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粉臉泛起一層薄薄的紅暈,期期艾艾的道:
“少俠似乎還對以前‘紅樓’初見時開罪之事,不釋於懷?”
斐劍莞爾道:
“在下決沒有這意思!”
舒眉秀眸之內,閃出了異樣的光采,羞澀的微微一笑道:
“那為什麼要急着離開?”
斐劍心中一動,故作不解,歉然道:
“請姑娘原諒,在下急事在身,容圖後會吧!”
説完,雙手一拱,掉頭疾馳下峯而去。
舒眉幽幽地一聲長嘆,滿面黯然之色。
這真是落花空有意,流水總無情了!她又豈知斐劍正為情所苦,為情所困呢?
斐劍並非不知對方心意,但他怎敢再牽惹情孽,崔婉珍在他心裏佔了極重要的地位,東方霏雯使他心靈受創,他正不知如何解脱……
離開荊山,全速馳赴“絕命巖”,他必須設法説服崔婉珍,取得,“天樞神劍”,否則遲早必遇“金月盟主”毒手。
披星戴月,盡夜奔行,趕到了“劍冢”,
通過一線天狹谷,到達寒潭,“劍冢”在望,一切沒有改變,只是意外地沒有碰到“金月盟”的有阻截。
斐劍望着那黑黝黝的墨石奇陣,心頭頓加鹿撞,崔婉珍的痴情的話,上次臨別段段的叮嚀,似乎又響在耳邊。
東方霏雯的情源算是斷了,她,成了他唯一的愛人,他將可以全心全意的愛她……
繞過寒潭,到了奇陣之前。
“劍哥哥。”
一條身影,象一陣風般撲上身來,
軟玉温香,斐劍感到無比的慰籍,但也有些手足無措。
“珍妹,你好!”
崔婉珍仰起粉頸,面容有些憔悴,蒼白得更惹人憐愛。
“劍哥哥,你終於來了!”
斐劍不自禁地用手輕輕撫着她的粉靨,道:
“珍妹,你瘦了!”
崔婉珍雙眸頓時濕潤起來,但笑意末消,幽幽的道:
“劍哥哥,你走了,也帶走了我的心,你知道這日子多難過?”
多少痴情,多少相思,盡在這幾句簡短的言詞中。
斐劍內心浮起一絲歉疚,因為他此來,是為了那柄“天樞神劍”,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甫一見面,又要分離,這將帶給她多大的痛苦?
“珍妹,進去再談吧!”
崔婉珍不勝依戀地離開了斐劍的懷抱,兩人攜手進入“劍冢”石室,相對落坐。
“劍哥哥,你想來餓了,我先給你弄吃的……”
“不!珍妹,我在路上用過了,我不餓,有件事和你商量!”
“什麼事?”
斐劍感到十分難於啓齒,但又不能不説,只好硬着頭皮道:
“關於那柄神劍!”
崔婉珍的面色變了,神色十分複雜,似怨、似怒、似嗔、又似恨、淚水,撲簌簌滾落粉腮,本已嫌蒼白的面龐。更加蒼白了。
“珍妹,你怎麼了?”
崔婉珍象受了極大的委曲,淚水更象決提似的流個不停,久久才悽怨的道:
“劍哥哥,你來只是為了那柄劍麼?”
斐劍苦苦一笑道:
“珍妹,我不否認,但我愛你的心和以前並沒有兩樣!”
崔婉珍拭去了淚痕,道:
“劍哥哥,我不知你爭論這一點,我仍然受你,地老天荒,此情不移……”
“珍妹,我也一樣。”
“好吧,劍哥哥,你此番專為神劍而來,必有原因?”
“是的,不瞞珍妹,我需要它!”
“劍哥哥,我不能違背父命,你要我的生命,我決不猶豫,可是這劍……”
“珍妹,算我暫借,用後歸還?”
“我不能答應,萬一‘神劍’主人來臨,我無法交代!”
斐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一臉無可奈何的神色,道:
“到底誰是神劍主人?”
“不知道!”
“至少令尊當時,總有所交代的吧?”
“有!”
“可以告訴我嗎?”
“劍哥哥,我該告訴你的,但,父命難違,希望你能諒解。”
斐劍皺了皺眉,道:
“珍妹,如果我説我是真正的神劍主人……”
崔婉珍哧噗一笑道:
“你!”
斐劍正色道:“是的!”
崔婉珍笑意一斂,吃驚的道:
“劍哥哥,我對你一片坦誠,你不要作弄我?”
“沒有,我説的是真心話!”
“我不信?”
“當我把事實真相説出來之後,你就會相信的。”
“不要説了,父親臨別時,只交代了一句話,見信物交劍!”
“信物?”
“是的!”
“什麼樣的信物?”
“我不能告訴你?”
“令尊呢?”
崔婉珍粉腮一慘,泫然欲泣的道:
“也許已不在人世!”
“也許!什麼意思?”
“他老人家臨離時説,如他一年之內不迴轉,便是遇了不幸,現在,許多個一年已經過去了……”
“老人家尊諱?”
崔婉珍凝視了斐劍良久,才顫聲道:
“武林五帝之首‘金帝崔斌’!”
斐劍如遭雷殛似的一躍而起,栗聲:
“金帝崔斌?”
崔婉珍也離座後退,做出戒備之勢,沉聲道:
“不錯!”
斐劍面上的肌肉因過份激動而起了抽搐,良久才迸出一句話道:
“我早該想到的,但卻想不到,該死!”
崔婉珍芳容失色,激動的道:“你早該想到什麼?”
“你的身世!”
“你……”
“珍妹,你知道我是誰?”
“你不是掘墓人斐劍?”
“我説身份?”
“是誰?”
“土帝申天闕的傳人!”
崔婉珍全身一顫,猛可裏上前抓住斐劍的又臂用作力搖幌道:“劍哥哥,為什麼不早説?”
斐劍努力鎮定了一下心神,道:“彼此!彼此!沒有吐露的機會!”
崔婉珍雙眸一抬,道:“啊!天!這會是真的嗎?”
斐劍發顫的手,探入懷中,取出兩半制錢,舌頭有些打結的道:“珍妹,爹應該知道這東西來歷?”
崔婉珍目光一掃,陡地倒退到壁邊,無力地倚在壁上,喃喃的道:“制錢……信物……
神劍之主!”
斐劍目瞪如鈴,狂聲道:“這就是你等待的信物?”
崔婉珍喘息着道:“劍哥哥,我……快要發狂了,天下有這樣奇絕的事。”
斐劍內心激動如狂,她口口聲聲期待的神劍之主,就是自己,這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幸而,沒有因誤會而發生什麼事故,否則太可怕了。
如果她堅不吐露實情,而自己又想不到這上頭,強索的結果,將是什麼?”
初次闖‘劍冢’,幾乎喪生劍下,想起來令人不寒而慄。
他竭力平靜情緒,道:“論理我該稱你師姐……”
崔婉珍素手連搖道:“不!不你!年紀比我大,原來的稱呼最好!”
“珍妹,坐下,冷靜些!”
“我……我怎能冷靜得了……”
“坐下,慢慢談!”
兩人重新坐下,相對悽苦的一笑。
“劍哥哥,告訴我一切經過!”
於是,斐劍把自己所知,和拜師經過,細述了一遍,最後説到‘金帝崔斌’陳屍大洪山下……”
崔婉珍“哇!”的一聲,哭出聲來,這一哭,便無了無休,父女天性,斐劍知道無法勸阻,乾脆讓她哭個夠。
足足盞茶工夫,崔婉珍才止住悲啼,淒厲道:“我不殺‘紫衣人’誓不為人!”
斐劍沉聲道:“珍妹,報仇是愚兄我份內之事。”
崔婉珍也不爭辯,歇了一歇,道:“如此説來,‘武林五帝’算是全毀了!”
“是的!”
“你方才説四師叔還有一位女兒?”
“她叫方靜嫺,為了復仇,遭遇很慘……”
“説詳細些?”
“她投在一代邪魔‘殺人王’的門下,照那魔頭的規矩,她被毀了面容……”
“啊!”
“不久前‘殺人王’被‘獅魔’所殺,她下落不明。”
“我們該設法找到她?”
“那是當然的!”
“你還提到‘附骨神針’……”
“是的,師父和四師伯是死於‘附骨神針’,但‘紫衣人’堅稱當初是憑真功實力搏鬥,不知道‘附骨神針’,這回事,我輾轉尋到了神針主人‘人皇’,對方已數十年不履江湖,且已削髮為僧,這成了一件惑人的公案,但我立誓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紫衣人的話可信嗎?”
“他似乎沒有否認的必要!”
“他的身手如何?”
“嗯……在當今武林,可算數一數二的人物!”
“你和他交過手?”
“有,不過最近他有意迴避。”接着,斐劍把武林趨勢和正道之士竭力主張聯合“紫衣人”,以對抗“金月盟”的事説了一遍。
崔婉珍搖頭大息道:
“武林中仇殺紛爭,永無了期。”
斐劍轉了話題,道:
“珍妹,你也説説你的遭遇?”
崔婉珍雙眸一紅,咬了咬玉牙,道:
“當年先父帶了‘天樞寶復’所附‘藏珍圖’,找尋‘神劍’下落,幾經周折,找到了這地方,他老人家見此處十分隱秘,適合潛修,於是把我母女安頓在這裏,一人回去與各師叔連絡……”
説到這裏,頓了一頓,又道:
“不久,他老人家獨自回頭,説四位師叔無意放棄現有田園,來這裏共聚,已經尋到的‘天樞神劍’,暫由他老人家保管,因為五位老人家都不曾收過傳人,而且‘天樞寶笈’艱深異常,一時我無法參悟,打算尋一個資質奇佳的傳人,合力造就,以延續‘五帝’一脈……”
“原來師伯們在沒有發生事變之前,已有收徒的打算!”
“當時,四師叔出示他永不離身的那枚制錢説,將來有適當傳人,將以制錢為信物,憑以取劍,先父他老人家牢記心……”
崔婉珍回想剎那前的情景,登時羞得無地自容,深深垂下頭去,聲音微不可聞的道:
“劍哥哥,你是個了不起的人,五師叔的眼光不錯,我很慚愧……”
“不!珍妹,不用自責,誰也沒有錯,我們不都好好的嗎?”
崔婉珍破顏為笑,抬頭望了個郎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去,處女嬌羞之情,表露無遺,斐劍心頭又是一陣蕩然。
如果換了別人,斐劍未必能懸巖勒馬,因為她是大師伯的女兒,潛意識中對師門的尊敬,使他不被情潮所淹沒。
“珍妹,外間石室中,是師伯母的靈寢?”
這嚴肅的話題,掃光了窒中殘存的綺麗氣氛。
崔婉珍一抬頭,道:
“是的,記得我曾告訴你……”
“容我去出叩拜!”
“必要嗎?”
“珍妹,禮不可失!”
説着,站起身來,雙雙來到外間石室之內,斐劍面容一肅,搶步上前,朝那座石墓恭敬地拜了下去,崔婉珍粉腮黯然,在一側還禮。
拜畢起身,斐劍依依的道:“珍妹,我要向你説再見了!”
崔婉珍面色一變,悽然道:
“你又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