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他倆岔上了鄂縣至西關的大道,在路旁的水塘中洗掉了易容藥,回覆本來面目。
他們不走西關,要覓路抄捷徑直趨咸陽古渡,腳下一緊,前面斗門鎮在望。這座鎮距府城三十里,鎮中是三岔大道,東北至府城,正北直達府城至咸陽的官道,於距咸陽渡南面的柏梁村會合。
踏入斗門鎮,林彥鄭重地説:“小妹,等會兒如果發生意外,千萬不可在市集裏動劍殺人,用拳腳打發他們就夠了。”
“大哥,會有什麼意外?”
“我們要引誘毒龍來追是不是?如果不透露一些風聲,他怎會追來呢?”
“哦!原來如此。”
“所以必須找到一些走狗,借他們的口傳信。如果毒龍不來追,我們算是失敗了,大鬧一場,便可激怒他了。你知道走狗們斗門的偵緝站在何處吧?”
“不知道,可惜單老爺子沒有來,他老人家天生的獵犬鼻,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嗅出獵物。”
“我們留心打聽,不會困難的。所有的百姓都同情我們向着我們,一定可以獲得正確的消息。”林彥説,向右走向路旁的一家打鐵店:“先訂製一些暗器,利用午膳時光,找出偵緝站的位置來。”
打鐵店規模不大,是打造農具的鐵店,有時派出師父走四鄉,門外院子裏就停着一輛裝有爐灶風箱的車。車已準備妥當,大概要到鄉下找活計啦!因此店裏雖有爐火,但沒有師父幹活,只有兩個小徒弟在忙碌,把一些雜物和行李往車上裝。
“喂!小兄弟,師父在家嗎?”林彥站在店門口向小徒弟打招呼。
“哦!客官有事嗎?師父在裏面收拾。如果客官要訂製些什麼,三天後再來好不好?師父要動身下鄉了。”小徒弟一面答,一雙靈活的眼睛在他的冷虹劍上瞟來瞟去。
“請把你們的師父請出來一下好不好?”
“這……兩位請稍候。”
片刻,一個赤着上身,高大健壯的中年大漢到了店堂,一面解圍裙一面含笑問:“小可就是店東,請問客官有何貴幹?”
“貴姓呀?在下姓林,有空嗎?”
大漢的眼神有了變化,但瞬間即恢復平靜:“小可姓褚,褚遂良的技。客官來得真不巧,小可正要下鄉,如果有事,可否等三五天再來?”
“在下想問問看,貴店能不能打造兵器。”
“抱歉,客官必須到兵器店去買,那兒由衙門裏管制,買兵器必須鄰里街坊證明,小店不敢違法犯禁私造。"“制暗器不要緊吧,當然不是制刀箭鏢一類玩意。”
店外有不少人行走,有些人好奇地向姑娘注目,因為姑娘臉蛋美得像朵花,穿的卻是粗布衣裙,而且佩了劍,足以引起一場風波。
“請裏面説話。”大漢説,領着他們進入內間,在天井止步説:“兩位請稍候。”
林彥一把扣住大漢的右肘,笑道:“林某敢進來,就不怕出意外,褚老兄意欲何往?”
“呵呵!你不是要打造暗器嗎?”大漢若無其事地説:“小可到店內取出來,不要緊吧?”
“裏面還有些什麼人?”
“呵呵!林兄三入欽差府,在高手如林中出沒自如,如入無人之境,裏面即使有三五百人,林兄何所懼哉?”
林彥吃了一驚,放手説:“褚兄是……”
“兄弟是欽差府的眼線,當然是被迫兼任的,斗門鎮最少也有十個以上我這種被迫兼任眼線的人,每個人都有你老兄的圖形。”
“原來如此,褚兄打算……”
“兄弟打算下鄉碰運氣,找你。”
“找我?你能獲得多少賞金?”
“不是為了賞金,而是有些東西奉送。你等一等,兄弟出去就來。”
“請便”
褚姓大漢進入內間,姑娘低聲説:“大哥,你信任他?他進去……”
“放心啦!如果他想對我們不利,何必指出我們的真正身份呢?”林彥説,語氣深具自信。
褚姓大漢右手握了一隻鹿皮囊回到天井,微笑着説:“一個真正的俠義英雄,是從不使用暗器,也不屑使用暗器的。”
“不錯,在下投師學藝,家師就不許練習暗器,僅傳授躲避暗器的技巧。”
“但林兄為何要訂製暗器?”
“用來對付毒龍一羣無恥的武林敗類。”他神色莊嚴地説:“褚兄,兄弟與梁剝皮毒龍之間,已不是武林恩怨江湖仇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如果與武林朋友交手,兄弟決不使用暗器,你滿意了嗎?”
“好,兄弟同意你的見解。”褚姓大漢不住點頭:“林兄在逃匿山區期間,曾用暗器對付十一道……”
“那是本姑娘所為。”姑娘搶着接口:“林大哥曾用暗器襲擊華陽三妖。”
褚姓大漢先在鹿皮囊中取出一個紙招的方勝,打開遞過説:“林兄請先過目,這是毒龍的護身甲圖形。兄弟認識軍仗局的胡兄,是他替毒龍打造的。”
“謝謝。”林彥接過圖紙説。
“胸前是八葉甲,可防止一切兵刃傷害。掩心鏡徑大八寸,寶刃難傷。頸和背部是鎖子甲,連着雙肋,不怕錘打斧劈,腹與腿也是鎖子甲,所以穿起來外表看不出痕跡。護脛是鐵瓦。
護臂是裹革鐵瓦。林兄,知道從何處可以下手吧?”
“細小而力道足的暗器,可貫入鎖子甲的縫隙。肘與膝皆是脆弱部位。頭部雖不易擊中,但依然算是弱點。”林彥指指點點:“困難的是鎖子甲的鐵圈粗而小,我的暗器恰好可以貫入,但他外面加一塊皮革,暗器射中就不易滑動,不可能恰好擠開縫貫入。看來,我只能從他的肘膝和頭部下手了,手掌足掌也可以試試。”
“有了兄弟鹿皮囊中的三稜藏鋒飛電鑽,兩丈以內足以制他的死命。”褚姓大漢將囊遞過説:“可惜我只有兩枚,送給你以竟全功。如果你兩擊不中,那就得看你自己了。”
“三稜藏鋒飛電鑽?”林彥大吃一驚:“你是嶺南毒魔宇文開平?”
“那是家師,他老人家已仙逝多年,在下浪跡江湖,三年前方在此落腳,以打鐵餬口。”
“失敬失敬……”
“別提了,兄弟雖然有心為世除害,無奈拳劍氣功皆未入流。早些天打聽出你使用暗器。因此動了找你的念頭。武林的正道人土,是不屑使用這種惡毒暗器的,以往我真不敢找你。跟我下鄉吧,三天之內,我可以把使用的技巧手法教會你”
“兄弟知道用法……”
“什麼?你不是説笑吧?”
“教兄弟暗器的恩師,是千手神魔如松公。”
“哎呀!老天爺!我這不是班門弄斧嗎……”
“不然,家師僅説及這種暗器的用法而已。家師對各式暗器庋藏甚豐,就缺少三稜藏鋒飛電鑽。”
“這我就可以放心走了,我這次下鄉就不再回來啦!解藥在囊中,你可用來防身,百毒頭陀那些玩藝傷不了你,一分之量可解天下奇毒。請記住,家先師縱橫天下數十年,但用此暗器傷人決不多於十次,千萬不可妄用。請答應我,只用這暗器對付毒龍,以免有傷天和。”
“兄弟如果妄用。皇天不佑!”他莊嚴地説。
褚姓大漢從懷中取出兩吊錢,遞過説:“我信任你。這是最好的當三洪武錢,市面上已經絕跡多時,用來打發小走狗真管用,一併送給你。兩位從後門走,後會有期。’”
“謝謝諸兄厚賜,感激不盡,後會有期。”林彥抱拳行禮:“哦!斗門鎮的偵緝站設在何處?““丁字街口北街第五家,店號福格糧行,北面有一條小巷,走狗們皆從小巷的偏門進出。林兄……”
“兄弟要借他們的口傳言。告辭了;褚兄珍重。”
兩人從後門溜走,轉入正街。姑娘問:“囊中真有兩枚三稜藏蜂飛電鑽?你怎不打開看看?”
“重甸甸地,一定有,打開來看,豈不是不信任褚兄嗎?
毒龍這怕死鬼,終於碰上剋星了?”
“三稜藏鋒飛電鑽,真有那麼厲害嗎?”
“是的。那是一種奇特的鋼母精製的,不會生鏽。鑽可用內勁控制飛行方向,在四丈內可迴轉一匝,因為它的尾翼和鋒尖角度不同,專走偏向。最霸道的是管內暗藏一枚寸長的毒針,擊中物體針即吐出,見血封喉。鑽本身旋轉飛行,可破內家氣功已經夠可怕了,再加上毒針,大羅天仙也難逃大劫。如果我能用這惡毒的東西斃了毒龍,那將是為禍江湖的嶺南毒魔唯一在世間做下的好事。到了,這就是福裕糧行。”
丁字街口行人甚多,左鄰恰好有一間小食店,日色近午,食店中食客在增加。
“先買些食物在路上吃,帶些備用乾糧。”林彥説。
運氣不錯,案櫥裏還有一隻滷雞。姑娘一面向店夥買食物,林彥一面打量隔壁的福裕糧行。行的門面不大,裏面有兩三個店夥,賣一些高粱、小米、豆類,似乎不見有麥面陳列。
食物打好包塞入包裹,兩人到了糧行前,林彥説:“打進去!”
為了要激怒梁剝皮和毒龍,公然襲擊偵緝站應該有效。姑娘手快腳快,狂風似的搶入店堂,一把抓住一名發呆的店夥,喝聲滾!店夥像是會飛,飛出店堂,飛出店門,“砰”一聲摔倒在大街上,跌了個暈頭轉向掙扎難起。
林彥也不慢,抓住了櫃內的中年店夥隔櫃拖出,先在對方的右肩劈了一掌,拖出直趨店門,不客氣地將人放倒,一腳踏住肚子怪笑道:“老兄,乖乖招來,你這處梁剝皮的偵緝站誰是主事人?説!”
街上一陣亂,立即圍上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你……你……”中年人狂叫,雙手拼命搬動踏在肚子上的腳,卻枉勞心力。
“在下就是你們要捉的刺客林彥,特地來你這處偵緝站。
説!誰是主事人。”
刺客林彥四個字,把看熱鬧的嚇跑了一半,另一半膽大的人退得遠遠地,交通全部中斷。
姑娘已擺平了最後一名店夥,找到一根大木棍,乒乒乓乓從裏面開始往外打,打毀了生財用具,打毀了店門,最後砸破招牌。
內堂人聲嘈雜,搶出五六名提刀挺劍的大漢。姑娘懶得動劍,一聲嬌叱,制錢漫天飛舞,來一個倒一個,制錢專射雙腿,腿廢而不致命,頃刻大亂。叫號聲兩條街皆可聽到。被林彥踏住的中年人熬不住,聲嘶力竭地叫:“不要用力踩,我招,我招……是……是過天星費……費家駒,他……他回府城去了。饒……饒命……”
“饒你一命,但你得替林某把口信帶到。”林彥收回腳,劈胸將人抓起往上提。
“在……在下必……必定傳到……”
“去告訴梁剝皮,這次在下刺死了他的侄兒,下次在下不會失手了,他躲在欽差府沒有用,下次林某要用火攻,把欽差府燒成瓦礫場,看他還往那兒躲。記住了吧?”
“在……在下記住了……”
“還有,訴毒龍,林某在天底下人間世等他來送死,不殺掉他林某決不罷手。滾!”
他將人推倒,與姑娘大搖大擺走了。擋路的人紛紛讓道,有人大叫:“有幾個惡賊從小巷子溜了;林大俠快去追,這些狗腿子可惡,不要燒了他們。”
兩人腳下一緊,出鎮而去。
“大哥,怎不告訴他們我們要到山西?”姑娘問。
“呵呵!説出來毒龍就不會追來了。慢慢走,等他們的大援趕來。”
“等毒龍來?這……”
“毒龍遠在終南山,最快的馬趕來也要大半天。我是説,等府城的高手趕來。他們追,我們逃,逃過河走山西,他們便會不顧一切追來了。這時便動身,豈不引起毒龍的疑心?咱們必須讓他們猜想我們是被逼走的。”
兩人在一處樹林中進食,不慌不忙上路,十餘里走了整整一個時辰,柏梁村在望。遠看西行大官道上塵埃瀰漫,水來西往的旅客不絕於途。
岔入官道,林彥向東望,説:“看天色,府城的追兵不久便可趕來了。”
官道寬闊,筆直地通向十里外的咸陽古渡頭。久未下雨,路面積塵盈寸,人走不要緊,車馬一經過,塵埃滾滾真令人受不了。頭上炎陽如火,兩人藉路旁的行道樹遮蔭,慢慢向西行。
不久,後面蹄聲震耳,塵埃滾滾中,可看到一匹健馬飛馳而來,鞍上的騎士伏鞍策馬,來勢甚疾。
“先頭的人到了,來得好。”林彥説,向道中移。
路寬四五丈,人竟在路中間行走,當然引人注意。騎上遠在百步外,便看出有異,本能地緩下坐騎。
林彥和姑娘在對方接近至三十步左右,兩面一分,林彥轉身狂笑道:“好啊!原來是你,你答應過在下放下屠刀的,但你仍然在做走狗。你有馬,快逃吧,看你能逃多遠?”
騎土是百毒頭陀,並未落荒而逃,反而策騎馳近,在五六步外勒住坐騎,跳下馬急急地説:“請不要動手,貧僧帶了行囊,正乘機遠走高飛。林施主,請相信我。”
馬是健馬,渾身汗水口吐白沫,顯然經過長途的急馳,大概再跑幾里便得放血或累死。
“晤!好吧,姑且信任你一次。”林彥讓開去路説。“你請吧!”
“施主真……真相信我”頭陀意似不信地問。
“當然,你上馬走吧!”
“施主的風度氣量,貧僧萬分佩服。”百毒頭陀苦笑:“斗門鎮的消息傳到欽差府,毒龍仍在終南,因此,副統領王九功,親自帶領高手即將趕到。貧僧乘機帶了行囊,藉口先前在偵察溜之大吉,準備入川找地方苦修。你們怎也走上這條路?”
“王九功可能往何處追?”林彥問。
“必定先往斗門鎮。”
“很好,你走吧,謝謝你的消息”
“兩位趕快走吧,他們不久便會追到了。”
“我們會小心的。”
百毒頭陀探手入懷,取出一個革囊拋過説:“囊內有八種解毒奇藥,可解的毒物約百種之多,治療用法與症狀皆在裏面的百毒真經上。貧僧今已大澈大悟,留在身邊,證明貧僧心中仍有外魔存在於方寸之間,今將此物奉贈,外魔盡除,貧僧已可安心覓地苦修了。再見,願我佛慈悲,南無阿彌陀佛!”
百毒頭陀馬不要了,行囊也不要了,合掌深深稽首,向西大踏步走了。
“大哥,這惡賊真能受得了苦修的折磨嗎?”姑娘注視着百毒頭陀逐漸遠去的背影問。
“我相信他受得了。”林彥平靜地説:“而且,我相信他必可成為一個有道高僧。即使是最惡毒的人,仍具有潛在的靈性慧根,只要他有決心改惡從善,必定可以辦到的。不過,他將會有一段天人交戰的艱苦歷程,是否能捱得過去,就得看他的靈性慧根是否能脱穎而出了。捱得過,他會成佛;挨不過,他將重新變本加厲為禍江湖。現在,我們只能為他祝福。
走!”
咸陽古渡在望,追兵仍未見到來。
渡頭的規模相當大,形成一座小村。迎面是一座石牌坊,四個漆金大字:咸陽古渡。左坊四個字。西出陽關。右坊是:襟帶山河。路兩旁有十餘家店面,然後是設了柵門的查驗所,沒有路引的外地人,無法進柵至碼頭上船。渡是官渡,兩大兩小,大的可渡車馬,小的一次可渡三十名旅客。碼頭有一座相當大的涼亭,那是便利送別親友餞別的處所,幾個丁役負責收取渡錢,沒有十文錢休想上船。
距牌坊尚有十餘步,林彥虎目生光,哼了一聲説:“我的煩惱已經夠多了,不能讓他們像冤魂不散般死纏不休。”
“大哥,怎麼啦?”姑娘問,她知道,麻煩又來了。
“無影門的人。”他緊了緊包裹説:“小妹,你繞過去,趕走控制碼頭的丁役,必須掌握住一艘渡船。千萬小心,附近可能有高手走狗潛伏。”
“我不走,你……”
“你如果無法控制一艘船,這裏一交手,渡船逃過河,怎辦?游過去嗎?我與無影門有些少過節,我打發他們走,要不了多少工夫。你走。”
姑娘當然不願遊過河,乖乖地繞右面的野地疾趨碼頭搶渡船。
林彥泰然自若邁步,臉上湧起令人莫測高深的笑意。
牌坊後面一間店鋪前,站着怒目而視的鬼影奪魂施祿和臉色惶亂的陶姑娘。兩人左手握創鞘,右手按在劍把上,似乎隨時準備拔劍拼命。
他從容接近,笑道:“怎麼?諸位要過渡到咸陽嗎?”
“不錯,聽説你已經死在鄂縣山區,所以只好離開西安了,原來你並沒有死,勾魂鬼手存心騙人。”鬼影奪魂陰森森地説。
“呵呵!在下死不死,與你們何干?”他止步問,一笑容可掬。
“當然有關。把狂劍榮昌的下落説出來,咱們放你一條生路。”
“如果在下拒絕……”
“那……你……你得死!”鬼影奪魂訥訥地説。
“你們這些人未免太不知自愛了。”他微温地説:“連毒龍也不敢説這種狂妄的話,出於你的口中,太過份了,太過份了。”
“你知道你目下的處境嗎?”
“當然知道,把你的人全叫出來吧!”
旅客一亂,附近的人紛紛走避。前後的店鋪內,快速地掠出二十餘個人影,他落入重圍。官道寬闊,兩端的人先亮兵刃。前面,宇內雙兇兩個老婦。奇醜的無影梟婆和赤煞仙婆,加上挾虯龍棒的二孃,還有四名健僕和待女打扮的人,與四名轎伕。後面,是掌門人陶天嶽,無影梟婆的兄長神行無影費雲浩,八名健僕與五位年輕人,與四名轎伕,實力空前雄厚。
人多人強,狗多咬死羊;無影梟婆神氣起來了,仇恨之火如火山爆發,該厲地叫:“小輩,狂劍榮昌是不是你的師父?
説。”
“是又怎樣?”他淡淡一笑。
“説出他的下落……”
“好吧,我告訴你。”他神色從容,瞥了眾人一眼:“他老人家是在下的義叔,在下是他的子侄,他老人家的恩怨是非,在下一肩承當。在下不知你們與榮叔結怨的內情,所以一而再放過你們不予計較,既然你們死纏不休不肯罷手,今天咸陽古渡頭,在下替榮叔了卻這場恩怨。你們如果按江湖道義武林規矩上,在下不為己甚,如果倚多為勝一擁而上,休怪在下劍下不留情。”
一聲龍吟,冷虹劍出鞘。
“諸位。”他劍舉擎天一柱,神色莊嚴:“俗語説:冤仇宜解不宜結。在下不知你們與榮叔結怨的內情,但我敢保證錯決不在榮叔。榮叔一代豪俠,光明磊落,武林同欽,結怨可能出於無心,在下願代榮叔向諸位致歉,諸位如果不諒,那就衝在下來好了。”
街對面的屋頂瓦面,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人,狂笑聲震耳,嗓音也震耳:“小兄弟,要知道內情,何不問我?”
林彥一怔,這嗓音好耳熟,抬頭一看,怔住了。兩個人,一個是八荒神君,齜牙咧嘴向他做鬼臉。另一位是在碧菡別館,助他逃出欽差府的中年人,也就是發話的人,站在瓦面,青袍飄飄,氣度雍容。
“八荒神君!”赤煞仙婆驚呼。
“你是誰?你知道些什麼?”無影梟婆厲聲問。
“不要問我是誰。”氣度雍容的中年人説,目光落在掌門陶天嶽身上,眼神犀利:“陶掌門,有人聽你一面之詞,你説當年狂劍嘲笑你無影門的絕技移影換形身法是欺世盜名,所以結下深仇大恨,這件事是真是假?”
“你還不配管陶某的事。”陶掌門冷冷地説。
“你説也沒有人相信。”中年人也冷冷地説:“其實,你心裏明白。你不説我説,我就把十三年前,在下親耳聽到親自所見的事説出來。那年重九佳節,在下行腳滁州凌雲禪寺,風狂雨暴時屆二更,發現禪堂中有五個女人,他們正在議論一件落花有意……”
“你不要説了。”神行無影費雲浩大叫。
“陶大嫂,要不要在下説下去?”中年人向無影梟婆問:“當然,那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你記得那晚蝶仙秦姑娘奉勸你的忠告嗎?她拒絕助你的理由不夠充分吧?蝶仙秦姑娘自下仍然健在,跳出情關隱修劍門山,必要時,在下可以請她出山,將這件事公諸天下,如何?”
“沒有人肯相信局外人的胡説八道。”無影梟婆切齒叫:“老身今天必須擒下這狂小狗,要他招出狂劍的下落來,管閒事的人,最好自愛滾遠些。”
“我老不死第一個不信邪。”八荒神君怪叫,作勢往下跳。
中年人一把拉住了他,大笑道:“仲老,你又何必生氣?
就讓他們與小兄弟玩玩吧。這些人夜郎自大,又聾又瞎,自以為了不起,狂妄得令人噁心,該讓他們學一些規矩,受一些教訓的。晦,林小兄弟。”
“晚輩在、”林彥笑語。
“陪他們玩玩吧,你可不能發狠,如果把那晚一劍宰了喪門惡煞詹龍的絕技掏出來,咸陽古渡變為血海屠場,那不是大煞風景吧?”
中年人的話,把所有的人嚇了一大跳。神行無影臉色大變,驚問:“你説這小子一劍宰了一代兇梟喪門惡煞詹龍?”
“怎麼殺的,在下不知道,反正一照面,喪門惡煞就完了,你大概也是不信了。”
“老夫當然不信。”神行無影冷冷地説,長劍一伸,徐徐向林彥逼進。
林彥的劍尖徐降,臉上湧現着泰然的微笑。
神行無影畢竟心中有所顧忌,不敢貿然正面進擊,開始移位爭取空門,製造有利情勢。
八荒神君碰碰中年的臂膀問:“你真知道內情?”
“當然知道。”中年人肯定地説。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丟人現眼的事。醜女人看上了狂劍,陶掌門想做泰山丈人,偏偏狂劍是個不想成家的浪子,明白了嗎?”
“見了鬼羅!狂劍一代劍豪,也被情愛所累,簡直豈有此理!老夫下去羞辱他們一番……”
“去不得,讓小兄弟教訓他們一番也就算了。”
下面,神行無影開始進攻了,身形不住閃動,快得令人目眩,千百道如虛似幻的劍影不住吞吐,驀地風生八面,劍濤一湧即至,罩住了屹立如嶽峙淵停的林彥。
誰也沒有看清林彥是如何反擊的,但見冷虹劍的電芒突然鍥入飛騰者的劍濤中,響起兩聲清越的劍吟,人影乍分。
神行無影飛射丈外,屈一足踏地。
一聲厲叱,無影梟婆勢如瘋虎乘機撲上,龍首杖狂野地劈出,好一記力道萬鈞的“泰山壓卵”。
林彥身形一晃,以不可思議的奇速從杖側斜撞而入,老太婆招勢僅發一半,杖剛向下落,人已近身。
長兵刃被人貼近,已輸了一半;林彥舒猿臂一抄一搭,扣住了杖身,冷虹劍吐出,沉靜地説:“這是第三次了,好事不過三,在下必須廢了你,免得你像冤魂般死纏不休。”
他的劍尖,斜點在無影梟婆的咽喉下。老太婆像是失了魂,絕望地長嘆一聲。
“請再給我嬸婆一次機會。”陶姑娘顫聲叫。
他心中一軟,將無影梟婆推開説:“請記住,不會有下次了。”
陶天嶽臉色發白,挺劍邁進説:“少年人,老夫領教狂瀾十二式……”
“妹夫,退!”神行無影沉喝,從中間截入收劍説:“你們如果不動身,我可要走了。
小兄弟一而再手下留情,咱們還有臉向他遞劍?”
“雲浩,你……”
“把當年的事忘了吧,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內情嗎?”神行無影沉下臉説:“我只要你一個或兩個字的回答。”
無影梟婆兇焰盡消,沮喪地説:“天嶽,我們走吧!”
陶天嶽收了劍,向林彥苦笑道:“小兄弟,對不起。”
神行無影拍拍陶天嶽的肩膀,轉向林彥,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遞過説:“小兄弟,我相信榮昌老弟迄今仍未復原,腐髓散決不可能自行離體。這是解藥,每次服五分,百日之內分十次使用,可起沉痾。”
“謝謝前輩寬宏大量,晚輩銘感五衷。”林彥收劍泰然接過小包道謝。
“好説好説。請寄語榮昌老弟,無影門向他伸出真誠的友誼之手,日後希望他能撥冗枉顧,區區當倒履相近,掃徑以待。”
“晚輩當遵命稟告榮叔。”
“後會有期。”
無影門的人不再渡河,一行轎車轉向府城走了。
“費雲浩畢竟是輸得起的人。”八荒神君笑嘻嘻地説。
“他又不是傻子。”中年人説:“憑他無影門這些料,配和林小兄弟決鬥?小兄弟那一招怒海沉舟如果不及時錯鋒收勢,他肋骨不斷掉一半,也將側摔丈外流血五步,他已經死過一次了,死過的人才看得破波詭雲譎的世情。走吧,東面塵頭大起,走狗們來也,不要誤了小兄弟的事。”
林彥向屋上的兩人抱拳一禮,匆匆奔向碼頭。
碼頭上已空蕩蕩地,旅客們告走避一空。姑娘趕散了丁役,把一艘小渡船拖住,船上只有四名船伕,旅客們都避開了。對岸開來的兩艘渡舟,也在中流返航,不敢過來自找麻煩。
船一半擱在灘岸上,渡夫想搗鬼也無法可施。
林彥心中一寬,叫道:“看穩船,我就來。”
他回頭疾趨牌坊下,對面百步外,四十餘匹健馬來勢如潮,煙塵滾滾蹄聲如雷。
“來得好!”他大叫,接着仰天長嘯,聲如九天龍吟,雙手各抓了一把制錢,飛步迎上。
先前四騎是內外堂兩總管,中間是仍穿了青袍的副統領王九功,騎術極為出眾,與左側那位清癯的中年人雙騎超前半乘。
林彥飛射而至,在十餘步外猛地旋身扭頭回奔。這瞬間。
制錢漫天飛舞,破空的鋭嘯動魄驚心。
滿天花雨灑金錢,襲擊叢集的人馬威力驚人。
馬嘶、人吼、厲叫乍起。
第一匹栽倒的馬是王九功的,砰然屈蹄衝倒,聲勢駭人。
據傳聞,王九功是隻會動筆桿的文弱書生。但狂奔的健馬摔倒,不確的傳聞不攻自破,這惡賊在健馬前栽的剎那間。
人如怒鷹飛躍而起,向前飄掠兩丈餘,腳一沾地身形再次暴起,掠出三丈外向林彥的背影狂追。那位中年人的馬也倒了,身形更輕靈地離鞍前縱着地,尾隨着王九功追向碼頭,奔下河灘。
林彥去勢如電射星飛,遙遙領先奔向渡船,急叫:“上船,快!”
四個渡夫嚇軟了,姑娘跳上叫:“跳下水去,免得連累你們”
四個渡夫如逢大赦,紛紛跳水逃命。林彥將船向外一推,人隨之登船,立即駕槳。
等王九功到了河灘;船已駛出六七丈外去了。
“原來你這狗東西輕功已臻化境,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敗類。”林彥破口大罵:“今天你露出狐狸尾巴了。王九功,你記住,我林彥會回來要你的狗命,你再也騙不了人啦,記下你的腦袋,回頭見!”
河寬百丈,水流湍急,沒有船無法飛渡,一眾走狗只能在河岸大聲咒罵,無法可施。
王九功不是文弱書生,而是嚇走林彥的武林高手的消息,第一次傳出,在走狗中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和一些奇奇怪怪的猜測與議論。
在一座隱蔽的屋角旁,躲在暗處的八荒神君向中年人低聲説:“看清王九功的輕功嗎,我想,他就是你要找的人,信不信由你。”
“怎見得?”一中年人問。
八荒神君從懷中取出兩枚三稜絕户釘説:“那晚用這玩意打我的人,輕功與王九功的縱掠身法相差無幾。唯一可疑的,用這惡毒暗器的人口音像是女的。”
“威靈仙賀嵩陽的身材,比王九功壯實得多,面貌也不一樣。”中年人説:“我在欽差府梁二身邊混了這許久,與這惡賊不知曾經見過多少次面,難道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威靈仙嗎?
不會是他。今天他情急暴露了身份,可能真是藝臻化境的可怕高手,你得要鐵膽郎君那些人小心。他如果不隨毒龍去追林小兄弟,日後你們要辦的事十分棘手。”
“他會去追的。”八荒神君臉有得色,拍拍大腿説。
“為何?”
“我們放出空氣,大造謠言,説他是宇內無雙的高手,智勇雙全的名宿,梁剝皮還能不催他去追?梁剝皮死了唯一的侄兒,如果可能,他會出動全陝西的人去捉林彥來生吞活剝,身邊有宇內無雙的高手,不派出才怪呢。走!咱們散佈謠言去也”
兩人之一招妙計,硬把毒龍和王九功逼上梁山。
林彥和龍姑娘過了河,站在河灘上向對岸眺望。
“大哥,你太冒險了,怎麼等走狗們追到才撤走?”姑娘忍不住埋怨他。
“事先已知道浮橋毀了,近期無法修妥,以渡船往來,所以我先要你搶渡船。”他泰然分辯:“有船在手,沒有什麼可怕的。那王九功的輕功很不錯,日後他將是我可怕的勁敵。
可惜,我該用飛錢射他的,還以為他真是文弱書生,不忍下手呢!該死!”
咸陽古渡本來有橋。叫西渭橋或便橋,也稱浮橋,春夏水漲便撤橋用渡。這半年來,橋破舊不堪,時斷時續,地方官撥不出修繕的專款;只好用渡船維持交通。同時,不修復西渭橋也是梁剝皮所授意,用渡船便於管制交通,利於搜刮。
“走吧!不要等他們追過來,那就走不了啦!”姑娘催促他動身。
“好,但不要走得太快。”他同意,兩人大搖大擺通過管制站。碼頭上的丁役,大概都溜之大吉了,所有的旅客,皆向他倆微笑注目,他感到心頭暖暖地。
要引走狗們追趕,不能跑得太快,太快了對方就知難而退,豈不枉費功夫?他倆進入咸陽城,大膽地在偏僻的小店投宿,不急於上道。
咸陽有欽差府的眼線,但沒有人敢自討沒趣。
怪事,天一黑交通斷絕,欽差府的走狗怎麼還不過河?難道不來追了?”
毒龍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在沒有把握擒獲他的情勢下是不會打草驚蛇妄動的,必須設法讓毒龍認為有機可乘才好。
姑娘曾經隨乃祖到過咸陽,林彥卻不曾來過。他讓姑娘找地方投宿,那是從北街一條小巷,通向西北城根的一座小客店,附近全是一些貧苦人家,平時連巡檢捕役也懶得光臨,沒有油水可撈少來為妙。
一宿無話,毫無動靜。
一早,他倆到小店右首的小食店進膳,準備食罷到城南的碼頭附近打聽消息。早膳沒有什麼好吃的,小米粥加上烙餅,兩味小菜,兩人吃得津津有味。
店堂很小,四張食桌便擺滿了。店內光線一暗,原來門口站着一個門神型的巨人,年約四十出頭,虯鬚朝立,銅鈴眼精光閃閃,一手按在刀靶上,目光在林彥和姑娘上轉。
“大爺請裏面坐。”唯一的小店夥上前含笑招呼客人。
巨人大手一撥,把小店夥撥至一邊,大踏步到了林彥的桌旁。怪眼中充滿敵意。
“坐啦!老兄。”林彥説:“吹鬍子瞪眼唬人嗎?”
巨人哼了一聲,亮開大嗓門問:“你就是刺客林彥?”
姑娘指指自己的鼻子説:“還有我女刺客龍芝。”
“我,拔山舉鼎谷俊。”巨人拍拍壯實的胸膛説。
“哦!失敬失敬。”林彥拖過一張條凳説:“坐下啦!你是乾州的第一條好漢,這裏應該有你的座位,夠格與林某平起平坐”
“免了,在下有話問你。”
“問什麼?據在下所知,閣下與大名鼎鼎的關中三英是知交,在西安頗負盛名,三年前與關中三英突然遷回乾州隱居,接着下落不明。咱們素昧平生,。不知有何指教?”
“咱們關中的豪傑,希望與尊駕談談。”
“哈哈!想不到關中居然還有豪傑……”
“小子,你説什麼?無禮。”拔山舉鼎怒叫。
“呵呵!在下説錯了嗎?”林彥的態度輕鬆之至:“梁剝皮荼毒陝西,屠人萬千,關中的所謂英雄豪傑,除了起初兩年還有幾位敢出頭反抗之外,這些年來,一個個逃的逃,走的走,後繼無人,全成了怕死鬼啦!你老兄……”
拔山舉鼎勃然大怒,驀地一掌猛劈而下。
掌距林彥的肩須尚差三寸,林彥的右手已到了拔山舉鼎的咽喉下,食、中、拇三指扣實了喉管,冷笑道:“你們這些人,就聽不得老實話,在林某面前撒野,你算是找對人了。”
拔山舉鼎的掌頹然放鬆,駭然呆立不敢移動,感到扣在喉上的手指像把大鐵鉗,鍥入喉側潛力洶湧,呼吸已受到扼制,任何時候皆可能扣碎喉管向外拉,渾身快軟啦!
“林彥鬆手,搖搖頭苦笑:“當然你們有你們的困難,在下忍心責備你們,僅是深感失望而已。”
“你用不着貓界老鼠假慈悲。”拔山舉鼎恨恨地説。
“在下不是菩薩,用不着慈悲。閣下有何見教?”
“咱們關中羣雄,要與你談談。”
“歡迎,你代表他們嗎?”
“在下是促駕傳信的人,請兩位出去走走。”
“抱歉,在下的一切行動,均由我自己決定,不受任何人所左右。要談,你們來好了。”
“你不去?”
“不錯,你應該所得懂。”
“那……你會後悔的。”
“真的?”
“半點不假。今後,你將寸步難行,一舉一動全在咱們的監視下,隨時皆有性命之憂,任何一個販夫走卒,皆可能是謀殺你們的兇手,所有的百姓,皆不敢包庇或幫助你們。強龍不鬥地頭蛇,你兩人小心了。”拔山舉鼎説完,轉身舉步。
林彥一怔,知道事態嚴重。當地的百姓恨梁剝皮入骨,所以他隨時皆可獲得民眾的幫助。如果關中羣雄與他作對,這些地頭蛇脅迫民眾就範,不難辦到,那麼,他和龍姑娘的處境太危險,不管拔山舉鼎是否空言恫嚇,是否可代表關中羣雄發言,他不得不防範於未然,伸手虛攔説:“閣下,你知道你們此舉的後果吧?”
“尊駕是否想到後果了?”拔山舉鼎反問。
“不要逼林某剷除關中羣雄。”
“你絕對無法辦到,因為你不是關中人。”拔山舉鼎冷冷地説:“毒龍當初也威迫利誘兼施,也想剷除咱們關中羣雄,但仍然失敗了,反而是懷柔手段大大的成功。”
“我明白了,你們其實是代表毒龍説話。”林彥恍然,語氣一冷:“難怪不見關中豪傑出頭,原來你們已被懷柔手段迷昏了頭”
“咱們並不代表毒龍説話。昨天咱們發現你兩人的下落,連夜召集弟兄們計議,決定與你們面談,如果你們拒絕……”
“在何處與你們的人面談?”林彥搶着問。
“屆時自知。”
“這……”
“閣下威震關中,膽識超絕,梁欽差為之氣奪,毒龍為之束手,連這點膽氣都沒有?在下代表羣雄促駕邀請,不管面談結果如何,咱們都會送你們離開,咱們是以江湖道義邀請你的。”
“好,在下接受你的邀請,這就動身吧?”林彥豪放地説:“請領路。”
“大哥。”姑娘惶然叫:“咱們不知道他們的底細,誰知道他們定下什麼陰謀詭計?盲人瞎馬般……”
“龍姑娘,不要輕視咱們關中羣雄。”拔山舉鼎搶着説:“不錯,咱們對兩位並無好感,如果你害怕……”
“谷兄,請領路吧。”林彥説,向姑娘用眼色示意不必多説。
“請隨我來,路遠着呢。”拔山舉鼎説,昂然出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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