香四鳳”等人一眼,他忽然發覺這位掌門師弟實在不簡單,有著令人高深莫測的神通,出道江湖只才不過三數月的時間,所交不但都是當代武林中的一些高人怪傑,而且和那向來不和男人交往的“天香谷”也交上了朋友。
白雲飛心中不由暗想:“難怪恩師會對他特別垂青,傳以衣缽,付予掌門重任,看來恩師實在是慧眼獨具,他也必能不負恩師之期望,重揚‘寒木神劍’昔年之聲威!”
他心念閃電般暗想中,抬手朝易華隆一揮,道:“全都後退十丈。”
話落,立即伸手一挽“素心仙子”,夫婦倆雙雙飄身後退。
“素心仙子”於飄身後退的同時,更關切地叮囑了一句:“師弟,你可要小心呀!”
十三郎點頭一笑道:“多謝師嫂提醒,小弟自己省得。”
說著腳下跨前一大步,目視卓重山朗聲說道:“卓重山,在未動手之前,有個問題我可得要先作聲明。”
卓重山道:“什麼問題?”
十三郎道:“在你我動手之時,不管你多少人,我都只是一個人,不過,除了我師兄師嫂和‘銀龍幫’屬下,他們絕不會出手之外,如果另有江湖朋友看不順眼你這種有違江湖規矩的行徑,心中不平而出手的話,那可與我無關,你可不能借題指責我不守信諾。”
卓重山倏然哈哈一聲大笑,道:“十三郎,不會有人為你不平的,你別做夢了。”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世事多難預料,這話可是很難說得很。”
卓重山道:“你別徒費口舌,老夫絕不相信真會有那樣不開眼的人,願意與本宮結仇為敵!”
十三郎道:“卓重山,話不可說的太滿,滿必溢,我是說萬一,萬一有呢?”
卓重山微一沉吟,道:“好吧!萬一有,那就與你無關。”語聲一頓,心中倏然一動,忽地轉望著化子和尚和西門老化子二人問道:“你二位怎麼樣?有出手的意思不?”
化子和尚倏然搖頭道:“白大俠夫婦是他師兄師嫂,他們二位既然都能放心作壁上觀,我化子和尚和老化子自是不會管你們的閒事了。”
卓重山抱拳一拱道:“如此,老夫這裡謝謝你二位了。”
化子和尚忽然輕聲一笑,擺手道:“你謝早了,我化子和尚還有後話呢!”
卓重山不由眉頭微微一皺,道:“你還有什麼後話?”
化子和尚道:“我化子和尚和西門老化子雖然不打算管你們的閒事,不干涉你們多少人打一個,但是隻限於光明磊落的打法,憑真實武學功力決戰勝負生死,可不得施展狡猾陰謀暗算,否則……”
語鋒一頓,雙目倏射寒電地沉聲說道:“我化子和尚和老化子可就絕不會袖手的!”
卓重山心中不由暗暗一凜!嘿嘿一笑道:“這個你放心,不會有人使用暗算的。”
化子和尚冷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卓重山突然揚聲說道:“各位江湖朋友請聽清楚了,在本宮和十三郎動手之時,各位最好是在旁靜作壁上觀,千萬別輕舉妄動,否則便是本宮的生死大敵,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沒有先打招呼。”
一眾江湖豪雄,雖然大都還是第一次聞聽“七星宮”之名,不知“七星宮主”究竟是何許人物?有多厲害?但是由於眼見武林五大家中的“擎天宮”、“黑鷹門”、“追魂堡”都聽命於卓重山,成了“七星宮”的屬下,已知道“七星宮主”必定是個極其厲害的一世梟雄。
因此,一眾江湖豪傑對於卓重山的這番話,雖然聽得心中微微一震,雖然有著過份狂妄欺人霸道的反感,但卻並未有人開口發話。
卓重山他根本不管一眾江湖豪雄的反應如何,話音一落,他立即抬手朝“黑鷹門主”褚武強一揮,沉聲說道:“褚門主先上!”
“毒鷹爪”褚武強立時應聲而動,率領著其門中高手,齊朝十三郎撲去。
剎時,頓見刀光灼灼,劍虹如電,竟是九件兵刃,件件指向十三郎的要害重穴部位。
九對一,而且個個都是當今江湖的一流高手,在兵刃上也都各有其獨到火候造詣,各有其狠辣歹毒的招式。
江湖上以多勝少,三五個或者是十來個打一個的情形,雖然並不少見,但是像這種九名一流高手對一個的場面,可是極為少見。
蓋因凡是江湖一流高手,大都是成了名的人物,成了名的人物大都自持身份,不大願意和人聯手合鬥一個人,以免被同道輕視,落人譏誚。
十三郎雙眉微挑,口中一聲冷笑。
冷笑聲中,驀見寒芒如電飛旋,在九件兵刃間一閃即斂。
緊接著是一連串的悶哼倏起,九個人左手捧著右腕暴退了四對半。
九件兵刃全部撒了手,跌落在地上,每個人的右腕脈門處,都被劃破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由那道口子裡往外直冒,令人觸目驚心!
十三郎左手提著蛟皮長袋,右手握著一柄寒光奪目的短刀,氣靜神沉,嶽然峙立,臉色神情一片冷漠,沒有一絲表情。
不用說,適才那一閃即斂,如電般飛旋的寒芒,就是十三郎手中的那柄短刀,他們九個右腕脈門上的那一道口子,也是那柄短刀劃下的了。
快!十三郎這一刀,傷退九名高手的招式手法,完全佔的是一個“快”字,快得令人咋舌。
最令人震駭的是,在場各方豪雄高手百數十雙眼睛,竟未有一雙看出,十三郎手中是何時掣出短刀,怎樣傷敵的?使用的是什麼招式?
十三郎這種武功身手實在太高,實在太令人心顫了。
卓重山目睹這等情形,臉色不禁倏然一變!
他一變之後,突又抬手一揮,沉聲道:“巴宮主、羅堡主你們齊上!”
“活殃神”巴可成和“追魂堡主”羅揚波二人互望了一眼,同時身形移動。
他們都是成名江湖多年,久經搏戰,經驗閱歷兩豐的高手,他們腳下雖在緩緩向前迫近移動,各率著自己的屬下高手,朝十三郎緩緩逼近。但似乎都自知論所學功力,兩皆差遜於十三郎甚多,論快,更快不過十三郎,雖然佔著人多的優勢,但是那並不見得就管用。
適才“黑鷹門”褚武強和其屬下高手之敗,就是個明顯的例子,也是前車之鑑。
是以,這一回他們捨棄了褚武強等那樣掠身疾撲的快攻方式,而採取了緩緩迫近移動,但是兩隻眼全都一瞬不瞬地瞪視著十三郎,手中兵刃也全都擺出攻擊的架勢,分別籠罩著十三郎全身各處重穴要害部位。
由於他們個個的兵刃上都貫注了內功真力,是以每一件兵刃都顯得特別的光芒奪目,冷氣森森凜人心膽寒。
這情勢很明顯,不發則已,一發之威必然勢如石破天驚,罕世絕倫。
這時,各路江湖豪傑高手,他們都是為了“金佛武學秘笈”而來,大都和十三郎毫無瓜葛,但也都不禁替十三郎擔上了心。
除了“七星宮”的屬下之外,其他的人莫不希望十三郎能出奇制勝,希望十三郎和先前一樣的再來一次,一舉擊敗這一宮一堡的二十多名高手。
為什麼?
這些江湖豪雄高手,他們為什麼不希望十三郎落敗?
此時此際,如果有人就這問題向他們發問的話,保險都會瞠目不知所答,無人答得上來。
這就是人的“矛盾”處,人的心理就是那麼的“矛盾”,那麼的莫名其妙。
其實這種“矛盾”正是人性的不平,自然反抗暴力的潛在意識。
因為卓重山所表現的,給人的印象,全是強橫、霸道、目中無人的暴力行為,引起眾人心理上的不平,激發了潛在的抗暴意識,希望卓重山落敗。
這時,場中的氣氛顯得無比的緊張,也瀰漫著一股凜人
心寒的殺機,有著暴風雨降臨前剎那的沉靜。
卓重山站立在一邊,本是沉重的臉色,此際浮現起了得意的陰笑。
個三郎左手提著蛟皮長袋,右手握著那柄長不及尺寒光耀目短刀,仍是那麼氣定神凝地峙立場中,臉上仍然是一片冷漠之色,沒有一絲表情。
那站立在十丈以外地方的“東海幻影客”夫婦和“銀龍幫”一眾高手,眼見場中這等緊張無比的氣氛殺機,一個個的心絃都繃得緊緊的,臉色神情也全都顯得十分緊張而凝重。
“素心仙子”葛婉玫忍不住低聲問道:“雲飛,你看十師弟能應付得下來麼?”
白雲飛雙眉微皺了皺,道:“對於十師弟我和你一樣,今天也只是第二次見面,他一身所學功力,究竟高到了怎樣的境界,我也是諱莫如深!”
“素心仙子”聽得兩道黛眉方自一蹙,白雲飛卻接著又道:“不過,看他適才一招傷退褚武強等人的情形,他應該可以應付得下來,最低限度自保應該沒有問題。”
驀地,一聲嬌叱倏起。
嬌叱聲中,一紅一白一青四黑七條人影掠空,身法奇快,七道寒虹如電,威勢凌厲絕倫地,分朝那緩緩向十三郎迫近的巴可成、羅揚波等人撲下!
巴可成和羅揚波和一眾屬下高手見狀,心中不由齊都一驚,顧不得再向十三郎迫近,連忙各揮手中兵刃,上迎凌空撲下的寒虹強敵。
事起突然,卓重山臉色不禁倏然一變!
才待喝令站立在他身旁的四個中年大漢出手之時,但見,十三郎卻已抓著這“事起突然”快如電光石火一閃的剎那,騰身而起,快逾電射地撲向了卓重山。
卓重山心頭駭然一驚,身形一動,便要飄身退後閃避,但是慢了,已經來不及了!
十三郎左手蛟皮長袋一抬,已凌空點出了一縷勁風。
卓重山只覺得身軀微微一震,軟麻穴業已被封、動彈不得,眼前寒光一閃,森森冷氣撲面,十三郎右手中的那柄短刀,已抵在他的咽喉上,他心中不禁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臉色一片煞白。
站立在他身旁的四個中年大漢見狀,心頭一驚之下,不禁紛紛欲動。
十三郎突然沉聲喝道:“你們誰要敢動一動,我就一刀割斷他的喉管!”
這句話立刻收了效,那四個中年大漢硬是沒有敢動。
接著,十三郎目射威凌地逼視著卓重山,沉聲說道:“卓重山,現在你該下令巴、羅兩人和他們的屬下歇手停戰了。”
他這裡話音未落,鬥場中厲吼慘叫之聲,已突起劃空震耳,巴可成和羅揚波的屬下高手,已有四人在那七道寒虹之下斷了魂,巴、羅二人也受了輕傷,見了血。
那七道寒虹是何許人?
竟然如此厲害,凌空一撲之下竟能令得巴、羅二人受傷,四名高手斷魂。
他們七個,一紅,是“天香谷”四旗令主之首的“紅旗令主”曲彩霞;一白,是那位易釵而弁的白衣美少年賀雲卿;一青,則是“千毒書生”司徒真;四黑,則是名震武林的“天香四鳳”。
這七個人,雖然只有司徒真是個男人,六個都是紅粉佳人,但是卻無一不是身懷絕學,功力絕頂,當世武林一流高手中的強者。
巴可成、羅揚波和一眾屬下,雖也算得上是當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可是比起司徒真和賀雲卿他們來,就差了,就不敵了。
卓重山聞聲目睹之下,臉色不由又是一變!
連忙抬手朝身旁的一名大漢揮了揮,說道:“傳令巴宮主他們立刻停手退下。”
那名大漢聞言立即揚聲大喝道:“巴宮主和羅堡主火速停手後退!”
巴可成、羅揚波和屬下高手等人,都在全神貫注地迎敵司徒真和賀雲卿等凌空而下的七道寒虹。
因為這七道寒虹的撲勢太過凌厲,是以他們根本無暇旁顧,也根本不知卓重山這邊情形。
巴可成、羅揚波和一眾屬下應聲收招停手後退,轉目一望之下,神情都不由驚愕地呆住了!
十三郎倏然一聲冷笑,說道:“卓重山,現在你還有什麼說的沒有?”
卓重山目光一瞥“千毒書生”司徒真和曲彩霞等人,暗暗吸了口氣,道:“十三郎,你是個人物不是?”
十三郎雙眉微微一軒,道:“我十三郎頂天立地,雖不敢自詡是蓋世奇男,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昂藏鬚眉,大丈夫。”
卓重山嘿嘿一聲乾笑,道:“那你為何讓司徒真他們出手助你?”
十三郎道:“那與我何關?這種事我早已聲明過了,如果有人看不順眼你的行徑,作不平之鳴,概與我無關,你可不得借題指責我不守信諾,你也答應了的。是不是?”
卓重山冷冷地道:“老夫雖答應過你,但那是指江湖朋友而言。”
十三郎道:“他們不是江湖朋友麼?”
卓重山道:“他們雖然是江湖朋友,但卻是與你有關係之人,尤其是司徒真,他師承‘毒聖門’,而你身懷‘毒聖金令’,司徒真可以算得是你的門下弟子,所以他們應該除外。”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你這話說的似乎有點道理,可是,我請問,是我招呼他們出手的麼?”
卓重山道:“你縱然沒有招呼他們出手,但你總不能不承認他們是你的朋友。”
十三郎道:“我承認他們是我的朋友便又怎樣?”
卓重山道:“你承認他們是你的朋友,你便不能說與你無關,他們便不能列入一般江湖朋友之內,不應該除外。”
十三郎星目閃動地倏然輕聲一笑,道:“卓重山,你這話說的不錯,司徒真他們確應該除外,可是當時你為什麼不把他列入我師兄師嫂和‘銀龍幫’屬下等人之內?這實在是你自己的失策。”
卓重山道:“老夫當時沒有想到,一時之失。”
十三郎淡淡地道:“你現在雖然已經想到了,可惜已經晚了。”
卓重山搖頭道:“但是老夫認為尚不算晚。”語聲一頓又起,接說道:“你十三郎如果自認是個人物,是個昂藏鬚眉男子漢的話,便請放開老夫,重新放手一戰!”
十三郎道:“是你和我一對一的單獨一戰,還是讓你的那些屬下再聯一次手?”
卓重山道:“隨你!你要是有膽,就仍照前議,要是沒有那個膽,就由老夫和你一對一的各憑所學單獨一戰。”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一搖頭道:“算了!我已經不想再浪費力氣,也沒有興趣耍猴戲了。”
“耍猴戲”,這話實在夠損,夠令人難堪的。
然而此際,卓重山他軟麻穴被制,一把冷氣森森的短刀抵在他的咽喉間,隨時可以要了他的命,既兇不起來也狠不起來,就是再損的話,他也只有乖乖地聽著忍著,除了“忍”以外又能怎樣?
因此,他連眉頭皺也未皺地道:“這麼說,你是膽怯害怕不敢了?”
十三郎雙眉微挑又垂,冷冷地道:“卓重山,你用不著拿話激我,那沒有用,我也不吃那一套,你也別想再耍什麼花樣了。”
卓重山眼珠轉了轉,道:“老夫請問,現在你打算把老夫怎樣?”
十三郎淡淡地道:“目前我並不想把你怎麼樣,不過,有件事情我卻必須先提醒你。”
卓重山問道:“什麼事情?”
十三郎道:“我這把短刀鋒利無比,它正抵在你的喉嚨上,只要隨手輕輕向前一送,便可以割斷你的喉管,毫不費力地要了你的性命。”
說著,手中短刀微微用力往下壓了壓,刀尖立刻刺破了一層皮。
雖然只是一層皮,但是一縷鮮血已立即自刀尖,順勢沿著刀身緩緩下流。
十三郎臉色冷冰冰地,毫無一絲表情地接著又道:“這你明白麼?”
卓重山心中不禁打了個寒顫,暗吸了口氣,道:“老夫明白,謝謝你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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