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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同一期間,十餘名蒙面人,斃了把守水西門以及把守西水門的官兵丁勇,用巨斧砍毀了閘門鎖與城門鎖,升起西水門水閘,原來流量僅有一半的秦淮內河,流量增加了一倍,水勢洶湧而去。

    在秦淮內河下航的船隻,毫無疑問速度可以加快了許多,毫無阻礙地出城遠揚。

    太平盛世,南京是;日皇都所在地,不論官兵或民眾,毫無亂世的心理準備。一旦有人有計劃地組成有強人實力的亡命,突然作亂髮難,十之九可以成功得手。

    、兩艘被動走的衞風快船,在水門內側接走了十餘個蒙面人,駛出水閘門,順風順流衝出水口,衝入外河,向上新河飛駛,鴻飛音音。

    中山王府人聲鼎沸,殺聲震撼南城、濃煙側起,火光燭天。

    驚醒了的市民,以為中山王府失火。但王府有自己的人,不需街坊的救火人員進入王府,而且御林禁軍正在出動戒嚴,沒有人敢外出走動自找麻煩。

    “霍然負責策應,主要任務是吸引侍衞們追逐,因此他東竄西奔,見人就劍劈手抓指東打西,不管東南西北,任意所為,找人多處衝殺。

    兩個花面人跟在他後面,像兩個瘋虎張牙舞爪。

    他不清楚王府的建築格局,大小百餘棟建築難分方向,不知道轟(底有多少樓房,奎(底有多少庭台園林花檄,反正能走則走,不能走就躍登屋頂飛越。

    趕散了一羣侍衞,越屋跳落一處花木扶疏的大院子,對面燈光,。晝,有不少人高舉許多巨大的黃色大燈籠。宏大的門樓與兩廊,也掛滿了一排排雲紗宮燈。

    甲士共有三重;都使用長兵刃,戈乾金槍都是重傢伙,人數真有兩三百之多,兵刃前指陣勢森嚴。

    陣前緣,另有穿了不三不四各樣裝束的人,三個一羣五個一組,形成陣前的零星斗陣,嚴陣以待。

    後面宏大的I]夕)廊上,兩衞密密麻麻,擁簇着一個僅穿了寬大黃博袍的人,這人手中居然有一把雁翎刀,三十餘歲正壯年,滿臉橫肉,身材倒也雄壯。這人後面,也有一羣不三不四的人,僧道俗俱全,有男有女。

    這些不三不四的人,正是皇帝在京都設在皇店街大將軍府豹房的弄臣們。

    三人往下跳、便陷、這一面的兵將拼命阻罕、圍攻,殺聲震耳。

    對面的陣勢不為所動,嚴陣以待。

    中間相距約有三百步左右,喉子之犬可想耐飢中間是平坦的花磚地,四周是樹木花壇、花台、花棚。

    左右湧出兩隊箭手,在廣場中,乙列陣,一陣梆。向,箭如飛蝗卜目標不僅是霍然三個人,附近拼命和他”懶斗的人同時遭殃,第一波箭雨,便射倒T+人以上。

    “不能衝,退!”

    高大的花面人,用怪嗓:“這是鵰翎,可貫重甲,危險!”

    霍然本來已向前衝出三丈,也被箭手敵我不分的手段所震腎斷然放棄前衝,疾退入後面的房舍,岡所退在亂箭的前面,亂箭射在”=窗牆壁上,聲如暴雨打殘花,中箭的人紛紛狂嚎走避。

    他打破屋右的窗户鑽出,躍去右面房舍的屋頂。

    房舍夕咽的大樹與屋齊高,廣場的箭手看不到屋上的景物,當然也看不到人。

    “那邊的人一定是皇帝,我非找他不可。”,。

    他向罕上來的兩個花面人説。飛掠而走,要繞到前面的大樓,準備從飛檐搶入樓內。

    “再不退就天亮了,去不得。”花面人急叫.天一亮,恐怕就走不了啦!

    “給我幾顆青磷火彈。”

    他咬牙説:“我不甘心。”

    兩個蒙面人同時遞出手,他無暇察看,放下劍接過六枚溜卵大的青磷彈,雙腳踏揖瓦西、默諄神蘆力卑有臂”逐一將彈投向兩百步外的大樓前。

    第一枚毒火彈在甲士列陣的左翼爆炸,毒火四濺,刺鼻的磷煙迸湧。

    毒火沾在盔甲上,除了脱甲別無他途,沾在手腳臉部,必定皮焦肉爛。

    “啊……哎……

    慘叫聲大起。

    陣勢大亂,人羣狂亂地退入廳堂。

    走!下次偷偷地來.他不得不退走,直咬鋼牙:“我非找這該死的混蛋皇帝不可。

    落屋後,是一座小花園,劈翻了五個搜索的侍衞,向對面黑暗的屋影飛奔。

    且戰且走,直奔王府的西南角。

    我得到後園看看,他沿一條花徑飛奔,四面察看進路,不知老太爺救人的事是否順利,我不放心。”

    “分工合作,各負其責。”

    花面人的佳嗓音在後面説:“你一去,不啻把武功可怕的侍衞往後園引。信任老太爺,好嗎?”

    “可是……”

    緞有可是。!臨時更改計劃,章法一亂大事去氫你願意負失敗的責任嗎?”花面人怪叫。““你這傢伙火氣還不小。”

    他不悦地哺咕。

    他只認識下天猴的幾個人,根本不知道飛天猴至帕有哆少人手可用。

    這兩個一高一矮花面人,穿了兩截灰衣,一直就跟在他後面搏鬥,黑夜:瞰以分辨是人是鬼,他也無暇分,乙留意,慘烈一搏殺他哪敢心有二用?

    所以不知道這個人是何來路,只知兩人的一劍二杖;在潮水似的侍衞與走狗瘋擊中,可以獨當一面派得上用場,至少不需他多費心照顧。

    “我知道你關心則亂。

    花呵人口氣柔和了些:“但大局為重,你只要盡你的力量,完成你該完成的事,局勢便可有效地控制。老大爺見多識廠……

    討-戈!周詳,順遣將勝算在握,救人必放,好了。前面如卜……。”

    “聲沉叱,他劍化長虹猛))牆焊下閃的三個人民人與夕1渾而為一,向前一僕貼地前射。

    三枚暗器從三方向他集中,像三道難辨的暗芒,從他的背部上空,間不容髮地掠過。

    童光地飛旋,乍升沉忽左忽右,三個人影幾乎魚貫倒下了,六條J、腿撤了一地,求救的號聲驚,乙動魄。

    “向右走!”

    花面人指示走向。

    不久,沿途不再有人搜索,已經遠嚴鬥場,火光也被高樓大廈呼,只有天空反映的紅光透T,蘭十步內可珠景物,對意在脱身的人不利。

    “從屋上走,跳落小街便可脱身了”花面人腳下已有點不穩,勉強可以跟在後面,精力耗損過巨,再不及早脱身,可能就走不了啦!

    跳圍牆固然容易,但前面一段短草坪容易受到圍攻,登屋風險小些,至少屋頂不可能有大量人手埋伏,受到圍攻的機會不大。

    他不假思索向房舍奔去,一鶴沖霄扶搖直上,腳一,沾瓦面,突然心潮洶湧,心生警兆,身形再起,後空翻魚龍反躍,大喝一聲,手中劍破空下飛,急劇翻騰幻比為環,有如雷電下擊。

    三個黑影從不遠處的屋角,以眩目的速度掠出,恰好截住兩個花面人,花面人還沒到達起跳的位置。

    高的花面人發現人影撲到,倉卒間一杖急揮,把最前面的人逼退丈外,卻被第二個人乘機一劍長驅直入,閃電似的近身了。

    近身攻擊,杖便失去了優勢陷入危局。

    花面人反應超人,百忙中杖尾一挑,冒險自救,居然“掙”一聲暴響,杖尾幸運地與及體的劍尖接觸,勁氣一迸,兩人同時斜震出八尺,生死問不容發。

    第三個人找上了矮花面人,遠在丈外雙掌齊出,不用兵刃攻擊,黑夜中突然用劈空掌遠攻。

    矮花面人的劍剛升起,等候對方撲上,卻沒料到對方在劍一揮劍氣迸發,擋住了第二記劈空掌力,掌力泄散聲像是罡風掠過林梢。

    這人身形續進,第三掌即將近身吐出,沒料到光環自天而降,劍尖奇準地拂過頂門)

    腦袋突然中分,向前一栽,把身形踉蹌的矮花面人撞倒,兩人跌成一團.“去你們的!”

    自空而降的霍然,一腳蹋在與高花面人交手的勁敵頭蓋骨上,天靈蓋下陷,人向下挫。

    霍然急降而下,一把奪過這人的劍,一聲沉叱,劍化激光射向第一個人,劍出如穿魚,鋒尖貫胸透背。

    吶喊聲傳到,人影掠走如飛,足有十餘人之多,向這裏急搶。

    “你……你們走……”

    吃力地爬起的矮花面人嘎聲叫,舉起抖動的劍,用意是掩護霍然和高花面人脱身:

    “我擋……擋他們一……擋……”

    話未完,站立不牢向前一栽。

    霍然已看出有異,一閃即至。

    “五毒陰風掌!”

    他驚叫,嗅入異樣的怪味。

    他不假思索地拖起矮花面人,扛上左肩抱住雙腿彎。

    “快走,我斷後,快!”

    他向高花面人急叫:“上屋,不要回頭。”

    高花面人不知同伴被他扛在肩上,應聲飛躍登屋。

    一聲怒嘯,霍然一劍劈翻了追得最快的第一個人,再一劍逼退另一個使刀的大漢,反身飛躍,肩上有一個人,依然一躍兩丈高,駭人聽聞。

    超越屋脊,很不妙,高花面人剛往下跳,屋上已出現五個人,截住了霍然的去路,立即在屋上展開驚心動魄的生死搏鬥。

    他肩上有人,活動大打折扣,無法應付五個可怕高手的圍攻,連發十餘招,重新跳落小花園,往花樹叢中一鑽,如飛而遁。

    全城戒嚴,軍方與治安人員,挨家挨户搜尋襲擊中山王府殺人放火、驚動聖駕的兇手。進出城關的人,受到嚴厲的盤潔搜查。

    南京本來已經戒嚴了六個多月,這次只是加強戒嚴而已,市民旅客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只是多了些茶餘飯後、背地裏談論時政、諷刺昏君奸臣的資料話題而已,當然也怨聲載道。

    丟掉了兩艘載寶船,江賊痛心疾首。船是他的,-載滿了他從江西各地,包括南京附近所蒐括來的奇珍異寶。其中還有搜自南昌寧王府,納入私囊的珍寶器玩,價值鉅萬,損失無法估計,難怪他心痛得把那些飯桶部屬罵得狗血淋頭,幾個錦衣衞負責人,一律革職查辦。

    當天,受驚的皇帝,急急忙忙住進了宮城,宮城外(皇城)的禁軍,也撤入宮城嚴加防守。

    從此,這位皇帝不敢再外出走動耀武揚威,頒下聖旨嚴辦有關失職官員,有不少人進了天牢。

    魏國公小王爺魏鵬舉也遭了殃,降職、罰俸。

    魏國公流年不利,兩罪並罰。

    另一罪是他的妾侍很多;嫡妻的兒子他不喜歡,喜歡妾侍的兒子,想把爵位讓妾侍的兒子繼承,被御史查出參了他一本,真是流年不利。

    江賊儘管憤怒如狂,但也驚破了膽。刺客不但找他,更驚動了聖駕,無數懷有奇技異能的賓客弄臣,加上無數侍衞與御林軍,還有中山王府的家將,竟然被三個刺客殺得傷亡枕籍,刺客來去自如,天知道日後哪一天,這個亡命太爺霍然再閃找到他行刺?惡賊心膽俱寒,動了北返京都的念頭。京都是他的地盤,他控制了不了南京的局面情勢。

    正德皇帝也又驚又怒,但仍然不想擺駕班師回京。

    江西方面的大軍還沒撤回,他的心腹大將許泰,仍在江西“平亂”,天天向巡撫江西的王陽明先生找麻煩,把江西搞了個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其實亂早已平定一年了,只不過朝庭並沒宣佈,俘虜寧王與一羣叛臣,仍然秘密囚禁在皇船上。

    皇帝仍以“威武大將軍鎮國公朱壽”的名義,仍在親征平亂,南京、江西仍然是個戰亂區。

    兇手刺客是欽犯,劫船賊也是欽犯:因為江賊的船,名義上仍是皇家船隻,本來就是錦衣衞的衞風快船。

    可是,這些兇犯到底是何來路?負責緝拿欽犯,搜查全城的治安人員,誰也不知道誰是欽犯。

    江賊的人傳下的軍令,指稱刺客欽犯姓霍,叫太爺霍然。

    但奉命緝兇的人員,誰也沒見過太爺霍然,誰也不知道太爺霍然是高是矮,如何去捉呢?

    有數十萬軍民生活其中的南京,搜查一個叫太爺霍然的欽犯,以及許多無名無姓不知面貌的劫船賊,簡直開玩笑。負責緝拿搜的人,想不馬虎也不行,一個個心中有數,虛應故事,陽奉陰違,敷衍了事。

    進出城門的人,只要不帶凶器,不帶盜賊做案的工具,長像不怎麼猙獰,負責搜查盤桔的人,通常不會留難。外縣的人只要有合法的路引,也可通行無阻。

    午後不久,中山王府警戒區南面;靠近內河的小街酒坊中,飛天猴與三位弟兄,偕同扮男裝的幽冥玄女:叫了幾味酒菜,一面進食一面留心鄰桌的食客,熱烈地談論昨晚中山王府發生災禍的謠言故事。

    茶坊酒肆,是打聽消息的地方,謠言更多,愈傳愈離譜。

    傳出的消息幾乎眾口一詞,昨晚沒抓住任何一個欽犯。

    飛天猴這些悍匪,講義氣夠朋友,將危險生死置於度外,大膽地接近王府打聽消息。

    可是,王府的戒嚴區擴大,這裏距王府已在兩裏外,閒雜人等禁止再往北接近,禁區內的居民也禁止在外走動,挨家挨户搜查可疑的人,大街小巷只有官兵們走動。

    他們在南京有朋友,消息相當靈通,只是不放心,必須親自出動打聽正確的消息。

    他們已經活動了大半天,從各方所獲的消息,的確證實昨晚沒抓到任何欽犯,卻死傷兩百餘名精鋭。

    “他們的確沒抓到任何人。”

    飛天猴顯得憂心忡忡,放低聲音向眾人説:“那麼,霍老弟和小”廣頭為何蹤跡不見,真令人擔心,會不會是狗官故意封鎖消息?”

    “向老大,不要白擔心好不勵叫。

    幽冥玄女卻相當樂觀:“霍太爺像一條神龍,會幹變萬化,這些雜碎哪捉得住這條神龍?那些活神仙大活佛,禁不起他一擊,像是土雞瓦狗。我想,他一定出城避風頭去了。”

    “如果出城,為何不到江東門會合見面,廢話。”

    飛天猴顯得煩躁不安,“一定要設法弄到幾個狗官的心腹,證實霍老弟的確沒落在他們手上才放心.“狗官已跟着皇帝,躲進皇城的錦衣衞衙門,皇帝也躲進宮城,兵馬已向皇城宮集中,守護得像鐵桶,如何去弄狗官的心腹?如果能進去,我還想把皇帝的桃花帳弄到手呢?這狗皇帝躲進宮城,我失去機會了,可惜。”

    幽冥玄女仍念念不忘盜取桃花帳,她當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昨晚如果沒有霍然大鬧中山府,引走了碼頭區的警衞,他們劫船的計劃,根本不可能成功。

    要不是霍然挑了水西門秘探的巢穴,郎使成功搶到寶船,也駛不出水門,很可能全軍覆沒。想資取皇帝的桃花寶爬,簡直是自不量力;異想天開。

    現在,他們甚至沒有接近禁區的能力,中山王府在鬧區的殿堂,想偷越兩道城深入禁宮,不啻痴人説夢。

    “不必痴心妄想了,仙女。”

    飛天猴苦笑:“前天我碰上空空縹緲的人,她們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神偷,一兩個月在碼頭區守候,等候機會登皇船盜寶,結果多次遠在碼頭區外,便被迫得落荒而逃,最後一次僅接近外側的船旁,便被三個可怕的黑影追得躲入小巷爬溝逃命。晤!看看進來的是誰,從識吧”店門進來了三個人,每個人都長了一張死板板面孔,像是街坊上的普通市民,但那股內藴的膘悍氣勢,行家同道是可以感覺出來的。

    “鬧江龍的死黨,淮揚三霸。”

    幽冥玄女冷笑:“燒成了灰,我也分辨得出他們的原形“五通神與當頭太歲那些人,就是被這幾個混蛋設計誘擒的,他們是同道,而且往昔頗有交情。”

    飛天猴暗中咬牙切齒:“五通神那些人,是霍老弟招來的。

    霍老弟為了金笛飛仙五通神那些人遭了不測,一直心中負疚,耿耿於心,要不是遇上傅老魔,我們也必定上了鬧江龍那狗王八的當,咱們留心些,挖出他們的根來,不宰掉他們,我這一輩子都會後悔。”

    “我負責盯梢。”。

    幽冥玄女自告奮勇:“找出他們的狗洞再説。這件事,最好能讓霍兄處理。”

    “可是,霍老弟他……”

    “我叫你別擔心,你最好相信我。”

    幽冥玄女説:“我敢説他一定平安無事。如果他願意和我們交朋友,早晚會和我們見面的。至於傅小”廣頭……”

    “你的鬼心眼我知道,你巴不得小丫頭死掉,哼!”

    飛天猴有點不悦。

    “這又有什麼不對嗎?”

    幽冥玄女輕笑:“你知道我喜歡霍然。”

    “他不是你這一型類的人。”

    飛大猴正色説:“人貴自知,知道嗎?你不是自尋煩惱的人,如果在他身上施手段,你不但自尋煩惱,甚至會反臉成仇。我敬重他,你也會失去我這個朋友。”

    “好了好了,我保證不用手段勾引他,任其自然發展,夠了吧?你不能保證他不喜歡我,是嗎?咱們分頭行事,你們繼續找門路打聽消息,我盯這三個狗東西的梢,有下落我將盡快返報。”

    霍然送走高身材的花面人,自己卻被截住了。截住他的五個高手勇悍絕倫,攻勢極為猛烈,他的精力己耗損得差不多了,左肩還扛着一”個人,怎禁受得了五個可怕高手的猛烈圍攻、不得不重新找出路急遁。

    安身並不難,堵在外圍攔截的人並不多,中山王府的範圍實在佔地大,哪能派出許多高手在府外圍攔截?

    五個高手追不上他,不久便被他甩脱了,一面發出信號繼續搜尋,追向府西一帶房舍,他卻從南端逾另一棟房舍的屋脊,跳落幽暗的小街溜之大吉。

    先後躲過三隊官兵的搜捕網,見路就走。

    他心中暗急,扛着的人像是死了,身體漸冷,毫無動靜,身上散發出異味,還真有點像腐屍臭。

    他對五毒陰風掌不陌生,那是一種歹毒的邪門陰柔氣功,平時修練不斷吞服毒物,促使生理機能變異,另服食藥物與毒物在體內中和,發時借內功將毒質發出,功力的深淺可決定外發的距離。

    被有毒質氣體擊中的人,毒性滲入並不快。但如果擊實,毒質強行迫入肌血,那就會急劇發作,侵害生理機能,從損傷處很快地擴散。

    如無獨門解藥,毒性一發便難以挽救了。

    擊中要害,當然會立即斃命,不必等毒性發作,與普通的傷害並無二致。即使一個村夫,一拳擊中某人的印堂,同樣會致命。

    矮花面人是在八尺甚至一丈外,被五毒陰風掌的掌風擊中的,掌勁的傷害程度並不大,沒被擊實,毒性滲入緩慢,應該不至於急劇發作,怎麼扛在肩上的人像是死了?

    這人矮小體輕,扛在肩上毫不費力。他心中一急,急於找地方藏身。檢查中毒的程度,救人要緊。

    沒被毒掌擊實,身上不會有受傷的骨肉需要處理,他有把握對付緩慢滲人體內的毒質,人的體內本來就有抗拒毒物入侵的本能,只要搶救及時,料亦無妨。

    不知竄過多少街巷,躲過多少搜查的人,最後發現一座寺廟,心中一動,往寺右的一座民宅繞走,飛越院牆隱沒在房舍沫處。“南城一帶大宅甚多,本來就是南京的精華區,有許多大宅人丁少,空房舍甚多,是藏匿的好地方。

    全城鼎沸,天快亮了,搜捕的人必定遍佈城內外,這時出城十分危險。

    寺廟在婉的左方不遠處,靠寺廟一面的房舍,必定不宅中重要人物的住處,以免受至利雜人等的窺伺,寺廟是公眾活動的地方.全城沸騰,市民們哪能安枕?人們都起來了,驚疑不定,等候變化,不知到底發生了何種變故災禍,每家都有人在門外探頭探腦察看動靜。

    真幸運,這家大宅人丁少,在房舍內外竄走許久,僅發現幾個人走動。

    更幸運的是,找到房舍深處的一間小室,裏面堆放了不少雜物,蛛網塵封,門扣已壞,許久不曾有人整理了。

    室內大黑,他清出一處地方將人放下,摸索着首先卸除這人身上的零碎,劍鞘、百寶囊、盛青磷彈的如意袋……他立即發現是女人,難怪又矮又輕。

    這女人渾身散發出異味,寒氣外溢。一按心脈,他心中略安,心跳微弱,仍有呼吸,好現象,昏迷不醒而已,的確沒被毒掌擊實。

    他的百寶囊中,有各種救急的膏丹丸散,不知多少次,有人使用迷香和毒霧對付他,他一嗅便知碰上了些什麼性質的迷毒藥,從來就不曾受到傷害,可知他對迷藥毒藥涉獵頗廣,應付的經驗與技巧也有獨到的功夫。

    血液增加流速,關鍵在於呼吸和心跳的頻率加‘決,氣血加速流動,體温才能增加。

    這方面的技巧他學有專精,真氣導引術便可派上用場,而導引術是內家中級的根基,正宗內功火候有七成便可運用自如。

    片刻工夫,體温便開始升高,再片刻,呼吸便逐漸恢復正常。

    之後,便是等候藥力與體能配合,逐漸中和或排除毒物了,寒毒漸退,便已成功了一半,性命算是保住了,雙腳已退出鬼門關。

    小室在房舍深處,聽不到外面的聲息,花面小女人短期間無法復原,不宜移動,天快亮了,更不可能離開遠走高飛。

    為防意外,他必須進一步摸清所處的環境,如果發生意外,該如何應付。

    掩上外無扣內無閂的室門,他悄然外出。

    宅院外面是小街,宅左是頗具規模。但已香火寥落的大寺廟,殿堂不少,而且有一座阿育王塔。

    原來這裏是南京最古老的大寺建初寺,也稱大市寺,吳大帝孫權所建,塔內有一顆佛陀的舍利子。

    年深日久,以後各朝代的寺廟,愈建愈宏麗,這座建初寺便成了小寺廟啦!

    上了屋頂,借朗朗星光,察看所處的環境,他有點恍然。

    他曾經在中山王府附近踩盤子探路,對南城不陌生,記得這座小寺廟,所以知道處身在南城的西南隅。

    這裏叫佛陀坊,距秦淮內河不遠,也距王府的西園與萬竹園不遠。這裏,仍然是中山王府毗鄰的範圍內。

    知道位置,他留意大宅的內部形勢,略一分辨方向,先徹查前宅。

    晨噴初現,曉色朦朧,一隊勁旅伴同一羣不三不四的人,沿街逐屋搜查,盤問户主,清點人口:最後到達這座大宅前。

    不需叫門,門已自動開啓,幾個人迎出,一個個害怕戰慄。

    全街緊張,坊正甲首早就敲門喚醒住户,宣佈即將有官兵逐屋搜查欽犯,住户早就心驚膽跳先期待候了,有些住宅乾脆不閉門户相候。

    四十餘名式各樣的人,神氣地湧入大廳前的院子,前面幾個舉着燈籠和火把的人,突然駭然發出驚呼。

    院側排放着一列屍體,共有十一具之多。

    廳階下,也排列着九名男女,男三女六,男的英俊魁梧,女的妖豔而又剛健啊娜,而且,每個人皆佩有刀劍,一個個憂形於色,見了湧入的人並不害怕。

    “咦!貝仙姑,你們在這果?”

    一位穿藍長衫,佩了一把古劍的中年人,上前訝然驚呼:

    “令師真遭到不幸了?據我所知,出事時令師並沒在王府內……”

    “家師奉命在外辦事,遭了池魚之災”貝秋霞不多作解釋:蒼龍仙長也遭了不幸。

    王府出事我們不在,不是我們失職,而是已經奉派外出,在府外不幸被殺。司徒前輩,你們……”

    “搜尋兇犯”“開玩笑,兇犯還會躲在工府附近,等你們搜尋、恐怕人已遠離南京近百里外了,你們真勤快呢!”

    貝秋霞嘲弄他説。

    “貝仙姑……”

    “這裏是家師一位弟子的住宅。”

    貝秋霞似笑非笑:“家道中落,但畢竟是大户人家,多少還有一些先人遺留下來的古玩字畫,多少還值幾個錢,家師在這裏借住,死了也在這裏善後。諸位公事公辦,儘管搜,請衝家師薄面,不要帶走任何東西,就算我求你吧!”

    她的意思一明二白,請不要順手牽羊沒收宅主的財物,可知乘機敲詐勒索,甚至公然沒入私囊,是這些人的慣技,把搜查當成發財的機會。

    她是自己人,心知肚明,所以首先便表明,兇犯早就遠走高飛,搜查的目的,並非為了搜查兇犯。

    “貝仙姑,説話不要那麼刻薄好不好?”

    司徒前輩笑容有點勉強:“我與令師之間,雙方雖則小有成見,但相處仍有情誼,各自職責所在,小成見並不影響私交。我反對令師對付太爺霍然輕舉妄動,在職責上我應該將利害向長上分析得失,我們不訂擾你們了,要不要派人協助善後.“我們還有人手,靈骸暫寄建初寺和洞神宮。

    “如有需要,請派人知會一聲,告辭。

    “十分感謝,前輩請便。”

    四十餘人心情沉重地離去,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這些人慶幸自己仍然活着,也對玄靈教主的死寄以同情哀悼,怎能再搜查驚擾死者?

    所有的人,皆沒發現有人在暗處偵伺。

    這些人當然知道,不可能搜得到兇犯。

    寶船已被劫走,已證實是從水西門破閘駛走的,兇犯怎麼可能仍在城中匿伏,但上命所差,不得不奉命行事,即使認真搜查,也懶得遍搜每一角落,倒是對大户人家留心些,乘機翻箱倒櫃,掠走財物比搜人重要得多。

    小室的小窗並沒有封死,曙光透入視覺不受阻礙,看清花面人的五官,霍然吃了一驚。

    “怎麼可能是她?”他脱口驚呼。

    是傅玉瑩,千真萬確,用油彩繪了花臉,但五官他極為熟悉,一看便分辨出本來面目了。

    傅玉瑩仍在沉睡中,體温已接近正常,表示寒毒已消失大半,其他餘毒也所剩無幾,並非仍然昏迷,僅介昏與睡境界。

    用中拭淨油彩,果然是傅玉瑩,嫩滑的面龐,秀麗的五官輪廊,半點不假。

    他坐在一旁沉思,百思莫解。姑娘在金陵老店失蹤,他歷盡艱辛四處奔忙,最後大開殺戒,與劇盜合作,怒闖中山王府,把南京鬧了個天翻地覆。

    這一切,都是為了傅玉瑩。

    作夢也沒想到,陪同他怒闖中山王府的人,竟然是傅玉。

    他不顧一切要救的人,居然就在身邊,而且並肩奮戰,他了一無所知,這笑話可鬧大了。

    疑雲重重,他愈想愈糊塗,最後他懶得多想,將從廚下偷來的一包食物,放在姑娘的身側,就在胡思亂想中朦朧進入夢鄉,累了一夜,他真需要充足的睡眠。

    京師與南京兩座城,代表南方和北方,兩城最大的不同處,表面以房屋的建築最為顯著。

    京城凡是高大的樓房,都是皇家所有,平民百姓即使是官紳或億萬富豪,一概禁止建樓,皇帝特許的例外,例外少得可憐。

    南京的建築,高大的樓房不一定是皇家的,平民百姓仍可建築樓房,僅在進數間數有所限制。

    “比方説,平民百姓絕不許三間五架以上,三問以內,架可以加至八架,屋檐不許有斗拱,屋內不許彩繪。

    一品大官,也只許廳堂各七間。

    南京的平民百姓房舍,可以建樓,因此大街小巷的房屋,高低參差相差甚大,夜間高來高去利用屋頂走動非常不便,竄高縱低不但浪費大量精力,而且稍一大意,很可能跌死。

    他出現在高聳人云的大樓飛檐上,樓好禹好高,像是站在石頭城上,俯瞰全城,萬家燈火在腳下閃爍。

    沒錯,他所立處,是中山王府的某一棟大樓頂端,也許是世恩樓,或者迎恩閣。腳下的花木扶疏大院子,很像玉蘭。

    對面那棟大樓,似乎更宏麗些,三層樓遍懸華麗的燈籠,光如白晝。

    甲士出現了,御林禁軍出現了。

    侍衞接着出來了,另有一羣不三不四的僧道俗兩面擁簇,迎接那個黃博袍的皇帝。

    皇帝后面有更多的侍衞,和更多的佞臣與不三不四的牛鬼蛇神.想起這個皇帝遍刷揚州的處女寡婦,把蒐括的珍寶美女運送京都享受的事,他氣湧如山,熱血沸騰。

    數千年有史以來,百姓與皇帝之間,永遠永遠是奴役與被奴役的對立情勢,永遠無法改變。

    天下是皇帝的,皇帝高興如何宰割於民,連老天爺也管不了,即使老天爺是皇帝的老子,老子也管不了兒子的事。

    因此,造反的觀念也一代代往下傳,成功了,就改朝換代;失敗了,就是抄家滅族的叛逆。

    怪的是造反成功的人,又重新成為奴役天下的天子,形成惡性循環,永遠不想改變奴役與被奴役者的關係,真是可非一聲震大仗嘶,彷彿九天風雷。

    他左手一一伸,挽住小姑娘的肩背。

    “等我,我送你回家”他沉聲説,手中劍一舉,涼風振衣,吸口氣神功迸發:

    “小妹妹,不要來。?

    他像一頭怒鷹,從九霄向下搏,從十丈高的樓頂,像下擊的雷電,俯衝向對面的大樓前。

    身後有人跟下,感覺中,他知道是小姑娘跟隨俯衝,衝向劍海刀山。

    “你不要來……他大叫。

    已無暇他顧了,甲士如潮水般湧到,戈矛裁架森森如林,光芒刺目的鋒刃向他匯聚。

    他必須排眾急進,衝近那個皇帝。

    劍劈掌飛,他像猛虎衝入羊羣:直衝三丈,側潰十尋,甲士在他劍下體裂頭飛,衝出一條血路,直衝至台階下,身後死屍遍佈,血流滿地。

    身後的小姑娘突然超越,像一道電光向上迸射。

    “不……”

    他厲叫,連劈十餘名拼命阻擋的牛鬼蛇神,殺開血路跟上,要策應小姑娘:秋燕,危險……”

    來不及了,那位皇帝自稱威武大將軍,自詡天生神武,可力搏虎豹,拔出寶光四射的雁翎刀,與十餘名牛鬼蛇神與恃衞,同時出手向小姑娘攻擊。

    一連串兵刃狂震聲震耳欲聾,火星飛濺中,小姑娘突然化為一團煙霧,風一吹嫋嫋消散……他遲了一步,不但沒能搶救小姑娘,自己也陷入刀山劍海中,四面八方鋒刃乍合。

    他如受萬斤錘撞擊,轟然一聲大震,神功在臨界點猛然爆炸,四方的人羣向外飛拋。

    他自己也承受不了可怕的壓力,身軀震起三丈高,罡風似怒濤般捲起,烈火迎風及體,身形控制不住,渾身着火被風颳起,隨即砰然摔落。

    奮身一滾,身上的火焰乍熄,一蹦而起,發覺處身在大樓的左側院角,兩側是花團。

    大樓前煙霧瀰漫,有火光而無法看到人影。

    思路清晰了,替他分勞超越搶出,向皇帝攻擊的人,是傅玉瑩而非小秋燕姑娘。

    “下羊……”

    他焦的地尖叫了,卻發現認錯了。

    煙霧湧騰,上部突然中分,一個裙袂飄飄,宛若凌空階仙女形影,腳下有云霧,冉冉向上飛昇。

    是小秋燕,臉上有令他心絃為動的嬌柔笑容。

    “大哥哥,你已經送我回家了。”

    小秋燕的悦耳聲音直貫他的內心深處:“我有了依靠,我在家等你,等你一輩子……’話未完,風一吹,身影倏然消散。

    一聲嬌叱,煙霧裏蹦出一個人,渾身浴血,手中劍光華四射。

    是傅玉瑩)臉上有頑皮刁鑽的笑容。

    “狗皇帝逃進樓去了,我們進去宰了他”傅姑娘雀躍地嬌叫:“這是你的心願,我們共同來完成,霍大哥,我當先。”

    猛地前空翻三匝,頭下腳上以飛隼投林奇速,向大樓疾射而下。

    “不!玉瑩,去不得……”

    他大叫,雙手一振,大鵬展翅沖霄而起,急起追趕傅玉至皇帝身邊甲士如雲,具有奇技異能牛鬼蛇神上千,他一個人有勇氣向狗皇帝挑戰,多一個人他照顧不了。

    傅玉瑩上次曾經在脱身時受傷,這次似乎情勢更為兇險,衝入大樓不易,進去後想出來更是困難。

    真糟,飛起一半,突然被一道夭矯而起的白虹,嗤一聲擊中臉頰,真氣一泄,人往下墜。

    這瞬間,他看到另一道金虹,貫入身在空中、向大樓飛射的傅玉瑩背心。

    ‘玉瑩……他心膽俱裂,淒厲地厲叫,眼前一黑,天地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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