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當,“護劍人”突然改變主意,讓斐劍平安離開,斐劍大感意外,問對方有什麼條件?”
“護劍人”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開口道:
“如果你願意履行,條件並不苛刻。”
斐劍冷眼一掃對方,道:
“姑娘説説看?”
“護劍人”略嫌蒼白但不減其美的粉靨,倏地升起了兩片紅暈,目光一垂,以低得僅能分辯的聲道:
“希望你能再來看我!”
斐劍登時愣愣住了,他當然立即便意會到對方這句話的含意,這就是所謂的條件嗎?太無法思議了,這轉變太大也太突然,就在這轉眼工夫之前,她要取他的索性,而此刻,她提出瞭如此的條件。
愕然了片刻之後,蹙眉道:
“這就是姑娘的條件?”
“護劍人”目光依然下垂,看着自己的腳尖,期期的道:
“是的,你……答應嗎?”
斐劍略一整理思緒一抑制了心湖漾起的微波,冷聲道:
“在下一定會再來的!”
“護劍人”抬起了眼皮,眸中閃動着一種極其誘人的光輝,紅暈未消,略帶澀羞,以一種如琴絃顫動般的聲音道:
“你,答應了?”
斐劍面對這氣質極高雅的美女,耳聽這扣人心絃的磁性聲音,大有最難消受美人恩之感,但,他十分清楚,兩人之間,隱藏着一個無從化解,而又必須打開的結,這結,足以使任何意相破滅。
心念之中,冷漠而又沉凝的道:
“姑娘,恕在下直言,在下對於神劍志在必得,不計任何代價!”
“護劍人”粉腮一變,栗聲道:
“你不應該是那種卑鄙貪婪的武士?
“是的,在下的動機並非出於貪婪!”
“那是什麼?”
“當在下再次造訪之時,當會奉告!”
“你的意思是當你的身手,能從我手中奪取神劍之時,你會再來?”
“在下不必諱言,正是這樣!”
“護劍人”面上再現殺機,冷呼了一聲道:
“我依然可以改變主意?”
斐劍一橫心道:
“在下不願詭言取幸,心裏的話非説不可!”
這就是一個正派武士的本色,他儘可以口不應心,充應對方,先國脱身,他孤傲自負的性格,使他毫不考慮出乎卑下的僥倖。
“護劍人”粉腮一變再變,最後,黯然道:
“你……走吧!”
斐劍儘量抑制蠢然欲動的情感,深深吸了一口氣,道:
“這筆人情在下會記在心裏!”
“哦!慢着……”
“姑娘還有話説?”
“如果你在重臨‘劍冢’之時,這劍已被它的主人取走……”
“這……”斐劍咬了咬牙,道:“那到時就請姑娘告知劍主人的姓名!”
“也許我會告訴你……”
“好,再見了!”
斐劍雙手一拱,向陣外走去,心情沉重得象鉛塊,夾着無邊的沮喪,他感到自己的功力,要想快意恩仇,還差了一段距離,這距離能否縮短,可説毫無把握,唯一企望的是能得回半部“天樞寶笈”,但“天樞寶發”已落人那謎一般的蒙面劍客手中,十年前以師伯們的功力,聯手合擊,尚且非死即傷,自己憑什麼向他索仇,又憑什麼從對方手中奪回寶復?
出了墨石奇陣,他下意識地回望了一眼,自己真的能再來嗎?
他“喟!”然一聲長嘆,緩緩移動腳步,沿潭邊走去。
人影幌處,那謀炸奇陣的“金月盟”所屬的“神武隊統領王慶侯”和那四名手下,一齊湧現,五人都面露駭異之色,王慶侯迎上來,驚疑的道:
“掘墓人,你竟能安然出陣?”
斐劍冷眼一掃對方,冷冰冰的道:
“這似乎不關閣下的事!”
王慶侯老臉一變,陰聲道:
“你狂得可以?”
“嗯!”
“神劍如何?”
“閣下有本領可以去取!”
“你見到了陣中人?”
“見到了又怎樣?”
王慶侯狠狠地道:
“老夫並非怕沾血腥,而是奉命不是傷害你,請吧!”
斐劍心頭一震,道:
“奉你們主子之命?”
王慶侯一擺手道:
“請”’
斐劍冷哼了一聲,彈身朝穀道飄去,心中十分駭異,“金月回主”為什麼下令不許手下人與自己作對?有什麼企圖?
顧盼之間,通過了一線天狹谷,來到谷外。
驀地——
一個黑衣人直湊身前,用手朝左側一指:
“掘墓人,前面山環中有人相候。”説完,根本不理會斐劍有什麼反應,彈身疾奔而去:
斐劍大是愕然,什麼人在等自己?對方何以知道自己的行蹤而派人在這裏相候?
是友還是敵,既不通名報姓,也木説明來意,就這麼沒尾的一句話,似乎料定自己必然會去踐這無失約會……
去,不去,意念在腦內飛快的一轉,一種出於好奇的衝動,使他決定一窺究竟。
於是,他折身朝左面約裏許的山環奔去。
工夫不大,眼前現出一道山口,另一個黑衣人已停候在旁一見斐劍來臨,用手向山口內一指,作出一個肅客之勢,道:
“請進。”
斐劍忍不住脱口道:
“到底怎麼回事?”
那漢子冷笑了一聲道:
“如果閣下不敢應約,現在還來得及回頭。”
當然,這句話含有激將的意味,同時,也充分顯示這約會並非什麼好路道,但,他的性格一向只知有進不知有退,當下冷極的一哼道:
“掘墓人出道以來,還不知什麼叫做不敢,不過,爾等的鬼祟行徑令人不齒!”
黑衣漢子不予答腔。
斐劍望了望地形,只見這山環弧形伸張,目光不能及遠,亂草雜樹,十分荒僻,對方派人在“劍冢”各道之外相候,不言可喻對自己的行蹤瞭若指掌,而選擇了這樣的荒僻所在約會,顯然別具險惡存心。
略一思索之後,舉步便向山口淌進。
前行了約莫五十丈,靠右側現出一條狹窄的穀道,又是一個黑衣立仔人候谷口。
“請進!”
斐劍目光一掃這黑衣人,不由心中一動.這面孔並不陌生,腦內靈光一閃,他忽然想起來了,赴巫峽找“兩儀書生”的途中,遭“金月盟”高手截擊,這黑衣漢子,正是隨同護法“天地雙煞”現身的十名“金月使者”之一。
如此看來,約會自己的是“金月盟”的人。
在劍家潭畔,該監“神武隊統領王慶侯”曾説奉命不許傷害自己,那這約會可能含有某種特殊的意味,約會的人員迄今仍未為江湖人知的“全月盟主”木人,抑是……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
“朋友是第幾號使者?”
黑衣人神色一變,繼之獰笑一聲道:
“五號,閣下好記性!”
“約會在下的是誰?”
“閣下人谷自然明白!”
斐劍不屑地哼了一聲,昂首闊步,向狹窄的穀道內欺。
行約數丈,眼前豁然開朗,現出一塊十丈左近的狹長平坦谷地,十幾條人影,象一尊尊的雕象,環列在前頭。
斐劍目光一掃,只見站在居中正面的赫然是曾被青衣蒙面女的身份所傷,而自殘一目的“巡察總監高寒山”,與高寒山並肩站立的,是“天地雙煞”金氏昆仲,三人身後,十幾個黑衣人呈半月形環列。
斐劍心頭頓時打了一個結,自己稍覺可待的是那一招“投鞭斷流”,現在佩劍已毀在“劍冢”之中,在自己未增三十年功力之前,高寒山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而今雖説平添了三十年功力,應付高寒山一人則可,如加上“天地雙煞”及十名“金月使者”,而對方都以劍術見長,假使動上了手,凶多吉少自不待言。
心念之間,已到了眾人身前兩丈之處。
環立的“金月使者”,立即移動身形,拉長間隔,把他圍在核心之中。
這態勢,是有所予謀的表示。
心中雖驚疑,表面上仍冷漠如恆,一抱拳道:
“高總監,想不到又見面了!”
高寒山陰側側的道:
“掘墓人,這當是最後一次碰頭。”
斐劍臉色一沉,道:
“閣下説這話是什麼意思?”
高寒山面露獰笑,道;
“沒有什麼,老夫反串掘墓人,為你掘墓。”
“這約會出於閣下?”
“一點不錯!”
“死亡約會?”
“你很聰明,後悔赴約了吧?”
斐劍咬了咬牙,傲然這:
“在下從來不知什麼叫後悔!”
“很好,你小子有種,你怎的不帶劍?”
“在下徒手奉陪!”
“看來你小子一份狂態上,不能完全不給你機會!”着,轉頭向近身的一個黑衣人道:
“十二號,給他劍!”
“遵命!”黑衣人恭應聲中,拔劍出鞘,拋了過來。
斐劍已沒有任何考慮的餘地,伸手接住來劍。
高寒山冷酷的再次開口道:
“小子,今天你活着離開的希望很微,因為老夫志在毀你,願你能在劍上造出奇蹟……”
斐劍重重地一哼道:
“可有什麼理由?”
“當然有!”
“為了以往的舊怨!”
“應該説是新仇!”
“新仇!”什麼意思?”
高寒山目光遍掃每一個在場的手下一眼,然後特別在“天地雙煞”的面上停了片刻,見無什麼反應,這才轉向斐劍道:
“告訴你無妨,免得你死不瞑目,你被個絕代尤物垂青,不錯吧?
斐劍心頭一震,他想到東方霏雯……
“閣下指的是‘王牌主人’?”
“不錯,正是那殘人!”
殘人兩字,十分刺耳,聽在斐劍耳中,滿不是味道,但他忍住了,他不知道所謂“新仇”怎會與東方霏雯連在一起?
“什麼意思?”
“為了你這小子,‘紫衣人’被那賤人迫落斷巖!”
斐劍倏有所悟,但這意念有一種酸溜溜的味道。
“紫衣人自己找死,與在下何干?”
“每一個在場的人,面上齊齊抖露一種恨毒之色,氣氛中頓時瀰漫了殺機,高寒山獨目同岡生光,但那光影令人不寒而慄,狩惡的一聲冷笑道:
“話到此為止,你小子明白送命的原因便成了!”
斐劍心頭殺機大熾,對方言語之間,似把他當成了嘴上之肉,甕中之鱉,他想,紫衣人與東方霏雯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當日在石碣峯頂,東方霏雯説他是一個為人不齒的武士,垂涎她的美色而斯纏不休,但從紫衣人口語之間,兩人關係似不止此,高寒山企圖為紫衣人復仇,恨過自己,難道紫衣人也是“金月盟”中物?金月盟神武隊領統王慶侯”曾聲稱奉命不願傷害自己,實在令人費解。
心念之中,試探着道:
“紫衣人與閣下等是什麼關係?””
“這你就不必問了!”
“紫衣人與‘玉牌主人’又是什麼關係?”
“天地雙煞”之中的“天煞金魁”陰聲道:
“高總監,時不我與,遲恐生變,動手吧!”
高寒山一點頭,道了聲;“好!”
“天煞金魁”霍地拔出長劍,上前數步,獰聲道:
“掘墓人,納命來吧!”
斐劍長劍一橫,劍尖下垂,做出了起手之式,雙目暴射寒芒,直照在“天煞”
面上,“天煞”被那目光一逼,下意識地心頭一顫。
寒光乍閃,劍風撕空,“天煞”惡狠狠地出手劈向斐劍,勢如駭電奔雷。
斐劍早已抱定殺一個減少一分壓力的決心,“投鞭斷流”暴展而出。
“哇!”
慘號聲中,血光進現,“天煞”被腰斬為兩段。
“呀!”
驚呼之聲,響點一片,誰也想不到以“天煞金魁”的功力,竟然不出一個照面。
斐劍自己也大感意外,記得在“紅櫻”附近遭受襲擊時,“地煞金鱉”曾在自己劍下走了十招,難道“天煞”的功力如此不濟,是了,自己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全力出手,豈可小覷。登時信心大增……
高寒山臉上的肌肉起了抽搐,暴喝道:
“好小子,你何以突來這高功力?“
“地煞金鱉”手足情深,一見“天煞金魁”斃命,雙目鼓瞪如針,幾乎噴出血來,怪吼一聲,電撲而上……
“金護法……”
高寒山栗喝聲中,橫擊一掌,把“地煞”中途迫住,接着道:
“我們不能再付任何代價,冷靜些。”
“地煞”氣休休的道:
“我不把小子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高寒山緩緩拔劍在手,道:
“金護法會如願以償的!”
話聲中,人已欺到了斐劍身前,“地煞金鰲”面上怨毒獰厲之色,似一頭要擇人而噬的猛獸。
斐劍緊握劍把,凝神而待。
高寒山冷哼一聲,遞出了長劍……
一場使風雲變色的惡鬥,疊了出來,令人動魄驚心,劍刃撕風,劍氣漫卷,圍在三丈之外的人圈、衣袂獵獵飄飛。
十招!
二十招!
三十招,高寒山已被迫處下風,漸漸,先機盡失,成了捱打之局。“地煞”一挺劍,加人戰圈,高寒山壓力減輕,招式又活躍起來。
斐劍衡情度勢,知道處境十分險惡,現在高寒山與“地煞”聯手,堪稱勁敵,而且這是生死之爭,並非分出勝負便可了結,十幾個“金月使者”虎視在側,論身手在江湖中都是一流之選,逐一對付,當然沒有問題,如果羣起而攻,情況就兩樣了。
走,這是上着,但這並非武士行徑。
心念之中,又過了十招,雙方無分軒輊。
突地,六名“金月使者”加人戰圈,情勢頓然改觀,斐劍已感到無法應付裕如,對方出手,盡指六要害,只消略一疏神,便有性命之憂。
戰況如火如荼,泣鬼驚神,而對方八人配合之嚴密,更是驚人。
“哇!”
慘號聲中,一名“金月使者”栽了下去。
同一時間,高寒山的劍尖,劃過了斐劍的左脅,登時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