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劍一聽來的是青衣蒙面女子,登時精神大振,道:
“我去會她!”
絳衣少女極為難的一笑道:
“少俠,主人臨行吩咐……”
“不許在下外出?”
“不是不許,只是……”
只是什麼,她沒有說出來。
斐劍聲音一寒,道:
“在下被軟禁了?”
絳衣少女躬手道:
“少俠是此地貴客,這話言重了,主人的用意是希望少俠靜養。”
“在下業已復原,同時來人於在下有段過節,正好乘機了斷。”
“主人回來,請少俠擔待。”
“這本不關你事!”
“如此少俠容婢子帶路!”
“在下想借柄劍用……”
“噢,容婢子去取來!”
絳衣少女轉身入內,不久,帶劍而出,雙手捧於斐劍,然後上前引路。
出了中門,又是一番景象,迥欄曲欄,畫棟雕樑,氣派極宏偉,庭院花木扶疏,山石亭樹,荷池曲水,有若王宮御苑。
斐劍無心欣賞這些,隨在絳衣少女之後,從卵石花徑,奔了出去。
穿過月洞門,是一個敞軒,再外面,便是高聳的門樓。
目光透過門洞,可見聳翠的山峰。看來這巨宅是座落在山谷之中。
陣陣劍刃交擊之聲,從門外傳來。
斐劍一個彈身,超越帶路的絳衣少女,疾箭般射出門樓之外,只見四名絳衣少女、聯手合戰青衣蒙面女,雙方打得激烈十分,另有十餘名絳衣少女,在一旁觀戰,靠門樓的側方,躺著三名絳衣少女,血跡漓淋,看來傷勢不輕。
這批絳衣少女的身段,斐劍知之甚稔,青衣蒙面女能連傷三人,功力確屬駭人。
眾絳衣少女,一見斐劍現身,齊齊扶劍為禮。
斐劍拱手答禮,心中甚的困惑,偌大莊宅,竟不見半個男子,東方霏雯的身份.更加費人猜疑了。
一聲嬌喝,挾以問哼同時傳出,四名交手的絳衣少女之一,踉蹌而退,鮮血從左肩胛冒出,登時染紅了半邊身。
立即,有三名線衣少女挺劍欺了過去,加入戰圈。
就在此刻,一聲蒼老的冷喝,倏告傳來;
“都與老身住手!”
斐劍轉頭一看,現身的赫然是十天前駕車送自己來此的奇五老嫗郝玫香。
場中正在交手的六名絳衣少女,聞聲紛紛跳出圈處,退了下來。
郝玫香是東方霏雯母親的貼身侍婢,把她從小帶大,她對她十分恭敬,玫姑稱之,這些絳衣少女,自是奉命唯謹了。
斐劍向老姐一抱拳,道:
“前輩好!”
郝玫香目光一瞟道:
“你怎麼出來了?”
“晚輩與來人有點過節待了。”
郝玫香沒有吭聲,顫巍巍地向青衣蒙面女身前欺了過去,冷厲的道:
“你是‘殺人王’門下?”
“不錯!”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上門傷人……”
青衣蒙面女冷哼一聲,打斷了郝玫香的話,道:
“尊駕是此間主人?”
“雖不是,但可以作主!”
好報了,請交出殺害‘無魂女’的兇手!”
斐劍心中一震,原來她是替“無魂女”索仇而來,當下忍不住大聲接口道:
“殺害‘無魂女’的兇手,早已死於‘附骨神針’之下。”
青衣蒙面女凌厲的目光,射了過去,吃驚地道;“掘墓人,你……也是這裡一份子?”
斐劍冷冷地道:
“在下在此作客!”
郝玫香嘿嘿一陣冷笑,道;
“丫頭,‘殺人王,的牌子唬不了老身,你此來是自己找死,告訴你,這地方許進不許出,你是自了還是要老身動手?”
青衣蒙面女振聲道:
“要姑娘我自了,哈哈哈哈……”
郝玫香吊角眼一翻,醜臉上殺機畢露,獰聲道:
“丫頭,你就會知道的!”
話聲中,鳥爪般的手,向青衣蒙面女當胸抓去,這一抓之勢,玄奇詭辣得令人咋舌,看來不疾不徐,但出手的角度部位,迥異武學常軌,使人無法躲閃封拒。
青衣蒙面女手中劍劃了半個圓,郝玫香收手後退了三尺。
斐劍幾乎脫口叫出好來,這一劃妙到毫顛,不但對閉了所有門戶,而且寓攻於守郝玫香如不收手,定遭致命反擊。
郝玫香一招失手,醜臉頓時變得猙獰無比,冷笑一聲,右手五指伸張,再度抓出,左手立掌如刃,跟著猛然切出,一招兩式,各藏玄機……
青衣蒙面女償敢以原式應敵,閃電般彈退八尺。
郝玫香如影附形而上,雙手各以一種截然不同的招式攻擊出,凌厲詭辣得令人動魄驚心,歎為觀止。
青衣蒙面女一振腕,灑出一片寒芒,迫得郝玫香第二次收手而退。
斐劍業已忍耐不住,一彈身橫在兩人中間,側顧郝玫香道:
“容晚輩子這位姑娘了斷一段過節!”
郝玫香怒不可遏的道:
“你退下去,這裡沒有你的事。”
斐劍面色一寒,道:
“晚輩與這位姑娘有約,見面即行了斷。”
“此地由老身作主!”
斐劍孤傲成性.這話使他受不了,然而看在東方霏雯價上,他不得不容忍,硬把一股怒氣通了回去,冷冷的道:
“晚輩並非喧賓奪主。”
郝玫香一擺手道:
“你退開!”
“晚輩是看在東方霏雯姑娘份上。對前輩禮敬三分!”
“若非為了她,老身豈用與你廢話。”
“依前輩之見呢?”
“你乖乖回屋裡去。”
“如果晚輩說不呢?”
“老身言出不改,不聽也得聽!”
斐劍可再也忍不住了,一股無明火衝胸而起,冷冷說:
“晚輩一向也是言出不改!”
“少給老身賣狂!”
話聲中,一掌向斐劍虛空劈去,勢道之強,足可撼山栗嶽,斐劍枯不到對方猝然出手,當場被震退了七八步,勁風餘勢不衰,使得近身的幾名絳衣少女嬌軀輕幌不止。
青衣蒙面女冷眼旁觀,始終不發一言。
斐劍雙目盡赤,栗聲道:
“前輩不要迫晚輩動手!”
郝玫香面上的皺摺起了一陣抽動,冷極的哼了一聲,道:
“你別恃寵而嬌,目中無人!”
斐劍聞言之下,氣得全身簌簌直抖,恃寵而嬌,這四個字深深地刺傷了他的自尊心,這是莫大的屈辱,這感受,是有生以來,從未感受過的。
於是,他側身移了兩步,身形半轉,正面朝著郝玫香,星目稜芒暴射,俊面一片鐵青,以冷厲而激顫的聲凋道:
“前輩不是有心侮辱在下?”
郝玫香被他氣勢所懾,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道:
“是又怎麼樣?”
斐劍栗聲道:
“在下不願平白受辱!”
“你還敢把老身怎麼樣?”
“你還出公道!”
“哈哈哈哈,公道!如何還法?”語氣中充滿了輕蔑於鄙屑斐劍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的道:
“武士可殺不可辱,尊駕當知道如何還法!”
郝玫香登時目暴精光,白髮蓬飛,陰聲道:
“莫不成你要向老身出手?”
“正是這句話!”
“當知刀劍無眼,拳腳無情?”
“在下如果不敵,算是學藝不精,死而無怨!”
“喲!聽口氣你要與老身生死相拚?”
“就算是吧!”
“你再考慮一下?”
“在下考慮過了!”
“老身只是顧慮無法向霏雯交代。”
提到東方霏雯,他決心不自主地一震,但,是可忍,孰不]忍,這口氣怎麼也吞不下去,當下冷峻至極的道:
“大可不必!”
郝玫香皺了皺朝天界,大聲道:
“好哇!出手吧!”
場面在剎那之間,緊張得無以復加,在旁的絳衣少女,一個面目失色,但格於身份,誰也不敢開口。
青衣蒙面女嬌軀轉挪,向後退了數步,她是準備看這場熱鬧的了。
斐劍目不稍瞬,瞪視著對方,寒聲道:
“請亮劍!”
郝玫香大剌剌的道:
“對你大概還不致要老身用劍!”
斐劍冷笑了一聲道:
“徒手尊駕非在下之敵!”
這句話現在說來,一點也不誇張,他自參研下半部“天樞寶笈”之後,雖尚未究全功,但已領略了八成,功力比之十日前,已不可同日而語。
郝玫香目珠一轉,道:
“等老身打發了那賤人再說……”
斐劍冷冰冰地吐出了兩個字,道:
“不行!”
郝玫香登時暴怒如狂,厲聲道:
“若不是為了霏雯,老早已宰了你,你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斐劍怒哼了一聲,算是答覆。
畢竟斐劍在此是貴賓身份,郝玫香雖受東方霏雯尊敬,但他不過是東方霏雯母親的貼身侍婢,尊卑仍有分別,雖是怒極,卻不能不顧後果,竭力控制住情緒道:
“三招為限,你儘量出手吧,三招如擊不倒老身,你乖乖的退回屋裡去!”
斐劍為的只是一口氣,也並未存心一定要生死互見,當下一頷首道:“可以!”
“你出手好了!”
斐劍自知在下半本“天樞寶笈”未澈悟之前,掌指方面,決討不到便宜,所恃的,只是三招劍術.話已叫明,對方不肯用劍,自己當然沒有以長就短的必要,當下一揚手中劍,冷喝道:
“第一招!”
劍隨聲出,只見一溜劍光,玄奧無匹地卷向郝玫香,其勢駭人聽聞。
郝玫香見勢老臉一變,旋身避了開去,沒有還手。
斐劍第一招“投鞭斷流”無功,接著展出新的第二招“滿天星斗。”
“接第二招!”
只見密密麻麻的銀星,如暴雨般灑出,籠罩了兩丈方圓直似搖落一天星斗,破空之聲刺耳如割,兩丈範圍之內,密無點隙。
所有在場的,無一不是上乘好手,也不由被這一招震得驚呼出聲。
郝玫香挾以畢生功力,連劈人掌,才算險極地脫出銀雨之外,但已驚得面無人色,喘息全場可聞。
斐劍咬了咬牙,道:
“還剩下一招!”
這一招,他非勝不可,否則奇恥難雪,與青衣蒙面女的過節也別想了斷了。
郝玫香確確實實地震慄了,她沒有真正見過斐劍的功力,。以十天前他被“金月盟”所屬“巡察總監高寒山”,“護法天地然”以及十餘“金月使者”誘到狹谷圍攻,重傷將死的情況而論他不該有這高的功力,以目前的表現而言,高寒山等豈能擋其擊,這確實是件想不透的蹊蹺事。
懷疑儘管懷疑,事實卻不許她思考,她必須應付這第三招,可能,這最後一擊,將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為了保命,她不敢再託大了,一招手道:
“劍來!”
一名絳衣少女,立即把劍送上。
空氣幾乎緊張得令人窒息。
除了青衣蒙面女,臉上的表情不為人知之外,所有的綠衣少女,一個花容失色,悚慄之狀溢於言發。
斐劍把第三招“擎天一柱”的口決,極快的在心裡默運了一遍。
“在下要出手了!”
“嗯!”
長劍,在所有驚愣的目光注視下劃了出去,不帶絲毫火氣,緩慢地劃成一個圓……
郝玫香醜臉慘變,這看來平凡而又不起眼的劍式,她竟無從破解,登時為之一窒,但,這不過電光石火間事,單臂一振,劍刃挾雷霆萬鈞之威,抖了出去。
斐劍手中劍在對方出手之後,突地由慢而變為極快,閃電般地變式……
“呀!”
驚呼聲中,夾著一聲問哼,還有金鐵墜地之聲。
只見郝玫香長劍斜拋丈外地上,身上三處見血,而斐劍的劍尖,卻抵在她的“喉結穴”之上。
誰也看得出來,斐劍如果要她的命,她早已躺下了。
斐劍緩緩撤劍,道:
“看在東方姑娘份上,在下不為已甚。”
郝玫香面上的神情,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瞠目結舌,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斐劍停了片刻,又道:
“此地是尊駕作主,換了地方,在下大概可以作主了!說完,徑自轉向青衣蒙面女道:“姑娘,請,到外面去談!”
青衣蒙面女道了聲:“好!”彈身向青翠的穀道奔去。
斐劍也跟著彈身……
一名絳衣少女橫身一截道:
“少俠請勿離開!”
斐劍冷冷的道:
“在下會回來的!”
身形再彈,快如電閃的向青衣蒙面女身後追了下去。
穀道極長,但卻平坦,奔了半刻,才出谷口,青衣蒙面女回頭望了一眼,素手一揮,折身朝右側方一座峰頭射去。
顧盼之間,兩人到了峰頂,相向而立。
斐劍首先發話道:
“姑娘可還記得約言?”
“記得!”
“就在此地解決如何?”
“不必了!”
“為什麼?”
“我已不是你的對手,我認輸了!”
這話.太出斐劍意料之外,對方竟然甘心認輸,他當然沒有迫對方動手的必要了,心念數轉之後,點了點頭道:
“不動手可以,姑娘從在下手中取去的半枚制錢,請交出來!”
青衣蒙面女軀微一震,道:
“那是閣下取自‘無魂女’之手?”
“不錯!”
“既非閣下之物,似無索還的必要?”
“姑娘怎知在下沒有索還的必要?”
“它對你一無用處!”
“難道對姑娘有用處?”
“也許!”
斐劍登時心中一動,這半枚制錢,是師門信物,居然會對她有用處,這就有些令人費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