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然一聲巨響,和風拂向的岩石崩裂捲揚,想是突發的天災地變,然後是“乒乓!”
之聲,落下了一片石雨,就算是天雷豹膽的人也會為之動魄驚魂,“和合神功”潛藏的威力竟然如此巨大,可惜的是和合道人這一擊落了空,陰陽童子在一瞬間消失無蹤;當然,如果不是這等閃電身法,是無法避開的!
和合道人野豹般的眼睛四下掃描搜索。
“鬧種!”他雷吼一聲。
“誰是鬧種?”陰陽童子手搖摺扇,若無其事地從側方岩石之後步了出來。
他深知“和合神功”的威力,是以早就相準了躲避的位置,憑着神奇的身法,在和風拂出尚未觸身的瞬間脱出危險的威力圈外。
“既然不敢接就該遠走高飛!”
“誰説在下不敢接?”
“嘿!陰陽童子竟然也有逃避的時候!”
“道長,在下敢説你連逃的時候都沒有!”
就在此刻,妖嬈的道姑從洞裏風情萬種地扭了出來。
“站住,用我教給你的那一手配合我撂下這小子。”和合道人急聲向道姑説,雙掌同時掌心相合撇向右上方。
道姑立即站到與和合道人成犄角的位置,雙掌同樣掌心相合,撇向左下方。
“和合兩儀!”陰陽童子神色自若地説。
“你怎麼會知道?——”和合道人顯然相當震驚,但一句話卻來不及説完。
陰陽童子的摺扇電點而出。
和合道人雙掌急亮。
陰陽童子點出的摺扇在中途突然“唰!”地張開。
道姑沒動。
“玄玉,你——”
和合道人依然沒時間説完一整句話,接着是“啊!”地一聲慘叫,人僵住,左上胸裂開了尺長一道大口,鮮血噴出。
道姑眉頭輕皺了一下,放下手。
陰陽童子從容合扇,沒事人兒一般。
和合道人的臉孔扭歪。
“玄玉,你——你這賤女人,你——”
“沒辦法,我對你已經厭了!”道姑笑着説,還斜睨了陰陽童子一眼。
“玄玉,你——跟他——”
“認識沒幾天,他比你行,而且温柔體貼。”
“爛貨,你——敢——”和合道人打了個踉蹌。
“道長!”陰陽童子微一莞爾:“在下今天可是百分之百的君子,説過不用毒便不用毒,否則的話你沒時間施展‘和合神功’,這一架打的十分公平,你應該可以安心羽化飛昇,至於玄玉你儘可放心,在下會和她魚水和諧。”
“哇!”和合道人口噴鮮血,栽了下去。
道姑衝上前抱住陰陽童子連連親嘴,一副急色相。
陰陽童子用力把她摟緊,回親了幾下,然後輕輕推開她。
“寶貝,從今以後你不必讓狗熊抱着玩了,現在先辦正事,石家老二現在洞裏?”説着,朝洞口深望了眼。
“是在洞裏,睡的挺熟的。”
“哈哈哈哈——”陰陽童子放聲大笑。
“親哥哥,你笑什麼?”玄玉等笑聲止住才問。
“別叫親哥哥,要叫親弟弟!”
“可是——你比我大了十幾歲——”
“那打什麼緊,睡在牀上誰大都是一樣!”
“唔——你——”玄玉拋了個媚眼,扭了下腰,道袍雖然寬大,但那高聳的玉峯仍然一陣波盪。
“好!聽我説,看外表是你年紀比我大,所以我叫你玉姐,你叫我小弟,別忘了我是童子。”色迷迷地一笑道:“如果能順利得到‘玄功解’,我們兩個一起練,你在教我‘和合神功’,我倆就可以成為武林無敵高手,到那時——嘿嘿,縱橫天下,愛怎麼就怎麼,武林史上前無古人,也許還後無來者,我能不笑麼?”
説完又大笑。
玄玉望着和合道人的屍體,微搖着頭。
陰陽童子又回覆公子風度。
“怎麼?你惋惜這頭狗熊?”
“不是惋惜,是看了覺得——”
“好,等會先讓他入土,對了,玉姐,你從今以後改裝,別當什麼女道士,本來就是假的,多無聊!”
“出山再説,這裏找不到可換的衣物。”
“我們進洞去看看。”
“有人來了。”玄玉目注不遠處的巖鼻。
陰陽童子轉身。
一條婀娜人影從巖鼻方向姍姍行來,漸行漸近,是個絕色婦人。
“她長得好美!”玄玉脱口説。
“是很動人!”陰陽童子直望來人。
“你不會又——”玄玉很敏感。
“對方不是好惹的,你快進洞去控制住石家老二。”
玄玉立即轉身進洞。
美婦已經走近,停身在丈許之外。
“堡主夫人,幸會!”陰陽童子作揖。
來的是石大公子的妻子月女。
巖鼻轉角之處出現武士的影子,但沒前進。
月女看了一眼和合道人的屍體,然後正視着陰陽童子,她人嫵媚但很正派,比之玄玉是兩個類型的女人。
“陰陽童子?”聲音相當嬌柔。
“在下正是!”陰陽童子微一欠身。
“石二公子人呢?”
“在洞裏,很安全。”
“你的目的是救人?”
“這——可以這麼説,二公子中了大漠雙惡的‘五步毒芒’,這種天下至毒,只有在下能解,雖然和合道人以獨門解毒之藥‘三還草丹’為他穩住毒勢,但為時不會太久,要根除得靠在下,所以算是救人亦無不可。”
“聽口氣你有條件?”
“在下一向心直口快,不喜歡故弄玄虛,不錯,是有條件。”
“跟石家堡談條件?”
“堡主夫人,石家堡勢大如天,等閒人當然不敢太歲頭上動土,不過,在下是順勢辦事,故而斗膽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這——不必一定解釋為條件!”
“依我看是造勢辦事!”月女微笑。
“堡主夫人這話何解?”陰陽童子表現得極有風度,如果是不知道他底細的人,還真非被他矇住不可。
“和合道人利用大漠雙惡做工具,劫持了二公子,目的在勒索‘玄功解’,而你又殺了和合道人反客為主,目的仍是一樣,你之所以成功,完全得力於那叫玄玉的道姑出賣了和合道人,所以情勢是你刻意製造的。”
“哈哈!堡主夫人心思超人,秀外慧中,竟然一語道破,在下也就不必巧言作態了,不錯,事實就是如此!”
“以二公子換取‘玄功解’?”
“不錯!”陰陽童子神色絲毫未變。
“知道這樣做的後果麼?”月女同樣從容。
“有些事是需要冒險的,尤其是江湖事,在下唯一的毛病就是好賭,所以不計後果下注了,賭徒最快意的便是豪賭,堂堂天下第一堡的二少主其價值分量是難以計算的,故而豁了出去押上這一注,即使輸了也無悔。”
“那你輸定了!”
“何以見得?”
“這地方已經被包圍,三里之內無人能遁形。”
“未見得!”陰陽童子朗然一笑,好色的目光不斷地在月女周身上下打轉:“如果説輸,是彼此皆輸,就算貴堡精英盡出,要撂倒在下不但須大費手腳,還得外加更多的代價,而石二公子的生死卻只懸在一髮之間。”
“説得好!”月女抿了抿嘴,這表情很美、很動人。
“還有!”
“還有什麼?”
“堡主夫人離在下這麼近,而應援的又隔得那麼遠,如果在下被迫採取不得已的手段,豈非是一種冒犯。”
“你的意思是用毒?”
“是的!”
“如果我是有備而來?”
“這個——”陰陽童子用摺扇敲了一下手心:“在下説過,這是賭博,賭博必有輸贏,輸了絕不後悔,而且賭博最講究的是運氣,技術尚在其次,現在堡主夫人也變成了賭注,這種豪賭一生可能只有一次,值得。”
月女一笑嫣然,美人,一顰一笑都是風情。
陰陽童子是花中聖手,竟也不由沉醉,但這只是心理上自然的反應,他不會疏忽對方的身份和自己的立場。
“開始賭吧?”月女似乎很篤定。
“已經開始了!”陰陽童子平靜地説。
“哦!是,我忘了,你在扇子擊手心之時便已放出了毒,對不對。”
“夫人的確高明!”
月女抬了抬手。
人影湧現,從不同方位,只留下洞頂峭壁一面,其他三面都被包圍,人數近百,一半手持兵器,一半手執鐵筒。
陰陽童子臉色微微一變,他知道石家堡噴火筒手的厲害,數十支噴火筒可以構成嚴密的火網涵蓋極大的空間,這不是憑個人武功可以抵擋的,現在唯一的辦法是掌握人質作為盾牌,心念剛動。
一頭巨鷹突然飛臨上空,不是鷹,是人。
“神鷹!”月女輕呼一聲,同時舉手作勢。
噴火筒口已上揚,但見到月女手勢之後又放低。
陰陽童子抬頭,露出驚容。
人,能像鷹一樣飛翔麼?
答案是“能!”因為事實擺在眼前。
巨鷹凌空一個盤旋之後,突然斂翅般雙臂後掠,殞星似向下俯衝,太驚人,神乎其技,超越了人所能的極限。
情況是那麼突然,再沉着的高手也會失措。
陰陽童子下意識地換了個位置。
巨鷹墜地,正在洞口,但隨即消失,他已進入洞中,整個的過程只是那麼一瞬。
“他是誰?”陰陽童子急問,他已裝不出風度。
“浪子十三!”月女卻仍平靜。
“浪子十三?”陰陽童子重複了一句。
“對!人稱十三公子。”
“他——跟你們是一路?”
“不是,我初次見到他。”
“他因何而來?”
“不知道!”
浪子十三這一手不但震驚了陰陽童子,也震傻了石家堡的武士和高手,突如其來的變化使所有在場的人迷惘困惑,尤其是石家堡的人,他們不解何以大少夫人會做手勢阻止攻擊,如果浪子十三的目的跟陰陽童子一樣,他已進入洞中,二少主當然入他掌握,後果其非更加嚴重?
陰陽童子在躊躇,想衝入洞中又不敢,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他從沒吃過這種癟。
玄玉忽然從洞中走出,媚蕩的粉腮現出灰色,她身後面跟着浪子十三,顯然她無法以二公子要挾這隻神鷹。
陰陽童子的臉色倏然變成灰色。
浪子十三儀態從容,打量了一下月女。
“大少夫人,今天幸會!”
“你就是十三公子!”
“正是在下。”
“十三公子不速而至,不是偶然的吧?”
“算是巧合好了。”
陰陽童子突然笑了笑,抱了抱拳。
“十三公子,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令人折服,真是三生有幸,要是不嫌棄的話,在下——”
“此時此地不宜閒話,談正事吧!”
浪子十三意態之間現出冷漠,這代表了他的高傲,他是配高傲的。
“好,談正事!”陰陽童子眼珠溜動了一下:“兄台來得真巧,不問目的,彼此心照;石二公子中了大漠雙惡的‘五步毒芒’命在旦夕,而解毒除了小弟江湖中恐怕找不出第二人,即使有,也是遠水不救近火,所以——”
“我們聯手合作?”浪子十三截話接口。
“不錯,正是這句話,兄台真是快人快語!”
“這叫英雄所見略同。”玄玉接了一句。
月女靜靜地站着聽,臉上沒明顯表情。
“共謀‘玄功解’?”浪子十三淡淡地説。
“兄台,謀字用得不當,是交換。”
“好!”浪子十三點點頭。
石家堡方面起了強烈的反應,有人哼了一聲。
陰陽童子的目光環掃了外圍武士一週。
“兄台同意了?”
“對,在下百分之百同意老兄所提的交換二字,現在請拿出解藥交換你老兄的生命。”浪子十三緩沉吐語。
“什麼?”陰陽童子瞪大了眼睛。
“沒什麼,你老兄現在想飛也飛不了,所以最聰明的做法便是替石二公子解毒,然後平安離開,在下保證絕不為難你。”
在場的全大感意外,浪子十三真的為解危而現身?
“哈哈哈哈!”陰陽童子大笑。
“這並沒什麼好笑的。”浪子十三從容至極。
“兄台是怕石家堡還是另有個人打算?”
“你老兄説什麼都可以,在下出口的話一向不更改,現在就動手解石二公子之毒,事完上路。”
話鋒略頓又道:“話可説在頭裏,如果你老兄在解毒之時暗下手腳,別説石家堡放不過你,在下可是現金交易不賒帳的。”
“兄台未免太門縫裏看人了吧!”
“老兄有本事,現在可以使出來。”
陰陽童子身形一晃從原位置消失,太快,快得不可思議,像這種接近鬼魅的身法,噴火筒未必對付得了他;他已經到了洞口側方八尺之處,但想不到的是浪子十三仍舊在他的正面,他做夢也估不到還有比他身法更快的人。
“怎麼樣,要在下動手?”浪子十三還是同樣温和。
“好吧!小弟就認這一次。”摺扇一開又合。
浪子十三皺皺了鼻子,微笑點頭。
陰陽童子可是面色連變,他已經用了無影之毒,但對方完全沒事,微笑點頭表示什麼,他心裏雪亮。
“小弟交你這個朋友,沒話説!”
“那就請吧!”浪子十三抬手作勢。
兩人進入洞中。
月女打出手勢。
武士們紛紛撤退。
玄玉顯得有些不安。
工夫不大,兩人入而復出,浪子十三目注月女道:“大少夫人,二公子已經沒事,不過他還需要調息一陣,他們兩位就由在下作主,請他們上路如何?”
月女遲疑了一下道:“好,就依十三公子。”
浪子十三側向陰陽童子道:“兩位可以請便了!”
陰陽童子笑笑道:“兄台,後會有期!”很有風度地抱抱拳,又朝月女點點頭,然後才招呼玄玉道:“我們走!”
當先彈身而起。
玄玉跟上,雙雙從巖鼻處消失。
月女走近浪子十三。
“十三公子,多謝你解決爭端!”
“好説!”
“不過——十三公子,陰陽童子狡詐如狐,殘狠似狼,而且是睚呲必報,這一縱虎歸山,恐怕後患無窮。”
“這點在下已經列入考慮。”
“那就好!”
“在下告辭!”
“石家堡算是欠了公子一筆大人情。”
“小事不足掛齒。”拱拱手,飄然而去。
月女痴望着浪子十三消失的方向,久久,忽地自語道:“我如此安排對嗎?他的作為令人不解,他的目的是真不在‘玄功解’還是別有打算?看來他是個相當不簡單的人物,如何才能摸清他的底呢?”
話中之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條人影從洞口出現,是二公子石家輝。
“大嫂,浪子十三走了?”
“走了!”
“我圍捕過他,他為什麼不惜樹強敵而救我?”
“不知道,我想不通。”
“他有沒有説了什麼?”
“什麼也沒説。”
石家輝抬頭望天,似在深思什麼問題。
日薄西山。
浪子十三兀坐在與黑衣蒙面婦分手的峯頭上,也就是沉魚潭的上方,他在想心思,一臉沉痛的表情,這與他在人前所表現的風度判若兩人,他喃喃自語道:“我該怎麼做?報仇,世無此理;放棄血債,如何慰娘泉下的英靈?蒼天,能給我一個指示麼?”
夕陽紅得像血。
浪子十三的心頭也在滴血。
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消逝。
夕陽只剩下殘霞一抹。
浪子十三站起身來,伸展了一下四肢,他想,應該出山了。
遊目遠眺,瞑氣四合中,忽見一個影子在峯下林頂樹帽間冉冉滑行,不由大為驚異,猿猱只會攀枝附樹奔躍,不會踏葉凌虛而行,那應該是人,如果是人而具備如此功力,那就絕不是尋常的人。
這地方樵夫不至,只有獵户出沒,而獵户之中不可能有人具備這等震世駭俗的身手,極可能是隱遁的武林異人。
好奇之念不由而濃。
於是,他運起“鷹揚身法”拔空而起,疾旋向下,輕輕落在樹帽之上,踏葉追去,前面的影子只剩一個小黑點。
他把輕身功力提到十成,簡直就是凌虛御風。
距離很快縮短,拉近,不由更加駭異,踏樹帽而馳的不但是人,而且是個女人。
到了一個合適的距離,他緩了下來。
追着追着,前面的女人突然沉入林中,他跟着下地,穿林而行,但已失去了對方蹤影,他大是氣餒,如果不是方才不顧慮驚及對方便不至於追丟。
野林無路,尤其天已昏暗,連方向都難以辨認,但他不死心,非要找到這神秘的女子不可,他不信這個邪。
既已投林落地,她棲身之處應該就在附近不遠,如果是因為某種目的而入山,那這便是她的目的地。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山深林密,伸手不見五指,好在他的目力便是在山裏連出來的,是以沒多大的妨礙。
突地,他發現了遠處亮起一蓬火光,心頭一喜,加速奔去,不久,火光熄滅,但他已經認準了方位,豪不遲滯地前進,速度不減,眼前出現一處林空,上望可見星光閃爍,林空中央,一座矮屋像一頭巨獸般蹲伏着。
他在林緣停了腳步,運足目力觀察,這矮屋居然有兩重,是木石建造,看上去相當堅實,木門緊閉,但有燈光從門窗縫泄出。
靜立了片刻,他悄沒聲息地掩了過去。
近門,湊目,這一看,心頭為之一緊。
門裏是堂屋,中央有供桌,點了盞半明不暗的油燈,但供桌上沒有供任何神佛或牌位,是空的,桌前跪着一個長髮披垂到腰際的少女,背對門,看不到面目,桌腳邊有一堆紙灰,想來所見火光是在燒紙而門沒關,所以遠遠便見,而且熄得很快。
屋裏的氣氛有極重的冷森味道。
桌上壁間沒供任何物事,何以要燒紙?
這少女就是踏樹帽而行的女人麼?
木屋只她一個人?
太不可思議了,完全不合情理,看她的穿着打扮根本不像山裏人,要不是跟蹤而來,還真以為碰上了妖鬼狐魅,一個少女不可能獨居在沒人跡的深山野林中的,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是什麼高人隱士的遺孤麼?
“外面什麼人?”聲音很脆但也很冷。
突然出聲,使浪子十三下意識地嚇了一大跳。
她背對着門,竟然能發覺門外有人,太驚人了,看來她早已知道被人盯蹤。
“在下浪子十三!”他不得不回答。
“此來何為?”
“山行迷路。”
“這裏根本沒路,所以你並非迷路。”
“這——算是迷失方向吧!”沒辦法,他只有強辯。
“你分明是跟蹤我而來,為什麼要説謊?”説着,盈盈起立,但還是沒回身。
浪子十三不由面上一熱。
“姑娘既然這麼説,在下只好承認,不過——在下並無任何不良意圖,一念好奇而已。”
這倒是實話,説完,他立即轉變話題,以免被深究下去而成難堪:“在下可以進屋麼?”
“門沒上栓!”這表示答應了。
浪子十三推門進入堂屋。
少女緩緩回身。
浪子十三感到眼前一亮,燈光很弱,但他真的感覺眼前突然亮了起來,就像皓月忽地從浮雲中露臉。
這少女明眸皓齒,瓊鼻瑤口,肌膚晶瑩如玉,神色之間透着一股肅然之氣,使人產生一種愛慕而不敢有妄念的感覺,就像是仙女,女神般叫人的思念也隨之淨化,石家堡的大少夫人月女已經算是絕色,而她猶有過之,這份氣質是天生的,似乎造物主已把天下所有女人的美完全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足以令所有稱得上美的女人妒煞。
浪子十三一向瀟灑自負,而現在他不禁呆了。
“請坐!”少女指了指旁邊的木椅。
“謝了!”浪子十三坐下,努力使自己恢復常態。
“你就是人稱的十三公子?”眸光波動了一下。
“不敢!正是!”微微一笑以舒緩情緒:“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我有必要告訴你麼?”口吻不若想象中的柔淑,但這顯示了江湖兒女的本色,本來她就不是生長在大家的閨秀弱女。
“當然,在下只是禮貌上不得不請教,如果姑娘不便説,在下也不勉強。”
浪子十三多少有些浪子的氣質。
“你這麼一説,我就不得不告訴你了,我叫月華。”
“月華?”
“唔!”
浪子十三的心絃震顫了一下,石家大少夫人叫月女,她叫月華,兩個都是罕見的大美人,而眉眼也有幾分相似,她倆之間難道有什麼淵源?心裏想,脱口便問了出來:“在下有句話想問?”
“什麼?”
“石家堡的大少奶奶叫月女,而姑娘——”
“不相干,巧合?”月華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一説,浪子十三便不好意思追問了,美人的條件差不多,在一般人心目中好像有那麼一個共同的標準存在,眉眼相似情在理中,而天下男女同姓同名的不少,既然説是巧合,就算它是巧合吧!
“姑娘家裏還有什麼人?”
“我沒有家,一個人住不能算家。”
面上顯現的不是幽悽,而是一種隱恨,並不怎麼強烈,但卻令人心悸。
浪子十三的心悸動了一下,一個少女孤零零地生活在荒山野嶺之中,這是絕對的不尋常,加上她驚人的身手和對空桌燒紙跪拜的異樣行為,這其間便大有文章了。
探人隱私乃江湖之大忌,可是那股子好奇之念卻愈來愈強烈。
“姑娘怎會一個人獨居深山?”
“我喜歡清靜。”
這句話出自一個二十不到的少女之口,的確是不可思意,如果是個老人自然不足為奇;浪子十三當然不會接受這順口的託詞。
“姑娘剛才焚錢化紙,在拜誰?”他忍不住問了。
“公子不嫌問得太多了麼?”
“哦!對不住,在下只是情不自禁。”
忽地,遠處傳來了數聲狼嚎,荒山靜夜,這聲音份外地刺耳驚心,浪子十三當然不會怕狼,只是這聲音令他感到非常地不舒服,因為狼不但兇殘,而且還啃腐屍,會使人聯想到亂葬崗裏刨墳破棺的情景。
“我得去看看!”月華望着漆黑的門外。
“看狼?”
“不,看我養在外面的羊。”想想才又道:“公子且請寬坐,我去去就來。”
説着,匆匆出門離去。
浪子十三仔細端詳這木屋,前面這一重是一明兩暗,隱約中可以看出暗間一邊是卧室一邊是廚房,堂屋側方的過道通後面,後面什麼狀況不得而知。
枯坐了好一陣不見叫月華的少女迴轉,他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步向過道,過道後是一個小小的天井,連接一個單間,單間裏淡慘的燈光透出,門是虛掩的。
門梢上吊了塊木牌子,光線太暗,上面的字看不真切。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走了進去。
站在門前可以看出白木牌上寫了一個肅目驚心的大紅字“血”。
浪子十三全身一緊,“血”,什麼意思?這小單間裏貯存着血麼?這説不通,那這“血”字是代表什麼呢?
謎一樣的少女,謎一樣的地方。
躊躇再三,他上前一步,輕輕推開房門。
“呀!”他脱口驚叫了一聲,連退三步。
門已推開,房裏的情況清晰入目。
一張條桌,上面有香爐,插着三支燃了一半的香,香爐後面是燈台,燈焰慘綠。桌後大靠椅上坐着一個老人,側後的樑上高吊着一個半百老婦,雙眼暴突,舌頭外吐。
這怎麼回事?太可怕了!
許久,浪子十三才定下神來,再到門邊,這時可以看出坐着的老人咬牙切齒,雙目圓睜但卻無神。
老婦是自縊的,這老者——
再仔細看,老者也已是一具屍體。
浪子十三見過許多死人,也殺過人,行走江湖這本是司空見慣不值一提的尋常事,但此刻他的心裏在發毛,因為情況太離奇,離奇得還超乎常理之外;荒山木屋,絕色少女,血室死屍,燒香化紙,這怎麼會連到一起。
現在浪子十三已忘了自己是不速之客的身份,一心只想揭開這離奇而恐怖的謎底,他走了進去,臨近觀察,不禁又是駭然,彷彿置在一個怪夢之中,不是真的屍體,是假人,只不過頭臉部份做得極為精彩,是木殼雕刻的,上吊的老婦也同樣不是真人,他僵立現場,困惑到了極點。
突地,他發現老者心口部位有樣東西露出,是一個銅環,只容一個指頭伸入那麼大,環上垂了個鈕子大的小圓球,是用紅線編結的。
“都天令!”
浪子十三驚叫來一聲,全身顫抖,臉孔也起了痙攣,大小血管急速膨脹,幾乎要爆裂開來。
他為何如此激動?
“你也知道‘都天令’?”月華的聲音。
浪子十三突然從狂激中清醒,這是他師父對他有計劃的苦心訓練的成果,能在任何悴發的狀況之下瞬間回覆理智。
他的激情乍然消失,轉頭,只見月華站在門邊,不知是什麼時候到的,秀麗絕俗的粉面罩起了一層寒霜。
“姑娘回來了?”他已經冷靜下來。
“你是有所為而來?”
“在下説過不是。”
“為何探人隱密?”
“練武人的通病,好奇,別無他意。”
“好奇便可以不顧江湖規矩麼?”
“這——在下只能説抱歉二字。”
月華默立了片刻,臉色逐漸和緩下來。
“公子知道‘都天令’?”她重複再問。
“知道!”浪子十三內心又悸動了一下。
“不可能!”月華微搖臻首。
“為什麼不可能?”
“這是天下第一堡堡主‘武林千歲’石中龍的御用暗器,連親生兒子都不傳,‘都天令’從無虛發,沒聽説有人逃得過,而且用必收回,值得石中龍發‘都天令’的人並不多,所以我奇怪公子一眼認出。”
浪子十三默爾了一會。
“在下是聽家師説的,‘都天令’其實是一種奇形飛刀,刀入人體留線鈕在外是便於收回,是以猜中。”
“可是——你激動非常?”
“人之常情!”浪子十三平靜地説:“這兩個假人是代表誰?為什麼‘都天令’沒有收回?
姑娘能告訴——”
“不能!”
“——”浪子十三無言。
“也許——也許有一天我會告訴你這血淋淋的故事,可是現在不能,我們才頭一次見面,除了彼此通名之外,我們之間可是完全陌生,對不對?”
“對!”浪子十三隻好點頭,因為事實是如此。
“公子能為我守這秘密?”
“當然!”浪子十三誠懇地回答,一頓之後又道:“此地沒人來過麼?”
“從來沒有,你是第一人;走,我們到前面去。”
“好!”浪子十三點頭,深深地再望了兩個假人一眼。
兩人又回到堂屋。
浪子十三心頭佈滿疑雲,苦於無法掃除,“都天令”的影子一直在他眼前晃動,這使他痛苦不堪,所謂椎心之痛,徹骨之痛,目前正是如此。
他判斷後面“血堂”裏的兩個假人與月華有極深的關係,不然她不會跪拜燒紙,而假人是代表一對夫妻,男的死於“都天令”,女的悲憤尋短,至於死者的身份無從猜測,只能斷言絕非普通人物,否則不會使石中龍動用“都天令”。
“公子遠來一定餓了,我去弄吃的。”
“這——怎好打擾?”
“不必客套,山中無佳餚待客,荒蔬野菜而已!”
説完,進入暗間廚房。
暗間裏隨即亮起了燈火光。
浪子十三這才注意到這房子構建的材料還很新鮮,完成的日子不長,看來這少女入山定居的時間沒多久。
工夫不大,暗間裏傳來月華的聲音道:“公子請進來吧!”
浪子十三起身進入暗間,只見房裏擺有桌椅,桌上盤碟竟有七、八個之多,大部分是野味燒臘,居然還有酒,這使他十分意外。
當然,這種地方,這種時份,這種對象,能喝上幾杯是很難得的事。
雙方相對坐下。
“公子,隨意吧!”
“多謝盛情!”
兩人開始吃喝。
燈下,美人醇酒,的確令人陶醉開懷。吃喝了一陣之後,酒水沖淡了浪子十三心頭的沉重,慢慢豪放起來。
“姑娘平素也喜歡酌上兩盞?”
“不常,這是祭祀用的酒,因為——”話聲頓住,因為什麼她沒説出來。
“因為姑娘祭祀的對象,生前喜好杯中物?”浪子十三代她説了出來。
“正是如此!”容顏有些慘淡,眸子裏恨意又現。
“在下敬姑娘!”
“幹!”
照杯之後,月華又斟上,漸漸,酡紅上了臉,她已經有了醉意,在燈下,更顯得嬌豔動人,散放開出美玉的光澤,彷彿人已升化,是仙姿,不是凡塵的脂粉。
浪子十三也有些沉醉,一半一半,美人和酒等量。
“公子,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疑問!”
“誰都會,在下當然不例外。”
“那我呢?”
“應該是彼此!”
“公子想知道一些有關我的身世麼?”
浪子十三大感意外,她原先斷然拒絕透露她的來路,現在卻又主動提出,這是為什麼?是因為喝多了酒,還是有別的原因改變主意?不過,這倒是求之不得的事,一個謎憋在心頭委實不好受,尤其是這樣的天仙美人。
“如果姑娘願意説,在下很願意聽。”
“好!那我就告訴你。”酡紅的臉更紅,那是由於激動;眸子裏那股悽人的恨意也更濃,濃得令人不敢正視:“血堂裏的兩位老人的替身我不説你也應該猜到一些,他們是夫妻,男的毀在‘都天令’下,女的悲憤自縊——”
“在下已猜到。”
“而他們是我的父母。”月華聲帶哽咽。
“啊!”浪子十三心絃連顫:“請問令尊是?——”打蛇隨棍上,他不能放棄這揭謎的機會,趕緊追問。
月華直直地望着浪子十三,許久——
“公子聽説過‘乾坤教’麼?”
“聽説過,莫非——”
“先嚴便是故主‘玄玄先生’。”
“啊!”浪子十三再次驚叫,起立又坐下:“令先尊功蓋武林天下,黑白兩道同欽,想不到——唉!”
“我佈置血堂的目的是每日提醒,毋忘此仇。”現在,她似乎已變了另一個人,仇恨掩蓋了她的美,成了一尊復仇的女神。
浪子十三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噤,心頭有東西在翻攪,像熊熊野火,又像滔天逆浪,他幾乎呻吟出聲。
“那——姑娘應該姓東方?”
“對!”月華點點頭,無言舉杯。
兩人又幹。
“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現在想聽聽你的?”月華能在極度激動之下迅速平復情緒,這一點很少人能辦到。
浪子十三真是服了,不是服於她的高度修養,而是服於她的心思。
她主動説出身世而沒提任何交換的條件,説完之後順理成章地來這麼一句,語氣很淡,但極夠份量,自己能好意思不説麼?
“在下是孤兒,由恩師撫養長大,至於身世——説來慚愧,不甚了了,僅知道先慈是死於非命,此番進入江湖,便是為了母仇。”
他無法不作適度的保留,他不能完全照實抖出來,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月華的目光像嚴冬夜裏的月光,冰冷酷寒。
“令師是誰?”
“早已謝絕江湖,不敢違命提起。”
“令尊呢?”
“不知道!”
“那為何叫十三?”
“家師如此叫,不明原因。”
“令堂仇家是誰?”
“正在查訪之中!”
月華冰住,她一口氣提出了這許多問題,但得到的都不是確切的答案,心裏完全不是滋味,久久才吐了口氣。
“你不是在敷衍我?”
“絕對不是!”
“好,那我再問你一句,你到太原是不是為了‘玄功解’?”
冰冷的目光像針,似要刺穿人的心。
“本意不是,在下是最近才聽聞此事。”
“嗯!那現在有意麼?”
浪子十三略作思索。
“凡屬秘笈利器靈丹之類是武林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如果在下説完全無意那是欺人之談,不過,在下很相信一個‘緣’字,該得便得,不該是我所有絕不強求。”
“這句話我不敢苟同。”
“怎麼説?”
“你不去求,難道東西會自動送到你手上?”
“姑娘説得是,但在下不是這意思,所謂強求是指不擇手段、巧取豪奪而言,不強求,並非絕對聽其自然。”
“唔!這還像話。”
月華展顏笑了笑。
“那姑娘你呢?”浪子十三反問。
“我要得到,因為我要報仇!”月華的語意很堅決。
浪子十三突然沉默下來。
就在此刻,狼嗥之聲再次傳來,淒厲悠長,令人聽了心悸,但只嗥了三聲便告寂然。
月華眸光一閃,站起身來道:“奇怪,這隻狼怎麼去了又來,我得再去看看羊圈,公子,你且喝酒。”
説完不待浪子十三的反應,便匆匆離去。
浪子十三一想不對,山裏人飼養牲畜,圈欄必在屋旁,而且非常堅固,同時以月華的身手,宰只狼是輕而易舉的事,不會任其一再騷擾;他是在山裏習藝長大的,雖末踏遍每一個地方,但對山區的情況並不陌生。
這嗥聲不似求偶,也不像引類,因為根本沒有回應,而且只叫三聲,這當中可能有什麼文章?心念之中,他也奔了出去。
夜色深濃,越過空地便是密林,羊圈不會蓋在密林裏。
眼前不見月華的影子。
除了屋後不遠是一座險峻的危峯之外,其餘三面都是無垠的原始莽林,不用説,林子裏定是腐葉積層,藤蔓牽繞,暗無天日,在夜裏寸步難行。
他想到居高臨下,也許能有所發現,於是,他繞向屋後,淺林,很快地穿透到了峯腳,正準備施展“鷹揚身法”登峯,忽然聽到隱隱細語之聲傳自危峯的一塊巨石之後,心中一動,悄然掩了過去。
“我説的你全都記住了?”月華的聲音。
“記住了,老身會一字不漏地向大小姐稟報。”一婦人的聲音。
“那你去吧,我不能待太久。”
“二小姐何時——”
“我會盡快出山。”
“老身告辭!”
浪子十三驟然明白過來,狼嗥是聯絡的暗號,但——大小姐是誰?
老婦人要傳的是什麼消息?
月華剛才在屋裏所説的可信麼?——
月華從石後現身,迅速地奔向小屋。
浪子十三等了片刻,不見老婦人的影子,這種絕地她是怎麼來去的?
他轉到石後,發現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原來此地有秘道可通外面。
月華已回屋,他沒時間去探究,正準備動身折回,忽然發覺身後有人,登時心頭一緊。
同一時間,“哇!”慘號之聲從洞徑中傳出。
浪子十三回頭,身後果然是月華,她本奔向木屋,不知何以又突然迴轉?
月華狠盯了浪子十三一眼,飛快地衝入洞中。
洞中發出慘號,表示有人被殺,被殺的是誰?殺人的又是誰?這是條秘徑,月華説從沒生人到過此地,怎會發生殺人的事?
浪子十三心念數轉之後也跟着進入秘洞,洞徑漆黑入墨,雖然他憑超人目力可以隱約辨認,但由於不熟,故而速度不快。
洞徑時寬時窄,而且頗多曲折,進去沒多深,發現了一具屍體,觀察之下,證明是個男的,他又繼續前行,好不容易看到了線線天光,是從藤蘿裏透進來的,他用手扒開掩住洞口的藤蘿現身出去。
洞外是野草疏林。
月華俏立着,一個背影剛剛離去,想來是那老婦人。
草地上橫陳了五具屍體,藉着星光,可以看出是石家堡的武士,他們怎會摸到此地來?一想便知,定是跟蹤老婦人來的,浪子十三心頭起了一種矛盾的感覺,像是快意又帶着幾分悲哀,天下第一堡開始沒落了麼?
月華沒回身但開了口。
“浪子十三!”稱呼已經改變,聲音也相當森冷道:“你居心難測,對我説的全是謊言,現在你已露了原形。”
“何以見得?”
“你跟蹤我而來,趁我外出秘探血堂,‘都天令’使你震驚激動,出身來路交代得不明不白,現在又跟蹤我來到秘密通道,石家堡的鷹犬居然也跟蹤而至。”吐口氣又接下去道:“還有,你不惜樹強敵救石二公子,這些——都説明了什麼?”
“全屬誤會!”
“不必強辯,我不會相信你的半個字。”
“姑娘的意思是——”
“你將永遠留在此地。”
“殺在下?”
“一點不錯。”
“不給在下有解釋的機會?”
“那是多餘。”
“東方姑娘,在下只一句話,不跟你動手。”
“那是你的事,反正你死定了!”
月華回身,那可以讓任何男人沉醉的眸光,現在變得非常可怕。
浪子十三想了想道:“以後你會明白的,我走了。”
了字餘音未斷,身形已灰鶴般衝空而起,姿勢相當美妙。
月華厲叱一聲:“你插翅難逃!”
嬌軀隨之騰起。
插翅難逃只是句形容之詞,然而浪子十三就像真的插了翅膀,原本勢竭的身形凌空一旋,又升高了一丈有餘,月華勢盡落到樹頂,浪子十三已橫空飛去,轉眼消失。
“鷹揚身法”的確可以夠得上驚世駭俗四個字。
月華下地,恨恨地一跺腳,自語道:“如果他真的是石家堡的鷹犬,後果就相當嚴重了,可是——這怎麼會呢?或明或暗,石家堡都沒有他這一號人物,石中龍老匹夫已經中風不起,石家慶是個草包,除非是石家輝秘密網羅的好手,要是這樣,我們如此做便大大失策了,非趕快出山跟大姐商量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