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西時時分,一身雪白衣棠的文宣萱從客房裏出來,遙望山邊即將落下的夕陽,信步走向小湖邊。湖畔遍值垂柳,湖裏飄蕩着嫣粉的蓮花,輕風吹來花兒搖曳生姿,猶如美人曼妙輕舞般迷人。
文宣萱在湖畔的石椅坐下,望着湖中既脱俗又豔麗的蓮花,思緒立刻陷入冥思中。
她自知沒有傲人的美貌,資質也平庸,雖説是生在武林世家,但充其量也只是練了一身足以自保的武功而已,比起才貌兼備的梅玉霜,她自知差得遠了。
思及至此,心版上不由浮現一個風采絕俗、俊美無禱的影子,粉頰亦不由自主飄上兩朵紅雲,玉手輕理着垂在胸前的一絡青絲。
片刻,文宣萱輕嘆一口長氣,自知自己是不可能得到對方的青睞的,或許連多着一眼也不會……凌雲霄遠遠地就着見湖畔邊的樹叢後所露出的白色衣角,他怕打草驚跎般悄聲輕步上前,探手就抓向那人的手臂:“楓弟,別躲了,跟我回——”
“啊——”
一聲突來的嬌呼聲讓凌雲霄未完的話霎時打住,他這時才發現自己抓住的人,並非小弟凌瑛楓,而是一名身着白色羅衫的女子。
他驚愕過後連忙鬆手道歉。“對不起,在下認錯人了,請姑娘原諒在下的唐突。”語畢一張俊臉微泛酡紅。
文萱萱粉頰亦染上紅霞,更是認出對方是何許人也,羞得螓首低垂,但語氣大方而和善。“少俠並非故意,沒關係的。”
凌雲官注視眼前這女子,雖無今人簫纖的美貌,但那温柔的眼波,高雅的氣質,仍今人為之怦然心動。
文萱萱亦抬眸偷覷他一眼,這才發現,雖然他不及他那出色非凡的兄弟那般光彩奪目,但其實他亦是個英俊挺拔的少年郎。
“那個——呃,你是朝雲山莊的文姑娘吧?早上我們曾在後花園見過面,姑娘可還記得?”凌雲霄綻開一抹迷人的笑容問候。
文宣萱萬萬沒想到在那麼多人的場合中,他竟然記得並不出色的自己,不禁抬首看着他,才剛褪下的紅潮又湧上粉頰,落落大方地綻開嬌美的笑靨。
“是啊,我是文萱萱,你——你是凌大哥吧?”語畢粉頰的紅潮又加深幾許。
她那嬌紅欲滴的嬌顏,大方、嫺柔的氣質,不但吸引住他的目光,也牽引住他的心。這一瞬間,凌雲霄已將尋找小弟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逕自放大膽量地在她身旁的石椅坐下。
“今天的夕陽好美,晚風也很舒服,今人感到心曠神怡。”
文宣萱沒想到他曾往身旁坐下,一顆芳心沒來由地怦怦亂跳,更有着一絲莫名的微喜。她迅速地睇他一眼,螓首低垂輕語答道:“是啊,傍晚的夕陽最美了。”
凌雲霄望一眼湖中的蓮花,讚道:“蓮花也好漂亮,不過——”
文萱萱抬首看着他,問道:“不過什麼?”
凌雲霄給她一個温柔迷人的笑容。“文姑娘比它更迷人,更今人心動。”
他這話讓文萱萱愣住了,芳心更是狂跳不已,霎時粉頰又染上酡暈,螓首垂得更低垂。“凌——凌大哥過獎了。”
她那嬌不勝羞的動人模樣,着實今人心動不已,凌雲霄只是凝視着她,輕聲柔語:“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文宣萱倏然抬頭與他對視着,這時她似乎看見他黑眸深處閃動着深切的慕情,剎那間她似有了領悟,也許眼前這男子是她情感的歸宿。
“我——我相信。”
這句話讓凌雲霄呆了一呆,但隨即明瞭她的意思,以略帶忐忑的心情,大膽地伸手輕輕握住她白葱也似的小手。
文宣萱任他輕握自己的小手,只是綻開一抹嬌羞無限的笑靨。
☆☆☆
紫煙山莊後花園的八角涼亭裏,梅玉霜坐在亭內石椅上,望着滿天彩霞輕輕地嘆一口氣。
不久之前,孃親才來問她,是否有中意的人選。唉!她哪能照實説她看上了凌瑛楓?怕不給母親笑她以貌取人才怪。可是一整個下午,他的影子就不停地在她心裏頭飄來蕩丟的,激起她想再見他一面的渴望。
正當她冥想出神之際,附近矮樹叢在一陣沙沙聲後,竄出一個人,赫然就是凌瑛楓!他的突然出現讓梅玉霜愣了好半晌仍無法回神,這是第一次與他這麼近距離面對面。
凌瑛楓乍見涼亭裏端坐着一位絕色女子,亦為之一愣,但旋即回神綻開一抹迷人的笑容,問道:“請問姑娘,是否知道後門在哪裏?”
“後門在——”梅玉霜本能地欲回答他,但又立即醒悟,只是搖搖頭。
凌瑛楓看見她搖頭,又聽見身後那“二少爺”的喚聲愈來愈近,也顧不得其它,先跑再説了。
梅玉霜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樹叢後,不多時就看見三個大漢追他而去。
為首之人還邊追邊抱怨。“二少爺也真是的,就是會給咱們惹麻煩。”
只聽見另一人也附和道:“二少爺簡直比泥-還滑溜。”
那兩人的話聽得梅玉霜差點忍俊不禁。
凌瑛楓實在被家裏的二總管和兩個家丁追得無處可逃,正當他想找個地方藏身時,看見前方的矮樹叢邊立着一個黑衣人,於是不假思索使喚喊:“大——”
此時,正在欣賞夕陽美景的龍之鯤,聽到身後有響聲,本能地回首着一眼。
他這一回頭,讓想叫“大哥”的凌瑛楓立刻改口:“大叔,借我躲一下。”話落不等對方同意,竄身至他身前蹲下身子,並儘量蟋縮着身體,使自己完全掩蔽在龍之-的身形中。
龍之-對他如此的舉動甚感詫異,才要訝然出聲,又見三名大漢也緊隨而至。
為首的二總管朝龍之驪一抱拳,問道:“請問這位大哥,是否有看見一個白衣少年住這邊跑來?”
龍之-轉頭,看見對方雖是向他詢問,但視線卻不停地住他身邊的矮樹叢搜尋:心念一轉,抬手指向東邊:“他往那邊去了。”
二總管見附近的樹叢中並無可疑的人影,遂向地道聲調,使領着另兩人往東邊追去。
一會,凌瑛楓估量那三人已定遠,正想出來之際,龍之-卻於此時開口説:“他們已定遠了,你可以出來了。”
“呃——好的,謝謝大叔的幫忙。”凌瑛楓站起,轉身與他面對面,露出個和善的笑容。
當龍之-看清他長相之後,不禁微感驚訝。眼前這少年還真是俊美絕倫!有一張美如冠王的臉盤兒、厚薄適中的雙唇、微揚的嘴角還帶點兒輕桃與調皮,但一雙黑加點漆、明似秋水的睛眸,卻掩不住那慧黠的神韻,真是個好俊的少年郎!想來,他若有心,怕是世間女子無人能抗拒得了他的。
同一時間裏,凌瑛楓亦打量着龍之。想這大叔容顏上雖是染滿歲月的風霜,但仍難掩英挺俊帥的輪廓,可想而知他年輕時亦是個俊品人物。
龍之-不覺對他露出笑容,説道:“你這個小桃花星,喜歡到處招惹姑娘吧?”
“呃?”凌瑛楓霎時一愣,驚愕過後露出十分無奈的表情。“大叔,才第一次見面就被你説中要害,真是糟糕。”
這般回話亦今龍之-感到驚訝,只覺這年輕人十分坦率、風趣又幽默,也特別。
突然,龍之-察覺到有人接近,而來人也已站到凌瑛楓身後,以他的武功修為是不可能讓人接近到如此近的距離,可能是剛才全將注意力放在凌瑛楓身上之故。
這時,凌瑛楓也察覺到他的神情有異,遂問:“怎麼了?”
龍之驪不便言明,只是説句。“瞠螂捕蟬,黃雀在後。”
凌瑛楓聽了連想都不想,拔腿就欲開溜。哪知,他快,有人比他更快,他腳步尚未跨出,左上臂已被強而有力的五爪給緊緊箍住,霎時動彈不得。
“二少爺,你想去哪裏?”
凌瑛楓聽見是裴元堂的嗓音,當下就知沒得逃了,只得回身硬擠出笑容,瞎編藉口。“我……我內急,想找茅廁。”
裴元堂怎會不知二少爺這鬼靈精的心眼,遂笑笑説:“我知道茅廁在哪裏,我帶你去。”語畢,拉着他轉身就走。
凌瑛楓當然強不過他,最後只好使出耍賴手段。“裴叔,別這麼拉拉扯扯的,難看呀。”
裴元堂轉眸脱他一眼,學着平日秀蓮對付這鬼靈精的口吻説:“難看什麼,若再議你這鬼靈精給溜了,我才叫難看呢!”
凌瑛楓一聽就知逃走無望,忍不住開始抱怨:“可惡啊,都是蓮姊的錯,我回去一定要找她算帳。”
豈料,裴元堂卻接口説:“我保證,你一定不敢。你若敢去的話,説不定會被秀蓮反算帳。”
最後,凌瑛楓無計可施,只是嘟嘟噥噥地抱怨着。
裴元堂只是疼愛又無奈地睨他一眼,輕嘆一口氣:心想:二少爺的聰明才智若用對地方,前途一定無量。
龍之驟目送兩人離去,對於凌瑛楓的聰穎慧黠留下相當深刻的印象。
☆☆☆
清晨,林間晨嵐未散之際,隱約可見有兩條人影在空地上比試劍招。
“噹啷”一響!凌瑛楓手中長劍脱手掉在地上,嶽-瑤手中的筆直樹枝則直指他的胸口,只差一分就穿胸而入。
兩人對視片刻,凌瑛楓開口道:“三招半,應該算是進步了吧。”
與他過招尚保留了七分實力的嶽-瑤,聞言只是微微一笑,邊收起樹枝邊點點頭。“大概有吧。”
凌瑛楓看着仍是一副神閒氣定的她,再看看才僅僅三捂半就已累得滿身大汗的自己,喘了兩口大氣,上前拾起長劍入鞘,邁步朝潭邊走去。
嶽-瑤佇立片刻也跟了上去,在潭邊的草地上坐下等他。
凌瑛楓掬捧潭水洗把臉,隨性地以衣袖抹丟臉上的水漬,起身來到她身邊坐下。
嶽-瑤睇他一眼,拾起一顆小石子投入潭中,故意以不經意的語氣問:“昨天被叫回去做什麼?”
凌瑛楓亦拾起一顆石子投進水潭,重重地嘆口氣。“我老爹兄我有幾分姿色,想把我給‘賣了’。”
嶽-瑤撿起另一顆石子欲投入潭中,乍聞此言石子立刻從手中松落,驚問:“什麼?”
凌瑛楓睇她一眼,不發一語,又拾起一顆石子投入水中。
嶽-瑤見狀不禁微感心急地追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説給我聽。”
凌瑛楓只得將事情的始末娓娓道出。
嶽-瑤聽了只為他感到不平,更有一種莫名、微帶酸意的情緒在心底發酵着。
“那個梅玉霜長得很漂亮嗎?”
“不知道啊,我沒見過,聽説是個大美人,武功又好,好像是個自視甚高的姑娘,不過——”凌瑛楓忽地綻開一抹魅惑力十足的笑容。“不過我想,世間再美的女子也比不上你。”
他的話和迷人的笑容,讓嶽-瑤的一顆芳心驟然一陣狂跳。雖然理智上告訴自己,這個男人極為危險,但情感上卻對他有着強烈的渴求,這情況常讓她的理智和情感處在拔河的境地,最後常常是理智輸誠。
若再讓這情形持續下去,她擔心理智會在不知不覺中全盤陷落。她清楚地知道似乎應該趁自己未完全淪陷時,趕快離開這個危險的男人,但心裏對他的依戀卻也與日俱增,根本讓她無法自拔。
凌瑛楓見她雖是看着自己,但美眸中卻閃露着矛盾與難解的神芒,忍不住就問:“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啊?”嶽-瑤這才回神,愣愣地問:“什麼事情有什麼看法?”
凌瑛楓見狀黑眸一轉,故作驚慌貌。“萬一梅玉霜真的看上了我,你該怎麼辦呢?”
“什麼我該怎麼辦?”嶽-瑤更是不解:“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嗎?”凌瑛楓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你好無情呀,瑤瑤娘子。”
“你——”
這個臉皮厚極無比的傢伙,為什麼正經的時間總是如此短暫。嶽-瑤霎時怒火中燒,氣極怒斥道:“你給我住口!誰是你的瑤瑤娘子。”
凌瑛楓被罵,立刻做出一副受驚嚇狀,神情透着哀怨,眼角似乎還隱泛淚光。
“你……你怎麼敢做不敢當,我都已經被你看光光了,教我以後怎麼辦?你怎麼可以如此不負責任?”語畢還故意吸吸鼻子。
“你——你——”
當時不覺得如何,此刻他再重提此事,真讓嶽-瑤既氣又羞,俏臉一陣燙燒發紅,氣極之下口不擇言道:“我哪裏有‘看光光‘,還差一個地方沒看到,憑什麼要我對你負責?”
這話讓凌瑛楓黑眸中閃過一絲驚訝,按着便故作女子般嬌羞貌,吶吶地問:“那……那……如果我脱給你着,你就要對我負責是不是?”
嶽-瑤猜想他只是嘴巴説説而已,不敢真的脱褲子讓她瞧,遂斷然答道:“當然!”
“好!我立刻脱給你看。”語畢,凌瑛楓站起轉身背對她,竟真的開始解起腰帶來了。
嶽-瑤見狀一張小嘴張得老大合不起來,整個人霎時呆若木雞,半晌無法回神。怎……怎麼辦?他真的脱的話,難道她真的得看?那怎成!但説出口的話已無法收回……片刻,凌瑛楓將解開的腰帶丟在地上,回頭看她一眼,問道:“準備好了嗎?
你可要看清楚喔。”
嶽-瑤此時腦中一片空白,已無法思考,更遑論有任何反應了。
“我轉過來啦。”
“啊——”
一聲鶯聲尖叫,嶽-瑤不但緊緊閉上雙眼,更是用雙手掩面,以防不小心真的瞄到黃花大閨女不該看的東西。
“啊——”
凌瑛楓也跟着她尖叫,一隻手緊緊地拉着褲頭,解開腰帶只是虛晃一招,見她掩面不敢着,拾起地上的腰帶迅速地繫好。
“你上當了。”凌瑛楓見她嘴巴説得強硬,結果是無膽英雌。“開玩笑!我的寶貝怎麼可以隨便給人家看呢?”
這時嶽-瑤始知又上了他的大當,看着地那嘻皮笑臉的模樣,不覺更加有氣!
氣極之下,上前伸手捏住他臉頰用力往外扯,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這個傢伙,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壞?”
“唉呀呀,痛啊,痛死我了,你快放手啦!”凌瑛楓被她捏得哇哇叫痛。
嶽-瑤簡直快氣炸了,本能地再狽捏他一下才放手。
凌瑛楓痛得飢牙咧嘴,撫着被捏痛的左頰。“瑤瑤娘子,你好凶哦,怎麼可以如此欺負你可愛的親夫呢?”
可——可愛的親夫?這傢伙還真是厚顏無恥至極,如此肉麻的話地敬出口。嶽-瑤粉拳緊捏,氣得説不出半句話來。
凌瑛楓見她眸中兇光大熾,駭得後退兩大步,嚥了口唾液,小心地説:“瑤瑤娘子,你請息怒,你再生氣下去,説不定一衝動就犯了謀殺親夫的大罪。”
什麼?謀殺親夫?嶽-瑤氣極反笑説:“沒關係、沒關係,這荒郊野地的,我宰了你這個“親夫”之後再挖個坑埋了,諒誰也不知道是我乾的。”語畢,綻開一抹十分甜美的笑容。“你説是不是呢?我可愛的親夫?”
“呃……”她這突然的轉變,今凌瑛楓感到有股寒意打從心底竄升,看樣子真的把她給惹毛了,這種情形下還是先溜為妙,保命要緊。
“對了,我想起來了,我還有急事,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見。”凌瑛楓説完轉身快速離去。
惹人氣得會抽筋的傢伙十分機警地開溜了,嶽-瑤一股怒氣無處發泄,玉掌一翻朝前方推送,“碰地”一聲,前方一棵巨木應聲攔腰折斷,驚得林中的馬兒四處飛散。
嶽-瑤望着他離去的方向,佇立片刻,怒氣未消,悻然離去。
☆☆☆
翌日清晨,嶽-瑤打扮整齊就欲出門。
詠荷見狀就問:“小姐,您要去哪兒?”
嶽-瑤不好意思百接言明要去和凌瑛楓見面,只是淡然地説:“沒什麼,只是出去走走而已。”
雖然小姐説是要出去走走,但詠荷心裏明白小姐要去哪兒、要做些什麼事。
“小姐又出門啦?”詠茜端茶進房不見小姐蹤影便如此問。
詠荷有點意興闌珊地説:“是啊,小姐又去會情郎了。”
“呀——”詠茜驚呼一聲,放下托盤一箭步上前伸手掩住她的嘴,轉首朝外探着一眼。“你我死嗎?要是讓小姐聽見了,你就慘了。”
詠荷卻是一副不在乎貌。
“不會的啦,小姐早已走遠了。”按着語氣一轉,忍不住抱怨了起來:“小姐也真是小器,為什麼不讓我們跟呢?我們又沒那個膽子跟她搶人,只不過想飽飽眼福罷了。”
詠茜忍不住也大嘆一聲。“説得也是,小姐真是小器,讓我們多看他幾眼又不會少塊肉,不過——”她語氣一轉,露個詭譎的笑容。“讓小姐多努力點,好讓他成為咱們的姑爺,將來就——嘿嘿嘿。”她以訕笑聲代替未完的話。
詠荷注視她片刻也似有所領悟般,跟着“嘿嘿”笑了兩聲。“沒錯、沒錯,他若成了咱們姑爺,我們就有一輩子的眼福了。”
“對,就是這樣,所以我們就暫且忍耐忍耐吧。”詠茜點點頭。
這時,詠荷似又想到了什麼。“其實有個更簡單的方法,乾脆把他帶回去不就好了?這樣就不用這麼浪費時間了,反正那個厚顏美男子的武功也不怎麼樣,擒他回去容易得很。”
詠茜聞言搖搖手説:“話不能這麼説,今天如果小姐是士匪女頭頭,當然可以這麼做。你想想,咱們谷王可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哪,這麼做實在不妥。”
“這倒是,的確是有所顧忌。”詠荷按着又想到另一個王意:“不然——叫小姐去色誘他,把他拐回家也行。”
詠茜聽了露出一副“痴人説夢話”的表情。“請到‘色誘’,我覺得會被拐的還不見得是他,小姐可能輸而比較大。”
“對哦。”詠荷聞言立刻無奈一嘆。“像昨天,小姐鐵青着一張俏驗氣呼呼地回來,結果才一個晚上,今早小姐又是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去見他了。”
語畢,兩人相視一眼,同聲嘆口氣。
“唉!他真是個邪門的男人,可恨又可愛。”
☆☆☆
“還是三招半。”
凌瑛楓輕喘着氣,長劍被震落在地。
嶽-瑤收回橫在他頸項上的竹枝,看着神情略顯沮喪的他,內心不禁感到一陣愧疚。因為他今天的出招,明顯地此昨天靈活快捷了許多,害她本能地就認真了起來。
“那個……我——”
“算了,人要有‘自知之明’,要有‘自知之明’。”
凌瑛楓似自喃般,邊念邊上前拾起長劍入鞘,然後朝潭邊走去。
嶽-瑤思忖片刻也跟着走至他身後。“呃……也許我可以教你兩、三招劍法。”
“這是不破允許的也?”凌瑛楓掬捧潭水洗把臉,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江湖上不論是大門、還是小派,部嚴禁門下弟子私授外人獨門武功的,不是嗎?”
這話聽得嶽-瑤心頭一震,思忖片刻又道:“可是隻有兩、三招而已,應該沒關係才對。再説,若是有人問起,你大可以説是與我比試過招時偷偷學會的呀。”
凌瑛楓聞言一愣,回頭看着她,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你以為我是練武奇才啊?我哪有這麼聰明。”
“沒有嗎?”嶽-瑤直視他問:“可是我昨天所用的招式,不是讓你學去用在今天的比試上了嗎?”
凌瑛楓又是一愣,好半晌答不出話來,轉回頭用手輕撥潭水。“這是兩碼子事,我向來孤陋寡聞、不識天下各家絕學,倘若遇上個大行家,或者不慎傷了對方,恐怕他們要報仇會找錯對象。”
嶽-瑤聽了這番話,心中不禁感到一甜,説來説去他就是怕替她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凌瑛楓站起走至上坡處,在如茵的草地上坐下。嶽-瑤則走至一棵青松旁,轉身背倚着樹幹。
兩人沉默良久,嶽-瑤開口問:“難道你沒想過要找個名師,習得一身絕藝傲視天下武林?”
凌瑛楓轉眸注視她反問:“你呢?你有沒有想過?”
“我?”嶽-瑤被問得一愣,這對她來説根本就是想都不用想的事,因為她生來就必須達到這個目標,毫無選擇的餘地。因此只得答:“我當然想。”
凌瑛楓再問:“你達到目標了嗎?”
“這個——”嶽-瑤想了想答:“應該還沒有。因為很多才學和經驗都需要時間來累積,內功修為更非一蹴可幾。”
“我從沒想過要成為人上人,因為——”凌瑛楓望着潭裏悠遊自在的大白魚。
“樹大招風,高處不勝寒,而且也孤寂。‘第一’的頭銜很風光、也很誘人,但背後卻是危機四伏,隨時都有人想取代你,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可知一代名將的聲名是由多少具白骨堆砌而成的呢?”
嶽-瑤沉默了,的確如他所言般,要獲得“第一”並不容易,要長保“第一”
更是不易。
“那你想怎麼過?”
凌瑛楓望着碧幽幽的潭水,綻開一抹淺笑。“我只想過得自在、隨性。”按着撿起一顆小石投入潭中,笑笑説:“聽起來滿沒志氣的,對不對?”
嶽-瑤只是看着他,這是她從未想過的人生方向,他的確與眾不同,遂笑笑説:“鐘鼎山林,人各有性,這跟有沒有志氣沒多大的關係。”
凌瑛楓不經意轉首看她一眼,這一眼卻令他面色遽變,立刻由地上彈起踏前一步,揮手朝她胸前拂去。
他這突來的舉動,卻讓嶽-瑤直覺以為他想對自己伸出祿山之爪,尤其當他指尖輕拂上她的酥胸時,她更是羞急中怒氣陡升,想都不想玉掌一翻朝他胸前推去,嬌喝一聲:“你想做什麼?”
凌瑛楓胸口挨她拍了一掌,倒退四、五步才穩住身形,他急忙朝她胸前看去,又在地上搜尋片刻,隨即指着地上一隻通體墨黑的大蜘蛛。
“快!快把它踩死!”
他語畢只覺胸口一痛一悶,張嘴吐出一口鮮血,意識也於瞬間喪失。
嶽-瑤聞言微感一愣,同時也依言低頭摟尋地面,當她看見腳邊有隻黑色大蜘蛛時也猛然一驚,立刻抬腳踩死它。
此時,她突然醒悟一件事。難道他剛才的舉動,是因為這隻黑蜘蛛爬在自己身上的緣故?
思及至此,嶽-瑤抬首正欲向他問清緣由,卻看見他吐出一口鮮血,按着身子癱軟欲向地上倒去。
她見狀迅速上前扶住他,問道:“喂,你怎麼了?”
待看見他已昏厥,無暇多想立刻扶着他盤膝坐下,運功幫他療傷。
不一會,凌瑛楓張口吐出一口黑色瘀血,人也慢慢轉醒,他醒來第一件事就問:“你有沒有被黑蜘蛛咬傷?”
嶽-瑤見他如此關切自己,不由得心中一悸,但對誤傷他是既感愧疚又心疼,只是螓首微搖。“沒有,我沒事,它已被我踩死了。”
凌瑛楓放下一顆擔憂的心。“那黑螂蛛的毒性甚強,足以讓一頭大水牛斃命。”
這話今嶽-瑤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那隻黑蜘蛛是如此恐怖之物,至此對於誤傷他的事就更感愧疚了。
此時,凌瑛楓突感胸口一陣鬱悶,一股鹼腥味湧上喉頭,張口又吐出一口鮮血,俊顏更見蒼白。
嶽-瑤見狀不覺感到心慌,這時候她偏偏沒把治內傷的丹藥帶在身上,忙掏出絹帕拭去他唇邊的鮮血,更將他輕擁入懷,柔聲勸道:“別説話,閉目休息一會吧。”
凌瑛楓依靠在她的胸懷,鼻端輕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心裏不覺感到一陣心猿意馬,忍不住開口説:“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受點小傷換來輕枕美人懷,值得啊,值得!”
“哼,我要再加幾分勁,你就得下地府見閻王老爺了,到時候你——”
凌瑛楓不等她説完即接口説:“那下正好應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麼?”
這話聽得嶽-瑤心頭惱起,若非念在他為自己所誤傷的分上,真想狽揍他幾拳,思畢仍忍不住伸手在他頰上輕拍一下。“別再耍嘴皮子了,給我乖乖地閉目養神。”
“是,是。”凌瑛楓只得依言乖乖地閉目養神。
約莫一刻鐘,凌瑛楓睜開眼睛,感覺胸口已不再鬱悶難受,遂離開她懷中站了起來輕吐一口大氣,感覺胸口還有些微疼痛。
嶽-瑤也跟着站起,凝視他蒼白的俊顏,秀眉微皺,既感擔心又心疼。
凌瑛楓仰首看看天色。“我該回去了。”
嶽-瑤聞言本能就問:“要下要我送你下山?”
凌瑛楓聽了,黑眸中閃過一絲異色,綻開一抹淺笑説:“不用麻煩了,從這裏下去全是下坡路,我慢慢走回家就行了,明天再見。”語畢轉身慢慢地朝山下走。
“好,明天見。”
嶽-瑤口中雖是這麼説,仍跟着他走上斜坡頂,然後目送他住山下走。直至他的身影渺不可見才收回視線,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