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永年是專揀好聽的説。
“只求指點,不敢勞動大駕。”
“唔,本人可以指點你幾個步數,但有條件。”
“條件?”卓永年很覺意外,想不到三恨先生會提出交換條件,以他的身份,所提出的絕對不會是普通條件,想了想之後道:“請先生明示?”
“為我殺兩個人!”三恨先生語如冰珠,每一個字都冷凝得令人心底泛寒。
“什麼樣的人?”卓永年沉聲問。
“乾坤教主夫妻!”
卓永年心頭“咚!”地一震,三恨先生與乾坤教主夫妻到底有何仇何怨,竟然提出這條件來?他本人就住在桐柏山中,為什麼自己不採取行動而要假手他人?轉念一想,反正自己一方與乾坤教已經血腥相見,答應又何妨。
“區區答應!”卓永年毅然頷首。
“答應了就必須辦到。”
“當然!絕對!”
三恨先生兩眼突放奇芒,定定地望着卓永年,似乎要看澈他的內心,久久才開口道:“乾坤教主可算是江湖敗類之中的敗類,智計超人,行事之惡毒卻可媲美毒蛇猛獸。那女的更是陰狠無倫,江湖上難找第二人,你辦得到嗎?”
“事在人為!”卓永年硬着頭皮回答。
“好,現在你提出問題。”
“乾坤教主何許人物?”
“這問題除外,本人不回答。”口氣是斷然的卓永年窒了一窒,三恨先生為什麼要拒絕回答這問題他無從想象,照説對方是他要殺的人,他沒有隱瞞的必要。
怪人異行,卓永年不想追問,問了也是枉然,反正水落石必現,謎底總是會揭開的。
“但有一點……”三恨先生接着又説下去,“在殺這對男女之前,必須表明是受本人之託取他倆的性命。”
“區區記下了。”
“繼續問吧!”
“鬼火是怎麼回事?”
“鬼火,你説的是那能使人目盲的怪光?”
“是的!”卓永年以迫切的眼光望着三恨先生,這使人困惑了十幾年的謎底就要揭曉了,而且連帶着大化門消失的懸案,這懸案可説是武林史上空前的離奇怪案,整座武林無不矚目,可以説是一等一的秘辛。
三恨先生沉默下來,不知是在整理思緒還是別有顧慮,這使得卓永年焦灼不已,如果三恨先生守了口,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久久,三恨先生目芒閃動,終於開了口。
“話必須從頭説起,你所謂的鬼火,正名應該是‘神沙’,此沙產自極遠的大漠之國,其價值與珍貴無法想象,是大漠王朝作為保護陵寢之用,安裝在墓室之中,配以發火機關,盜墓賊或是別有用心之徒,如果侵犯陵寢,觸動機關,便有強光射出,使侵犯者失明……”
“啊!”卓永年的眼睛睜得老大,像在聽一篇神話。
“根據獲得者的判斷,此沙是數百年前古波斯國進貢與天朝的,當代帝王如法施用,年代久遠之後,陵寢內的發火裝置失效,神沙也連帶失去作用,所以才為侵墓者所得,此物在大漠之國也只歷三朝,以後便失傳。”
“當初獲得者怎知其作用?”
“根據墓內同時得到的文獻記載。”
“獲得者是誰?”
“這還用問。”
“乾坤教主?”
“不錯,是他。”話鋒停了片刻,“與此沙相互為用的還有一種奇絕妙絕的東西叫‘仙粉’,燃燒之後,發出紅光,能使被‘神沙’照瞎的雙目復明……”
“啊!”卓永年又驚歎了一聲,這的確是匪夷所思的異聞,緊接着又問道:“先生所説的神沙除了使人目盲之外還能使人喪失記憶?”
“不會!”
“那……”卓永年一個字才出口,突然發覺三恨先生神色有異,把將要出口的下文給硬生生咽回去了。
空氣隨之沉凝起來。
三恨先生臉上的肌肉在連連抽搐。
卓永年大惑,不知三恨先生何以會突然如此激動?
許久之後,三恨先生逐漸平復下來,吐了口長氣。
“那是一種奇妙,也可以説是該遭天譴的歹毒藥物,人服下去之後,視其所服的份量,可以使人失去深淺不同的記憶,最重可變成白痴。”
“此藥又是什麼來路?”
“不知道!”三恨先生滯了一會才回答。
鑑於三恨先生剛才的激動和現在的遲疑態度,卓永年若有所悟,但只是一個模糊的意象,捉摸不到實體,對方不肯説,他當然不能勉強,眼前所知的,已經是意料之外的意外了。
“可有解藥?”這該是最重要之點,目前“擊石老人”便是受害者之一,但他受害輕微,僅只是忘了當時情況,地穴石洞被囚的怪老人受害較深,他連自己是誰都不復記憶,三恨先生稱之為該遭天譴的藥物實在恰當。
“可能有!”三恨先生漫應回答。
這“可能有”三個字何所據而云然無從理解,但三恨先生當然不是信口而言,他一定是有依據的,卓永年想追根究底,但想到對方的古怪脾氣只好作罷,他能説了這麼多話,已經是難得之極了。
“神沙什麼樣?”
“碧綠色的細沙。”
“仙粉呢?”
“紅色粉末!”
“非加以燃燒不發生作用?”
“一點不錯。”
“先生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你問得太多了,”三恨先生瞪起了眼,“你應該知道的,本人能告訴你的就這麼多,你可以走了,記住,不許再來此地,還有謹守你的諾言!”
枴杖一提,不理會卓永年有什麼反應,飄然沒入林中,倏忽而逝。
卓永年怔了片刻,笑笑離開。
暮色蒼茫中,卓永年回到了符老六的居處。
野豹子丁霸兀自在火塘邊的木板牀上行功,為了急於恢復功力,他是分秒必爭,絲毫也不敢怠忽。
東方白一見卓永年興奮的神色,就知他必有所獲。
卓永年示意林嫂監視野豹子,然後拉着東方白進入房間,密談了很久。東方白出房,又換林嫂進去,依舊談了不短的時間,談畢出房,林嫂立刻安排晚餐。
野豹子收功下牀。
“道爺,您回來了?”態度畢恭畢敬。
“本道爺耗了一天,終於找到了那味難逢難遇的藥草,這算是你點子高,運氣好,一個時辰之後,便可大功告成,你的功力至少回覆八成,另外兩成靠你自療。”
“謝道爺再造之思!”野豹子幾乎要跪下去。
“不必謝,以後行為要多檢點!”
“是!是!”想了想又道:“當初符六哥請求道爺之時,曾説過要奉謝禮,敢請道爺……開金口指示?”
“這個……”卓永年微搖着頭,悠悠地道:“免啦,算本道爺一時高興做了件好事。”
“晚輩敬謝!”野豹子真的跪了下去。
“起來吧,本道爺不作興這些虛文!”
野豹子叩了個響頭才起身。
林嫂擺上酒飯。
人逢喜事精神爽,這一頓彼此都吃喝得很愉快。
飯後,林嫂煎好了卓永年帶回來的所謂奇藥,野豹子服下,仍由東方白施術,所謂施術,只是把保留下來的獨門手法展出而已,當然,野豹子又被點上了睡穴。
三個人毫無顧忌地又交談了一陣。
一個時辰之後,東方白解開了野豹子的穴道。
野豹子試一提氣,登時眉開眼笑,蹦下牀來,興奮得直喘氣。“道爺,黑……黑老弟,咱了霸一輩子感激!”
林嫂湊和着道:“道爺師徒真是神醫神術。”
野豹子咧着大嘴道:“咱要告辭了。”
林嫂道:“為什麼不等天明之後?”
野豹子道:“等不及了,大少還在擔心!”説完,朝卓永年作了一揖,又朝東方白抱了抱拳,然後向林嫂道:“符六哥回來,請嫂子代為説一聲,丁霸謝了!”像是有什麼珍寶等着他去撿似的,匆匆出門離去。
卓永年點點頭道:“但願這着棋能發生作用。”
東方白朝門外望了一眼,抑低了嗓子道:“我們現在的行動等於是揚湯止沸,絕不是辦法,我想到了一個釜底抽薪的計較。”
卓永年目芒一閃,道:“什麼計較。”
東方白道:“林嫂説過,乾坤教主匿居桐柏城,並不在山時,如果我們轉移目標,專門對付他,得手的話,乾坤教自然瓦解。”
卓永年道:“這我也想到,水二孃在城裏早經佈線偵查,但毫無頭緒。擒賊擒王,打蛇打七寸,這道理誰都懂,但必須引出賊首蛇頭,我們目前的行動目的便在此。另方面我們在山裏所製造的情況會迫使乾坤教主不能安居桐柏,如我判斷不錯,進一步的機會馬上會來臨。”
“啊!”林嫂脱口驚叫了一聲。
卓永年與東方白同感一震,抬頭望去,也不由齊齊“啊!”出了聲,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想不到的事。
一個白髮老人出現在門邊,赫然是“不為老人”,瞽目裏射出兩線精芒,但當眼珠朝上一翻時,精芒便隱而不見,又變成了瞎子。
東方白忙上前道:“前輩請進。”
不為老人顫巍巍地步入。
卓永年忙挪椅子,待老人坐定之後,為老人和林嫂引介,然後示意林嫂到門邊去警戒,其實林嫂很乖覺,卓永年示意之時,她已經舉步走向屋門。
東方白趨不為老人身前。
“前輩怎麼會到山中來?”
“這麼多年,老夫期待的是什麼?”眼珠子連連翻動。
“啊!是!”
“山裏的情況老夫已略知梗概,這全虧水二孃母女。”
頓了頓又道:“目前我方的高手已大部份趕來桐柏,為了避敵方耳目,以不同身份散佈在四鄉八鎮,隨時待命集中行動,如果要犁庭掃穴,必須設法打入他們內部……”
“這就是最困難,也是晚輩等亟想突破之點。”卓永年接上了話。
“從長計議,機會一定有的!”眼裏的線芒再現又隱。“對了,老夫避過了重重耳目來到此間,形跡絕對不能暴露,這裏……可有穩妥的藏身之處?”
“有的!”林嫂立即接口,“這屋子是靠山搭建的,廚房後面有個石洞,原本用來存放雜物,如果……”
“很好!”不為老人不等林嫂説完便已點頭。
“那奴家就去收拾!”即説即做,馬上進內去了“目前我們先定下心來等一個消息!”不為老人又翻動眼珠子,聲音十分沉凝,“如果成功,大事便底定了,以老夫判斷,成功的希望很大。”
“什麼消息?”東方白迫不及待地追問。
“記得被水二孃帶走的活口麼?”
“記得,二孃指出他是當年大化門內三堂首席堂主西門昌,大化門弟子而成為乾坤教徒他是第二個被發現。”
“嗯!不錯,照情況判斷,他是失去了記憶,目前正由‘三恨先生’用他窮十年心力研製成的解藥作試驗,如果解藥有效,他便會回覆記憶,不但可以從他口裏知道乾坤教的內幕,而且還可以作為最有力的內應。”
“那太好了!”東方白大為振奮。
“啊!”卓永年歡然叫出聲,他現在明白地問三恨先生有沒有失憶的解藥,三恨先生回答“可能有”三個字的意思了,原來他研製的解藥沒適當的對象作實驗,沒有絕對把握才説了模稜兩可的那句話。
三天!
不為老人匿居在屋後的山洞裏。
每天有人來探問符老六的消息。
東方白與卓永年每天出去採藥,當然,採藥只是個晃子,主要的目的是瞭解乾坤教的動靜和與自己人聯絡。
現在是入夜不久,酒飯剛罷,東方白與卓永年在圍火取暖,林嫂在廚下收拾,為了保密,不為老人不出山洞。
東方白望着角落裏那一大堆不斷增加的樹皮草根,心裏直想象,這些是什麼藥只有天知道,誰也叫不出名堂來,想着想着,忍不住以嘲弄的口吻道:“師父,這些奇材異草,足可供三年行醫之用,不知要醫活多少人。”
卓永年莞爾道:“小黑,此番入山採藥,你定然學了不少,本道爺衣缽繼承得人了!”他説得跟真的一樣。
“候着!”門外突然傳來人聲。
接着是幾個人動作的聲音。
東方白與卓永年互望一眼,沉住氣。
“道爺,久違了!”人隨聲現,是個瘦削矯健的中年人,最搶眼的是那個鷹鈎鼻和那對鋭利的眸子。
“是你?”卓永年顯得很不以為意。
東方白大驚意外,不速而至的竟然是在清涼客店求藥方的“冷血無情刀”周大慶,心內電似一轉,明白過來,會在此時此地出現,十有九是乾坤教一份子,只不知他的來意是什麼,想來定有所為。
周大慶進入堂屋,深深一禮。
“道爺還記得區區麼?”
“短短時日之隔,還不至忘記。”
“區區是專程拜訪!”
“噢!怎知本道爺落腳此處?”
“探聽得來的。”
“找本道爺何事?”
“受託求醫!”
“又是求醫,要本道爺出山?”
“不,病人就在山裏。”
“病人在山裏,要勞周施主跋涉入山來求醫?”頓了頓又道:“上次的藥方代價是五十兩黃金,此番乃系出診,代價是多少?”
卓永年故意裝出貪財的樣子。
“加倍!”周大慶不假思索地説了出來。
“加倍便是一百兩,等於小户人家的一份家當,能出得起這筆診金的必非尋常人家,這病家到底是誰?”
“道爺去了就知道。”
“不會又是你的主人吧?”卓永年故問一句。
“這……當然不是,區區説過是受託!”
“漏夜出診麼?”
“斗膽請道爺移駕,外面有山轎在候着。”
“哦!連轎子都備了,周施主知道本道爺一定會答應?”
“醫家有割股之心,區區想道爺不會拒絕。”
林嫂從廚房裏出來,一看姓周的,面上露出了怔愕之色,顯然她並不認識對方。
周大慶衝着林嫂點點頭道:“這位想來便是山裏人説的符家娘子了?”
林嫂略為一福道:“奴家正是,請問……”
周大慶笑笑道:“區區姓周,沒來過府上,不過與符六哥是熟識的。”
林嫂“哦!”了一聲不再開口。
卓永年轉向東方白道:“小黑,收拾應用的東西,該帶的不可缺。”他這句該帶的不可缺顯然是話中有話,説完,又向周大慶道:“周施主,你到外面等着!”
周大慶轉身走了出去。
卓永年以極低的聲音向業已起身的東方白道:“帶藥箱,把你的行頭塞進去,也許能派上用場,我們此去不一定能回來。”
最後一句話使東方白心頭打起一個疙瘩,他本來就意識到周大慶來得突兀,經卓永年這一提,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應該是求之不得的事,但由於是對方主動,情形可就不一樣了,周大慶就在門外,他無法開口表示自己的意見,舉步進入房間。
一腳跨進房門,差點驚叫出聲,後腳釘住了。
靠角落的牀頭竟然坐了一個人。
“噓!進來,別出聲。”牀頭人以極低的聲音招呼。
東方白步了進去,藉着堂屋裏燈光的餘暈,仔細一辨認,脱口道:“想不到會是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屋裏人赫然是畢老三。
畢老三悄聲道:“跟蹤姓周的而來。”
東方白想了想,啞然失笑,卓永年被譽為天下第一神偷,他的徒弟當然錯不了,穿房入户是看家本領,當下靠向前道:“有事麼?”
畢老三道:“有,水二孃要我送來‘三恨先生’研製成功的解藥兩份,服下之後便可抵制那會使人喪失記憶的毒藥。”
説完,把一個紙包塞到東方白手裏。
東方白急聲道:“知道那姓周的來意麼?”
畢老三道:“只知道他是乾坤教的人!”
東方白又道:“水二孃還交代了什麼?”
畢老三道:“只一點,內線已經布成。”
東方白精神大振,內線指的應該就是大化門內三堂首席堂主西門昌,三恨先生的解藥既然試驗成功,他當然已經恢復了記憶,的確是最佳的內線,如果今晚去的地點是乾坤教的舵壇,那可就是天從人願了。
心念之中,他急忙收拾藥箱,所謂藥箱其實也是裝門面的,裏面只是些普通的金創藥和從藥鋪買來的丸散膏丹。
他想到卓永年叮嚀的話,把重要的行頭塞在箱底,藥物蓋在上面,收拾好朝肩頭上一掛,向畢老三抬了抬手,然後步了出去。
卓永年嘟噥道:“收拾藥箱要這麼久?”
東方白道:“該帶的得全帶,所以……”
卓永年大聲道:“別説了,走!”
兩人出門。
門外停了一乘山轎,兩名大漢站在轎邊。
周大慶躬了躬身道。“道爺請上轎!”
卓永年上了轎,兩大漢抬上肩頭。
東方白跟在轎後,一行人摸黑上了路。
抬轎的兩名壯漢對山形路徑相當熟稔,雖在暗夜,不時又有林木遮蔽,但仍健步如飛,不殊行走在坦途之上。
周大慶殿後,東方白緊隨轎子。
一路之上,東方白默察地形,都是採藥時踏過的地方,所以並不陌生,逐漸,情況明朗了,他們是走向那道可能通向乾坤教總壇的秘谷。周大慶是乾坤教弟子已獲得證實,只是意圖難以猜度。如果真的因有了有病患而求醫,那情況將大大不妙了,這“百草道人”是冒牌貨,面對真病人,非穿幫漏底不可。
不久,進入穀道,林木蔽天,像走在隧道里。
東方白憂喜參半,憂的是怕底牌保不住而壞了大局。喜的是有機會進入對方的巢穴,可以藉此刺探虛實。
穀道極長,似乎無了無盡。
東方白的心絃愈繃愈緊。
“停!”周大慶高喊了一聲,抄到頭裏。
轎子停住不動。
“乾坤大造,萬物之源!”黑暗中傳來喝叫聲,突如其來的聲音,令人心驚。
“四海同參,唯我為尊!”周大慶立即回應。
一道強烈的燈光照了過來,是罕見的孔明燈,人轎全被罩在光圈之中。
東方白心頭又是一震。
燈光熄滅,眼前又是一片黑。
“怎麼回事?”卓永年在轎子裏發話。
“道爺,快到地頭了!”周大慶回答。
不遠的林木間亮起了火炬。
“走!”周大慶發令。
轎子朝火炬方向行去,逐漸接近,可以看出持火炬的是個黑衣人,到了丈許遠近,火炬移動變為前導,不久,忽見橫向的巖壁切堵,林木已稀,透空處可見矗立的巨峯直衝霄漢,看來已到了穀道的盡頭。
再前進數十丈,一個黑窟窿呈現,目光只及火炬照射的範圍,不知這窟窿到底有多深。東方白立即意識到這便是乾坤教巢穴的入口,心情隨之緊張起來。
窟口直徑約莫兩丈,是個天然的大隧道。
不見警衞,沒有攔阻,一行人轎在火炬引導下進入窟洞,洞徑平滑,但洞壁卻是嶙峋峻巖,彷彿是怪獸口中的森森利牙,使人有被噬食的感覺。
窟道極長,整整半刻才到出口,一出窟口,眼前豁然開朗,天光映照下,可見鱗次櫛比的屋舍影子,有部份透出燈光。
再前行了一段,才看出這是個天生的絕地,四周是插天的巨峯,像口巨井,人便在井底,星空十分高遠。
絕地絕境,東方白的心收得更緊,窟道可謂之天塹,不須多少人力,便可守牢,若再加上佈置,就固若金湯。
火炬一陣旋動,不問可知是打出某種訊號。
繼續前行,發覺這絕地裏的房舍通道井然有序,橫直交錯,是經過整體的規劃,生仿一個完善的村鎮,只是少了各行各業的買賣。
穿行完巷路,眼前是個大廣場,正面依山壁是一座宏偉的構築,夜暗中望去,就像是王公鉅富的府第。
過了廣場之半,折向右首,遠遠可見一棟自成格局的獨立房舍,外面圍着短牆,牆外有天燈照明,顧盼間到了圍牆外,周大慶揚了揚手,轎子放落,卓永年下了轎,四下裏望了望,道:“這是什麼地方?”
周大慶微一躬身道:“道爺先請進客館休息,等此間主人前來晤見,當會詳告一切,請!”側身擺手肅客。
卓永年大步進入,東方白緊隨。
牆裏是個三合院,院裏蒔有花草,看起來滿清雅的。
正面是三開間,一廳兩房,全都有燈火,一個十來歲的小僮佇候在廳門邊,迎着來人深深為禮。
進入廳裏,只見窗明几淨,擺設簡而不俗。
坐定,小僮獻上熱騰騰的香茗,然後退到門外。
東方白侍立在卓永年座邊。
這景況,怎麼也看不出是龍潭虎穴。
“區區這就去請此間主人,請道爺稍候!”周大慶轉身離去。
東方白與卓永年互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卓永年示意東方白坐到下首,然後道:“小黑,喝杯熱茶吧!”
几上早已擺了茶,小僮滿有分寸,擺的正是位置。
由茶,東方白忽然想到畢老三在林嫂住處房裏暗暗交付的兩包藥,既然到了地頭,就該預先服下以防萬一,但小僮就站在廳門外,兩人根本無法交談,更不能有任何動作,心裏一直在盤算該如何找機會服藥。
外面傳來了腳步聲,小僮轉身向院門。
東方白一見機不可失,迅快地掏出藥來,一包倒在自己口裏,然後起身朝卓永年眨了下眼,遞過藥,悄聲道:“畢老三交付的解藥,預防心神被控制。”
卓永年一聽就懂,急忙眼下,然後把包藥的紙塞到懷裏,以免露了痕跡,剛剛吞完,腳步聲已到了院子。
“道爺,久違了!”一個宏亮的聲音先傳了進來。
東方白與卓永年同感一怔,素不相識,何謂久違?
三個人出現廳門邊,前面是一男一女並肩,後面是周大慶。
男的五綹長鬚,鼻直口方,眉清目朗,風度十足,一襲錦衣,更襯托出他的氣宇不凡,看年紀在半百之間。女的正轉頭向周大慶吩咐什麼,沒看清面目,等轉過面來……
像一道亮麗的光影突然閃耀,使人目眩。
東方白呼吸為之一室,女的徐娘半老,但美字已不足以形容她的姿色,任何丹青妙手恐怕也無法傳神,因為她是活生生的人,美極也媚極,如果勉強加以形容,那就是有生命的玉雕,絕對的超塵脱俗。
剎那之間,東方白腦海裏閃現出東方彩虹,公主小玲,還有那神秘的女郎小雪,但她們都是少女,而眼前的是怒豔而熟透的婦人,全身每一點每一寸都是誘惑,除了白痴,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的誘惑,套用一句最鄙俗的話,任何男人只要能親近她一次,便會死而無憾。
這雙男女是什麼身份東方白與卓永年已經心裏有數,只是還不敢十分確定。
卓永年在竭力運用他的機智,剛才這男的曾説了一句“久違了”,而實際上根本是素昧生平,更主要的是師徒倆都是冒牌貨,只要有一丁點應付不當,後果簡直難以想象,因為現在已經置身在虎穴狼窩之中。
東方白則盡力保持冷靜。
一男一女進入廳中,周大慶留在門外。
男的面帶微笑,朝卓永年拱拱手,以清朗的聲音道:“道爺,想不到多年之後會在此地重逢吧?”
卓永年傲然不動,含糊以應道:“的確是想不到!”
口裏説,心裏可是急煞,聽男的聲口,他與“百草道人”是舊識,而自己完全不知道雙方的關係,如果交談下去,非露馬腳不可,但事實上又不能不談。
一男一女在上首幾邊椅上坐下。
女的一副端莊之容,配上她的美豔,顯得高不可攀,貴婦人所應該具備的條件她全有了,差的應該是隱而不見的身世。
卓永年的手心在冒汗,他不認識對方,又不能問。
“施主是此間主人?”他採取主動。
“不錯!”
“現在該怎麼稱呼?”卓永年這句話問得相當技巧,他説現在是有別於過去,目的是在試着證實對方的身份。
“教主!”男的竟坦然承認了。
“啊!什麼教?”
“乾坤教!”
“頭一次聽説,那這位……”目光朝女的一瞥。
“賤內!”
“唔!神仙眷屬!”卓永年一副方外人的姿態,內心感覺踏實了些,至少他知道了對方的身份與地位。
“道爺過譽!”
“連夜要本道爺來,是有人得了急症麼?”
“不是急症,是痼疾,不忙在一時,”頓了頓之後,眉毛一軒道:“倒是有件事務必請道爺俯允。”
“什麼事?”
“道爺醫術通神,可以活死人而向白骨,着手即可成春,本教急迫需要這麼一位高才……”説到這裏頓住,觀察卓永年的反應。
“要本道爺加入乾坤教?”
“是一項請求!”
“本道爺乃三清弟子,豈能加入江湖幫派。”搖搖頭。“休提!”表面峻拒,內心卻是求之不得,這是意想不到的機會。
“道爺無妨考慮!”教主夫人開了口,聲音相當悦耳,扣人心絃。
“如果本道爺不考慮呢?”卓永年以退為進。
“那也無妨!”乾坤教主極有風度地笑笑。
卓永年心裏可明白得很,所謂無妨是故示大方,人已進入絕地,對方又已表明了身份,篤定是甕中之鱉,插翅也難飛,當然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一切的安排計劃都沒有白費,反比預期的更好,就像是天意。
東方白木立在卓永年身邊,但心緒如潮,他一直在苦苦思索,主要的線頭是周大慶,從客店求藥方,到他與水寶人山時的出面解圍,以及在山中的來去自如,都有其特殊的意義,再揣摹周大慶在求藥方時説過的話,印證乾坤教主對卓永年的見面語,突然憬悟過來,只是不知道卓永年是否也已經測透?
乾坤教主夫婦站起身來。
“道爺今晚一定累了,好好休息,本座夫妻告辭!”
“教主請便!”卓永年坐着沒動。
兩夫妻離去,周大慶伴同到院門之外又折了回來。
“道爺,這客舍是專為賢師徒安排的,上下房各一間,外面兩廂空着。”説完,轉頭問外道:“小東,你進來!”
站在廳門邊的小僮應聲而入,人看來滿伶俐的。
“見過道爺!”周大慶側開身。
‘小東叩見道爺!“跪下去叩了個頭。
“見過這位……”對東方白周大慶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的稱呼!
“他叫小黑,稱他黑大哥吧!”卓永年作了提示。
“見過黑大哥!”小東深深一躬。
東方白點點頭,沒開口。
“小東是看管客舍的,現在起負責侍候道爺!”周大慶介紹完畢,轉身朝外望了一眼,道:“消夜已經送到,小東,你去幫着擺整!”
“是!”小東轉身出去。
外面傳來腳步聲,想就是送消夜的。
“還有消夜?”卓永年想客套一下,但只説了一句。
“一點小酒食,給道爺隨便填填肚子,明天敝教主再正式為道爺接風。”
“本道爺可是看病來的,用不着如此費事。”
“禮不可失!”周大慶笑了笑。
也只片刻工夫,小東來請,周大慶帶着卓永年與東方白到西廂房明間裏,説是消夜,實際上卻是一桌很精緻的酒席,連器皿杯箸都是上等的,三個人分賓主坐定,周大慶親自執壺斟酒,然後舉杯,目光稜稜,隱有異樣。
“敬道爺!”
“好!”
照了杯,又斟上。
“黑老弟,敬你!”
“不敢,請!”
雙方又幹了杯。
“不用敬來敬去了,本道爺最不喜歡俗套,隨便吃喝自然些!”卓永年一直保持他那託大放任的脾性。
東方白是有心人,酒喝下去之後,他注意默察有無異樣的感覺,果然,腦海裏沉了一沉,突然間思想變成空白,但只是瞬間的現象,立即又回覆清明,他知道“三恨先生”的解藥發生了作用,再看卓永年,老臉也浮現出錯愕的神情,當然也只是那麼一瞬。
正如所料,對方在酒裏做了手腳。
周大慶始終面帶微笑,但兩眼神色的變化是瞞不過有心人的。
東方白完全不形之於色,他知道精明的卓永年絕對會有所覺察的,他靜待周大慶下一步的表演。
“呃!呃!”卓永年老眼閃現出茫然之色,左看右看,目光停在周大慶的臉上。“不對,這……怎麼回事?”
“道爺説什麼?”
“本道爺怎麼會在這裏,這是什麼地方?”
東方白也做出茫然之色,心裏卻激賞卓永年的天才。
“道爺沒什麼不適吧?”周大慶一本正經。
“豈有此理,怪事!”卓永年瞪眼、攢眉、偏頭想,然後望着東方白,“小黑,你説,這到底怎麼回事?”
“這……師父,沒什麼嘛,我們從洛陽到桐柏山來採藥……”東方白説到這裏,突然兩眼一瞪,“是不對,我們怎麼會在這裏?”
“哈哈哈哈……”長笑聲中,乾坤教主慢步而入。
周大慶立即起身側立。
卓永年與東方白怔怔地望着乾坤教主,完全不相識的樣子。
乾坤教主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番,然後將頭微點。
“道爺,難道你要反悔不成?”
“反悔……反什麼悔?”卓永年茫然地問。
“你親口答應本座,要以你的曠世醫術襄助本座共建武林大業,所以把道爺你敦聘到此,怎麼剛才會説出不知如何到此的話來?”乾坤教主一臉莊重之色。
“這……可是……”卓永年用手搔頭。
“道爺,你不須按規加入本教為弟子,本座遵守諾言,聘為客席上賓,除了治病療傷,別的不敢勞駕。”
“道爺,這是開本教的先例!”周大慶接了一句。
卓永年目不轉瞬地望着乾坤教主,老臉在不停地變化,似乎困惑於這匪夷所思的情況之發生,何以自己經歷過的事會沒有影子?他表演的功夫的確是到了家。
“小黑,你記得我們是怎樣來的?”卓永年轉頭問。
“這……好像我們本來就在這裏!”東方白湊和上了一角。
“怎麼會是本來?”
“師父,弟子……委實記不起來。”
乾坤教主始終保持他的風度,清朗中帶着威嚴,微一莞爾道:“道爺,多喝幾杯,恕本座失陪!”轉頭又向周大慶道:“你代本座好好招待道爺!”
周大慶躬身應了聲:“是!”
乾坤教主再深望了卓永年一眼才轉身出房。
周大慶重新落座勸飲。
彼此不再提失去一段記憶的事,胡亂談了些不相干的江湖事,這頓酒約莫喝了一個更次才告散席,周大慶恭送師徒倆口正房後告辭離去。
東方白關好廳門,趨近卓永年,以極低的聲音
“看出教主的路道麼?”
“正如所料,真的是‘陰陽秀士’李思凡。”
“那女的可謂世間罕見的尤物……”
“唔!”
“三恨先生所提的條件是要他夫婦的命……”
“對那麼美的女人下不了殺手?”
“不是這意思,我是説三恨先生與陰陽秀士李思凡夫婦之間到底何仇何怨,竟然以殺他夫婦作為條件?”
“這隻有三恨先生自己知道。”
“下一步棋怎麼走?”
“見機行事,在時機尚未成熟之前,絕不可輕舉妄動,目前我們偵查的方向有兩個,一個是找出‘神沙’與‘仙粉’的藏處於以銷燬,一個是設法瞭解當年乾坤教對付大化門的過程,門主郭天素和所有弟子的下落。”
“第一個頗不容易,那等寶貴珍奇的東西,必定收藏嚴密,刻意防護,恐怕連教中的弟子也沒幾人知道。”
“話雖如何,我們仍要盡力而為。”
“第二個應該已不成問題……”
“何以見得?”
“三恨先生對喪失記憶的解藥已經驗證成功,大化門內三堂首席堂主西門昌一旦恢復了記憶,他會揭開這困惑江湖十多年的謎底。再説,根據我們目前所獲得的資料,如果把它連串起來,大致上也可以描繪出一個梗概。”
“對,但是人的思想是直線,而事實卻通常是曲折的,也許西門昌所知無法完全解開這個謎底,當然,希望他能,不過我們該做的還是要做。去睡吧,慎防隔牆有耳,我們的一舉一動,切不可啓人疑竇。”卓永年説完,逞自進入上道房間。
東方白進下首房間,滅了燈。
上了牀卻毫無睡意,不但清醒,思緒還相當複雜,根據先後獲知的線索,他假想當年大化門事變發生的經過:“大化門循例舉行謁祖大典,自門主以下齊集總壇,象徵大化門的聖鼎裏被人預置‘神沙’,引燃之後,發出鬼火藍光,在場的全被照瞎了雙眼,之後,以消滅記憶之毒藥使所有的人喪失記憶,再以‘仙粉’使人復明,而復明者已經不復記憶發生了何事,可能也忘了身份,任由陰謀者擺佈……”
梗概是如此,但其中細節和過程就無法想象了。
他又想到母親臨終轉述給自己的亡父遺命,仔細分析,父親在生前的這一安排近乎荒唐,但既成了遺命,不管合理與否非遵行不可。
接着,他又想到所經歷過的種種……
想着,想着神思恍惚起來。
突地,他感覺到牀前似乎站得有人,這種感覺無以名之,姑且稱之為一個超級高手所獨具的特殊感應。
感應一生,神思立即清明過來,緩緩張眼,心頭陡地一震,牀前果然立着一條黑影,瘦高的個子,絕非卓永年,也不是侍僮小東,會是什麼人?意欲何為?
現在,他不能有任何行動,只是靜待其變。
暗中,他本能地採取了應變措施。
“小黑!”人影開口,聲細如蚊。
“你是誰?”東方白一聽小黑的稱呼便知不是陌生人。
“畢老三!”
東方白幾乎“啊!”出聲來,想不到畢老三居然也潛入這虎穴之中,天下第一神偷又號狐精的衣缽弟子果然是有幾套。
“你怎麼進來的?”
“西門昌接應掩護混了進來。”
“西門昌回覆了記憶?”東方白振奮異常。
“不錯,最得力的內應,我們也得到最好的線索。”
“情況如何?”
“我已經稟陳過師父,他會告訴你。”
“你找我……”
“沒事,只是趁便跟你碰下面,我走了!”人影倏忽消失,真是來無聲去無影,行動簡直就像是幽靈。
意外的興奮,使東方白更加沒有睡意,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已距天明不遠,才朦朧入眠。
山高谷深,天亮了許久還不見陽光。
東方白與卓永年剛用完早餐,周大慶便已到來。
“道爺早,黑老弟早!”周大慶笑着打招呼。
“早!”卓永年冷聲回應。
“周大俠早!”東方白跟着回應。
“道爺,麻煩你去診視一個病人!”
“嗯!怎不送到此地來?”
“病勢沉重,移動不便!”
“好吧,這就去麼?”
“是!”
“小黑!”卓永年轉頭,“帶着藥箱。”
東方白點點頭,進房裏去背出藥箱,他明白這藥箱是不能離身的,因為裏面有不能為人知的特殊行頭,要是不謹慎被發現,那將前功盡棄。
三人離開客館,周大慶前導,走向廣場的左端。
現在是白天,景象清晰,整個谷地以廣場為中央分界,一邊是宏偉的宮殿式構築,佔地極廣,後面靠着山壁,不問可知是會壇所在,另一邊佔谷地過半,是成行成列的小屋,看來是一般教徒的居所,屋舍間的通路上有人來往。西周是入雲巨峯,東邊峯巔已展布絢麗的朝霞。
東方白邊行邊想,要診治的是什麼樣的病人?冒牌的“百草道人”會不會露出馬腳?
萬一……該怎麼辦?
行完廣場,已是峯腳,眼前不見房舍。
怪事,病人在那裏?
卓永年已覺出蹊蹺,開口問道:“我們去那裏?”
周大慶用手一指道:“病人在峯腰石室裏,得走一段不好走的路,道爺不會有問題吧?”
經這一指,才看出峯間有石級蹬道蜿蜒盤旋而上,相當的險峻,有的路段是穿巖鑿壁而過,像條隱現的巨蛇。
卓永年抬頭望了望沒有吭聲,腳步不停,這表示他不會拒絕登峯,等於間接回答了周大慶所問的一句話。
沿石級爬升,初時不覺得怎樣,及至登上十丈之後,才感覺其險惡,兩尺寬的磴道,像繞在絕壁間的一條帶子,要是不小心失足,結果難以想象。
當然,在武功高強者的眼中,險固然險,但也算不了什麼。
東方白突然想到囚禁在地穴壁窟裏的怪老人,難道要診治的病人就是他?但依山形而論,高低位置卻又不對,如果不是,有誰會住在山腹裏得了重病而不移到平地?
爬升,不知耗去了多少時間,看着已到峯腰,磴道一個急轉,進入複壁,一個丈許見方的窟洞呈現眼前。
周大慶止步道:“這就是了!”説完,率先進入。
卓永年與東方白互望一眼,跟着舉步。
洞徑很長,但卻是筆直的,光線愈來愈暗,但不久又突然亮了起來,眼前出現一間石室,周大慶在入口處側身一站道:“請進!”
卓永年與東方白坦然步了進去,一看,石室約莫三丈寬廣,室內卻是空無一物,離地丈許有個透光的小洞,設有鐵柵,兩人立覺情況不對……
“鏘!”然一聲震耳巨響,石室進口已被鐵柵封住。
兩人駭然大震,返身衝向鐵柵,登時傻了眼,柵枝粗如兒臂,橫直交焊,空隙只能容拳頭伸出,相當地牢靠。
“哈哈哈哈……”周大慶在柵外放聲大笑。
“這怎麼回事?”卓永年栗喝出聲。
“你兩個應該心裏有數!”説完轉身離去。
卓永年與東方白麪面相覷。
“這是山腹石牢!”久久東方白才擠出一句話。
“沒錯!”
“我們……什麼地方露了破綻?”
“想之不出!”
“難道水二孃他們行事不密,被對方查覺了?”
“極有可能!”
“現在該怎麼辦?”
“再説吧,把藥箱放下,他們會有所交代的。”
東方白放下藥箱,在室內走了兩圈,然後靠壁坐下,卓永年也在另一邊坐了下來,彼此一時無語。這是做夢也估不到的變故,預示着這一次行動已經失敗,兩人被囚,其餘的人會是什麼遭遇就難以想象了。
兩人默坐了約莫半個時辰。
“老弟,不對!”卓永年突然出聲,身份既已敗露,再沒有偽裝師徒的必要了,他改回原來的稱呼。
“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