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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疑冢迷霧

    斐劍本想問尹一凡的師父到底是誰,但想了一想,他故意閃爍其詞,問了也是白費,把到口邊的話,忍了回去,冷冷地道:

    “我可以試一試但也許辦不到,我恐怕無法和仇人攜手。”

    尹一凡怔了一怔,又道:

    “還有,就是關於制錢信物的事,是否已有眉目?”

    “業已了結了!”

    “啊!那大哥……”

    “我的功力已小有所成!”

    “較之紫衣人如何?”

    “已可放手一搏?”

    “那好極了,現在話歸正題,我找你的目的,是要辦一伴大事。”

    “説吧!”

    “當今各門派除了‘少林’、‘武當’丐幫三大門派之外,其餘的都人了‘金月盟’掌握,加盟的各門派掌門,受封為‘黃旗令主’受‘金月盟’節制……”

    斐劍心頭巨震,駭然道:

    “金月盟君臨天下之期不遠了?”

    “凡異已之士,全被列入屠殺的黑名單!”

    “哦!”

    “最驚人的是昔年‘天竺八魔’之中的貌、貅、獅、象四大魔,業已加人‘金月盟’,封為太上護法……”

    斐劍又是一震,道:

    “六十年前,‘天竺八魔’業已毀於‘人皇’的‘附骨神針’之下,難道八魔當初未死?”

    “這就不得而知了!”

    “中了‘附骨神針’,除‘人皇’本人之外,無人能解救,這的確有些不可思義,你這消息可靠嗎?”

    “百分之百!”

    “四魔功力如何?”

    “不在紫衣人之下!”

    “那這麼一來,‘金月盟’如虎添翼了……”

    “中原武林,勢非走上末日之途不可。”

    “你告訴我這些事的目的是……”

    “還沒有説到正題……”

    斐劍眉頭一皺,道:

    “正題是什麼?”

    尹一凡以十分沉重的口吻道:

    “四魔之中的‘貅魔’,在武陵山中秘密訓練一批劊子手,叫做‘陰風隊’……”

    “陰風隊?這名稱好別緻。”

    “陰風隊是由一批僻賦奇佳的美豔少女組成,先用一種特殊藥物,迷失本性,然後授以採戰之術,以美色引誘一般江湖高手,吸取元陽,以助功力速成,百日之內,每一少女都將獲得百年以上功力……”。

    “傷天害理,人神共憤。”

    “然後,再由四魔合力傳授域外邪功,而這些少女團被藥物迷失本性,只聽命於‘金月盟主’一人,如果讓‘陰風隊’訓練成功,武林天下將無人能予以消滅,同時,一般武林高手,被這批少女充作練功用具的情況下,將死無唯類……”

    斐劍聽得膽戰心驚,額頭上竟滲出了汗珠,激動的道:

    “金月盟主是什麼樣的人物?”

    “這還是一個謎。”

    “陰風隊在武陵山中什麼所在?”

    “地點極隱僻,得化一番工夫搜尋。”

    “為今之計呢?”

    “用釜底抽薪之法,予以破壞,這批少女在邪功未成之際,並不難對付。”

    “她們是無辜的……”

    “為了挽救武林浩劫,與更多的同道生命,只好忍心一下了。”

    “現在就上路?”

    “當然愈快愈好,行動的細節,我們可以在路上慢慢談。”

    斐劍沉吟了片刻道:

    “我還有一件事必須辦妥,你我約定地點再見如何?”

    “這……”

    “這件事刻不容緩,非辦不可。”

    尹一凡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道:

    “好吧,大哥辦事需要多少時間?”

    “很難説,也許一天,也許三五天不定。”

    “我在武陵山外小鎮馬家集等你,不見不散?”

    “好,一言為定!”

    “我們該走了?”

    斐劍目光再度掃向那片廢墟,心中有説不出的悵惘,也有些黯然神傷,變生不測伊人何處?此後何時才相逢!

    悵然了片刻之後,與尹一凡雙雙奔出穀道,足足一個時辰,才走完山區,到了官道之上,斐劍往東,尹一凡赴武陵山,折向西南,兩個口盟兄弟,互道珍重而別。

    斐劍一路向東行去,心情沉重得象鉛塊,“滴仙秘宮”被焚燬的事,他一直未能釋然於懷,明知東方霏雯必定無恙,但仍不免懸心。

    傍晚時分,來到了荊山腳下,卻不見方靜嫺的影蹤。

    他有些焦灼了,自己在“滴仙秘宮”外的峯頭上,參研“天樞寶笈”總解,不知不覺地耽了五日左右,方靜嫺為碧國老者帶路,返巫山見她師父“殺人王”,估計行程,她應已到達石碣峯下而回頭了!説不定雙方業已錯過……

    他也想到此番碧國老者可能蓄意向“殺人王”尋仇,碧目老者的功力,已到了震世駭俗之境,如果“殺人王”不敵。方靜嫡恐怕也難倖免。

    他直想奔到巫山去一探究竟,但時間不許,尹一凡等他辦的事更重要。

    幾經躊躇,他在人荊山必經之路的小鎮上打尖寄宿,並重酬請了一名店小二在路口守候,同時打聽最近幾天有沒有一個青衣蒙面的女子經過或現身。

    一宵易過,毫無頭緒,他只好作人荊山的打算。

    他備了一份乾糧,朝荊山進發。

    舊地重臨,熟路輕車,徑向石碣峯奔去。

    正行之間,他忽然想到了上次來時發現的那疑冢。碑上,有母親的名號,立碑人是母親遺命要殺的仇人“屠龍劍客司馬宣”,而且稱謂竟是夫妻。

    這疑團,一直盤據在他的心頭。

    母親的遺骨,分明埋葬在故居原址,是自己與師父親手埋葬的,此地怎會又出現墳墓呢?

    “屠龍劍客司馬宣”業已在上次紫衣人暗算“紅樓主人”時.被炸埋在石碣峯頭的窟洞中,這公案成了死無對證。

    如果説“屠龍劍客”在碑上的身份是真,那便是自己的父親,可是母親為何要殺他?自己為什麼姓斐而不姓司馬?

    為什麼?

    為什麼?

    他想不透其中蹊蹺,也打不破這疑團。

    翻山越嶺,登上峯頂,目光掃處,幾乎失口而呼。

    墓前,站着一條身影,背向自己,他,赫然是血海仇人“紫衣人”。

    這真是冤家路窄了。

    一股殺機,直透頂門,仇與恨,又一次在血管裏奔流,想不到剛剛參悟了絕學,便碰上這快意恩仇的機會。

    他激動得有些發抖。

    尹一凡告訴他聯合“紫衣人”對付‘金月盟’的話,早已拋之九宵雲外,他心裏除了復仇之外,已容不下任何念頭。

    於是

    他一步一步地向“紫衣人”移去。此時,如果有人看到他臉上那凝固了般的殺機,一定為之駭絕。

    “紫衣人”如一尊石像,一動不動,似未發覺斐劍的來臨,斐劍並沒有放輕腳步,沙沙的聲音,即使是一個最起碼的角色也能聽到,而對方竟然一無反應,是自視大高,還是早已發覺而故作不理?

    斐劍在距對方身後七八步處停了下來,“紫衣人”依然兀立不動。

    對方過度的鎮靜,反而使斐劍心泛疑雲,他不得不估量一番。

    他有自信,目前的功力,足可對付“紫衣人”而有餘,自己折上這峯頭,是臨時起意,對方也不可能有什麼預謀。而且自己原本不是他的對手,參悟了全部“天樞寶笈”是近幾日的事,誰也不知道,他大可不必把自己放在心上。

    只有一個可能,他根本不把自己當一回事。

    忽地,他想到上次自己來時,也是在此處碰上“紫衣人”,對方曾説過:“此地不容任何人褻瀆……”的話,細想起來,話中大有文章。

    同時,“屠龍劍客司馬宣”隱身石碣峯石窟的消息,是他提供,他謀算“紅樓主人”連同“屠龍劍客”一併犧牲,有關“屠龍劍客”的一切,他可能知情,也許,疑冢謎能從對方口中揭開。

    心念之中,他強捺住即將爆發的殺機,冷冷地發話道:

    “紫衣人,我們又見面了!”

    紫衣人象是猝然吃了一驚,陡然轉過身來,怔了怔,道:

    “好哇!掘墓人,天下雖大,可是冤家的路卻不寬。”

    “正是這句話!”

    “你這叫飛蛾撲火……”

    “未見得,在下正要找你,想不到這麼快便碰頭,的確是上天的巧安排。”

    “你心疼本人毀了那賤人的淫窟?”

    這句話,使斐劍殺機如熾,幾乎控制不住,厲喝一聲道:

    “紫衣人,休逞口舌之利,話語傷人,你會付出代價的!”

    “哈哈哈哈,小子,你説得煞有其事。”

    “紫衣人,廢話少説,在我沒有殺你之前,回答幾個問題“沒有殺我之前?嘿嘿嘿嘿,倒是本人願意在未殺你以前聽聽你小子有什麼屁要放。”

    美劍咬了咬牙,道:

    “十年前,為了一部‘天樞寶笈’殺‘金帝’劍劈‘木’‘水’二帝,用‘附骨神針’殘害‘火’‘土’二帝,五年前重複加害‘火帝’父女的可是你?”

    紫衣人駭然退了一步,栗聲道:

    “小子,你到底是誰?”

    “五帝的傳人!”

    “你……是‘武林五帝’的傳人?”

    “不錯!”

    “五帝還有傳人?”

    “公理正主是永不泯沒的!”

    “你説完了?”

    “你承不承認?”

    “本人不否認!”

    “好極了,還有‘附骨神針’由何而來?”

    “本人從來未使用過‘附骨神針’!”

    “什麼,你沒有使用過?”

    “沒有就是沒有!”

    “那‘大帝’與‘土帝”何以身中‘附骨神針’?”

    “你去問死人吧!”

    “還有最近的‘謫仙秘宮’主人侍女黃筱勞,也是死於‘附骨神針’之下,你閣下難道也不知情?”

    “對了,正是這句話。”

    “你不敢承認?”

    紫衣人振聲狂笑道:

    “小子,本人對你還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斐劍登時愣住了,看樣子,“紫衣人”説的可能是真話,但他已承認先後殺害師父與四位師伯不諱,而師父與四師伯中的是“附骨神針”不假,師父遺言也是如此,自己曾眼見師父慘號數晝夜,功散而亡,不是他還有誰?

    當日與師伯們動手,也只他一人,難道別有幫兇?

    心念之中,粟聲道:

    “紫衣人.既然你不承認施用‘附骨神針’,那是誰為你幫兇?”

    “笑話,本人何須人幫手!”

    “那你為何不敢承認?”

    “本人懶得和你糾纏了……”

    斐劍心念暗轉,對方不肯承認,必是內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存在,罪證確鑿,口頭承不承認都是一樣。

    當下冷哼一聲道;

    “這件公案到此為止,另外一件事,不久前閣下以卑鄙而惡毒的手段,謀殺‘紅樓主人’,連同‘屠龍劍客司馬宣’一併毀去,為什麼?”

    “紫衣人”又目陡射厴芒,寒聲道:

    “小子,這你管不着!”

    “我管定了!”

    “你還不配,同時也是一句空話,因為你死在眼前,奇蹟只有一次,不會一而再的出現!”

    “那可不一定!”

    “夢話!”

    斐劍目光一掃墓碑,寒聲道:

    “紫衣人,這墳墓裏葬的當真是‘芍藥仙子斐芸卿’?”

    “紫衣人”身形一震,目中抖露駭異至極之色,良久才道:

    “這關你什麼事?”

    斐劍看出事有蹊蹺,決心要追個水落石出,冷凝的道:

    “當然與本人有關!”

    “與你何關?”

    “你且説是與不説!”

    “紫衣人”雙目精芒暴射,象電炬般迫注在斐劍的面上,似乎要照徹他的內心,沉默了好一會之後,才悠悠的道:

    “不錯,墓里長眠的是‘芍藥仙子斐芸卿’!”

    斐劍表面上冷漠如恆,但內心已如怒海般翻攪,天下竟然會有這等古怪之事,一個人被葬兩處,當然,眼前這座墳墓百分之百是假的,至於“屠龍劍客”為什麼要造這疑冢,便是此刻須要探索的謎底,另一樣便是“屠龍劍客司馬宣”與母親的真正關係,如果這兩個謎底揭曉,自己何以從母姓斐的謎,也將因之明朗。

    心念數轉之後,道:

    “這墓是‘屠龍劍客司馬宣’所立?”

    “你小子不認識字麼,碑上不是明明刻着嗎!”

    “司馬宣與‘芍藥仙子’是什麼關係?”

    “夫妻!”

    斐劍心頭一震,追問道:

    “真的是夫妻?”

    “紫衣人”身軀又是一震,目光頓黯,暗聲道:

    “不!不是夫妻……”

    “閣下前言不接後語,是什麼意思?”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在下必須要知道!”

    “你方才説此事與你有關,你且説説看與你有什麼瓜葛?”

    “世上有幾個‘芍藥仙子斐芸卿?”

    “紫衣人”目中精光又現,語帶驚疑的道:

    “當然只有一個,你這話……”

    斐劍不待他説完,立即道:

    “既然只有一個,何以被埋葬在兩個地方?”

    “紫衣人”顯然被這話聽震驚,身形向前一欺,栗聲道:

    “兩個地方?”

    “不錯!”

    “你別信口開河?”

    “這似乎沒有必要?”

    “不可能,不可能……”

    “閣下對此事何以如此肯定?”

    “司馬宣埋骨造墓時,我親眼目睹,不會有假!”

    斐劍不由愣住了,也脱口叫了一聲:

    “不可能!”腦海裏有些昏亂了。

    “紫衣人”沉聲道:

    “你且説不可能的理由?”

    “芍藥仙子埋葬時,我不但目睹,而且親自動手!”

    “真的有這種事?”

    “千真萬確!”

    “我不信,天下那有這種匪夷所思的怪事……”

    斐劍為要退出要實真相,不得已坦承道:

    “閣下非信不可,因為我便是‘芍藥仙子’的兒子!”

    “紫衣人”象遭逢電擊似的猛一震顫,眼中盡是駭色,有一種説不出的異樣光影,栗呼道:

    “你是‘芍藥仙子’的兒子?”

    “是的!”

    “你叫什麼名字?”

    ‘斐劍!”

    “斐劍……斐……劍,你從母姓?”

    “不錯!”

    “紫衣人”舉目向天,久久不語,但身形卻簌簌抖個不住,這情景看在斐劍眼中,感到困惑無比。

    “你且説她是如何死的?”

    斐劍腦海裏又浮現十年前,母親被害那晚,慘絕人環的一幕,俊目中閃射出恨毒至極的光芒,咬牙切齒的道:

    “十年前,被一個女人所殺!”

    “女人?”

    “不錯!”

    “什麼樣的女人?”

    “不知道,當時我藏身地窯之中,先母在臨死時吐露了半句話!”

    “紫衣人”突地仰天笑起來,淒厲刺耳,比哭還要難聽,笑聲足足持續了半盞茶的時間,才告收歇,笑聲斂處,突地回身舉掌向墳墓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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