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昭被鬼火陰煞曲南和的十面埋伏蓮火聖圈緊緊地包圍在四周,一時沒有了主意,憑他的縱躍功夫,要一穿三五丈,並不是難事。
可是,只要稍一湊近那火圈,立刻覺著骨軟氣急,頭暈腦漲,無法著力。
同時,鬼火陰煞曲南和與蛇蠍美人曹麗雲,兩人各掄手中外門兵刃,在火圈以外,追蹤著歐陽昭的身形,突襲猛攻。
他兩人的萬毒靈蛇筒與蛇蠍斷魂鉤又都是尺寸很長而且喂有奇毒的傢伙,逼得歐陽昭的寶旗、玉笛相較之下,有鞭長莫及之感。
歐陽昭經過三五次的突圍,俱是勞而無功,無奈之下,退到圈子的核心,兩個老魔兵器達不到的地方。
折騰了一夜,人也感到一陣疲乏不堪,放眼向外望去,但見慧果大師等一眾,全都退到上風五七丈之處,雖然都面帶焦慮之色,但卻懼怕奇毒,誰也不敢冒險前來施以援手,接岔救人。
歐陽昭心想: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是上天註定了要死在這鬼火圈子裡面,也是在數難逃。
想到此處,又見那四周的火焰,迎著清晨的曉風,越燃越盛,熊熊的火苗,閃著藍晶晶的灰黃煙霧,從四面八方,全向中間捲來,呼吸漸感困難。
他不禁心中大駭,暗忖:似這等愈燒愈烈,何時是盡頭?
然而事到如今,夫復何言,索興不去想它,一盤腿跌坐在核心,屏神凝氣用起功來既可調息功力,又可避免毒煙的侵入。
歐陽昭在百思無計之下,反而寧靜了不少,聚元守真,徑自運起功來。
在外面巡迴遊走的鬼火陰煞曲南和,突見歐陽昭盤膝而坐,還只當他受不了毒火的侵襲,無可奈何了呢。
因此,陰沉沉的一陣冷笑,得意地道:“小子!嚐到了苦頭了吧!”
反是蛇蠍美人曹麗雲,疤臉一愣,耽心地道:“這小子神情自若,面不著色,敢莫有異?”
鬼火陰煞曲南和嘴角一咧道:“我這鬼火圈兒,奇毒所煉,陰毒所聚,除非有百年以上的修為,斷難抵受得到一個時辰,你儘管放心,這小子能有多大的氣候!”
蛇蠍美人曹麗雲道:“但願如此,不然也難消我心頭之氣!”
鬼火陰煞曲南和陰森森地冷笑著,又道:“再過片刻,我們來個平王鞭屍,把這小子的屍體砸個稀爛,始好出這口氣!”
一言未了,人影忽然而至,一紫一白,雙雙飄射而來,人在凌空已先自嬌滴滴地喝道:“真的嗎?”
話落人落,卻是宋氏姐妹連袂而至。
鬼火陰煞曲南和不知宋氏姐妹與歐陽昭的一段淵源,還以為歐陽昭同自己一樣,侵入柳暗花明莊,意存奪取真經劍潛來的。
因此,揚揚得意,語意驕傲地道:“不會假得了,老夫我替你們柳暗花明莊退了強敵,你們打算怎樣謝我?”
萬里飛鴻宋明珠對著姐姐一使眼色,含著神秘的微笑,道:“自然,我們一定要重重地謝你!”
千手嫦娥宋驪珠也淡然地道:“還要大大地謝你,狠狠地謝你!”
鬼火陰煞曲南和是油蒙了心了,狂狂地一笑道:“用不著,老夫但要真經劍譜佛道兩門的二寶之一,已是如願足矣!”
“哦,那更好辦了!”
宋氏姐妹說完,雙雙互望了一眼,突然各自抖臂發招,四隻雪白的手掌,猛然之間遙遙齊向鬼火陰煞曲南和推到,又嬌聲叱道:“居然敢到巢湖來耀武揚威,放起鬼火來!”
她二人突施煞手,大出鬼火陰煞意料之外,猝然不防之下,手中的萬毒靈蛇筒來不及收回,已感到四股奇大無比的力道,迎面撞至,銳不可當,凌厲無儔,力道之雄厚不可抵禦。
百忙之中,鬼火陰煞措手不及,唯有撤身後退,因為宋氏姐妹左右分襲,兩側無法閃避,若是前射,無異以自己血肉之軀,去撞衝來的力道,急切間一仰身後躍丈餘,險險躲過凌厲的四掌。
四道掌風總算被他躲過了,然而,因為他立身之處,本在自己的蓮火聖圈的邊緣,這一後躍丈餘,恰巧落在盤坐運功的歐陽昭身側。
當宋氏姐妹出現之際,歐陽昭心中不由感到一陣不安,以為她們是為了解救自己援手而來,料著這等奇毒,必非一般毒蠱可比,生恐她們為了援手接岔染上了劇毒,豈不為自己所累,就待喝止,又聽到她們的話音,又有些敵友不分,正自疑慮之際,但聽宋氏姐妹翻臉發招,轉而有些慚愧,又見黑影一晃;鬼火陰煞曲南和的人退在自己身側不遠,這一欣喜,真可說是喜從天降。
歐陽昭的坐姿不變,兩個腳踝一挺,猿臂輕舒,一隻手抓著了鬼火陰煞的腰帶,另一隻手食中二指一併,徑抵在他的靈臺大穴之上,怒聲喝道:“好魔崽子!你也有今日!”
鬼火陰煞曲南和這一驚焉同小可,狂叫一聲:“啊——呀!”
靈臺大穴被制,一動也不敢動。
這時,宋氏姐妹已在火圈之外與蛇蠍美人曹麗雲鬥在一起。
歐陽昭更不怠慢,點在鬼火陰煞曲南和靈臺大穴的手指不動,厲聲道:“你敢動一動,我就送你回姥姥家。”
鬼火陰煞曲南和此時縱有天大的本領,也只好束手待斃。
然而薑是老的辣,這老魔身子不動,嘴裡卻道:“縱然讓你毀了我,自信能逃出我的蓮火聖圈嗎?”
他一言把歐陽昭提醒,心想:是呀!我不能出此毒火之困,縱然斃了他有何益處呢?
想著,忽然念頭一轉,不由朗笑道:“我不但有出這鬼火圈的本領,同時也要你的命!”
鬼火陰煞曲南和冷哼一聲道:“未必由你打這如意算盤!”
“好!我本可先打發你上路。”
“姓曲的我認了,生有地,死有處!”
“但我偏不!”
“你要打算折磨我,我可要破口罵人了!”
“放心!不像你心黑手辣!”
歐陽昭的話音一落,忽然手腕一震,硬把鬼火陰煞曲南和帶翻了一個身,另一隻手一分三指,認準曲南和的鼻子上捏去。
原來歐陽昭已想起了在鬼火陰煞曲南和施放十面埋伏蓮火聖圈之前,曾經遞了件物品給蛇蠍美人曹麗雲,而曹麗雲就立刻塞進鼻孔之內,諒必是布卷一類的玩意,而且決不是普通的布卷,必是浸有解毒之物。
歐陽昭心細如髮料定這等奇毒,任他血肉之軀斷難抵受,施毒之人,必也先行用上解毒之物,不然也同樣的不能忍受。
由於他一時靈機,所以此刻才在鬼火陰煞曲南和的鼻子上打主意。
果然不出所料。
他快如閃電的一捏鬼火陰煞的鼻子,已覺著塞有墊手之物,三指一緊一擠,鬼火陰煞曲南和不由哎呀一聲,歐陽昭手心已多出兩個軟棉的布卷,心中不由欣喜地失聲噗嗤一笑,得意地道:“這一回該你出不去了!”
說著,伸手就把兩個布卷向自己鼻孔中塞去。
不料,就在他塞著解毒布卷之際,鬼火陰煞曲南和忽然一震拖在手中的萬毒靈蛇筒惡狠狠地橫掃過來,厲喝一聲:“好小子,你壞!”
這一著,大出歐陽昭的意料以外,由不得措手不及,百忙中身子一衝丈餘,斜飄三丈,失聲叫道:“老魔崽子,你好大膽!”
話畢人落,已穿出十面埋伏蓮火聖圈之外,快如驚鴻一瞥,疾如流星過渡,險些被曲南和的方毒靈蛇筒給掃個正著。
饒是如此,也帶著一股勁風,夾起一片烏黑色的煙霧,由身後飄了過來。
這時,歐陽昭鼻孔中塞瞭解藥,自是有恃無恐,兼之他對鬼火陰煞曲南和恨之入骨,左手展起寶旗,右手曳起玉笛,翻身作勢,二次向十面埋伏蓮火聖圈中撲去,打算給他一個了斷。
驀然,又聽那廂的千手嫦娥宋驪珠嬌叱聲道:“二妹小心!”
歐陽昭已起勢的身子聞言,猛地一收,轉向蛇蠍美人曹麗雲與宋氏姐妹糾纏之處望去。
但見蛇蠍美人曹麗雲的一枝蛇蠍斷魂鉤舞得呼呼生風,泛出一片丈來大小的銀光,把赤手空拳的宋氏姐妹逼得團團亂轉。
宋氏姐妹功力雖然不弱,但一則是赤手空拳無法遞招,二則因對這斷魂鉤的巨毒心存顧忌,雖然是以二對一,也是徒勞無功。
歐陽昭心想,她姐妹不避劇毒捨身相鬥,原是為了援救自己而來,萬一有個差池,自己豈不是成了罪魁禍首,還是先解了她,們的圍要緊。
想著,一奮雙臂,手中的旗笛陡震,大聲道:“二位姑娘稍憩!看我打發這醜八怪!”
喊著,人已到了三人的身前,抖旗揚笛,星月交輝直向蛇蠍美人曹麗雲雙管齊下,狠準兼施。
蛇蠍美人曹麗雲初見歐陽昭穿出曲南和的蓮火聖圈,她因沒有見到歐陽昭奪取解毒鼻塞,心中已是大寒,但自己被宋氏姐妹纏住脫身不得。
這時,又見歐陽昭奮力奔向自己,更為膽怯,不敢硬拚硬架,一抖斷魂鉤虛晃一招,仗著膽子喝道:“小子!算你的命大!”
歐陽昭一擊不中,怒火更熾,厲吼道:“我的命大,你的命就短了!”
他喝叱之中,正待二次出招,不料身後忽起一縷勁風,聽風辨位,明知有人從身後襲至,顧不得出手追擊,斜讓五尺,沉聲道:“什麼人——”
“你的剋星到了!”
原來鬼火陰煞曲南和還存有解藥,已從十面埋伏蓮火聖圈之中出來,掄動萬毒靈蛇筒狂風驟雨般地捲到。
歐陽昭千見之下怒火中燒,大吼聲道:“曲南和!你想偷襲暗算!”
鬼火陰煞曲南和意存拚命,一條萬毒靈蛇筒舞得風雨不透,全是進手招數,口中也梟啼猿吼地叫道:“曹姑娘!與這小子拚上!我不信他是鐵打銅鑄!”
這老煞星要蛇蠍美人聯手合擊。
蛇蠍美人曹麗雲既列身十大害之中,心術原本不是善良之輩,一再受歐陽昭的脅逼,焉不銜恨於心,事到如今也算拚上了,口中應了聲:“對!放過了他,我們這兩張老臉算是丟到家了!”
兩人鬼叫聲中,又已聯手而上。
那廂的宋家姐妹此時既已膛了渾水捲入圈子,焉能虎頭蛇尾無功而退,同時抖臂奮掌,雙雙搶上。
歐陽昭見她二人赤手空拳參入核心,不由眉頭一皺,口中道:“二位姑娘退下,替在下把風吧!”
但是萬里飛鴻宋明珠藉著進招之勢,卻向他身後一躥,嬌滴滴地道:“與他們久纏什麼,天色已明,早點解決了吧!”
歐陽昭只顧聽她說話,勁風陡至,鬼火陰煞與蛇蠍美人的一鉤一筒各時襲至,百忙之中無法出招拒敵,一個閃身側讓七尺。
不料歐陽昭閃身縱躍,避敵讓招乃是情急之中,取勢間不容髮,恰巧射起的方向同萬里飛鴻的來勢方向相遇。
兩人全是勢急勁速,一時無法收身,驚呼一聲,不偏不斜地迎面撞個滿懷。
歐陽昭覺著自己前胸所觸軟棉棉的略帶彈性,心中已知所以,不由玉面一紅,忙不迭喃喃地道:“太……太巧了!”
萬里飛鴻宋明珠粉面生霞,星眼含羞,更加難堪。
偏生鬼火陰煞曲南和陰兮兮地一笑道:“好小子!死期已到還要打情罵俏!”
蛇蠍美人曹麗雲又補上一句道:“不要臉的東西,居然賣起風流來了!”
歐陽昭聽在耳內,氣的鋼牙緊咬,混身發抖,厲吼道:“放屁!”
正待振臂出招,不料萬里飛鴻宋明珠又向自己身前射到,不由略一遲滯,微微一閃身子道:“姑娘,你休息……”
誰知萬里飛鴻宋明珠不等他說完,一伸玉芽似的五指,快如閃電的竟搶著抓上歐陽昭手上的碧玉笛。
歐陽昭做夢也沒想到,只見碧玉笛被她抓去,不由一驚道:“宋姑娘!你是……”
萬里飛鴻宋明珠低聲含怒道:“暫借一用,我不廢了這一對醜怪物,就不姓宋!”
歐陽昭還待說些什麼,而萬里飛鴻宋明珠玉笛揚起一陣清嘯,已像一陣風的向鬼火陰煞與蛇蠍美人二人撲去。
這樣一來,不由叫歐陽昭十分為難。欲待先索還碧玉笛,但此時強敵當前,豈能先去阻止援救自己的宋明珠,或是讓她赤手空拳的去鬥兩個老煞星。
想來想去,還是先制下這兩個老煞星再說,萬里飛鴻宋明珠總不致於不認帳,縱然她不認帳,憑自己強奪硬取,也不怕她不還。
想著,一抖手中闢毒追魂寶旗索興叫道:“既然如此,宋姑娘,我們一人一個吧!”
這時,於手嫦娥宋驪珠見自己妹妹手中有了兵刃,料定加上歐陽昭,兩人一對一的拚兩個老煞魔,是決不會出漏子了,便閃身退出戰團,靜觀雙方交手。
此刻,他們一攻一守之間,已遠離十面埋伏蓮火聖圈,不虞有毒煙的侵襲,因此,先前遠去的慧果大師等人,這時又攏上前來。
歐陽昭對鬼火陰煞固然是綽綽有餘,而萬里飛鴻宋明珠也不是弱者,對付一個蛇蠍美人曹麗雲,也不會吃虧,更由於盛怒之下,又有玉笛在手,可以說穩操勝券,僅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四個人捉對兒廝殺,全是快打快攻,捨命的招數。十招下去,鬼火陰煞曲南和已是額角發亮,汗漬微見險象環生,若不是歐陽昭的旋風八式只願展出前六式來,怕不早已橫屍當場。
另一對的蛇蠍美人曹麗雲,因手中的一條蛇蠍斷魂鉤軟中透硬,比碧玉笛長出不少,兼且萬里飛鴻宋明珠的笛招欠熟,勉強支持了個半斤八兩。
但萬里飛鴻宋明珠好勝心切,怒氣如焚,鼓起勇氣,招招進逼,式式兇狠潑辣,卻也佔盡了先機。
眼看歐陽昭與宋明珠兩人即將雙雙取勝。
突然鏘鏘!鏘……一陣鑼聲亂響,聲急音噪。
接著,柳暗花明莊中濃煙上升,火光燭天,遠遠望去,分明是起了大火,而且火勢烈燃之處,正是一統教的要地,藏珍樓的方向。
這時,旭日初露未上,火光映著早霞,滿天徹地的一片通紅,好生驚人。場子中眾人都不由一愣。
一統教主宋士龍不由大喊一聲道:“哎呀!火……”喊著,一彈腿弓身,就待向莊內射去。
就在此時,勁風陡起,白楊樹林內,忽然有人飛騰而至,人在凌空,卻先聲如迅雷地吼叫聲道:“不準動,全給我住手!”
曉霧朦朧的林蔭之中,虛飄飄地躬出個一身鮮紅裝束的人來,瘦骨嶙嶙,顯得十分老辣,但卻生了一副孩兒臉,紅光滿面,與他的骨格十分不配,一頭焦黃而又不多的紅髮,紮了個沖天小辮子,十分不順眼,也十分滑稽。
歐陽昭與萬里飛鴻宋明珠原本即要得手,本打算不理來人的叱喝,也不問莊內的大火,要先制下這當前的兩個煞星再說。
怎奈鬼火陰煞曲南和與蛇蠍美人曹麗雲不肯放過喘息之機,藉著這聲叱喝,不約而同地撤身退出七尺。
鬼火陰煞曲南和陡見紅孩兒臉的瘦人,不由一喜,忙不迭地騰身搶了過去,畢恭畢敬地哈著腰,小心翼翼地道:“您老人家來了!難得!”
那紅衣孩兒臉的人正眼也不瞧他,大刺刺地踱著令人發嘔的方步,佯裝不睬,帶理不理地道:“怎麼?你們小弟兄們也打算插上一腳?”
鬼火陰煞曲南和的輩份,在武林黑道之中,已可算得是很為少見的了,不料這孩兒臉的紅衣人,竟以小弟兄呼之,足見大有來頭。
偏生那鬼火陰煞毫不生嗔,反而嚅嚅地道:“這……有了您老人家,我們只好放手了!”
歐陽昭聽在耳裡,不由暗暗好笑,心想:你的命還不知保得住保不住,還有什麼放手不放手呢!
此時,萬里飛鴻宋明珠眼望著莊內的大火更加熾烈,附著一統教主道:“大哥,我去莊內看個究竟!”
說完,白影一線,一掠而去,如同離弦之箭,轉眼沒入林子。
歐陽昭只管打量來的紅衣人,目送萬里飛鴻的身影已沒,才想起自己的一枝碧玉笛尚在她的手裡,不由叫道:“宋姑娘……”
然而,萬里飛鴻宋明珠早已去個無影無蹤。
他有心追上前去,但又急欲要知道紅衣人的來頭,私忖:反正宋氏兄妹的基業在這柳暗花明莊,不怕你賴帳。
想著,喊了一半,即便住口,又向紅衣人瞧去。
但見,蛇蠍美人曹麗雲這時也已湊了上去,對著紅衣人一襝衽,道:“是哪陣仙風把您老人家吹到中原來了!”
紅衣人孩兒臉上稍微露出笑意,皺起眉毛,向蛇蠍美人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才似忽然想起,咧著嘴,皮笑肉不笑地道:“喲!是曹妞兒!聽說你同尤老七把其餘的八大害全給毀了,想必功力也大進了,只是生成的美人胎子給糟蹋了!”
孩兒臉的紅衣人一副老氣橫秋的架式,實在教人瞧著彆扭得很。
歐阻昭看在眼裡,心中十二萬分地厭惡。
但那人對著蛇蠍美人曹麗雲說完之後,眼神忽然一沉,語含怒意地喝問道:“哪一個是一統教的教主?”
這問話的語意,十分顯然地透著不悅之色,也有滿不在乎的鄙視之感。
一統教主宋士龍眼看著鬼火陰煞等二人對他的態度,便心知此人來頭甚大,但像這等問話,未免有點難堪。
因此,也就不客氣地道:“本教主在此!”
一言甫落,那孩兒臉時紅衣人忽然仰天打了個哈哈,狂笑不已。
笑聲高亢刺耳,聲動四野,歷久不絕,驚得數丈外的林子中群鳥亂飛,震得一片白楊樹頭落葉紛舞。
這是絕功示警,從這聲長笑裡,隱隱露出了他的修為實在不凡。
歐陽昭暗地裡皺眉頭,在場的慧果大師,智清道長,玄玄玉女羅冷芳,羽化上人等一眾武林宿彥,也全都皺起眉頭,看樣子也摸不清他的來龍去脈。唯一的武林通,青衫秀士舒敬堯卻也偏著頭,似在思索,可是臉上也有疑惑之色,分明捉摸不定。
一統教主宋士龍見這人如此狂傲,不由沉聲道:“大呼小叫,鬼哭神號的,你是幹什麼的,巢湖柳暗花明莊容不得任何人賣狂,亮出萬兒來!”
“萬兒?哈哈!”
孩兒臉的紅衣人又是乾乾的一笑,似乎是說:你不配問我的名字!
但卻一轉臉向鬼火陰煞同蛇蠍美人問道:“原來自稱教主,不過是個胎毛未退的小夥子!難為了他,居然有這麼高的志氣,這麼大的膽量!”
一統教主聞言,心頭冒火,震臂一吼道:“狂徒!你也太無禮了!”
鬼火陰煞曲南和的小眼一斜,前趨一步,湊近了孩兒臉的人,搶著道:“前輩!這一統教主平平常常,倒是那個小子,可有些扎手!”
說著,一指歐陽昭……
這個煞星是想要挑起事來,明露著要用借刀殺人之計,想要他鬥鬥歐陽昭。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對一統教主宋士龍的叱喝,原已打算發作,此時聽了鬼火陰煞之言,果然開始打量著歐陽昭。
他掃視了一陣,疑雲滿臉地道:“哦!真的嗎?”
蛇蠍美人曹麗雲焉能不明白鬼火陰煞的意思,緊接著道:“假不了,這小子卻是地地道道的三絕的傳人。”
“三絕的傳人?武林三絕嗎?”
那孩兒臉的紅衣怪人,似乎感到奇怪,但卻並不驚怯。
歐陽昭爽聲一笑,搶上幾步,豪氣干雲地道:“如何?你不相信?”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卻毫不為怪,沖天小辮抖動不已,連連點頭道:“武林三絕的劍、旗、笛,是鐵的招牌,誰也冒充不了,他們既然說你是三絕的傳人,我是相信,可是,你是哪一絕的呢?”
歐陽昭聞言,沒好氣的,順手中已捲起的闢毒追魂寶旗,掠起一片金光,化出千萬旗影,朗聲高嚷道:“喏!紅娃娃!
讓你見識見識!”
不料那人對稱他為紅娃娃既不著惱,而對武林威懼的闢毒追魂寶旗也無異色,只不過淡淡地道:“你是旗絕裴天慶的再傳弟子?”
歐陽昭實在討厭他那冷兮兮的陰沉味道,又道:“何止?”
“那……”
“武林三絕的衣缽,全都繼承在某一人身上!”
“有點意思,武林三絕的所有能耐,若是都傳給了你,在老夫我來說,卻是一大喜事!”
這孩兒臉的紅衣怪人的話,說得模糊不清,眾人全不明白他的真意何在,連鬼火陰煞同蛇蠍美人也互望了一眼,後退兩步,有些兒發愣。
歐陽昭還以為他同師門有什麼淵源呢,語氣稍為緩和地道:“請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誰知那紅衣怪人狂傲地道:“我是說假若有人真的能把武林三絕所有的藝業承受下來,老夫我在宇內總算有個喂招對手之人,不然,還真找不出替老夫試招的漢子來!”
此言一出,歐陽昭的無名烈火陡然而起,星目一掃道:“你一派胡言,亮招!”
喝著,揚旗取勢,振臂欲發。
可是,那紅衣人卻慢條斯理地道:“亮招容易!你真的是武林三絕的傳人嗎?”
歐陽昭取勢欲動,不耐其煩地道:“有旗為證!”
“這隻算是一絕!”
“此話怎講?”
“劍、旗、笛、三絕缺一老夫無此閒心與你比劃!”
“笛……”
歐陽昭忽然想起碧玉笛來,心想:若是碧玉笛在手,亮給他瞧瞧豈不大好!
果然,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問道:“碧玉笛呢?”
“適才被……被……”
一家的兵刃,可以說是各有專長,各有精華,歐陽昭欲待說借給別人,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因此,猶豫著不便出口。
孩兒臉的怪人追問著道:“怎麼?被人毀了,還是被人給奪走了?”
歐陽昭沒好氣地吼道:“在下借與別人了!”
“呵!真大方,碧玉笛乃玉笛郎君段老三的成名傢伙,總算在那短笛之上下了不少功夫,費了不少心血,不料僅僅傳到第二代,便把它視為糞土,任意地借給別人,段老三若是九泉有知,怕不氣炸了肺!”
這怪人只顧絮絮叨叨,可把個歐陽昭給氣得三尸暴跳,七孔生煙,一揮手中寶旗,厲聲吼道:“老小子!你有完沒完,關你甚事!”
憑他如何焦急,那孩兒臉的紅衣怪人依然煞有介事,一本正經地道:“這些就不要管了!你的劍呢?”
“劍?”歐陽昭不由被他問糊塗了,一時愕然不知如何回答。
他自從遇虎跌入深谷,巧逢三位恩師以來,從未看見恩師提到過劍,雖然,師父也曾授過一套劍招,但從來沒有用過,也沒有聽說過有一柄什麼劍。
今日突然聽這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問起,怎不張口結舌呢!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臉上掛著神秘的微笑,點點頭道:“對啦!那枝武林第一利器,三絕之首的太古神劍。”
他說的如同親眼得見一般,真使人不能不相信,在場之人,全都一陣茫然,不知他口中的太古神劍,究竟是何神器。
歐陽昭有些不服,探手在懷內取出了銀光如雪,星芒四射的三絕令符,在手中一揚,大聲道:“老小子,你少東扯西拉,讓你見識見識這三絕之首的三絕令符,你還有話說嗎?”
不料那人一見,仰天發出一串梟鳴似的狂笑。
笑中如同喉中有物,咯咯咚咚,全不是一般人的笑音,但隱隱的卻有一股難以捉摸的力道,群山響應,回聲震盪。
他的笑聲一收,指著歐陽昭道:“我來問你,什麼叫做武林三絕?”
歐陽昭毫不猶豫地道:“劍、旗、笛,誰人不知,哪個不曉,還用你問!”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吧的一聲,雙手突拍,道:“對呀!我問你,既然有劍絕,難道沒有一柄劍嗎?那以何為憑呢?”
歐陽昭雖覺得他言之成理,但也不能失去師門的傳人身份,又搖了搖手上的銀牌,叫道:“這塊三絕令符,就是憑證!”
“你錯了,那為什麼不叫符絕,或叫牌絕,卻叫劍絕呢?”
“你咬文嚼字!”
“小朋友!這不是咬文嚼字。試想,三絕令符,不過是三絕的信物,五旗盟的憑證,既不是兵刃,又不是暗器,何絕之有,我看你枉為三絕的傳人,不是替三絕露臉,簡直是替三絕丟臉!”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只憑一時的口快,嘮嘮叨叨的不休不止,可把個歐陽昭說得既氣又惱,既慚愧、又憤怒,手中寶旗一抖,咻的一聲,發出一派金光,揚出一片勁風,直向他拂去,口中道:“老小子!你嚼舌根!”
這一招,乃是歐陽昭氣急出手,快如追風閃電,厲如迅雷風雲,凌厲無儔,一撲而前,挾排山倒海之勢,端的氣派驚人。
他快,那孩兒臉的紅衣怪人更快,紅影初動,人已閃出丈餘,掠過勁風之外,如同鬼魅一般,恰像落葉飛絮無二。
歐陽昭-招初出,意在出手奏功,不料連收勢也來不及,但聽轟一聲悶響,勁風著實之處,原本平整的草坪,竟被旗風震出一塊三尺見方的地穴,深可尺許,周圍的草皮,也焦黃枯萎一大片。
原先站在孩兒臉紅衣怪人身側不遠的鬼火陰煞曲南和同蛇蠍美人曹麗雲,同是一聲驚呼,忙不迭一穿丈餘,險險躲過。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腦袋一晃,也不由暗暗點頭,不疾不徐地道:“真難為你了,小小年紀,看不出有這份功力!”
一副倚老賣老的神情,令人討厭。
歐陽昭一擊不中,焉能虎頭蛇尾,抖臂挽起一個偌大的旗花,又喝道:“誰同你鬥口,有種的接我一招!”
話落招發,比先前更為驚人,力道有增無減。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連忙搖手道:“慢來!慢……”
歐陽昭生恐他又在言語之上嘔人,完全不理會他的話,旗尖順處,早又疾如風火地遞出一招。
然而,那孩兒臉的紅衣怪人故技重施,一搖肩膀,人忽地像一片紙屑,趁著歐陽昭所發的勁道,飄飄忽忽的如同騰雲駕霧,逕向歐陽昭的身後落下。
這等奇妙莫測的身法,算是歐陽昭出道以來第一次看見。
也是在場所有武林高手全然沒聽說的功夫,不由全是咦了一聲,似乎都感到驚異。
歐陽昭心中不由一懍,他恐這紅衣怪人由身後偷襲,忙不迭地一個翻身寶旗護胸,又待發出。
初不料那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卻遠遠的站在三丈以外,負手而立,悠閒之至,不但沒有出手施襲之態,而且含著盈盈的笑臉,從容地道:“論功力,你還真過得去,老實說,你已引起老夫的興致來了,我已決定破我五十年來沒同人動手過招之戒,與你走上三招到五招。”
歐陽昭此時,對這當前的紅衣怪人,已有了戒心,也覺得既有趣又有意味。
但口中卻急欲見個高下,因道:“既然如此,亮招呀!”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連連搖頭道:“慢來,慢來,我還有話說。”
“說什麼?”
“說說你師門的往事!”
“有什麼要你說的?”
“白頭宮女談天寶舊事,也是人生一樂呀!”
“你少賣狗皮膏藥!”
“哼,小朋友!武林三絕之事,除了老夫,知道的人恐怕還沒有,算你天大的福緣,不遇到老夫,只怕你一輩子也被矇在鼓裡!”
“少賣關子!”
“這可不是賣關子,以你來說吧,身為三絕的嫡傳弟子,連你也弄不清楚,就不要說其他的人了!”
歐陽昭把眼神一愣,眉頭一皺道:“我不要聽你這些雞零狗碎的胡言亂語!”
這時,久未發話的一統教主宋士龍乃是有心人,卻插言道:“就讓他說說,看看有沒有個譜兒,怕他跑了不成?”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臉色一寒,冷哼了聲道:“哼!多口!”
歐陽昭心想:反正自己對師門之事一知半解,管他對不對,讓他說說,也沒有什麼大礙,也就搶著道:“好!要說你儘管快說吧!”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微微一笑,一指歐陽昭手上的寶旗道:“我問你,這旗叫什麼旗,是何人使用之物?”
歐陽昭朗聲揚旗道:“闢毒追魂寶旗,乃是二恩師,人稱旗絕裘天慶所用之物,這還用問!”
“有何妙處?”
“旋風八式壓倒武林!”
“對!那何謂笛絕呢?”
“三恩師人稱玉笛郎君,姓段,單名一個圭字,碧玉笛十二笛招威攝宇內,另有笛音曲譜,妙用無窮!”
“不錯!不錯!另外一絕呢?”
“劍絕……”
歐陽昭說到此地,不由難以啟齒。
因為,他受三個武林怪人的傳功授藝,只知道恩師三人並稱武林三絕,從來沒敢問到名諱,武林三絕也從來沒提到過。
至於旗絕裘天慶,笛絕段圭,還是出道以後,從別人口中側面聽來的。
如今這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忽然問了起來,怎不感到一陣難為情呢?天下有個弟子不知道師傅的名諱的嗎?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偏生那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又道:“料你不會知道,劍絕的古怪性格,不會對你說功夫以外的閒話的。”
歐陽昭玉面一紅,搭訕著道:“既然如此,那你是一定知道的了?”
“當然,我若不知道焉能問你!”
“你知道什麼?”
“好小子!你這是套我的話,還是求我說出來?”
“任憑於你,不說,我也不求你!”
“你的骨頭卻很硬!”
“說是不說?”
“當然說,我不但要說劍絕的來龍去脈,此番重入江湖,與劍絕的一柄太古神劍,還大有關聯呢!”
“噢!”歐陽昭聽他說得活靈活現,不由人不相信,噢了一聲,一對眼睛睜得大大的。瞧瞧場中諸人,也各都露出了傾神而聽的臉色,彷彿全都感到興趣。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更加神氣活現,一隻手摸摸嘴巴,接著道:“你師父劍絕,原是塞外五旗盟的盟主。”
歐陽昭忙道:“這一點不用你多說,早已曉得了,而且五旗盟的盟主,以這塊三絕令符作為信物,持有這塊令符之人,就是盟主!”
紅衣怪人微微點頭道:“是的,一點也不錯,可是,他姓什名誰?你知道嗎?”
這一句話,當然又使歐陽昭的臉上一陣發燒,紅起耳根,但他是生成不服輸的性格,勉強地道:“徒不言師諱,這個……”
紅衣怪人哈哈一笑:“哈哈!小朋友!你也太好勝了,哈哈……”
那種笑,既難聽,又狡猾。
歐陽昭不由惱羞成怒,收起三絕令符,闢毒追魂寶旗揮動,上欺一步,厲喝聲道:“廢話少說,要動手的乾脆一點!”
“動手?我已決定伸量伸量你的功力,不動手也不成!”
“如此過招!”
“等我把話說完,遲不了!”
說真個的,歐陽昭自己對師門諱莫如深,毫無所知,何嘗不想讓這怪人說個明白,無奈看不慣他那傲橫的神氣,怪模怪樣的態度而已。
因此,也強自按下怒火,冷哼了一聲,嘴裡也不置可否。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又娓娓地道來,說:“劍絕原本是出身蒙旗世家,不是漢人,他複姓哈顏,名字叫做完璧,乃是五旗盟的九傳盟主。有一年,忽然有一個漢人的女子,遠從中原去到蒙旗,那女子生得真是花朵兒一般,可說是沉魚落雁,閒月羞花……”
他說到這裡,還搖頭晃腦,口中喋喋有聲,如同那女子就在眼前一般!
歐陽昭真是不耐,催促著道:“好!算她美就是了,後來呢?”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乜斜著眼神一笑,才道:“把當時五旗盟的盟主,也就是你師父,後來人稱劍絕的哈顏完璧,撩得心花意亂,神不守舍,一心要得之而後快!”
歐陽昭見他又扯起不關緊要的話來,道:“呸!是真的嗎?”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不理會他,只顧一口氣地道:“各位中也許有人知道這一點,你道那女的是誰?”
一統教主宋士龍對武林三絕的往事,也是急欲知道,急躁之情,並不下於歐陽昭,因此不由插口道:“究竟是誰?”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瞟了他一眼,緩緩地道:“她乃是當時武林之中談虎色變,人聽人怕的第一魔頭,都天魔君姚天化的小妾,第九個寵姬,外號人稱毒刺玫瑰的趙莉冷。”
此言一出,在場的武林前輩,如慧果大師、智清道長、玄玄玉女、青衫秀士舒敬堯等人,莫不為之一震。
都天魔君姚天化數十年前,是使武林黑白兩道人聞名喪膽的人物,雖已暴死多年,但至今談及,使人猶有餘悸。因為他不但有一身至高無上的魔功,而且為人狡詐多變,鬼怪異常,正邪不分,嗜殺好貪,任性所為,武林之中,順者可以苟活,逆者必千方百計置人死命。
至於毒刺玫瑰趙莉冷,生就一張迷人多姿的模樣,又精於淫蕩的陰毒之術,害了不知多少武林壯漢,更為武林所不齒,武功雖然平平,但惡名卻甚高熾。
然而她就憑著一副討人歡喜的模樣,加上狐媚的功夫,投于都天魔君姚天化的懷裡,作為護身符,更加橫行江湖,肆無忌憚,臭名遠播,後來都天魔君姚天化一死,她也就消聲斂跡,再也不敢在江湖上露面,人們早巳把她給忘懷了。
如今這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往事重提,怎不覺得奇怪呢!
因此,青衫秀士舒敬堯不由道:“都天魔君姚天化,死去多年,毒刺玫瑰趙莉冷早已音訊全無,你怎的又提起他們來,難道與你所說的與太古神劍有關嗎?”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咧嘴一笑道:“當然!”
歐陽昭聽得入了神,忙道:“你接著說下去,長話短敘!”
“樹打根上起,話要一句句地說,你急什麼?”
他踱開了兩步又道:“原來當時都天魔君姚天化,既想挑了當時的五旗盟,又想從盟主哈顏完璧的手上拿到一柄上古名器,也就是太古神劍。”
歐陽昭不由道:“他與五盟旗有樑子嗎?”
“沒有!”
“那為何……”
“當時宇內武林,原是姚天化的天下,唯獨五旗盟遠在邊陲荒野之地,不受都天魔君的挾制。都天魔君姚天化就像今日的一統教似的,野心勃勃,意存統一武林,焉能不著手,於是就派了個淫娃進入蒙旗,興風作浪!”
一統教主宋士龍雖然聽在耳內,十二萬分的不受用,但為了一聽端倪,也就強自按捺下來,沒發一言。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又已接著道:“果然,當時血氣方剛、壯年的五旗盟主哈顏完璧,經不起毒刺玫瑰趙莉冷的引誘,不久便著了她的迷,竟自舍了蒙旗的基業,隨她到了中原,當時只帶了旗絕裘天慶,玉笛郎君圭兩個盟兄弟!”
歐陽昭聽到這裡,不由豪氣干雲地道:“武林三絕聯手,諒他都天魔君姚天化也無可奈何吧!”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冷冷一笑道:“在當時,武林三絕初入中原,不過是沒沒無聞,無根無派之士而已,有何使人出奇之處!”
歐陽昭不由勃然大怒,沉聲道:“一派胡言,武林三絕威震八荒,名揚四海,誰人不知!”
“稍安勿躁!聽我說嘛!”
“說!”
“哈顏完璧三人進入中原,那都天魔君姚天化要挑散五旗盟的目的總算達到了,便安排了個一計害三賢的辦法!”
歐陽昭不解地道:“難道他乘著盟主進入中原,另派人遠到蒙旗去挑岔尋事嗎?”
“這卻沒有!”
“那怎能挑得了五盟旗的基業呢?”
“五盟旗沒有了盟主,蛇無頭而不行,群龍無首,無形中等於解體!”
此言聽在歐陽昭耳中,不由感慨叢生。
他想起五盟旗的兄弟們,自黃山之會以後,至今毫無音息,此時必然在五湖四海尋找自己的影蹤。
而自己從易容變像以來,江湖上已有自己失蹤之謠,豈不使他們越發的焦憂。
他想著,不由沉思入神。
但那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已經又小溪流水似地,不疾不徐地道:“還不止此,都天魔君姚天化,更利用五旗盟主的哈顏、裘、段三人在江湖之上剷除異己,一面在武林之中放謠言,說是五盟旗的三人闖進中原,存心要把中原武林掃清,大有吞併所有幫、盟、教、會之意。因此,當時江湖之上,卻也掀起了一片極大的風波,引起了驚人的浩劫!”
歐陽昭不由嘆息了一聲,幽幽地道:“都天魔君這一著棋,也算夠狠毒了!”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面色凝重的又道:“誰知短短的一年之中,劍、旗、笛居然闖下了極大的萬兒,創出了武林三絕的名頭,成了一枝獨秀,都天魔君用盡了心機,唆使挑撥了不少的黑白兩道,向武林三絕挑戰找場,全都無功無成,竟使三絕的名氣高在都天魔君之上!”
歐陽昭不由眉飛色舞,朗聲道:“當然,武林人揚名立萬,但靠著使乖弄巧可不成,必須有真才實學,這就叫做有麝自然香,不用上風揚!”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的語氣一轉道:“都天魔君姚天化的一計不成,二計又生,硬的不行,軟辦法又來了,這就叫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
“他又有什麼歪主意?”
“他選了一天,就在黃山的都天峰,設宴款待武林三絕!”
“黃山都天峰!”
“是的,就是你與七大門派相約之處。”
“姚天化怎樣設宴呢?”
“自古道宴無好宴,會無好會,他灌醉了旗絕裘天慶、笛絕段圭,卻灌醉不了劍絕的五旗盟主哈顏完璧,那是因為這位蒙旗漢子,在蒙地常年累月的吃酒,酒量大得不得了!”
歐陽昭像小孩聽老人講故事一般,忙問道:“哦,後來呢?”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十分惋惜地道:“英雄難過美人關,你師父哈顏完璧在微醺之後,竟被毒刺玫瑰趙莉冷勾搭上了……”
歐陽昭不禁失聲叫道:“有這等事?”
“是呀!可是,哈顏完璧乃是極具內功修為之事,焉能元氣不濟,他在緊要關頭,突然覺出毒刺玫瑰是在以純陰採補之術,吸取他的元陽,這一驚焉同小可,登時翻了臉!”
在場之人,此時只有一個玄玄玉女羅冷芳是女性,而且她又已是老邁之年,便也不覺怎的!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眼神一掃在場諸人,津津有味地又道:“毒刺玫瑰一見不對,她本不知羞恥,衣衫不穿,搶起哈顏完璧的太古神劍來個三十六策的上策,爬起來就走。”
歐陽昭吃驚地道:“難道就罷了不成!”
“哈顏完璧可不能不穿衣衫,就是為了穿衣結束,遲了一步,被毒刺玫瑰落荒而走,一溜煙地逃去。”
“後來呢?”
“劍絕對太古神劍愛之如命,也就窮追不捨。”
“追回了嗎?”
“要是追回那劍也就好了。”
“如此說,太古神劍就落在毒刺玫瑰手裡了?”
“並沒有?”
“那是落在都天魔君姚天化手裡?”
“都沒有!”
“為什麼?”
“毒刺玫瑰趙莉冷自料功力不及,而哈顏完璧又死追不捨,她一狠心,竟將那柄上古的利器,武林奇珍的太古神劍,順手拋入都天峰的沉劍潭裡去了。沉劍潭原來叫做澄鑑潭,原本是由於潭水澄清,可以鑑人,不料因此之後,真的變成了沉劍潭了!”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一口氣說到這裡,不禁洋洋自得,揚眉吐氣,顯示著自己經多見廣,超然不群。
歐陽昭不由皺起眉頭,憂傷地道:“難怪師父並稱三絕,而只有旗笛二物相傳了!”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又已接下去道:“你師傅哈顏完璧,凌空一抓落空,眼看那枝太古神劍墜落潭心,這份難過可想而知。苦的是,在這一錯愕之間,竟被毒刺玫瑰趙莉冷乘機溜之大吉,恰好這時旗絕裘天慶與玉笛郎君段圭酒醒之後,發覺有些兒不妙,與都天魔君姚天化動起手來,一進一退之間,也到了沉劍潭。”
歐陽昭神情一振,朗聲道:“三絕聯手,失去神劍,毀了都天魔君姚天化,也可略消心頭之氣呀!”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沖天小辮一動,連連點頭道:“不錯。
當時確是如此,三絕聯手,立斃都天魔君姚天化,可是哈顏完璧失去愛之如命的太古神劍不由心灰意懶,認為畢生之恥,既不願再在江湖露面,也無顏見江東父老回蒙旗中去!”
歐陽昭微微點頭,幽幽地道:“因此,就隱於人跡罕到的賀蘭山窮谷深處!”
“隱到哪兒去老夫不知道,但當時劍絕一灰心,他的盟弟旗笛二絕意料中必也是隨著盟兄同進退,從此之後,武林三絕再也不在江湖上露面了,過去的一些往事,也就成了武林中的一段掌故了。”
歐陽昭此時的心情真可說紊亂如麻,不由問道:“這段往事,蒙你見告,但不知那毒刺玫瑰趙莉冷後來如何?”
“你問她?”
“嗯!”
“她後來投奔了老夫!”
紅衣怪人的此言一出,場子中人莫不全是一愣。
但是,他不等眾人回過意來,又道:“不然老夫怎會知道這等詳細!”
歐陽昭心中不知那兒來的一股怒火,厲聲叱道:“她現在何處?你與她什麼淵源?說!”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毫不動容,依舊呆滯滯地道:“她現在何處?我也不知道,至於我同她並無淵源,不過我同都天魔君姚天化乃是同門師兄弟而已。”
此話初出,青衫秀士舒敬堯不由失聲叫道:“你是混世淫魔,人稱萬年不老的賽哪叱陸明劍?”
孩兒臉的紅衣怪人面色忽然一沉,怒喝聲道:“你找死!
老夫的名諱是你叫得的!”
歐陽昭一聽青衫秀士舒敬堯叫出這紅衣怪人的名字,眉頭不由一皺,心中有十二萬分的厭惡,但一心要追問毒刺玫瑰的下落,只有按捺住一百個不耐煩,道:“趙莉冷現……”
他的話尚未落音,驀覺人影一晃,混世淫魔陸明劍的人,已越過場子,直向青衫秀士舒敬堯穿去。
青衫秀士舒敬堯似乎知道這老怪的厲害,忙不迭晃肩側躍丈餘,避過來勢,不敢硬接。
混世淫魔陸明劍一撲不中,並不甘休,口中噫了一聲道:“你能躲出老夫幾抓!”
說著,紅衫飄處又已勢起招成,追著青衫秀士舒敬堯撲至。
歐陽昭急於知道有關太古神劍之事,手中寶旗一動,穿身攔在中間,大聲道:“且慢!”
混世淫魔陸明劍小眼一翻道:“怎麼?你接岔!”
歐陽昭強忍著一肚皮不高興道:“我要問毒刺玫瑰趙莉冷的下落!”
混世淫魔陸明劍的面色一寒,遙指著青衫秀士舒敬堯,沉聲道:“你稍候著,亂喊老夫的名諱,這筆帳不能就此算完,等我與他說明之後,再找你清結!”
青衫秀士舒敬堯對這老怪有些怯意,但仍不失幫主的身份道:“舒某在這兒等著你!”
歐陽昭對舒敬堯微笑道:“前輩!讓他說完太古神劍的來龍去脈再講。”
混世淫魔陸明劍已說道:“毒刺玫瑰趙莉冷與老夫相處甚好,不料數日前傳聞都天峰突然被炸,她也就瞞著老夫重入江湖!”
歐陽昭甚是不解,反問道:“都天峰被炸,與她有何關聯?”
混世淫魔也不遲疑地道:“自然有著關聯!”
“有何關聯?”
“聽說都天峰一場好炸,湊巧把沉劍潭給炸缺了,因此,那潭水流盡,那賤人一定是意存獲取沉入潭底的太古神劍,又以為此事無人知道,豈不是手到擒來,不勞而獲!”
歐陽昭乍聞此言,不由心中一震,搶著道:“她得到沒有?”
混世淫魔陸明劍不疾不徐地道:“老夫追入江湖,才知道少林武當九傳的鎮派之寶,落在此間,因此,先來柳暗花明莊,見識見識這兩部奇書,並未到黃山去,所以那賤婢是否得到了太古神劍,也就不得而知了。”
歐陽昭稍微緩了一口氣,略一沉吟道:“師門之物,豈能流失!太古神劍我一定要取得,以安亡師在天之靈,而報師門成全的大恩大德!”
他的話乃是自言自語,不料混世淫魔聞言,揚聲一笑道:“小朋友!那是你痴心妄想!”
此時事已問明,歐陽昭對這聽之不雅的混世淫魔就沒有先前那份耐心,怫然不悅地道:“你此話怎講?”
混世淫魔陰陰一笑道:“毒刺玫瑰聲名狼藉,無處可奔,無處可投,縱然有了太古神劍,四海雖大也無存身之所,不投老夫還往何處,再說,天涯海角,也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
歐陽昭見混世淫魔說的旁若無人,好像那柄太古神劍已成他囊中之物一般,不由冷冷一笑道:“如此就好了!”
混世淫魔陸明劍滿面疑雲地道:“怎樣?”
歐陽昭一揚手中闢毒追魂寶旗,豪氣干雲地道:“既然如此,太古神劍算是有了主兒,我就唯你是問好啦!”
“唯我是問?”
“對!太古神劍既是師門之物,我就有權利唯你是問!”
“憑什麼?”
“憑你自己所說,憑我手中的寶旗!”
“哈!哈哈……”
混世淫魔陸明劍未語先笑,久久不絕,笑聲乍斂,十分好笑地道:“小兄弟,虧了你膽敢說出這話來,單憑你那闢毒追魂寶旗恐怕還不是老夫我的對手!”
歐陽昭索興進逼一步道:“靈不靈當場一試!”
“如此甚好,不過我先要提醒你一句。”
“提醒什麼?”
“老夫乃是真功實學,一不弄毒,二不取巧,闢毒追魂寶旗雖是三絕之一,對付些小的歹毒功夫、邪門手法綽綽有餘,遇上了老夫,只怕……嘿嘿!”
老淫魔言外之意,分明是輕視歐陽昭的功力,自詡為功力深厚的絕頂高手。
歐陽昭勃然大怒,寶旗抖起萬道霞光,迎面一層,喝道:“老妖魔!你也太自大了!”
混世淫魔可也不是等閒之輩,焉能任由歐陽昭叱喝,孩兒面忽的一變,原本紅彤彤的臉色,轉眼變得青筋暴露,橫肉虯現,猙獰有如鬼魈山精,恐怖如同殭屍夜叉,雙掌一拍道:“罷了!罷了!老夫數十年不履江湖,想不到初次露面就碰見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娃兒!說不得,看掌!”
這老怪物果然不同凡響,語出招隨,揚掌力到,一股怪異的勁風,歪歪曲曲,發了出來。
歐陽昭雖有寶旗在手,心知這老淫魔是來者不善,也不敢輕敵大意,採取穩健的打法,且不硬碰硬接,掠出旗風,護住迎面要穴,略向左撤,然後也是迅雷不及掩耳地側面發招,厲聲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接我一招!”
混世淫魔陸明劍掌勢發出,陡見一派金光閃耀,還以為歐陽昭要硬接他的一掌,心中暗道,那算你小娃兒該死。
因此,不但無收招停勢之意,而且加速催功,猛攻直撲。
不料毫不著力,空無一物,歐陽昭在旗影飛揚裡已閃入左側,叱喝著攻到。
老淫魔初不料歐陽昭避敵閃身,出招還擊,竟會有這等的快法,百忙之中迅速一收雙掌,拒迎來招。
但是,高手迎招,只是在於一分半釐之差,此刻哪還來得及,但聽,一聲悶雷也似的大響。
“咦!好小子!”
混世淫魔陸明劍的右膀一揮,微感痠麻,幸而左掌斜劃消去了不少壓力,同時身子一歪,霍地穿出丈餘,險險地躲過了一招。
饒是如此,他也驚得瞪起小眼,面色凝重地久久不發一言,瞧著這年輕輕的歐陽昭,愕然不知所措……
歐陽昭與人交手對敵,一向不出手則已,出手必然是猛攻硬殺,從來不曾稍沾即走,或是閃躲騰挪。今日攻招初出,自己即行躍身而退,冷招側擊,反而覺著極不自然。攻出一招之後,但覺著自己所發力道,經敵人橫起左掌一消,竟自減少一半功力,心中也不由暗暗警惕。私忖這當面的混世淫魔陸明劍,果然不是吹噓之詞,功力之高,實為出道以來所僅見,自知更要格外留神。
他有了這點想法,便也一攻即收,沉著面色,目射精光,端視著敵人,既不二次出手,也不敢半點大意。
這樣,雙方互相凝視,無形之中是表示,這一招兩人是個半斤八兩,旗鼓相當之局。
混世淫魔陸明劍哪裡會料得到,雙掌一挫,環顧四周凝目呆視的眾人道:“數十年不履武林,居然出了這年輕的高手,也算不虛此行了!”
老淫魔此話的用意,不過是掩飾自己的窘態,聊以解嘲而已。
歐陽昭卻不是這種講法,接著道:“你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我還道你有何驚人之處,原來是紙紮的老虎,也不過如此而已!”
混世淫魔怎能忍得下,奮臂起步,大喊道:“娃娃,得巧賣乖!”
“你儘量施為吧!”
話聲裡,雙雙都已起勢前欺,掌風掠起,旗光陡動。
這一次交手,兩人心中各有分寸,全都沒敢以硬碰硬。
勢子一經展開,但見一青一紅的影子,在金光閃爍,勁風鼓動之中,全都快如流星,捷比鷹隼,煞是一場武林少見的惡鬥。
歐陽昭的旋風八式,此時再也不敢免去後面的七八兩招,被逼得全都用上,綿綿不絕,招招著力。
但是,因為他的身法太快捷,一旁的一統教主宋士龍用盡了心思,也難窺其堂奧。
那是由於歐陽昭此時的對手,可算一等一的少見角色,使旋風八式不能按著常規使出,必須順著敵人的招式,見招拆招,見勢破勢,趁隙進襲,尋空惡攻,與先前同鬼火陰煞功力低一等的交手,可以隨心所欲自然不同。
高手過招,如同一陣狂風,一掠而過,轉眼之際,兩人已是十五六招,冗自不見上下,難定輸贏。雖然同是猛攻惡撲,但誰都是守身第一,攻勢次之,兩人互相爭先機,總是個拉平架勢。
此時,場子中的一眾高手,全都屏氣凝神,眼也不眨地盯視著二人。
“哦!”
“啊!”
轟然一聲驚天的暴響,叱喝聲中,人影一合即分。
歐陽昭閃身躍出丈外,闢毒追魂寶旗橫置平胸,另一手揚掌外推,玉面森嚴,目光凝聚。
混世淫魔陸明劍面容緊張,左掌護胸,右掌外削,腳下沉樁取勢,原來矮小的身子,此時更採用低樁,雙眼中紅光暴射,神情吃力。
原來他二人硬接了一招,此時已互相發出內力,拚上了內功修為。
場子中人不由全是一怔。
慧果大師緩緩地走到青衫秀士舒敬堯的身側,低誦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舒幫主,歐陽小施主的功力雖然恍自天來,但怎能與這出了名的魔頭拚上了內力呢?豈不是大大的失策!”
青衫秀士舒敬堯也劍眉緊皺,低聲答道:“論功力歐陽昭未必輸給他,可是隻怕時間一長,那就難說了!”
那邊的智清道長也緩移而來,善意地道:“舒幫主說得對!
究竟他年事太輕,根基未必有混世淫魔穩固!”
玄玄玉女羅冷芳如痴如呆,看著兩人,眼也不霎。
此時,場子中的歐陽昭與混世淫魔陸明劍,忽然同時大喝一聲:“嘿!”
“呵!”
兩人的身子像兩支箭陡然射起,相對撲到。
“篷!”
暴雷一聲,半空中力道接實,一青一紅的影子,又像兩道爆起的火花,煞似兩顆墜落的殞星。
唰——曳起刺耳的哨音,轉又落在場子中間,原來立身之處。
這一突擊暴襲,是極為少見的打法,不但分寸要拿捏得十分準,而且力道要凝聚得十分牢,稍一差池,便有粉身碎骨的後果。
這兩人落下地來,與先前一般無二,仍舊是氣不湧出,面不改色,依然互相逼視,像一對惡狠狠的鬥雞似的,顯然又是不分軒輊。
像這等內功的搏鬥,乃是絲毫無法投機取巧,全仗功力修為的拚搏,雖然最為公平不過,但是所耗的元氣也最多。武林中人都知道,除了雙方有一人稍弱,勢必血染當場,非殘必死,若是旗鼓相當,終至兩敗俱傷,甚而同歸於盡。
武林中不到萬不得已,全都不採用這種比拚,即使有血海深仇,殺父奪妻之恨,也不肯輕易出此下策。
按說歐陽昭與混世淫魔陸明劍,並無深仇大恨,何以竟然如此呢?
以混世淫魔陸明劍來說,他自以武林碩果僅存的前輩自居,心目中是唯我獨尊,存著沒有第二個人的想法,此番重入江湖,又是雄心萬丈,說真個的,若不是歐陽昭有天大的奇遇,集武林三絕與眇目道人的全部功力,還真找不出另外一人與他抗衡的,焉有不狂傲之理。
初不料乍行露臉,就碰上了歐陽昭,他怎知這年輕輕的後起之秀,會是自己唯一的剋星呢?
等到一交上手,以混世淫魔的閱歷經驗而論,也就知道歐陽昭不是好相與的,但騎虎之勢已成難下,加上歐陽昭的言語毫不饒人,當著眾人面前,還能說過不字嗎?因此也就咬牙吃黃蓮,不願叫出苦來。
至於歐陽昭,師門仇恨還在其次,更瞧不慣混世淫魔的驕傲氣色,好勝成性的他,更加不願示弱了。
他兩人一擊之後,不見高低,誰也不肯放手,略一凝神,二次騰身,艾是凌空一擊,絕大的勁風,震得群山響應,空氣中嗡嗡響個不息。
這樣一連三次比拚,強弱不但不分,也瞧不出一點異樣,鹿死誰手,此時完全看不出來。
一統教主宋士龍在一傍蓄神端詳,兩手捏拳,不覺溼淋淋出了陣冷汗,他後退幾步,搭訕著向智謀甚多的青衫秀士舒敬堯道:“舒幫主,你瞧,這一場拚鬥勢必要到兩敗俱傷的地步!”
青衫秀士舒敬堯不知他此話的用意如何,冷然道:“那對一統教來說,豈不是求之不得的事?”
宋士龍不由一陣臉紅,但此時哪有心情與人鬥口,遂又道:“一統教的存心並非如此!”
青衫秀士舒敬堯疑惑地望著他道:“連去兩個勁敵,一統教兵不血刃,這買賣是賺錢的生意!”
一統教主宋士龍看出舒敬堯與歐陽昭的交情不薄,只不過試探這位窮家幫主,有沒有化解之法,不料一味受人的冷眼,遭舒敬堯的搶白,面子上十分過意不去,臉色一寒道:“你為何……”
幸而,此時慧果大師已看出了些端倪,生恐他們翻臉成仇,忙插言道:“教主,舒幫主的意思是……”
誰知青衫秀士舒敬堯卻接著道:“我的意思是若是歐陽昭的玉笛在手,這個比拚就不至於到這種地步!”
一統教主宋士龍明知舒敬堯所說不錯,但卻還口道:“你是存心找岔,碧玉笛乃是他甘心情願借與小妹,又不是騙去的!”
青衫秀士舒敬堯為人原自正直,平時說話也極有分寸,無奈此時擔心歐陽昭的安危,未免有點心浮氣躁;
他聞言冷冷地道:“偷尚且可以,騙更不足為奇了!”
他這話分明是指著一統教主宋士龍偷取少林的《金剛真經》,武當的《歸雲劍譜》而發的,語意挖苦,也十分刻薄。
一統教主宋士龍身子一挺道:“舒敬堯!你不識好……”
“歹”字尚未出口,蓬——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徹地而起,聲震九霄。
原來歐陽昭與混世淫魔又已換了一招。這一招比先前幾掌勁厲十分。
雖然兩人一合即分,但雙方的氣息已自不勻,兩人的額頭髮亮,隱見汗漬。
歐陽昭手中的闢毒追魂寶旗悉悉發抖。
混世淫魔陸明劍的雙掌也戰巍巍地置在胸前,似推未送。
慧果大師的壽眉深鎖,對著一統教主宋士龍同青衫秀士舒敬堯道:“二位不必爭論,似此下去,他兩人必然是同歸於盡,陸明劍並不可惜,而歐陽小施主乃武林奇花慧果,與老淫物同時一死,豈不是武林中一大損失,使人千古遺憾,我等焉能袖手旁觀?”
智清道長也道:“大師,這等拚鬥內功,別人可無法援手!”
久不發言的玄玄玉女羅冷芳也道:“先拿我自己說,要從中化解卸力,卻沒有這份功力,不知眾位如何。”
青衫秀士舒敬堯憂心忡忡地道:“除非聯手!”
一統教主宋士龍也插言道:“聯手之策尚不為一條可行之路。”
青衫秀士舒敬堯沒有睬理宋士龍的話,卻向慧果大師道:“依在下的愚見,有兩條辦法可行。”
智清道長色然而喜,但面有疑雲地道:“哦,居然有兩條可行之路,舒幫主說說看。”
舒敬堯未語先是一陣微笑,紅著面臉,顯得有些不方便地道:“第一條是我等聯手,趁著混世淫魔運功凝氣,注意歐陽昭之際,大家從他後面聯手齊上,分施合擊,只不過這等辦法,傳入武林……”
他說到這裡,紅生滿臉,嗤嗤地笑了兩聲。
在場諸人全是一派一門之長,誰願落個不光明的聲譽,因此,互相看了一眼,沒有誰置一聲可否。
慧果大師拈鬚沉吟著道:“舒幫主的第二個辦法是什麼?”
青衫秀士舒敬堯舐了舐嘴唇,緩緩地道:“那是傷及在場之人!所以,也是下策。”
一統教主宋士龍心中似乎比任何人焦急,所以,雖然舒敬堯連著給他難堪,他依然追問道:“你先說說看。”
舒敬堯僅僅白了他一眼,只管絮絮地道:“煩請二位掌門與羅前輩,加上在下,一共四人,每二人連成一組,兩人去消歐陽昭的來勢,兩人去抵陸老淫魔的勁力,一齊發動,雙管齊下,也許可分解目前他兩人僵持之局。”
智清道長喃喃地道:“這雖不是最好的辦法,卻也是最明智的主意!”
玄玄玉女羅冷芳也道:“不過,四人的時辰要扣得準,不然的話,他二人的力道引到兩個人的身上,只怕不止是傷,簡直有生命之險!”
一統教主宋士龍聽那青衫秀士舒敬堯並不提到自己,顯然沒把自己放在眼內,心中這份難過,可想而知。
他想:這拚鬥之處在自己的柳暗花明莊,乃是一統教創教的基業,自己的碼頭,自己不管,還仗著別人。
又想:歐陽昭不但是與自己同門,而且有郎舅姻誼,他若一死,不但自己不能傳三絕的衣缽,(按宋士龍並不知武林三絕收歐陽昭為徒時,曾有必殺了宋士龍的約言)而兩個妹妹的終身,又將怎樣著落。
想著,雙手對著慧果大師一拱,言道:“慧大師,智清道長,以及羅掌門,三位休要憂慮,此事既為我而起,又在巢湖一統教的地面,一切由我認了!”
他也以牙還牙,對青衫秀士舒敬堯隻字不提。
慧果大師等三人俱是一愣。
智清道長搶著道:“教主有何妙計,化解他二人的僵局?”
一統教主宋士龍面色端肅,詞意誠懇,但有一絲不得已的苦笑,掛在眉梢唇角,言道:“在下沒有什麼狗頭軍師的妙計,我要憑這個血肉之軀,別人看不上眼的一雙手掌,消去他兩人的力道!”
說時,雙目電射,抖臂運功,蓄勢欲起。
慧果大師乍見,探臂而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膀,也十分誠摯地言道:“教主,你這是何苦,要從長計議!”
一統教主宋士龍似乎下了最大的決心,一掙被抓的臂膀道:“大師的好意,在下心感,但……”
一聲大響,接著嗡嗡之聲四散飄揚,歐陽昭與混世淫魔陸明劍又互換了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