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劍柔聲道:
“珍妹,我不能不走,為了追查父母仇人的下落,我必須要在‘血衣娘子’頭裏趕到少林寺!”
崔婉珍黯然一笑道:
“劍哥哥,這是正事,我不能阻你,你看,我多麼自私!”
“若非不得已,我何嘗又願意離開呢!”
“你等等,我拿劍來!”
説着,轉入另一間石室,捧出那柄“天樞神劍”,姍姍移步母親墓前,雙膝一屈,把劍高舉過頂,顫聲祝禱道:
“爹,娘,女兒已完成遺命了!”
斐劍也激動萬分,跪下接過“天樞神劍”口裏道:
“師父,各位師伯,師伯母,弟子誓仗此劍,報師仇,申正義,英靈共鑑。”
空氣顯得穆肅無比。
崔婉珍親自替斐劍佩上神劍,情深款款的道:
“劍哥哥,我要留此伴母親之靈,望你早回!”
斐劍搖了搖她的柔夷,道:
“珍妹,我辦完事立即回頭!”
“我等你!”
“你珍重,我這就走了!”
“不吃點東西?”
“不必了,時間緊迫,怕誤了事!”
崔婉珍依依不捨地把斐劍直送到一線天狹谷之外,在斐劍不斷的催促下,才含着兩泡淚水,折回“劍冢”。
斐劍也不勝悽然,他能想得到她的心境,一個少女、在不見天日的墓室中,渡那淒冷枯寂的歲月,的確難熬,前此、她是守父親遺命,守護神劍,等待它的主人,現在,使命已了,她等待的了,就是他了。
突地,一個意念浮上他的心頭,使他打了一個寒噤,“獅魔”的故事會不會重演?在此之前,崔婉珍仗着劍冢奇陣和神劍,維護她自己的安全,現在自己帶走“神劍”,她等於失了一重屏障,以她的功力,加上奇陣,一般武林人當然為不足為虞,但要再遭遇象“獅魔”
那等高手的侵襲,後果就難料了。
可是,自己不能留下神劍,也不能不走,帶她一道又諸多不便……
想來想去,他想到一個釜底抽薪的辦法,只要自己得劍的消息,傳出江湖,就可以把一般覬覦神劍的注意力,移轉到自己的身上,這樣,崔婉珍就不再會被人侵擾了,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打開這個結,心頭為之一鬆。
由於今天彼此身份有揭露,他愛她的心,已完全踏實,這對切斷東方霏雯的愛,是一股力量,這力量幫助他使意志更堅決。
心念之間,一聲斷喝倏告傳來:
“站住!”
斐劍止住步子,暗忖,看來“金月盟”並未放鬆對“劍冢”的監視,這可來得巧,正好藉此實施那釜底抽薪之計。
數條人影,從巖角後轉了出來,
當先的,並不陌生,赫然是“金月盟”屬下“神武隊統領王慶候”,後隨六名猛騖的黑衣漢子。
斐劍冷冰的道:“原來是王統領,久違了!”
王慶候嘿嘿一笑道:
“彼此!彼此!本座等候少俠,真有些望眼欲穿,但總算等到了!”
“等在下?”
“一點不錯!’”
“有何見教?”
王慶候目光朝斐劍腰間一掃,陰狡的道:“少俠腰間所懸的……”
斐劍聲音中一無表情地道;
“天樞神劍,劍冢藏珍!”
“哈哈哈哈,少俠倒是爽快人!”
“閣下等人是假,等劍是真,對吧?”
“少俠快人快語,説對了!”
“貴盟主所發不許與在下為敵的禁令……”
“已經解除了!”
“很好!”
“少俠身帶神兵,行走江湖,恐怕不妥吧?”
斐劍冷嗤了一聲道:
“有什麼不妥?”
王慶候嘿嘿一聲冷笑道:
“將成眾矢之的!”
“這是在下的事,王統領何必操這份心?”
“本座是好意!”
“好意心領了,倒是王統領的來意還沒有説出來?”
“少俠當知敝盟常川駐守‘劍冢’的目的?”
“在下不懂!”
“如此本座告訴你,為的是不讓這神兵落人任何武林朋友之手!”
斐劍登時殺機上湧,但仍冷漠的道:
“劍已人本人之手,閣下準備怎麼辦?”
王慶候大刺刺的道:
“那就請少快解劍交與本座!”
斐劍幾乎失口而笑,不屑至極的道:
“憑閣下而出此言,未免太不自量了!”
“未見得。”
“閣下能在本人劍下走出一招,此劍立即雙手奉上!”
王候陰惻惻的一笑道:
“本座倒是沒有交手的打算。”
“莫非要在下拱手奉劍?”
“差不多!”
“哈哈哈哈,王慶候,‘金月盟’多行不義,為禍武林,在下倒是有意把各位留在此地。”
王慶候身後的六名黑衣漢子,面上毫無表情,鎮定得出奇。
斐劍不由凝雲頓起,難道對方有所持麼?
王慶候面不改色的道:
“少俠,想象與事實是兩回事,本座堅信少快會拱手送劍的!”
“姓王的,有什麼陰謀抖出來吧!”
“嘿嘿,陰謀.談不上,只是有位姑娘希望少快能慷慨獻劍,救她一命。”
斐劍心頭大震,莫非崔婉珍已落人對方手中不成?當下栗聲道:
“她是誰?”
“少俠的同門!”
“誰?”
“那不是麼?”
巖角之後,兩個黑衣漢子,挾持着一個青衣女子現身出來,迅速地向這邊行來,在距現場三丈之處停下。
斐劍目光掃處,不由驚魂出了竅,被對方挾持的女子,赫然是四師伯的遺孤,師姐方靜嫺,她的蒙面巾已被取下,露出那堆滿疤痕的奇醜怪臉。
王慶候得意的一笑道:
“如何?”
斐劍怒發如狂,“颼!”地拔出了“天樞神劍”……
王慶候一揚手,道:
“少俠,你不願見她流血吧?”
適時,挾持方靜嫺的兩名黑衣漢子之一,把手掌按上了方靜嫺的“天靈”。
斐劍氣得渾身戰抖,厲聲道:
“我不殺盡,‘金月盟’這批狐鼠,誓不為人!”
王慶候冷冷的道:
“少俠,那是以後的事了,談談目前的交易吧!”
“交易?”
“嗯,一樁好生意!”
“王慶候,你準備怎樣?”
“以劍換人!”
“卑鄙無恥……”
“就算如此吧!”
斐劍鋼牙幾乎咬碎,栗聲道:
“如果本人説不呢?”
“不會吧?”
“會的話呢?”
“她將死無全屍!”
斐劍肝膽皆炸,空負一身絕學,這時卻動不了手,他做夢也估不到方靜嫺會落入對方手中,而且算定了自己會得到了神劍,佈下圈套,在此等候。
方靜嫺是四師怕孤遺,豈能任其慘死對方之手?”
但,“天樞神劍”是師門重寶,師父及四位師伯的因這劍及秘笈而飲恨九泉,豈能拱手送與別人,更何況,自己將憑這劍了斷恩仇,除魔衞道……
怒,使他幾乎發狂!
恨,使他全身血管幾乎爆裂!
但,方靜嫺在對方手中,再恨再怒,又何濟於事。
他要毀眼前這九個人,易如反掌,但方靜嫺呢?
方靜嫺滿面疤痕,看不出什麼表情,但目光遲滯的,與以前分手時相較,判若兩人,不言可喻,她不是被制了穴道,便是被廢了功力。
當初,在巫山後峯的峽谷中,方靜嫺憑他師父“殺人王”的一個手勢標記,使“巡察總監高寒山”一行膽落,自挖一目而逃,想不到現在她被制於對方之手,武林風雲瞬息千變,的確難測。
對方怎會知道自己與她的這一重淵源呢?
心念之中,切齒道:
“王慶候,你斷定在下會屈服?”
王慶候一愣神,道:
“會的,因為她是你師門唯一後人!”
“從何證明?”
“第一,是她自己承認的,第二,如果不確,你掘墓人早出手了!”
“她……自己承認?”
“乾脆告訴你,在敝盟主‘移神大法’之下,沒有人能守住心底秘密!”
斐劍不由不信了,他自己曾領教過“紫衣人”所施的“移神大法”,想不到“金月盟主”也施這門邪功。
“王慶候,放了她!”
“你認為辦得到嗎?”
“本人決不放手神劍,你們在場的九人,先為她抵命!”
王慶候想不到斐劍會説出這話來,登時老臉一變,下意識的退了兩步,如果斐劍真的忍心犧牲方靜嫺,他們一個也逃不了,斐劍的功力,他很清楚。
但,斐劍真的會這樣做嗎?
畢竟薑是老的辣,王慶候一退之後,臉上又回覆陰鷲之色,冷冷的道:
“本座奉命行事,悉聽尊便!”
斐劍手中劍一斜……
黑衣人的手掌在方靜嫺頭上一幌,方靜嫺兩眼發直,對目前情況毫無反應。
斐劍沮喪地垂下了劍……
王慶候何等老到,業已看出斐劍決不會犧牲方靜嫺,緊迫着道:
“少俠,這趟交易,你非做不可,你有本領的話,將來可以奪回神劍,人死了,可就無法還魂了!”
“你敢?”
“本座有何不敢,不敢就不會接受這任務了!”
斐劍一顆心在瀝血,俊面扭曲得變了形,他除了屈服,沒有第二條路走。
王慶候接着又道:
“少俠,願成交嗎?一句話,否則本座帶人回去覆命,不過,話得講明,這一帶回去,會發生什麼事,可就難料了……”
“準備把她怎樣?”
“她不會被殺,雖然她面容已毀,但一個有根基的處女,用處很大的!”
斐劍雙目幾乎噴出火來,心中的怨毒,實在無法以言語形容,他想到了“陰風隊”也想到“天竺八魔”所擅的各種人神共憤的邪門工夫,方靜嫺落入對方手中,後果簡直無法想象,必然是,那比死更殘酷,更可怕。
他無助的默唸着:“師父、師伯,在天有靈,指示弟子該如何做?”
王慶候一揮手道:
“少俠,後會有期了!”
斐劍咬緊牙關道:
“且慢!”
“少俠願意成交了?”
“我……原意!”
這三個字,他費了極大的力氣吐出口來。
王慶候陰森的一笑道:
“如此少俠先解劍!”
“先放人,在下決不食言!”
“以少俠的身手,當不虞本座等背信?”
“那你的意思認為怎樣?”
王慶候似乎早有成算,毫不猶豫的道:
“少俠在交出神劍,接回了同門之後,再出手奪劍,大概不是難事?……”
斐劍暗罵一聲好陰險的老狗,自己根本沒有這打算,他卻想到了。
“以你之見呢?”
“少俠先解劍交與本座,待驗明真假之後,由本座攜劍覆命,少俠在原地稍候,待本座回頭,立即放人!”
斐劍幾乎氣得發昏,但卻莫奈其何,這一着真絕,可稱萬無一失,自己神劍離手,如果“金月盟主”不速而至,別説救不了方靜嫺,自己的命也得賠上。
心念及此,恨不能硬起心腸犧牲方靜嫺。
但,眼前情況如此,這心腸如何硬得起來。
正道與邪道的分別,也在於此。
王慶候再次摧逼道:
“如何?本座不耐久等了!”
斐劍跺了跺腳,還劍入鞘,解了繫帶……
王慶候不愧老奸巨滑一伸手道:
“拋過來吧!”
斐劍顯得有些麻木地抬手作勢欲拋……
驀在此刻
兩條黑衣人,電旋而至,其中一人大聲喝道:
“金環旗令!”
身形一剎,手中高擎着一支三角小旗,上面呈現金環套月的圖案。
“金環旗令”是“金月盟”最高令旗,除盟主之外,一體凜遵。
王慶候與六名黑衣人漢子,齊齊俯下身去,口稱:
“弟子等恭接金令!”
斐劍一時之間,倒是愕怔了。
“上諭,人質立即押回總壇!”
斐劍心頭陡然一震,心念電轉,事逼此處,只好斷然行事,決不讓對方帶回方師姐,一切後果不計了。
王慶候久未作答,顯然,這上諭太以突兀,使他驚凝。黑衣人一收令旗,雙雙奔到方靜嫺身上,從那兩名黑衣人手中接過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