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大鵬心裏七上八落,對姬曉風的行動甚是驚疑,暗自想到:“這廝是個鬼精靈,莫非他已瞧出破綻來了?”隨即又想:“江海天是拿了雲召的金獅令來見我的,想不至幹對我不利。只是這件事要不要告訴他呢?”
於大鵬安頓了姬曉風之後,懷着滿腹疑團,便向江海天道:“請問江小俠此來,端的是為了何事?姬先生又是何以要運功療傷?”
江海天道:“雲莊主蛤我金獅令的時候,曾對我言道,若有急難之時,可求老伯相助,是以我不辭冒昧,登門拜訪。”
於大鵬吃了一驚,道:“你們碰到了什麼事情?”
江海天道:“我曾碰到了令郎。”
於大鵬道:“喔,不錯,小兒也曾説過此事。”
江海天道:“不是在玄陰谷的那一次,我是説今日的事情。”
於大鵬心頭一震,忙道:“什麼,你是今天碰見他的嗎?在什麼地方?”
江海天正自心想,要不要將他兒子的噩耗吉訴他,左邊廂房的房門忽地打開,一個少女飛奔出來,叫道:“江相公,當真是你!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江海天這一驚比於大鵬更甚,定了眼睛,嚇得呆了,面前這個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歐陽婉!這剎那間,江海天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歐陽婉“撲哧”一笑,説道:“你的神氣為什麼這樣難看?哦,是了,你一定是當我偷你義父的藥囊,所以恨死我了。我現在不妨告訴你,偷你義父藥囊的,以及和葉公子到雲家莊的那個人都不是我,那是我的姐姐,後來送解藥的那個人才是我。”
江海天心裏藏了許久的悶葫蘆這才打破,但他驚疑的神情卻還未能消除,不假思索便即衝口而出,問道:“好!這兩件事我明白了。但我剛才所見的那新娘子也不是你嗎?”
歐陽婉也怔了一怔,叫道:“什麼,你巳經到過我的家裏了?”心裏甜絲絲的,想道:“原來他的心上也有我在,竟然不怕我的爹孃,冒了危險到我家裏去探訪我。”
歐陽婉格格笑道:“那新娘子也是我的姐姐,我們姐妹倆本來長得很相似,新娘子又一定要用紅羅帕蒙過頭面,怪不得你認錯了人!”
江海天道:“這,這可奇性了!你,你師兄……。他所奇怪的是:既然歐陽婉逃到了於家,卻為何於少鯤還要去找那新郎的晦氣,而且也把那新娘子當作了歐陽婉呢?
歐陰婉卻誤會了江海天的意思,截斷他的話頭,便即説道,“這有什麼奇怪,我不願嫁那姓文的,私逃出來,在附近又沒有相熟的人家,算來算去,只有於師兄這兒可以暫時避難的。我們都是江湖兒女,事急相投,難通還要講究什麼忌避不成?比如你們,你們和於老伯素不相識,不是也姑躲到這裏來麼?我到師兄衣中暫時借住,又有什麼不可以?”原來她是誤會江海天吃醋,話似連珠,簡直不容江海天有辯白的餘地。
江海天漲紅了臉,他素來拙與言辭,明知歐陽婉誤會,卻又不好直説,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決不會妒忌你的師兄。”只好低下了頭,聽她訴説。
歐陽婉笑了一笑,繼續説道:“在我的同門之中,只有於師兄是個正直的人,他也曾勸過我,説那姓文的不是好人,叫我不要嫁他的,其實,就算那姓文的十全十美,我也不會嫁他。什麼緣故,我不説,你也應該知道。”
江海天心頭一跳,怕她再説下去,更為露骨,連忙問道:“你事先沒有和師兄商量過嗎?你今天見過了他沒有?”
歐陽婉道:“我是昨晚才和姐姐想出這個辦法的,由姐姐代嫁,我才敢私逃出來。哪有時間去見於師兄商量。”
江海天禁不住問道:“既然你們知道那姓文的不是好人,為何你姐姐又肯嫁他?”
歐陽婉嘆了口氣,説道:“我姐姐最近有件失意的事情,不便對你言説,總之她是傷心透了,她的碑氣又與我大大不同,她一來為了我的緣故,二來在失意之餘,也想隨便嫁個人算了。我姐姐説,那姓文的雖然不是好人,武功卻還當真不錯,我也不是什麼正派出身,我嫁了他,任他胡為,我只打算偷學他的家傳武功,將來,將來也好出一口氣。”説到這裏,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又嘆了口氣。
江海天正想説於少鯤的事情,但又怕於大鵬難過,一時躊躇未決,歐陽婉又繼續悦道:“我只盼望躲過了,就沒事了。偏偏於師兄又不在家,也不知他去了哪裏,找不到人打聽我家中的消息,江相公,你來得正好。”
於大鵬道:“對啦,你剛才説碰見小兒,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是在你到歐陽家之前還是之後?”這幾個問題,他早已想問的了,只是被歐陽婉出來一打岔,現在方有機會提出來。
到了此時,江海天自是不得不説:“我和令郎乃是在道上相逢,正是他邀我去喝歐陽姑娘的喜酒的。”
歐陽婉雙眉一皺,“咦”了一聲道:“欲師兄曾向我鄭重説過,説是假若我不依所勸,嫁那姓文的話,他是決不會來喝我的喜酒的,怎麼他又來了?”同時也有點失望,原來江海天並不是專成來探訪我,而是於少鯤邀他的。”
於大鵬也皺起眉頭,説道:“他今早出門的時候,也沒有説是去喝喜酒,哼,他真是胡鬧,他出門沒多久,歐陽姑娩就來了。”
當下,江海天將碰見於少鯤的情形,説了一遍,問道:“於老伯可曾真是見過家父嗎?”
於大鵬搖了搖頭,説道:“我真不明白,這畜生為何要對你編造謊言。不錯,我和令尊是曾有過數面之緣,不過自從那次在千障坪之會分手以後,就再也設有見過了。”
江海天道:“那麼老怕絲毫不知家父的消息嗎?”
於大鵬想了一想,説道:“我記起來了,去年有一個朋友從青海回來,説是曾在白教教王的鄂克沁宮見過令尊,那時令尊正在教王的宮中作客。我的朋友是給教王運藥材的,夠不上和令尊同席,當時也沒有仔細打聽,我所知道的消息,就是這麼多了,小兒曾聽我説過這件事,因此他才知道我與令尊是熟識的,江小俠,後來怎麼樣?你們去和喜酒,可有鬧出事來?”'
歐陽婉也焦急地望着江海天,於大鵬不明白,她卻是猜到了幾分,心想:“莫非於師兄已識得了我的心事,知道我是喜歡江相公,所以他才引他前往。”可憐歐陽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直到如今,她還不知道於少鯤對她的厚愛深情,但更可憐的還是於少鯤,他為心上人拼了性命,心上人卻不知道!
江海天心裏暗暗嘆氣,他一直在躊躇,一直在拖延着不忍説出於少鯤的死訊的,這時已無法再隱瞞了,他喃喃説道:“我們到了歐陽姑娘家中,歐陽姑娘,不,歐陽姑娘的姐姐正在和新郎拜堂,於大哥使出烈焰彈,將那新郎打得重傷了!”
於大鵬本來已是一直提心吊膽,這時更是大吃一驚,猛地跳起來道:“這畜生,這畜生果然闖出大禍來了,怪不得,怪不得他給我留下了這樣的信!'”
歐陽婉道:“哦,他留下了書信?説些什麼?啊,怪不得我到來的時候,看見你愁眉不展,我還以為你討厭我來呢?敢情敢情……”
於大鵬道:“他留下一封信,叫找趕快離家,到京城去投靠鎮遠鏢局。我莫名其妙,卻原來他是早已準備好要去闖禍的了!”
江海天道:“鎮遠鏢局?那不是鐵鴛鴦夫婦夫婦開的嗎?”於大鵬道:“不錯,小兒在鎮遠鏢局裏當鏢師,我和韓氏大婦也是有幾十年交情的。”原來他還未知道鎮遠鏢局已經倒閉。
江海天到底年紀大輕,閲歷無多,思慮不周,這時方始猛地想起:“於少鯤傷了歐陽家的新女婿,歐陽二孃怎會放過他的父親,遲早必會來找於家的麻煩,不過,他現在急於追捕自己一時無暇顧及而已。”
江海天想到此處,連忙説道:“那麼,事不宜遲,咱們趕快逃吧!哎呀,不知道我的姬伯伯好了沒有,待我去看看!”
於大鵬越發驚慌,連忙一把扯住他道:“江小俠,且慢,且慢,小兒闖了大禍,現在到底怎麼樣了,你,你趕快説呀!'”
江海天滿頭大汗,吶吶説道:“後來,後來……哎呀,説來話長,還是先逃吧!”
於大鵬顫聲道:“你只説一句,小兒到底是死是活?”江海天咬緊牙根,説道:“這個,這個——後來,後米——他是,他是——”“死了”這兩十字正在舌尖打滾,還未自曾説得出來,忽聽得獵犬”汪汪”的狂吠聲,接着便聽得文廷璧的聲音叫道:“姬曉風和那姓江的小賊難道就躲在這附近?咦,這附近沒有什麼可以藏身之處呀!”
原來歐陽伯和養有兩頭吐魯番出產的異種獵犬,嗅覺極靈,他們是帶了獵犬來追蹤的,獵犬從姬、江二人一路上所留下的氣味,追到了這裏,因為受阻於瀑布,跳不上懸巖,所以狂吠。
歐陽二孃叫道:“呀,對了,這上面有個人家,正是於大鵬父子的所居!”文廷璧道:“哪個於大鵬?”歐陽二孃道:“就是剛才傷了令侄的那個小賊的父親!哼,哼!不用問了,他們一定是和於家早有勾結了的,現在也一定是躲在於家!你們跟我來吧,我認得路!”於大鵬,江海天的聽覺雖比不上姬曉風,但他們武功深湛,到底出常人靈得多,歐陽二孃與文廷璧在巖下的話語,一句一句,他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於大鵬低聲説道:“你們暫且躲避,待我應付,瞞得過去最好,倘若應付不了,江小俠你再出來。”
文廷璧他們來得快極了,不過片刻,只聽得”轟隆”一聲,那兩扇大門已經震塌。歐陽二孃一馬當先,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衝着於大鵬便喝道:“你的兒子在我家胡鬧,你知到了沒有?”
歐陽伯和道:“二嫂且慢動手,老於,我和你相識多年,好歹也算個朋友,你兒子的事情,我且暫不追究,我先問你,有一個姬曉風你是認識的,還有一個姓江的小子,他們二人是不是藏在你家,快快交出來,或者我還可以饒恕你縱子行兇之罪!”
於大鵬雙眼火紅,澀聲説道:“歐陽老大,我那不肖的兒子呢?請你放他回來,我給你負荊賠罪。”
歐陽二孃冷笑道:“你的兒子闖下這等大禍,還想活着回來嗎?”
於大鵬雙眼翻白,蹦地跳了起來,大叫道:“是你殺了他嗎?”歐陽二孃冷笑道:“是我殺的,又怎麼樣?”其實於少鯤乃是受傷之後,用匕首自殺的。不過,歐陽二孃恨極了於少鯤攪壞了她女兒的婚事,有意氣氣他的父親。
於大鵬大吼一聲:“好個潑婦,我與你拼了!”呼的一拳搗出,於大鵬是少林派的俗家高手,使出了少林神拳,虎虎生風。
歐陽二孃單掌一帶,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老匹夫,居然還想拼命呀?”歐陽二孃自以為本領要勝過於大鵬,所以並未將他放在心上。哪知於大鵬豁出了性命,這一拳乃是他畢生功力之所聚,歐陽二孃的”卸力化勁”功夫,卻未能將他的拳勢完全化解,被他猛力一衝,跌了個四腳朝天。
文廷璧皺眉道:“親家,他發瘋了,何必還和他講什麼交情,弊了他,咱們自己搜人!”
歐陽伯和比較厚道一些,不忍親下殺手,點點頭道:“好吧,那就請親家成全了他吧!”
文廷璧施展了“三象規元”的上乘內功,一掌拍出,拳掌相交,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於大鵬立足不穩,在地上打了十幾個盤旋,有如風中之燭,搖搖欲墜。不過,文廷璧這一也還未能立即弊了他的性命。
歐陽二孃一躍而起,冷笑道:“老賊,看你還敢逞強?”她的本領究竟要比於大鵬勝過一籌,何況現在是乘危進襲,只聽得“卡嚓”一聲輕響,歐陽二孃以閃電般的手法,登時把於大鵬的一條手臂,拗拖了臼。
眼看於大鵬就要性命不保,歐陽婉忽地一聲尖叫,衝了出來,叫道:“娘,住手,否則我死在你的面前!”只見她鬢雲逢亂,淚珠晶瑩,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匕首正指着自己的胸膛。
七陰教和天魔教素有往來,敍起輩分,七陰教主陰聖姑還是天魔教主的長輩,當歐陽婉還在陰聖姑門下習技之時,有一次文廷璧叔侄奉了天魔教教主之命,送禮給七陰教主陰聖姑,就在那次,他們認得了歐陽婉,所以後來文廷璧代侄兒向歐陽伯和求親,雖然知道他還有個大女兒,但求的仍然是次女歐陽婉。在今日拜堂成親的時候,歐陽二孃一直就在提心吊膽,怕他們叔侄看破的了。
文廷璧果然大為奇怪,咦了一聲,睜大了眼睛,望着歐陽婉,又望望歐陽二孃。這剎那間,歐陽二孃尷尬之極,又是氣腦,又是驚惶,又是憐惜,但她最疼愛這個下女兒,雖是氣腦,也不由得不放開了於大鵬。
歐陽二孃罵道:“你這野丫頭氣死我了,快快放下刀子,過來見過文伯伯。”歐陽婉道:“你們退出去,我跟你回家,到了家中,任憑你們處置,在未回家之前,我這刀子是決不放下的。”
文廷璧冷冷説道:“親家母,這事情怎麼辦?”歐陽二孃噸足道:“我只噹噹初沒有生這個女兒,這女兒我不想要了,隨便你怎麼辦吧?”這當然是氣憤之言。文廷璧緩緩説道:“親家母,你無須着金,女兒還是由你領回去,然後咱們再好好商量。不過,請你恕我要稍微無禮了!”。
歐陽惋聽他説到”無禮”二字,心頭一鎮,匕首便向胸膛插下,但是文廷璧的動作比她更快,只聽得”嗤”的一聲,歐陽婉的手腕突然似給針刺了一下,匕首”噹啷”落地,身子也立即不能動彈。原來是給文廷璧以”隔空點穴”的超卓神功封閉了穴道,那刀尖劃過,雖然未有插進胸膛,也劃破了少許皮肉,已有姊鮮血沁出來。
歐陽二孃不由得失聲駭叫,連忙搶上前去,將女兒抱住,待見女兒只是略受傷損,這才吁了口氣。
江海天忽地一聲大喝,也衝了出來,罵道:“你還配做她的母親嗎?”寶劍一揮,左臂從掌底穿出,就要來拉歐陽婉。
歐陽二孃忌憚他的寶劍,慌不迭的連忙撒手後退,歐陽伯和大怒道:“好小子,你敢碰我的侄女兒!”
江海天的本意是替歐陽婉解開穴道的,給歐陽伯和這麼陡然一罵,又羞又怒,不覺遲疑一下,説時遲,那時快,歐陽伯和已是一聲大喝,霹靂神掌與雷神指兼施,猛地向江海天攻到。
江海天橫劍一封,大叫道:“於老伯快跑!”歐陽伯和一掌拍出,將江海天的劍點震歪,歐陽二孃也已解下腰帶,當作軟鞭來使,來卷江海天的寶劍,江海天一聲大喝,抖起一朵劍花,使出了”追風劍法”的絕招,當真是有如追風逐電,在劍光閃爍之下,歐陽伯和與歐陽二孃都似乎覺得劍尖刺到了面門,但聽得“嘶”的一聲輕響,歐陽二孃的那條綢帶已短了半截,兩人都忙不迭的後退。
文廷璧冷笑道:“好小子,你還敢逞強!”一個移形換位,猛然間便掠到了江海天的背後,向江海天的後心發掌偷襲。
要知江海天的武功雖強,但與歐陽伯和最多也不就半斤八兩,加上了一個歐陽二孃,他已是應付不易,他之所以能夠震懾敵人,有一大半還是靠寶劍的威力,對方雖然給他迫退,但身法步法,絲毫不亂,仍是蓄勢待攻。故此江海天仍要加意提防,如今文廷璧突從身後攻來,江海天如若轉身應付,定然要給歐陽伯和乘機攻擊。這形勢當真是背腹受敵,危險非常。
這剎那間,江海天巳是無暇思索,正要拼着受歐陽伯和的“雷神指”所傷,回身來擋文廷璧這一掌,忽聽得於大鵬一聲大吼:“你們殺了我的兒子,我也不想活了!”話聲未了,就和身向文廷璧撞去。
又廷璧料不到他竟是這樣蠻打,只好將攻向江海天那一掌撤回來護身,只聽得“蓬”的一聲,兩人已經撞上,文廷璧這一掌運足了十成功力,掌心一按,“喀喀喀”一片聲響,於大鵬的胸骨肋骨全都折斷,可是文廷璧給他這麼拼死一撞,也登時跌了個四腳朝天。
江海天回身一劍刺下,文廷璧在地上打了幾個大翻,“轟隆”一一聲,竟把姬扳曉風所在的那間隔房的虜門撞破,就在這時,江海天的後心也已給歐陽伯和一指戳中,只覺得一陣熱辣辣的,背心似給燒紅的鐵棒烙過一般,幸而他穿有護身寶甲,不致重傷,但歐陽陰伯和的”雷神指”,隔了一層寶甲,仍有這麼威力,也確是厲害非常了!
説時遲,那時快,歐陽伯和與他的弟婦左右夾攻,已迫得江海天不能兩追擊文廷璧,而要轉過身來,再應付他們了。
於大鵬忽地嘶聲叫道:“江小俠,請恕老朽無能相助了,請你,請你到少林寺報訊……”聲音低沉嘶啞,説到最後”為我報仇”那四個字,已是含胡不清!江海天把眼一看,只見地上一灘鮮血,於大鵬躺在血泊之中,已是寂然不動。
江海天哀叫道:“於老伯,於老伯,我連累你了!”他既為於大鵬之死而悲憤,又擔心姬曉風遭受文廷璧的毒手,悲憤加上焦急,化成了一股力量,驀地大吼一聲,唰唰唰一連幾劍,全都是豁出了性命的進手招數,當真是有如瘋虎一般,
歐陽二孃和大伯聯手,本是穩佔上風,但突然間給江海天瘋狂攻擊,兩人聯手,亦是抵擋不住,激戰中歐陽二孃忽覺頭皮一片況沁涼,一縷青絲,已是隨着劍光飛散!
歐陽婉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看見江海天和她的母親如此捨死忘生的怒鬥,心裏又急又怕,喉頭”咯咯”作響,只是叫不出來。
忽聽“轟隆”一聲,姬曉風所在的那間廂房,牆壁忽然裂開了一個大洞,姬曉風從洞裏鑽出來,跟着文廷璧大呼小叫,也追了出來,只見姬曉風衣衫破爛,滿身都是泥土,文廷璧則滿頭滿面都是痰,兩人均是狼狽不堪。
原來文廷璧滾進廂房的時喉,正巧姬曉風剛做完吐納功夫,精神已恢復了七八分,姬曉風何等機靈,趁着他未能即時爬起之際,立即展開遊身八卦掌的功夫,向他攻擊,同時一大口一大口的濃痰向他吐去,這是他跟金世遺學的,·濃痰雖然不能傷害身有內功的人,但卻可以激怒敵人,使他心浮氣躁,而且,倘若給濃痰吐中雙目,也有可能令對方變成瞎子。
文廷璧被於大鵬臨死前的一撞,跟着又給江海天追擊,一時間尚未有功夫化解身上所受的勁道!這時他在地上連翻帶滾,既要應付姬曉風的攻擊,濃痰就躲避不開,偏偏姬曉風剛吃過大半隻肥雞,滿肚油膩,痰特別之多,吐得他滿頭滿面。
文廷璧也是個老奸巨猾之人,心知姬曉風是想激怒他,趁機逃走,他忍着氣,一面堵着門口,用劈空掌來對付姬曉風,一面默運玄功,消解身上所受的勁道,沒多久就給他恢復了原來的功力,爬了起來。但正巧在他爬起來大罵姬曉風的時候,又給姬曉風一口濃痰粘了他的鬍鬚,要不是閉嘴得抉,幾乎就要吞了他的濃痰,文廷璧再也按捺不住,使出”三象歸元”的絕頂神功,撲將過去,向姬曉風猛的便是一掌,但姬曉風的輕功出神入化,明明已給文廷璧迫到牆根,退無可退,但仍然給他側身滑開,文廷璧這一掌未打中姬曉風,卻把牆給震裂了。
且説江海天見姬曉風鑽了出來,雖然雖然狼狽不堪,卻喜安然無恙,心上的一塊石頭才放下來。
文廷璧卻不由得暗暗吃驚,他本以為歐陽伯和與歐陽二孃聯手,縱使一時之間勝不了江海天,也決不至於落敗,哪知出現在他眼前的景象卻是:歐陽伯和與他的弟婦竟給江海天迫得步步後退。文廷璧驚疑不定,心想:“莫非這小子當真有什麼邪法?”
這時雙方又再由分而合,姬曉風上前助江海天,文廷璧也來助歐陽伯和,姬曉風先到一步,雙指一彈,一縷冷風向歐陽二孃後腦射去,歐陽二孃只道他又使出修羅陰熬煞功,慌忙閃避,江海天身形一晃,倏地便從缺口衝出,再次到了歐陽婉身旁。
江海天再不遲疑,立即便給歐陽婉解了穴道,也幸虧是江海天,才解得文廷璧的獨門點穴手法。
江海天叫道:“歐陽姑娘,你快走吧!這樣的父母,你就是以後永遠不見他們,也沒有什麼可惜了!”
歐陽二孃大怒道:“豈有此理,你竟敢離間我們母女!”揮掌奔上,江海天寶劍一封,一招”大漠黃砂”,但見劍氣縱橫,登時有如佈下一道劍幕,阻止了歐陽二孃的去路。歐陽婉尖聲叫道:“江相公,娘,你們就看在我的份上,別再動手了!”
文廷璧一掌迫開姬曉風,揉身急上,左手一記劈空掌,助歐陽二孃盪開江海天的寶劍,右手中指一戳,重施故技,使出“隔空點穴”的功夫,要點歐陽婉的穴道。江海天早已提防,文廷璧功力未發,他已先用天羅步法閃開,遮在歐陽婉的身前,雙指一彈,也使出了一指禪功,但聽的嗤嗤聲響,兩股氣流碰個正着,江海天的功力雖然較弱,卻也堪堪化解得了文廷璧那股“隔空點穴”的無形潛力。
説時遲,那時快,文廷璧撲上來,江海天唰唰唰,連環三劍,將他擋住,頓足叫道:“歐陽田姑娘,你還不走,要待他們將你捉回去,迫你嫁人麼?”
歐陽婉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掩面疾奔,從窗口竄出。歐陽二孃衝不破劍幕,歐陽伯和也給姬曉風擋住,只有眼睜睜的看她逃去!
這一來,歐陽伯和這邊的三個人更為惱怒,三人布成了欹角之勢,步步進迫,不久,又把江海天困在核心。
江海天叫道:“姬伯伯,於老前輩臨死之前,要我們到少林寺報訊,這個擔子太重,小侄力有未逮,還是請你老人家擔起來吧!”
江海天這時正在全力搶攻,以迅捷無倫的追鳳劍法緊緊的將文廷璧迫住,教他無法旁觀。倘若姬曉風要逃,確是有機會可以逃出。這剎那間,他心裏轉了好幾個念頭,要是不逃,久戰下去,只伯他們二人都要同歸於盡,但倘若他先逃了出去,江海天卻是必死無疑。
江海天見他躊躇不決,焦急叫道:“姬伯伯,你難道忍心眼睜睜看於前輩枉死,不去給他給他報訊。”
姬曉風雙眉一豎,心意已決,大聲説道:“先顧生的,再顧死的!江賢侄,你忘了我與你的父親是八拜之交麼?今日我若然舍你而去,叫我以後有何面目見你父親?”他非但不逃,反而撲上前去,雙指一彈,再度施展”玄陰指”的功夫,向歐陽二孃襲擊。
歐陽伯和怒道:“好,待我來領教你的修羅陰煞功!”他所練的雷神指,發出的乃是一股純陽之氣,正好是”玄陰指”的剋星,兩股氣流一碰,但聽得嗤嗤聲響,冒出了白濛濛的水氣,姬曉風只覺一股熱風撲來,不由得退了兩步。
歐陽伯和哈哈人笑道:“我只當修羅陰煞功是怎麼樣的了不得,卻原來也是言過其實!”話仇未了,忽地一股狂飈卷地而來,姬曉風冷冷説道:“老匹夫,你有眼無珠,教你見識真正的修羅陰煞功!”
原來”玄陰指”的功夫乃是從修羅陰煞功變化出來的,同樣能以陰煞之氣傷人,不過一來因為練法略有不同,二來因為它是用指力發出,威力卻是遠遠不如用掌力發出的修羅陰煞功,大約玄陰指練到最高的境界,也不過相當於第五重的修羅陰煞功。
姬曉風的身法迅如閃電,歐陽伯和無可閃逼,但聽得“蓬”的一聲,雙掌已然碰上,姬曉風的修羅陰煞功已練到了第七重,歐陽伯和可以化解得了他的玄陰指,但卻化解不了他七重的修羅陰煞功。
這一掌把歐陽伯和震得幾乎站立不穩,直退到了牆邊,而且牙關格格作響,就像害了嚴重的發冷病一般。
可是姬曉風元氣剛復,又再施展這種最為耗損真力的修羅陰煞功,身子也自有點抵受不起,登時也氣喘吁吁,冷汗直流。
文廷璧的功力到底比江海天勝過一籌,江海天一輪猛攻之後,後勁不繼,給他以”三象歸元”的絕頂內功把寶劍盪開,脱出身來,立即一聲冷笑道:“姬曉風,你的修羅陰煞功可惜還只是練到第七重。”
姬曉風咬實牙根,正要把全身功力凝聚掌心,再發一掌,江海天已經攔在他的面前,急忙叫道:“姬伯伯,你可不能再使用修羅陰煞功了!”
文廷璧雙指一彈,“錚”的一聲,把寶劍彈開,欺身直進,霍地一掌便橫掃過去,掌力有如排山倒而來,已不是用寶劍所能化解,江海天也只得一掌劈去,雙掌相交,震得牆壁搖動,屋瓦碎裂,江海天一個筋斗倒翻出去,好不容易才穩得住身形。文廷璧也在地上打了兩個盤旋,才收得住腳步。
原來江海天“天魔解體大法”的功效已失,但他幸虧吃了那半枝前年靈芝,保住了元氣,所以功力雖然沒有增加,也沒有有減退,而文廷璧則受於大鵬那一撞,功力減了兩分,此消彼長,比對起來,文廷璧雖然還是上風,卻也佔不到很大的便宜了。
文廷璧佔了上風,哈哈大笑,揮掌覆上,雙方又打作一團。歐陽伯和默運玄功,消了幾分寒氣,仍然上前相助,他受了修羅陰煞功的傷害,功力固然是大不如前,但姬曉風也已到了強弩之末,和歐陽伯和正是一個半斤,一個八兩。
歐陽二孃恨極了江海天,上前助文廷璧夾擊,江海天只對付一個文廷璧,已是難免處於下風,加上了一個歐陽二孃,自是更難應付,不多一會,文廷璧越攻越猛,把姬、江二人,都籠罩在掌力之下,到了這時,姬曉鳳就是想逃,也不能夠了!
激戰中江海天又與文廷璧硬拼了一掌,這一次江海天用的是內家掌法中最奧妙的“須彌掌”用以護身,可以抵擋得住功力勝過自己的強敵,文廷璧一掌劈去,見江海天動也不動,吃了一驚,正要收掌再發,卻忽聽得姬曉風尖叫一聲,”哇”的一口鮮血噴出來,原來江海天這”須彌掌”力用於護身,最妙不過,但卻不能兼顧旁人,姬曉風被文廷璧的掌力波及,先受了傷。
江海天又愧又悔,心想:“我怎的這樣糊塗,只知保妒自己,卻忘了保護姬伯伯了。”文廷璧是個武學的大行家,這時也看出了江海天的須彌掌力,只是能守而不能攻,便又哈哈大笑,一步一步的迫上來。
在他的大笑聲中,忽地有一個陌生的笑聲掩了進來,雖然沒有把他的笑聲罩過,卻是刺耳非常,文廷璧大吃一驚,急忙喝道:“是誰?”
只見一個白衣少年走了進來,笑道:“三象歸元的內功確是人間罕見,須彌掌力也大是不凡,我今日得見兩種絕世神功,真是眼福不淺!”
歐陽二孃大喜道:“葉公子,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真是巧極了,你來得正是時候。”歐陽二孃大喜,江海天卻不禁大驚,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在祁連山中與他惡戰過一場的那個“葉公子。正是:
來意如何難猜度,是仇是友未分明。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