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陷阱,而且這歹毒無匹的機關,險些要了聖華的小命。
原來當轟隆聲響排的當口,門口的機關已經發動,這是一座其深無比的古潭。
當初勞貢建造埋伏之時,就非常注意這個乾涸深潭。
因為,它的深度很難估計,落下潭的人,縱不砸死,也將餓斃。
聖華在三義堂使出絕高的功力,不受暗器的損害,使勞貢他們個個心驚。
他們深知聖華不會交丹心旗,更不會加盟聊義堂,為了怕他會合端木竺如和匡易古,以三人之力,就足可以摧毀聊義的勢力。
東令和西幡和勞貢三人經過商量之後,覺得沒有丹心旗,只要三義的聊義成功,也很容易的獨霸天下。
因此,他們狠了心,決將聖華殺死,免得夜長夢多,後患無窮。
在他們想,這座深潭可以制聖華的死命。
於是,不動聲色,突然使出從未利用過的陷阱,將聖華翻落到潭底。
聖華在聽到巨響的當口,就知不妙。
可是,太突然了,同時,腳下泥磚已經崩裂,在迫不得已之際,只好提住真氣,閉着眼疾往下墜。
當他下落五丈左右,寒氣加重,機伶伶連着打了兩個冷噤。
張目四望,烏黑一片,心頭大震,急驟思道:“這樣摔下去,只怕有死無生,且滑身左右兩面,看看究竟是什麼玩藝……”
這一思念的工夫,又墜落了三丈多……
心急且驚,借下落之勢,探身左旋,刷地斜飄過去。
這身法去得極快,因為看不見什麼,突地撞在壁土之上,竟將他撞回了兩尺多。
他又是一驚,仍舊提氣左移,手指伸處,覺得涼滑無比,無從攀援。
這刻的唐聖華,專門打着求生的念頭,心中的恨忿,已摒除無存。
滑落間,猛聽得腳下傳了潺潺水奔之聲,不禁更驚,急忖道:“我不懂水性,設若落於水中,則非死不可……”
求生,是人的本能,別看聖華天不怕地不怕,此際也心悸萬端,傷感驀生。
他不願就這樣死去,他要報仇,他還有許多事沒有完成,心中雖急,卻仍在掙扎着思念辦法。
飄落,不停的飄落,忽地……
他臉上反動派過一絲苦笑,身形盡力左移,右手的斃手金刀,突地往下一沉,貫力往壁上插去。
“嗤”的-聲,金刀已插進土壁之中。
好堅硬的壁上!他吸住真力,緊抓刀柄,下墜的身形,頓然穩住。
他輕輕的吁了一口長氣,心跳也漸漸的平靜下來。
他暫時放了心,雖然出不了此潭,十來天還不致喪生此地。
聖華靜靜的閉目養神了許久,方曲肘扳平了一身,扭頸運足目力,四下觀看。
赫!這兒是個十丈方圓的桶形大坑,上不見天,下不見底,周圍都是滑不立足的青苔,不停的流出輕微的清水。
除此以外,就再也看不見有什麼東西。
聖華不由得涼了半截,仰天嘆道:“唉!想不到這唐聖華威震半邊天,今日竟要喪命在這個死坑之內!”
他到現在還不明白這是個深潭,而稱之為死坑。
英雄氣短,飄出了幾滴淚水。
剎那間,在他心頭湧出了無窮的事。
已完的,未完的,悲悽的,歡愉的,一幕幕的映過心腦。
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刻,也不知想起多少事情,忽然他又自言自語,道:“難道我這樣的在這兒等死不成?”
這個問題產生在心中,久久未能消失,反覆的思維着。
潺潺的水聲,越聽越清楚,是急流,又像緩緩的撞擊。
他靈機突動,又思道:“下面分明是水,水面響聲,顯然是在流動,莫非底層有寬敞的水道?”
他臉上展出了絲絲笑意,也流露出沒有絕望的表情,片刻間,又聽他言道:“不管怎樣,設法下去查探一下,總比在這兒等死的好。”
於是,他試着抽出右手,默運玄功,九曲指,在這個當口,卻成為他救命的工具。
五指如劍,照定壁面插進。
沙地一聲,已和斃手金刀一樣,插進土壁。
聖華真的笑了,不啻是給了一劑與奮劑,神情為之一振。
他撤出斃手金刀,揣進懷中,雙手連環運用,眨眼之間,就下游了兩丈有奇。
九曲指在運用上,最耗真力,聖華雖然有金龜內丹和火參撐持,然而,連續消耗真力,同樣的是有些難以支持。
兩丈多距離,至少要運用二十次內力,故而,聖華已略略地有點喘息。
當然他並不在乎這些,但是,究竟還有多遠方能看到水面?他卻沒有把握。
假如還須要下落數十萬丈的話,別説一個聖華,就是十個也難逃劫數。
因此,他陡然想到這點,取出斃手金刀,插進壁中,平衡身形,調息起來。
要知唐聖華秉賦特高,聰慧絕倫,只要是靈頭清明,心性穩定的時候,他能悟出極多的玄機來的。
如果,在此時沒人來攪擾他的話,他決不會想起須要調息的事來。
他休息了盞茶的工夫,再度收刀運功下游,這次的速度比較快些。
似這樣,停歇一陣,下滑兩丈,經過了好幾個時辰,他也記不清下游了多少距離,總算看見水面。
潭底好像沒有中間寒冷,他已經累得滿頭大汗。
聖華休息了好半晌,方遊目看去——腳底下相距在兩丈左右,的確是一大片活水,緩緩流動。
水面震起了一層一層的波濤,微微的閃出極輕的光芒。
潭底比潭上的範圍寬有好幾倍,那片水,簡直像是河流。
他無法探知水的深淺,不敢驟然下縱。
兩隻大眼睛,光華四射,不停找尋落腳的地方。
水聲淙淙排出,特別刺耳,他暗中想道:“這片流水,在寬度的範圍中流動,如果沒有阻滯,決不會有震動的波幅,也斷不會排出聲音……”
想法委實高明,這正是急中生智,合情合理。
可是,沒有中夠的光亮,供給他作遠距離探測的機會,終於,他決定再下滑一丈四五尺,凝神查看。這一次,他看得比較清楚,詳盡。
果然,在他兩丈距離的水源中間,翻出滾滾白浪,水花四濺。
很顯然,那面隱約的似有突出的石面。
水面的情景,盡人眼簾,然而,他不敢貿然飛躍,因為,那突出物體不是石面,落腳即沉,豈不枉送性命?他沒有水上的閲歷,雖存一線的生機,但卻不可兒戲。
於是,運起神功,硬生生的拔下一大聲壁土,緊握掌中。
在他的想像中,手中的這塊壁上,就是他的生命的一半,大意不得。
他功貫左臂,看準了那點點突出物件,以八成勁,抖手打去。
“叭”!響聲震耳,水花騰空,散而忽聚。
這份打出發的力道,少説點,也有八百多斤。
那物體卻緊如鋼鐵,簡直沒有理會。
他放心了,又呼出一大口氣。
兩手扣出插進的缺口,雙足驀收,抵住壁面,真氣一提,手腳並推……
“颼”地一聲,人已離壁向那面射去。
去勢並不太快,丹田納勁,穩定身形,緩緩落在那物體之上。
敢情,這玩藝是座小石山,正堵在水的中央,難怪會排出淙淙的水聲。
聖華的腳面,已浸入水中,感覺水並不太涼,正從他雙腳往後流動。
他站在小山石上,仰望上面,黑樾樾的,什麼也看不見。
回目往上流看去,似乎越往上,越顯得狹窄,像是山的夾欲。
往下游看去,情形和上游差不了多少,從積水的情況判斷,可能更狹窄,排水量更小,否則,這水決不會彙集成河的。
他沉思有傾,心説:“要想脱出此困.只有往上游走去,但不知水有多深?”
這個問題可真的使他為難很久,他怕水,生平就沒有見過這多的水。
可是,命要緊,不能在這兒等死呀!處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縱然怕水,也只好拼着一死,也要尋找生路他沒有恐怖,固然是陰慘慘的水牢,但在他求生的慾望激勵下,卻滿懷希望。
他慢慢的試着小石山,一步一步的探着移動。
由三寸的水面,進展到半尺,-尺,過了膝蓋,淹到小腹,漸漸的深達胸前……
他不敢動了,雙眉緊鎖,暗地裏嘆口氣,忖道:“唉!看來越走越深,只怕我將會葬身這水潭之內了……”
驀地,他又堅定的説道:“管他呢,反正是死,闖吧!”
他又開始向前移動,水也慢慢的上升,直到他的頸脖之間。
不會水的人,水一過胸,就有些漂浮不定。
聖華也不例外,然而他提住氣,不是勇往前行。
至少有三次,他穩身不住,漂浮起來,喝了好幾口水,嗆得他眼發花,咳嗽不止。
好在這水的深度,到此為止,卻不再轉深。
聖華強打精神,使他安心的再往前行。
在水裏行走,比不得在陸地行走的舒服,快捷。
慢且不去説它,混身濕淋淋的,泡在水中,這份活罪,倒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遭受到。他在水中走了許久,才走出三丈來遠。
脱困心切,求生欲高,雖然走得慢,雖然是受活罪,可是比起就這樣糊里糊塗地死,究竟要好得多。
這個鬼地方,終年難見陽光,不錯,水足從外面流進來的,然而,這個所謂“外面”,倒底在什麼地方,太渺茫了。
聖華分不出白日,也看不清是黑夜,反正他在水裏的時辰,足夠長的。
他覺得混身不得勁,下半身感到有些腫脹,但他找不着足以棲身的地方。
幸虧這裏是活水,沒有毒蛇惡蟲,否則,真有叫天不應之概。
他離開原來落水之處,已經兩裏多路了,還是不見有光線突進。
再往前走,水的深度,只剛好減到他的胸前。
這比水勢齊頸,要舒服得多。
他覺得這是個好現象,假如繼續不斷的走,不就格外的淺了嗎?他自己在鼓勵自己,勇氣也不禁大增。
唐聖華的長處就在此,他的定力就高,任何人也比他不上,衝動的時候,可就難以抑制。
在這個當口,如果他思念勞貢他們的毒狠,切計報仇的話,則他必定心氣浮動,心意分散,就難有出困的機會。
他這時一心一意的求生,除此,任何的事都摒棄腦後,絕不回憶。
三里過去了,四里又過去了,無數的深遠,綿長,都被他渡過。
水,漸漸地淺,淺得到他的小腹部。
以日期來計算,至少是三天。三天沒有離開水的聖華,已消瘦了許多,然而,卻不因此而稍減他求生的意志。
他現在在經過的地方,寬度也不過是四丈左右,水流得比較急劇。
他正走之間,前面的水聲大起,好像有什麼東西阻擋水路,而排出衝擊之。
這是個新的發現,或許有奇蹟出現……
聖華在心裏作了這些想法,無形中,加緊了他前進的速度。
不大工夫,前面發現了-座黑樾樾的山頭,矗立水道的中央。
不消説,就是這座小山頭阻住水奔,而發出清晰的響聲。
很快的就是走近山頭,過細一看,這山頭前寬後窄,水由兩面分流,至尾端會合。
好不容易有這座落腳之處,不如爬上去歇歇……
用手摸着山的邊沿,仍舊潤滑得不易立足,但比起兩面的削壁,要容易攀上得多。
他毫不遲疑,雙手按住山沿,提力一縱,人已脱水而出。
可憐他浸在水中好幾天,兩條腿已不聽指揮,伸縮都感到十分吃力。
費了不少的勁,終於上去了。
這山頭的上面不滑,全是光禿禿的青石,高得不見頂,像-根石山柱。
他找着-處平坦的地方,坐下來,檢視雙腳,哈!泡腫了,腫得像兩條水桶。
到這時為止,他才有些傷感,望着腿,不期然充下了幾滴熱淚。
好在他功力極高,經過-陣子調運,腫脹的腿,才慢慢的恢復原狀。
“不知走到幾時,才能重見天日?唉!”
他感嘆着前面的艱苦,突然——又一個念頭,猛襲心間,忖道:“這座小山的頂端,不知連接何處,我何不摸索爬上去看看,許能另有出路……”
斗然間作出了這個決定,精神抖擻,站起來,凝運目力,觀準地位,很小心的向上攀登。
殊不知他原來行走的水路,是山的腹底到頂端起碼在千百丈開外。
如今只上了二十多丈,距離太遠,當然發現不了什麼。
很快的,他又繼續升高了數十丈,仍舊不停的攀登,因為,這樣的揉升,比在水裏走動,要輕快許多。
他上援了兩百多丈左右,驀見左面突出一支石柱,粗可容十個人合抱。
而且,這隻石柱是斜着延伸的,抵達何處,不得而知。
聖華站在此處,默思好半響,忽然決心-定,轉身就朝石柱走去。
危險極了!石柱是懸在空中的,上不天,下不着底,只要失足,定必粉身碎骨。
聖華的輕身功夫,已達到爐火純青之境,他現在更能凝聚玄到陽玉及萬年龜丹所凝混的功力,達到收發由心的地步。
是以,在極驚險的地方,也覺得穩如泰山。
路程無法估計多少,時辰也消磨了無數,結果,他走到了石柱的結合之處。
原來,這兒是山的夾壁,石柱是橫嵌在夾壁之中。
他心裏感到輕鬆不少,一側身,就閃進夾壁內。
這個夾壁也非常的古怪,剛好容他一人行動。
在夾壁中,他就安全得太多了,一提勁,飛似的疾射起來。
夾壁的方向,也是斜着向上延伸的,黑暗得不知道延遠到何處。
聖華時根本就顧不得遠近,只要不在水裏泡着,他就心滿意足。
不停的奔走,他也稍露汗漬。
那身白緞子衣服,雖然是千了,可是,水漬斑斑,難看之極。
這陣疾走,不説,也有十多里路程。
驀地——前面又傳來潺潺的水流之志,使得他心頭猛震。
他生怕又要遭受水獄之苦,腳下也略略一停,斷而一想“水聲特別的響,可能不是河流。也許是瀑布排放,先去看看,再機行事……”
想法一閃而過,提步又疾速的竄奔。
他來到近前一看,又怔住了。
原來出現眼前的,正是一排寬廣的瀑布,直向左面缺口排出,水勢洶湧,震動山谷。
夾壁已到了盡頭,若要到對面的夾壁間,必須要通過這排瀑布,但瀑布下面又看不出可攀登的地方。
聖華不由仰天一聲長嘆,自語道:“唉!逢此絕地,縱有天大的本領,只怕也坐着等死了……”
就在這一仰臉之際,突覺瀑布水射似銀珠,光明已極,不禁又是-愣,忖道:“黑暗的斷壁,難見天日,這瀑布何來些微光亮?”
疑問突生,雙目循水勢探望過去。
赫!在瀑布的斜上方,有個小小的缺口,從那個缺口上,射進不不太強的光亮聖華這-喜,簡直比獲得異寶還要高興,盯着那一線光明,久久不願收回目光。
要知他被困在山腹中,已經是十多天,十多天來就沒有見過光亮。
這突然的發現,叫他如何不喜?怎麼捨得收回目光?光線是發現了,生存的成份也比較大,然而.這瀑布陰隔,將如何通過呢?當然他暫時因光而忘卻這一點,等他回目再看瀑布,不禁又是愁容滿面。
聖華目注瀑布心中不住的在盤思,他是想穿過對面的夾壁,再設法到發光的地方,看看究竟。
“這瀑布總不會臨空而渲,水的裏層該有山石襯托,否則,這水打何處流出?”
他頓時有了這個想法,忙側身斜着飄着過去。
果然,從夾壁這面,有條山縫,順山縫看去瀑布裏端,隱約可以看出是層山壁。
“只要不是臨空,我總有穿過瀑布的可能。”
他又作了果斷的想法,猛然間,身形一挺,雙手攀取山縫,身懸空中,全憑兩手,交替移行。這段過程,真夠艱苦的,也真難為了聖華。
他將接近飛瀑,側腰看去,那山壁光可濫人,卻有許多突出部份。
他心念脱困,根本就不再考慮危險,雙臂貫力,橫身-推,就見白影晃動,眨眼就衝進瀑布裏層。
他雙手扳住山壁的突出面,取出斃手金刀,臉上身上,都是水珠,他也不管,忙插刀入壁。然後,放目前探,擺準了可攀人的地位。
拔出金刀,單掌一按,人又懸空飛躍,再扳住另一個突出面。
就這樣,臨空悦躍,一個接一個的扳住山壁突出部份,剎那間,就橫渡了三丈多遠。
生死兩字,在這時的聖華心中,早就置諸腦後。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千辛萬苦,驚險百出的情況下,他又脱出了死關。
躍登夾壁,扭臉看着飛瀑,不正確的估計,那份距離,總在十七八丈之間。
他抹了抹臉上的水珠,衣服又濕透了,墊步照夾壁前端繞去。
這座夾壁不是斜上的,卻是迴環繚繞,恰似盤殂的甬道。
他緊奔疾走,水聲漸漸的輕微漸漸的聽不清楚。
路程越走越多,越高越遠,左轉右回,不知不覺中,就走到那個山缺口的地方。
他大喜過望,細看之下,那裏是什麼山缺口,卻原來是一座極大的山石,堵住此處,而露出這條扁縫。
這條縫隙説大,並不能過人,説它小,除了頭部之外側身勉強可以擠得過去。
聖華迎着縫向外張望,只能看見天,這個時候,可能是黎明前的剎那。
能見天日,總是一件好事,留下的問題,是怎樣離開這道夾壁。
他心中非常喜悦,也不住的在思索着出困之法。
時辰緊接着閃逝,旭日已經東昇。
他站的這個地方,顯得特別的明亮。
笑啊!十多天他一直是着兇險,幾時痛快的嘻笑過?不經意的低着頭,借陽光向下一看,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自己站的地方,向下看深不見底,極其輕微的聽見淙淙水聲,從水聲判斷,他距離瀑布,只怕也有十里路。
這且不去説它,最嚇人的,是他站在夾壁的邊沿,僅僅容一人立足,略微大意,就會被摔得肉亂骨碎。
黑暗間,他看不清楚,手攀縫沿,試着運力一扳,沙沙連聲,掉下三四塊石塊。
這意外的收穫,又將他驚喜得笑起來了。
九曲指,救了他的命,如今,將又幫助他重見天日。
一盞勢茶的工夫,縫隙擴大了一個洞,一個人上下,太裕如了。
他不再等待,口中,輕輕唸叨道:“我總算脱出了死路,再見啊!鬼地!”
手腳並用,只一竄,就飛衝上去。
他力道用得大猛,離開圓洞,將有兩丈多,方着拳腿穩身,緩緩落下。
他從絕地脱身,心情異常興奮,蹩不住撮口一聲長長的清嘯。
剎那間,嘯聲彼回此應,震撼雲空,歷久不絕。
聖華被自己的嘯聲震醒,再才環目四望,敢情這裏是兩座大山的中腰。
四周都是小山丘,彼此關連,竟説不也是什麼所在。
陽光普照,顯露出一片生氣。
尤其是那些千年古松,不規則的成長着,滿處都是,只可惜時已冬臘,花草早就枯萎,似乎與古松巍峨之姿,不太相襯。
他九死一生,如今又獲得自由,使他對歹毒之人,又有了更深的看法。
“到哪兒去呢?”
這個問題盤環在他的心中,他要決定行止。
於是,他在沉思,心説:“到桐柏山見端木老前輩,要沂回北獄,找勞貢他們,報仇?”
兩者這間,須要決定一端,不能盲目行動,突地——
他啊呀一聲!搬指一算,預計到除夕之夜,只不過三數日了。
因此,他又想道:“我和端木老前輩約定除夕之日,要趕到泰山會面,日子不多,看來既回不了桐柏,也到不了恆山,這……”
他頓了一下,似乎決定到泰山的好。但,他又想道:“勞貢他們以為我必死無疑,泰山之約,自不會如期趕到,我若去,豈不是撲個空……”
他想了好久,一時之間,卻拿不定主意。
一個人思來想去,久久,只見他眉頭一皺,又道:“好啊,勞貢不到泰山,我也不必去了,這筆帳慢慢的再逄,既然有了緩衝的時機不如先趕到峨嵋,完成七大門派的約會,了卻一椿心事。”
心念立決,困擾已賒,抬頭仰望,太陽已人云層,時辰正在卯辰之間。
聖華在山腹之內,經過了十多日的掙扎,受了不少的折磨,人是清瘦許多,一身白衣,也變得污穢不堪。
他將方向辨別清,不願久停,一躬腰,往東南方向疾射而去。
十來天的困苦生涯瞥得他連氣都汪不出來,一旦脱困,這無情刺激,又逼得恢復初出道的那股殺氣。
他深深的恨,恨東令、西幡、北環,他們不該做這等狠毒而不磊落的殺人手法。
別看他在疾馳飛奔,事實上他血氣翻湧,殺焰怒張,毫不存寬恕他們之意。
兩天之後,唐聖華又煥然一新除了清瘦的容顏這外,一切都和他初踏江湖時,沒有兩樣。
這日夜間,他疾行深山,突然間,又傳來了低沉的樂聲。
聖華不禁一怔,這樂聲他彷彿在哪兒聽過,偶然思索不起。
他繼續的騰展,他要爭取時間,如期趕赴七大門派之約。
樂聲卻沒有全力去注意,但,那奇怪的音調,始終追繞着他,叫他無法不聽。
停了奔勢,略加辨認,心中忽地一動,忖道:“這不就是那晚在山中聽見的音曲麼?是翠莊狄門幫主所奏……”
越想越覺得不錯,只有一點,那就是狄門幫自怎麼遷移到此處來了。
就由於他有了這個問號,而要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只好循樂聲行去。
經過兩個山頭,音調越更清朗,往右一拐,赫!一大片莊院,依山而建。看形勢,和以前見的,並無兩樣。
緊走幾步,“翠莊”兩個大字,又出現在門上。
聖華也沒有喝叫,昂然朝門內闖進。
“站住!”
突然出現兩個人,都是壯漢,大聲喝問道:“你找誰?”
聖華冷然一笑,道:“找狄幫主。”
“請問貴姓大名?”
“直言居士唐聖華”
兩個壯漢聽得心頭一震,緊瞪了聖華一眼,詭笑道:“幫主不在……”
“胡説!我是聽她的樂聲才尋來的,怎説不在?”
兩個壯漢心中直嘀咕,卻想道:“糟了!為了避他,才搬到此處,那曉得仍舊被他尋找到……”
聖華見他們沉思不語,怒喝道:“你們怎麼不説話?我可要往裏闖啦!”
話落人動,提腳往裏就走。
壯漢大駭,忙左右相攔,陪笑道:“唐小俠找幫主,不知有什麼事?”
“沒有事,想見她談幾句話。”
“該不是為了小翠的事吧?”
這兩個該死的東西,無緣無故的提起了小翠,因而惹出一場大麻煩。
要知聖華不過是路過此處,確非有意找到翠莊,兩個大漢在心裏上起了恐慌,因為他們深知小翠是因和聖華有了私情而被處死的。
故而脱口提出,使聖華早就忘記了和端木慧長得特別相像的小翠,又陡地勾起了記憶。
聖華驀聽小翠之名,火氣消了不少,微笑道:“是啊!小翠在這裏嗎?”
“死啦!”
聖華心頭大震,忙問道:“好好的怎麼死?”
“是因為和你有了私情,而被幫主處死的……”這話剛剛説出,颼颼兩響,打身後飄落花娘和老太婆兩人。
花娘怪聲吼喝喝道:“你二人好大膽,揭露本幫機密,該死!”
該死二字甫出,星光疾射,兩個壯漢一聲悶哼,當時倒地氣絕而亡。
聖華原就聽壯漢之言暴怒難當,此刻又見花娘哪些辣手,更是殺氣陡張,一晃肩,搶奔過去,舉手就拍掌搶救,但,已經來不及了,不由吼道:“惡女人,好狠的手法,看掌!”
掌出風狂,怒濤疾卷,撲奔過來。
花娘心頭大駭,錯身斜縱,堪堪躲過一擊之勢。
就在這個當口,老太婆一搶枴杖,大聲喝道:“小子撒野撒到翠莊來了,容你不得……”
枴杖烏龍出洞,從聖華背後當頭砸去。
聖華沒有答理,揮臂硬挺,搶步又迫近花娘,反手又是一掌拍出。
老太婆的枴杖被聖華磕飛,正好一楞,就在這剎那的工夫,花娘已被聖華掌力掃中。
這一擊之呼,非同小可,花娘如何吃得住,蓬地一聲,鮮血衝口而射,人卻挫退兩丈有奇,五臟破碎,已氣絕身亡。
聖華猛可裏翻身,眼中碧光閃動,怒向老太婆道:“小翠是怎麼死的?狄幫主在不在?”
老太婆冷然大笑,怒道:“我老婆子早就活夠了,你別問了,動手吧!”
聖華火氣更大,一聲冷笑,喝道:“你以為我不敢?”
白影閃動,奔進身就攻出一記“丹堀青鎖”,迎面罩落。
他招出絕快,眼看拍中對方,卻見老太婆紋絲不動真的閉目等死。
聖華心中一怔,心念陡動,急驟思道:“她白髮蒼蒼,偌大年紀,卻有這等視死如歸的心性,我豈能下手殺她……”
念頭閃過,一吸力,又硬生生的將打出的招式穩住,呆立一旁,動也不動。
“哈哈哈!小子!怎麼不動手啦!”
聖華略略一頓,冷冷的道:“你這大年紀,又不動手,我殺不下去。”
“哼!你也有殺不下手的時候……”
聖華傲然一笑,接道:“我是要知道小翠究竟為什麼被處死的?”
“小子!你要我違犯幫規,而死在自己人手中?”
聖華不禁一楞,冷笑道:“嘿嘿,請你告訴我,幫主在不在?我自己找她去詢問去……”
“不要找!我來啦!”
狄幫主正好在此刻趕到,接上了聖華的話。
“你來了正好,小翠是怎樣死的?”
“這是我幫內之事,用不着你多管。”
聖華呆住了,本來嘛!這是人家幫內之事,死與不殺,權在幫主之手,與自己何干?但他想法倏地一變,接道:“小翠決不能因我而被處死,否則,我得報仇。”
“你怎麼知道是因你而被我將她處死?”
“那兩個漢子告訴我的。”
“你認為那兩個漢子的話沒有挑拔成份在內?”
聖華可沒有狄幫主那份心胸,更不會狡辯,句話問得結實,使他無言以對。
他默然許久,兩隻大眼神緊盯着狄幫主滿是皺紋的臉上,瞬都不瞬。
似乎,他要在狄幫主的表情上,查探了真實的情況來。
然而,狄幫主在江湖中打滾了幾十年,毛頭小夥子一舉一動,怎會瞞得過她?
於是她冷然而笑,冷冷的道:“怎麼?你不相信?小小年紀,憑着一點本事,動不動就要殺人,專門喜歡管閒事……”
“請你少教訓我,我不是狄門幫中的一份子?”
“既不是本幫的一份子,無端找事生非,殺死我的手下,應該怎麼辦?”
聖華又是一呆,他也夠聰明的,忙道:“我殺死花娘固然不對,但小翠的事,仍舊沒有查明一切恩怨,等我回來再處理,今天很抱歉!再見!”
氣勢兇兇,説完話,頭也不回,射閃而去。
狄幫主蹩着滿肚子氣,但拿他沒有辦法,只好深深一嘆,眼睜睜的讓他走了。
聖華今日是破例的放過了翠莊,非常悵惘地往峨嵋趕奔。
除夕,已經到了,然而,他距離峨嵋,還有七八百里路。
這時,已到了申末酉初的時刻,要三個多時辰趕完八百里,可能麼?因此,他已使出了平生之力,輕功展至極限,如電光般的奔馳。
峨嵋山是到了,可惜已晚了半個時辰。
他拼命的朝環崖方向緊趕,頭上已是汗珠,還不不敢稍停,怕是的全功盡棄。
聖華正在行走,無意中抬頭一看,卻見斜巖突出,平面有兩個其大無比的字——“環崖”。
他飛躍而上,這上面平坦得緊,花草從生,怪石鱗鱗,景色奇佳。
舉目望去,卻看不見半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