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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野店迷蹤

    古二少爺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花靈是自己找上門的,現在兩個人在一起喝酒,而她與門士英之間有感情上的糾葛,這樣一來,門土英誤會難免,變成自己奪人之所愛了,這黑鍋可不能背。傳出江湖會影響自己的形象。

    “花靈,這樣妥當麼?”

    “有什麼不妥?”

    “如果門士英誤會……”

    “你怕他?”

    古二少爺無言以對。

    廂房門推開,玄玄已領着門士英來到門口。

    門士英一看房裏的情形,臉色大變,眼裏全是驚妒之色。玄玄並沒告訴他花靈在此,是以他心理上毫無準備。

    “靈妹,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在哪裏,跟誰要好,你無權過問。”

    門士英的臉上泛了紫。

    “門老弟,你來得巧,進來喝兩杯。”古二少爺開口。

    門士英收回盯在花靈臉上的目光。

    “謝謝,在下剛剛用過。”

    “找我有事?”

    “可否借一步説話?”

    “可以。”古二少爺起身。“花靈,你坐一會。”

    “我等你,可別耽太久。”花靈的聲音很膩。

    “靈妹。”門士英的稱呼不變,臉色卻變了,變為正常,這一份剋制的功夫可真教人佩服。“我只對古人俠説幾句話,説完立刻就走,不會掃你的興致。”很和平的一句話,但話中卻帶着刺。

    “這樣最好。”花靈當然不是省油的燈。

    古二少爺已出了門,與門士英走到院子中央。

    “門老弟,什麼事?”

    “孟家別業已經被燒成平地。”

    “什麼?”古二少爺的確吃驚不小,他立即想到那間地下寶藏庫,這一來,那滿屋子的珍寶豈非盡付之一炬?“是有人故意縱火麼?”

    “可能是,好端端是不會起火的。”

    “老弟的意思是……”

    “在下怕妙香君已葬身火窟,屍骨無存了。”門士英的聲音激動而帶着乾澀。“莊亦揚夠狠!”

    “你斷定是他?”

    “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你搜查過火場沒有?”

    “餘燼未熄,還無法搜查。”

    “這……”古二少爺深深一想。“我會查明真相。”

    “告辭。”門土英抱了抱拳,不待古二少爺反應,轉身便朝院門走去,看來他對花靈在此宴樂的事是無法釋懷的。

    古二少爺沒留他,徑自回到廂房。

    “他走了?”花靈不經意地問。

    “走了。”

    “我們還是喝酒吧。”她沒問門士英來此何事。

    “好!”古二少爺也樂得不説。

    “二少爺,你知道我為什麼突然來找你麼?”花靈眨了眨眼,酒,使她變得嬌豔欲滴,真正地秀色可餐。

    古二少爺是人不是神,也不是有道高僧,而是真正的男人,面對這樣的女人,尤其是在醉意中,他能完全無動於衷麼?當然不,他的心湖已被勾起了漣漪,偏起臉,恣意地欣賞,竟忘了回答花靈的問話。

    “喂?你聽到我説的沒有?”發了嬌嗔更迷人。

    “哦,你説……不,你問為什麼來找我,你來時不是説沒事也可以找我麼?何必一定要有事?”

    “可是我有事。”

    “什麼事?”

    “聽説武林中有個誰也惹不起的老怪物‘赤膽鐵判’郎風,他以武林中的執法者自居,專管不平事,而你便是他的傳人,對不對?”花靈瞪大眼直望着古二少爺靜待他的答覆,神色之間顯得十分認真。

    古二少爺心頭暗震。

    “你怎麼知道?”

    “這你別管,你這麼回答表示你已經承認了對麼?”

    “我不否認。”

    “那你到穀城來絕非閒蕩,是有事要辦,對不對?”

    古二少爺真正地震驚了,看來花靈的來意相當不簡單,必有所為而非偶然。他隨即想起在飛龍瀑後峯的山窟秘室裏,她曾經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後來又突然改變主意。她的來路自始就沒透露過,她的真面目也是今天才顯示。偏偏她又知道自己的出身來路,這些情況顯示這當中有極大的文章,可得小心不能墜入她的彀中。

    “對!”古二少爺點頭。

    “能告訴我麼?”

    “可以,不過,我得先知道你的來歷。”

    花靈考慮了片刻,眸光閃動。

    “二少爺,我記得第一次見面時我曾經説過,家父母是避世之人,不便提名道姓,而我們住的山洞雖然經過精心佈置卻沒有取名,原因是不想傳之武林。你當不會忘記你曾戲言那地方該命為‘花靈洞天’。”

    “嗯,我記得。”古二少爺心中一動。

    “那裏就叫‘花靈洞天’,家父母十分欣賞這名字已經勒石為名了,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

    古二少爺很是感動,心裏暗忖,花靈是有心的麼?可是她早先心許的是門士英,莫非又改變初衷了?當然,這可以解釋,門土英對她不忠移情到妙香君身上……

    “二少爺,我不想強人所難,説不説在你。”

    “我説過可以,當然會説。我在找人。”

    “找誰?”

    “一個酷嗜珍寶古玩的有名人物。”

    “哦,能再透露一點麼?”

    “天煞星。”古二少爺一字一頓地説。

    “‘天煞星’?我聽説過。”花靈顯然很振奮。“而且,我有他的線索。”

    現在是古二少爺振奮了,真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自己費盡心力苦無頭緒,想不到花靈會有他的線索。

    “什麼線索,快説?”

    “這有條件!”花靈神秘地笑笑。

    “條件,你怎麼也作興這一套?好吧,你説,什麼條件?”古二少爺近乎急迫的目光直盯在花靈的粉靨上。

    “其實。這也不算是條件,可以説是一個要求,”

    “説呀。”

    “我要你把我當永遠的知己。”

    “可以。”古二少爺毫不考慮地便應承了,像這種江湖絕色,打着燈籠沒處找,她居然主動提出來還有什麼好考慮的,答應都來不及。轉念一想,突然覺得不妥,交朋友彼此期許為知己自然是久遠的,這是很平常的事。可是她是女人,男女之間作為知己,在自己的立場而言,她便成了自己的紅粉知己,而且是永遠的,這當中便有玄機了,自己一時大意,竟被她給套住了。

    “你答應了?”花靈又追問一句。

    “唔!”古二公子點點頭。“不過。”

    “還有不過?”

    “你對門士英如何交代?”

    “嗨,這需要交代麼?我交朋友與他何干?他已經有了妙香君,女貌男才,心心相印,我犯不着橫岔一枝。”

    “好,我答應永遠和你做朋友,而且視你為知己。”古二少爺銓釋了花靈剛才的那句話,特別強調朋友二字,不着痕跡地為自己留了餘地。

    “現在我就告訴你,我知道的錢索。”花靈抿了口酒。“‘天煞星’是個神秘人物,沒人知道他的出身來路,但他有個最知己的朋友叫‘天眼客’,擅長於鑑識珠玉古玩,任何東西只要一經過他的眼,真偽價值立辨。他隱居在荊山下的一個小鎮上,‘天煞星’跟他每年聚會一次,如果找到他便可以查出‘天煞星’的來蹤去跡。”

    “‘天眼客’……是聽説有這麼個人,已經多年沒現身江湖,原來他已退出江湖,你是怎麼知道的?”

    “聽家父説的,應該很正確。”

    “花靈,謝啦,這對我太重要了,來,乾一杯!”

    “幹!”

    兩人乾了杯。

    “花靈,既然我們已經是知已朋友,彼此之間就不應該有任何芥蒂存在,否則就不是知己了,對不對?”

    “對!你準備説什麼?”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為什麼要殺我?”

    “啊,這個……聽傳言古二少爺是位相當了不起的人物,把你形容得神乎其神,我不服氣,想要試試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同時想見識一下你在面對死亡的威脅時是什麼反應,所以就玩了個小小的遊戲,事實上我並沒有真的付諸行動,對不對?”

    “我相信你的解釋。”

    “對嘛,這才叫知己,你準備何時動身?”

    “得等妙妙復原,三五天之內吧。對了,荊山那麼大,山下的鎮集也不少,沒有個地名怎麼找?”

    “讓我想想。”花靈蹙額沉思了一陣,眉頭一舒道:“想起來了,那地方叫望山集,住户不多,除了集期半天看不到一個外地人,到了地頭一打聽就知道,我陪你去走一趟如何?”

    “我看不必了,如果你有空替我辦件事。”

    “什麼事?你説。”

    “查莊亦揚的行蹤。”他本來是要説查妙香君的下落,但一想不妥,她再怎麼豪爽終究是女人,女人多半心胸狹窄,妙香君是她的情敵,説了等於是給她出難題,所以及時改口説成莊亦揚,事實上能查出莊亦揚的行蹤便可追出妙香君的下落,本就是二而一的一件事,只是説法不同而已。

    “好,我會盡力,這件事即使你不説我也要辦,莊亦揚這小子太可惡了,應該給他點報應。”花靈義形於色。

    望山集。

    地如其名,抬頭便見山,位置在山腳下,是進出山區的孔道,全集二三十户人家,除了一間客棧兼飲食店之外,其餘都是山產雜貨店,是山居人的補給站,也是山產的集散地,每逢月望便是集期,前後有五六天的熱鬧。

    古二少爺和玄玄妙妙已投入客棧,由於還沒到集期,客棧裏就只他三個客人,倒是飲食店還有生意,出山買日用什物的非光顧這間獨一無二的飲食店不可,當然,跟集期是不可同日而語的,熱鬧與清淡成強烈的對比。

    現在是傍午時刻,古二少爺他們三個在店裏喝酒。

    食客一共五個,另兩個是獵户打扮的年輕小夥。

    三個店夥閒着聚在一桌打紙牌。掌櫃的在櫃枱上打盹。

    玄玄走了過去。

    “掌櫃的,我們少爺請你喝兩盅。”

    “什麼?”掌櫃的睜開眼,打了個呵欠。

    “我們少爺請你喝兩盅。”

    “不。”掌櫃的搖手。“店裏規矩,不能陪客人喝酒,好意心領了。”

    “過去坐坐總可以吧?”

    “有事麼?”

    “有件事請教。”

    “嗯。”掌櫃的抓起汗巾擦擦手,步了過來。

    “請坐!”古二少爺抬手。

    掌櫃的坐下。

    “客官有什麼指教?”

    “想向掌櫃的打聽個人。”

    “什麼樣的人?”

    “天眼客。”

    這掌櫃的半百過外,兩鬢已現霜痕,人倒是滿福泰的。

    “天眼客?”掌櫃的皺起了眉頭。“這聽起來像是江湖朋友的外號,今天頭一次聽到,有名姓麼?”

    “沒有,只知道這外號。”

    “這就難了。”

    “聽説他就住在這集子上?”

    “這集子一共二十七户人家,都是做生意的,每一家的三代我都可以一個一個數得出來,根本就沒有江湖人,客官的消息可能不正確。”

    “應該正確無訛才對。”古二少爺目光已帶刺。

    “對不起,小老兒幫不上這個忙。”掌櫃的起身。

    “好,我們不談什麼‘天眼客’,就説是這麼個人吧,在這望山集附近,可住有什麼深居簡出,平素不和人打交道的人?”古二少爺換了個方式問。

    “沒有。”掌櫃的搖了下頭,轉身走了。

    三個人互望了一眼。

    “少爺,這老傢伙有問題。”玄玄低聲説。

    “怎麼説?”

    “我用‘內元共振大法’測試出他有一身功力,分明是江湖人,偏偏又回得那麼幹淨,説不定……”

    “説不定他就是。”妙妙接了後半句。

    古二少爺抿嘴笑笑,以目示意兩人別再提這問題。

    悽清的月光,照着孟家別業火劫之後的廢墟。

    殘垣掩蔽的暗角里幽靈般坐了個人,是花靈。古二少爺臨行託她查莊亦揚的行蹤,她倒是滿認真的,她在這廢墟里已經伏伺了五個晚上,任何可疑的影子都沒出現過,但她仍耐心地守候,她希望能替古二少爺辦好這件事。

    月到中天,萬籟俱寂。

    花靈在想,這裏已成廢墟,莊亦揚不可能再來,自己在此地守株待兔,是否做法不對?心裏才這麼想,人影便出現了,是個蒙面人,浮現在廢墟中央,花靈掠了出去,只那麼一閃便到了蒙面人身後。

    “莊亦揚,你終於現身了。”花靈開口發話。

    “你是花靈?”蒙面人沒回身。

    “你怎麼知道?”花靈大驚意外。

    “我對你的瞭解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蒙面人緩緩轉過身來,熠熠的目光直照在花靈的臉上。“花靈,你現在不戴面具不蒙面,是為了古二少爺的緣故麼?”

    花靈再慧黠也不由心絃劇顫,自己以真面示人是從拜訪古二少爺開始,以前從來沒有過,對方對自己的一切真的如此瞭解麼?

    “你是莊亦揚?”

    “不錯,我不想否認。”

    “你知道我在等你麼?”

    “知道,你已經守候了五個晚上。”

    “你怎麼知道的?”花靈駭異至極。

    “這並不稀奇,我有耳目。”

    “那你知道我為何找你?”

    “為了討好古二少爺,甘願為跑腿。”

    這句話非常刺耳,也夠諷刺,但花靈並不在乎,因為莊亦揚對她的一切瞭如指掌而使她完全陷入震驚之中。

    “你既然明白還敢現身?”這是她的反擊,但顯然地不夠力量。

    “你難道會殺我?”莊亦揚冷冷地問。

    “你可能説對了。”花靈的信心抬頭。

    “你殺我有理由麼?”莊亦揚仍是不在乎的口吻。

    “因為你太邪惡。”

    “邪惡?哈哈哈哈……”莊亦揚大笑。“花靈,我‘金劍’莊亦揚竟然蒙你這麼看得起,給戴上‘邪惡’這頂帽子,真是榮幸之至,不過,這有失公平,我在江湖道上既不邪也不惡,而江湖人免不了是非恩怨,你是站在古二少爺的一方説話,而我卻是站在與門士英妙香君兩個敵對的立場,我也可以説門士英太邪惡,對不對?”

    “莊亦揚,你輸了賴帳,詐死復活,綁架妙香君姐弟,這不算邪惡?你説門土英邪惡,説出事實來?”

    “他跟我以毒酒決鬥之時做了手腳,毒是他下的,誰知道是真是假,我當然不想被愚弄。他欺騙了你的感情,見異思遷,愛上了妙香君,出賣了我這個朋友,難道這不算邪惡而是光明正大的行為?”

    花靈為之語塞,她不能也不願為門士英辯護。

    “花靈姑娘,你應該不會幫助門士英對付我是麼?”

    “我要對付你扯不上門士英。”

    “那是為了古二少爺。”莊亦揚把音量提高。

    “為我自己。”花靈冷森森地説。

    “我們之間無仇無怨,為什麼?”

    “我看你不順眼,就這樣。”

    “花靈姑娘,你是我生平僅見最美、最有個性的女子,足以使自命英雄的大男人失色、佩服之至,只可惜我們不能成為朋友,的確遺憾,我有個由衷的希望,不要成為敵人。”

    話鋒頓了頓。“你也想找到妙香君對麼?”

    “對,你最好把她交還給門士英。”

    “這點恕我已經無能為力。”

    “什麼意思?”

    “她失蹤了。”

    “什麼,妙香君已經不在你手上?”

    “對,她被人救走了,下落不明,我正在找她。”

    “莊亦揚,少跟我來這一套,老實告訴你,我要把你交給古二少爺,他要怎麼接待你是他的事。”

    “哈哈哈哈,你辦得到麼?”

    “不妨試試看。”

    最後一個“看”字出口,花靈手已抓出,太快,快得使人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莊亦揚急閃,動作也相當快,但就差了那麼一絲絲。“嗤”地一聲,左衣袖被齊肩撕落,人到了一丈之外,如果他在閃避時不是因為姿勢的關係而使肩頭自然稍低的話,這一抓便夠瞧了,可能是連皮帶肉而不只是撕落衣袖。

    少了一隻袖子,人的形象便顯得很怪。

    “嗤,”花靈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並沒什麼可笑。”

    “莊亦揚,我要活捉你,相信麼?”

    “你辦不到。”

    “那就再試試。”身影一晃便到了莊亦揚身前,十指變爪,緩緩抓出,手法詭異至極,雖然慢,卻使人有避無可避,拒無可拒之感,招式中似藏有無數變化,躲不開又攻不進去,的確玄厲無比。

    但,怪事發生了,更令人駭異的是,莊亦揚竟然紋風不動,從容地舉起右掌,一旋一轉,就把花靈的手爪完全封拒於門外。

    花靈急急變勢,雙手疾縮又伸,爪法更加詭辣,彷彿有十雙以上的手同時抓向不同部位?其中有些是完全不可能的角度,而且相當紮實,絕不是巧妙花招眩人眼目,居然還帶着風聲。

    莊亦揚仍是單掌連搖急轉,看似亂無章法,但卻把攻勢化解了,就像是練武喂招,完全熟悉路數。

    花靈彈退八尺,驚異莫名,莊亦揚竟然熟悉她的獨門手法,絲絲入扣地予以化解,這太不可思議了。

    “花靈姑娘,我説過不希望彼此成為敵人。”莊亦揚的聲音已有改變,沒先前的怪誕刺耳。“我跟門士英與妙香君之間的恩怨全屬男女私事,也希望第三者不要插手,在姑娘的立場而言,似乎沒有干預的理由對不對?”

    “有理由。”花靈以斷然的口吻説。

    “噢,什麼理由?”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這便是理由。其實,江湖中無論做什麼事並不一定需要理由,可以用沒有理由的理由,也可以隨便説出一千個理由,總而言之一句話,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便是最佳的理由。”花靈這幾句話確實代表了江湖人率性而為的處事態度。當然,事實上由於江湖事的複雜,很難説出理由,有時是不能説出理由。

    “那姑娘現在的目的是什麼?”

    “把你交給古二少爺。”

    “古二少爺找我是為了妙香君,而妙香君現在已經失蹤,這理由便自然消失了,姑娘還要堅持麼?”

    “對。如何處置是古二少爺的事。”

    “嘿!事逼處此,有句話我本不想説現在非説不可了,不管姑娘聽了之後相不相信,我還是要説。”

    “你就説説看。”

    “妙香君原本是在我控制之下,而且我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也就是説有了夫妻之實,我並非有意輕薄,而是想證實她與門士英之間是否發生過親密關係,結果證實他們還是清白的。”

    “他們是清白的?”花靈的聲音微見顫抖。

    “不錯。”

    “而你玷辱了妙香君?”

    “那是不得已,坦白説,我本來就愛她。”

    “後來呢?”

    “在孟家別業的地下室,突然有人闖入,我回避,妙香君便失了蹤,依我的判斷,古二少爺是唯一熟悉地下室機關密道之人,所以……”

    “所以你判斷妙香君是被古二少爺帶走?”

    “我只是如此判斷。”

    花靈默然,一時芳心大亂。

    “花靈姑娘,你可以慢慢查證,在我的過節未了斷之前我不會離開此地,我們隨時會再見,我並不在乎誰,所以也不會逃避,後會有期!”説完,電閃而逝。

    花靈沒加以攔阻,因為她正處於心情紛亂之中。

    望山集客棧。

    夜已深沉,月光寒如水,整個集子浸在絕對的淒冷裏,沒有任何聲息,連一絲絲的微風都沒有,一切都在沉睡中。突然,一條人影從客棧的屋頂冒起,劃破了靜止的畫面,投向後山邊的一個小山崗。緊接着,又是一條身影投射向同一方向,先後像兩縷淡煙,迅快地溶解在月光中,境地又歸於死寂,似乎什麼情況也沒發生過。

    山崗上半土半巖,疏疏的佔松襯映着西斜的月,景物如詩如畫,一條人影兀立在松下,使畫面更完美。

    這種地方,是誰有此雅興?

    如果近看便了然了,這畫面中人正是客店的掌櫃,他站立的地方正對着一座積苔的老墳。這也怪,深更半夜他來憑弔墓中人麼?墳裏躺着的又是誰?

    “老友,看來我得另覓枝棲了,不過,有生之年我會常來看你。”掌櫃的對着墳墓喃喃祝禱。“老友,這些年我伴你度過無數個花辰月夕,雖然幽冥異路,但我們心靈相通,請恕我不得不拋下你,以免你泉下不得安寧。”

    驀然,一個聲音道:“搬家大可不必,在一個地方定了根何苦再折騰。”人隨聲現,是古二少爺。

    掌櫃的霍地回身,目露寒光。

    “是你?”

    “不錯,房客古二少爺。”

    “你什麼意思?”

    “想來閣下就是‘天眼客’了,其實又何必藏頭露尾,彼此坦誠相見不好麼?放心,我不會泄你的底。”古二少爺在距對方八尺之處停住。“我現在先聲明,此來探訪閣下,不是尋仇,也不是了怨,只是向閣下打聽一個人,這人是閣下的好朋友,希望閣下能坦誠相告,就這樣,沒有任何別的意圖。”

    “天眼客”默然了許久。

    “你想打聽誰?”

    “天煞星。”

    “天眼客”臉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

    “找他則甚?”

    “實在説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查證一樁公案。”古二少爺儘量把聲音放緩,表示並非什麼大不了的過節。

    “什麼公案?”天眼客不捨地追向。

    古二少爺成竹在胸,答話毫不遲滯。

    “他既然是閣下生平摯友,當然明白他在江湖上的作為,他奪了人之所好,想把那東西討回,交出來就沒事。”

    “他偷了你二少爺什麼東西?”

    “這要見到他本人才能説。”

    “那就不必説了,説了也是多餘。”

    “此話怎講?”

    “你看。”天眼客手指眼前的墳墓。

    古二少爺似有所覺,上前數步,目光掃向墓碑,頓時涼了半截,墓碑上刻的是“故亡友天煞星之墓”八個字,後面立碑人是“天眼客”。想不到“天煞星”竟然已不在人世,自己此番的任務落空了,師父對成王爺保證半年之內尋回“碧玉蟾蜍”的諾言也成了泡影,現在該怎麼辦?盛放“碧玉蟾蜍”的空盒子在孟家別業的地下藏寶室中找到,東西落入何人之手?“狼心太保”孟飛一家被滅門,別業也已付之一炬,而“天煞星”也死了,莊亦揚又以別業地下室為巢穴,這三方面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是巧合而牽連麼?

    他呆住了,心頭一片凌亂。

    “二少爺,‘天煞星’辭世已經五年。”“天眼客”又説。

    “你看這墓上的青苔痕跡就可以知道這不是虛語。”

    “不可能!”古二少爺目露寒光。

    “為什麼?”

    “兩年前他還作案。”

    “二少爺,死人是不會作案的。除非有人冒充。”

    古二少爺在想,玄玄的師父“千面客”段小川臨死指出殺人盜寶的是“天煞星”,這絕對錯不了。他沒理由臨死還向門徒撒謊,難道真的有人冒充?還有,“天煞星”一生巧取豪奪的珍寶不在少數,落在何方?如果説盂家別業地下室便是他藏寶之處。那他與孟飛是什麼關係?是誰放火燒了別業?

    “天眼客”既是他的摯友,應該知情。

    心念及此,古二少爺精神一振。

    “我相信他是死了。”

    “他本來就死了。”

    “如此,我有幾個問題請閣下答覆。”

    “什麼問題?”天眼客目光連連閃動。

    “‘天煞星’是怎麼死的?”古二少爺的態度保持平靜。

    “他來到這裏時倒地氣絕,半句話也沒留,事後老夫檢視他的遺體,”目光黯了黯,臉上現出悲容。“發現他不但中了毒,還加上嚴重內傷,兇手至今未明,老夫查探了三年毫無結果。”

    這番話是真是假無從判斷。

    “他跟‘狼心太保’孟飛是什麼關係?”

    “道上的朋友。”“天眼客”幽幽地説。

    古二少爺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盛放“碧玉蟾蜍”的錦盒棄置在藏寶室中,而藏寶室是孟飛的產業,所見的珍寶價值難以估算,會不會是“天煞星”積攢的珍寶全寄放在孟飛處,孟飛想侵吞或是雙方因了某事而反目成仇,於是“天煞星”血洗孟家,後來有由與盂飛有特殊關係的人出面為盂飛報血仇,於是殺了“天煞星”……這情況極有可能,可是……

    “盂家遭了滅門之禍閣下應該知道?”

    “知道,‘天煞星’曾經向老夫説過。”

    “誰是兇手?”

    “不知道,能造這血劫的當然不是等閒之輩。”

    “閣下真的不知道?”

    “二少爺,你在問口供?”

    “不,是求證。”

    “老夫再説一次,不知道。”“天眼客”似已上了火。

    “有個年輕好手‘金劍’莊亦揚閣下認識麼?”

    “不認識。”天眼客不假思索地回答。

    “孟家別業已經被一場怪火夷為廢墟,閣下知道麼?”古二少爺的目光變成了兩縷銀線,似要穿透人的內心。“有這等事?”

    “天眼客”表示相當震驚。“老夫久已不與聞江湖事,無從知道起,二少爺不説可能永遠不知道。”

    “‘天煞星’生前曾將寶物存放在孟家?”

    “這點老夫不清楚,老夫與他雖是交相莫逆,但僅守道義二字,從來不過問他的個人隱私。”

    古二少爺笑了笑,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居然會笑,的確相當古怪,照理,“天眼客”所説的跟沒説沒什麼差別,而且不盡可信,他應該生氣才對,便他卻笑了,為什麼?這隻有他自己知道,別人絕無法索解。

    “啊!”一聲怪叫突然傳來。

    古二少爺心頭一震。

    “天眼客”也是十分驚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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