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一個輕台在接觸陸地後,結構遭到地形破壞,強度減弱成熱帶低氣壓,但仍為北部帶來不小的雨勢和陣陣似狂吼般的強風。
原是人潮如織、車水馬龍的商業圈,此時竟變得冷冷清清,偶有行人走過,也是個個打傘低頭疾行,多彩明亮的霓虹燈,此時讓人覺得有點刺眼。
“紫嫣服飾精品”的門外,此時駛來一輛豪華的大轎車,後車門打開,下來一個氣宇軒昂、斯文惆儻,年約三十的俊挺男子。
黃皓軒在門外朝店內核視一圈,見店裏除了身着制服的店員外,沒有其它的顧客,而令他魂牽夢縈的伊人,此時正在男士服飾區的領帶櫃前整理東西。
他不覺淡然一笑,轉首對司機説:“你先離開吧,要走時我會打電話給你。”
“是,少爺。”
黃皓軒一走進精品店的大門,立刻引來三、四個女店員的注意,只見女店員個個眸光一亮,都想上前來招呼這個貴客。
最靠近門口的沈依婷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他身邊,露出最燦爛、甜美的笑容,用最嬌媚的語氣和神態,問候這個曾上過商業雜誌封面、被譽為比明星更像明星、年輕又多金的鑽石單身漢的科技公司總裁。
“請問黃總裁有什麼需要嗎?”
黃皓軒掃視偌大精品店一眼,只見其它女店員皆對自己投以愛慕的眼神,只有她仍專注於自己的工作,心念一轉綻開抹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我先看看再決定。”
沈依婷立刻獻殷勤地説:“那我陪您。”
黃皓軒抬手比個手勢,笑着婉拒。“不,你忙你的,我自己看看就好。”
他委婉的拒絕讓沈依婷心裏頗為不快,卻依然得漾開最美的笑容。“是,那您慢慢看。”
黃皓軒慢慢在男士服飾區轉了一圈,對每個女店員皆綻開迷人的微笑,最後才慢慢接近目標。
黃皓軒走至領帶架旁的袖釦櫥櫃前,見她仍專心於自己的事,渾然不覺他已來到身邊。
自半個多月前陪同剛交往的女友到這裏來購物時,見到她的第一眼即驚為天人,那嫺柔婉約的氣質,彷如從畫裏走出來的古典美人般——她擁有他最欣賞、也是心目中理想伴侶的所有特質。
雖然這半個多月來,他曾數次來店裏,可是她不是不在,就是被一羣女人團團圍住。只見那些女人們圍着她七嘴八舌地問着,這件衣服穿在身上好不好看;要不就問她該佩戴哪些小飾品會更出色;不然就乾脆告訴她要出席什麼場合,請她幫忙挑衣服……雖是如此,但她總不嫌煩地一一解答所有顧客的問題,儘量配合顧客的需求,細心、耐心地為顧客搭配出最出色的裝扮。
因此,黃皓軒雖有心想接近她,但總找不到好時機,於是就看準了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來碰碰運氣。
黃皓軒瞄了眼橘色背心左邊口袋上的名牌梅映雪。潔白傲立寒冬中的花兒,映着皚皚霜雪,相互襯托輝映着彼此的透淨無瑕……啊,她不但人美,連名字都這麼柔美有意境呢。
他眼眸一轉,走至她身邊,伸手摸摸一條斜紋領帶,用一種似不甚在意的口吻問:“我想買一條領帶,不知哪一種顏色和式樣適合我?”
梅映雪根本沒察覺到有人來到身邊,聞言不禁微愕,本能地轉首看他一眼,綻開抹甜美的笑容。“好的,我馬上幫您看看。”
梅映雪仔細端詳他身上咖啡色的西裝,轉身伸手取來一條淡粉紅斜紋,以及另一條米黃、象牙白相間的領帶,説道:“褐色是具有重量的顏色,它雖沉重卻可以展現出男性魅力,配上明亮的粉彩色,可以緩和沉重的氣氛。”
語畢,她幫忙把領帶暫時固定在領口處,並讓他站在亙立鏡前觀看適不適合。
的確如她所言,鏡中的自己感覺輕鬆了不少。黃皓軒總算能稍稍明白她常被女客人包圍的原因了。
他心想機不可失,遂問:“你明晚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吃頓晚飯。”
梅映雪聽了只是楞楞地看他數秒,接着便綻開笑容説:“謝謝。店裏都會幫我們上晚班的員工準備飯盒。”
這會換黃皓軒愣住了。她是真不懂他的意思,還是推拒之詞?但看她的樣子又不像後者啊。心念一轉又問:“今天外面風大雨大,你回家一定不方便,不如等會下班的時候,我送你回家。”
梅映雪搖頭微笑説:“謝謝您的好意,我家裏的人會來接我的——”
話未落,美眸突然閃過一抹驚喜,視線立刻越過他投向那個正走進店中且向這裏望來的身影,她不覺綻開抹如春花般的嬌美甜笑。
黃皓軒察覺到她的改變,也不禁轉往她視線投去的方向,看見了一個衣着輕便簡單、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子走進店中,甚至還看見他向這個方向點點頭。
家裏的人?難道她已婚了?黃皓軒想到這裏,心口不禁揪痛了一下,轉回頭有點吃力地問:“你結婚了嗎?”
梅映雪微愣,嬌顏飄上兩朵紅雲微搖頭。
黃皓軒聽了心喜不已,立刻又綻開扶迷人的微笑説:“我一直都找不到滿意又適合的領帶,今天你幫我挑的這兩條領帶我都很喜歡,為了感謝你,我想請你吃頓晚飯,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賞光。”
梅映雪來店裏雖然才工作一個多月,但這工作和她於唐朝時在爹爹布莊裏幫忙的性質差不多,所以最初雖有點陌生,但過不久就得心應手了,也重拾以前那種快樂的感覺。
至於那些前來店裏購物,年紀稍長的女性們,感覺就像在唐朝時的那些姐姐、嬸嬸們般親切可愛,雖然她們也會帶些什幺蛋糕之類的小點心送她,但説要請她吃飯的,他還是第一個呢。
待見他露出十分期盼的神情,善良的她一時間也不知該不該拒絕,略略遲疑才微笑着説:“這個……我回去問過家裏的人,再向您答覆,可以嗎?”
這樣的答覆讓黃皓軒楞了楞,沒想到現在還有這麼傳統乖巧的女孩,要和異性朋友出去吃個飯還要先問過家裏人的意見,她果真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伴侶,賢淑又順眼。
“那——好吧。”他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這是我的名片,我會在近日再和你聯絡,希望你能賞這個光。”
梅映雪接過名片只是回以微笑。
黃皓軒拿着那兩條領帶,再次向她綻開迷人的微笑。“我們到櫃枱結帳吧。”
“好的。”梅映雪領着他走向結帳櫃枱。
來到櫃枱,店長李美琴見到黃皓軒,立刻微笑招呼。“黃總裁,歡迎、歡迎。”
黃皓軒來這裏消費次數不少,已和店長頗為熟識了,便回以微笑,拿出信用卡結帳,瞥見剛才進店來的男子就站在旁邊,與身佩副店長名牌的女子愉快地交談着,不覺多看他幾眼。這男子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類型,輕鬆休閒的穿著無損他那無形的優雅魅力,他渾身散着儒雅敦厚的動人氣質。
這樣的男人很感性温柔,讓人無法忽略他的存在感,有別於他的霸氣外顯型,對於同性卻更深具威脅感,是深受女子所喜愛另一種温雅書生的典型。
李美琴見他直瞅着丘舜翔,便笑説:“邱先生是我們董事長的獨生愛子。”
黃皓軒聞言頗感驚訝,不禁脱口説:“那不就是你們的小老闆了!”
李美琴卻搖頭微笑。“不是的,我想邱先生應該無意繼承我們董事長的事業。他是大學講師,今年應該會升格為副教授,他雖然也是企管博士,可是還是適合做學問,據説在學校裏十分受女學生歡迎呢。”
這話讓黃皓軒覺得丘舜翔對他構成了強大的威脅,因為這會梅映雪已走至他身邊,朱唇漾着甜美的微笑,美眸盈滿無限慕情,和他低聲愉快地交談着。
“黃總裁,請您籤個名。”
黃皓軒回頭簽名取回信用卡和所購之物,還故意以不甚在意的口吻問:“那……梅映雪和他是什麼關係?”
李美琴閲人何其多,怎會猜不出他的意圖?遂微笑着答:“映雪好象是住在董事長家裏吧,映雪上晚班的時候,丘先生一定會來接她回家。至於他們是什麼關係,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好象有人謠傳映雪是董事長相中的兒媳婦,也是她事業的接班人呢。”
什麼?!黃皓軒差點驚呼出聲!這怎麼可以呢?論家世、事業,他應該都比他來得強才對,好不容易才發現到理想中的伴侶人選,他不能這麼輕易錯過。
當他要離店之時,刻意走上前對梅映雪綻開一抹自信且迷人的微笑。
“我們下次再見,希望你別辜負我的一番心意。”話落不等她有所回應,轉首對邱舜翔點頭微笑。
邱舜翔亦回以點頭微笑。
好強!向來自信傲睨萬物的黃皓軒,第一次感覺到碰上了強敵,雖從邱舜翔身上感受不到什麼氣勢,但他不論是眼神、微笑、神韻,那種由內而外的氣質都只有“温柔”可形容,而且是絕對的温柔。
步出精品店站在廊上等候司機把車子開過來,黃皓軒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兩人數眼。
當黃皓軒欲上車之時,正好丘舜翔偕同梅映雪走出精品店,他看着那駛離的豪華大轎車,眸中綻出奇異的神芒,唇邊掠過一絲淡淡冷冷的笑意。
上車後,丘舜翔繫上安全帶,待她也繫上後便説:“我還要去一個地方,你要不要一起去?”
梅映雪問:“要去什麼地方?”
“我有個學姐開了家咖啡店,就選在今晚開幕,前天打電話來要我們大家去捧個場。”
梅映雪看看外頭的風雨,問説:“可是今天的雨不小耶。”
邱舜翔笑笑説:“日子都看好了,東西也準備就緒了,要臨時再更改也麻煩,她就是怕這種天氣難有顧客上門,所以才打電話要我們去捧捧場,好充充人氣。”
梅映雪點頭。“好。”
約莫十餘分鐘的路程,丘舜翔開車來到一個幾乎整條街都是咖啡館、簡餐、茶藝館的地方,他指着在雨夜中閃着耀眼螢綠霓虹燈的店,店名就叫“夜百合”的咖啡館。
“就是那家。”
梅映雪時常在上、下班的途中,看到很多什麼黑玫瑰、紫蘿蘭、小百合等等的理容油壓或色情酒店的店名,當她看見這店名時不由就聯想起那種地方,便疑惑地問:“那……那個店名有點奇怪耶。”
“對啊,很像是做色情的。”丘舜翔笑着搖頭説:“我們大家早就勸過她,不要取這種會讓人想歪的店名,可是她卻説就是讓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傢伙上門,等他們發現根本不是那一回事時,錢也賺進口袋裏了。”
真是充分利用了人性的劣根性,梅映雲還真有點佩服呢。
邱舜翔把車停在斜對面,下車與她相偕進入店中,一開門進去就發現來了不少人。
離大門邊最近的人,有人大聲喊道:“我們的大情聖邱舜翔先生大駕光臨了。”待見他身旁還有個女伴,以更大的聲量喊道:“他還帶了女伴一起來。老闆!快來招呼呀。”
這話立刻讓室內的嘈雜話語聲乍停,每個人皆轉頭往這邊看來。一名年約三十、穿著裁剪合身的暗紅旗袍、長髮飄逸、豔光四射的女子朝兩人走來。
女子渾身散發着無比妖豔的氣息,靈動的黑眸似能勾魂般;綻唇輕輕一笑,似有一股帶着香氣的輕暖微風,從那嬌紅欲滴的朱唇逸出,竄進心坎裏,暖暖的、癢癢的,令人不自主心迷神眩,別説是男人了,就連同屬女性的梅映雪都有一種不自禁受魅惑的感覺。
梅映雪看呆了!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碰上一個比她還漂亮的女子,尤其是那妖豔魔惑的魅力,是自己所沒有卻能讓男人為之神迷的。她有一種自信心受挫卻不得不折服的難受感覺,轉眸又見周遭的男子,個個對那女子露出痴迷的神情,不由更感慌亂,不覺下意識覷睨邱舜翔一眼。
只見丘舜翔唇邊雖漾着微笑,眼神卻是冰冷,似乎面對這麼美豔的女子,他連心動一下都沒有。
這樣的眼神梅映雪曾見過一次,那平時温文儒雅的感覺似於這瞬間消失,予人淵亭嶽峙的莫測感。
曹錦雲見他不為自己所動,唇邊的笑意逐漸擴大,黑眸中的魅惑也轉換成慧黠,原本妖魅的氣質一變為活潑大方,她上前用手肘撞撞丘舜翔的胸腹,笑語:“你這臭小子,還是這麼地不可愛,假裝迷醉一下會怎樣嗎?”
邱舜翔亦斂去眸中的冷然,笑着説:“反正也不差我一個。”
曹錦雲過來伸手一攬梅映雪,熱切地説:“我們的大情聖是稀客,你卻是大貴客,我留了最好的位置給你,我請你喝我們店裏最高級的咖啡。”
梅映雪只是被她攬着走,不解剛才還那麼妖魅的女子,為何會一轉眼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而且感覺好熟悉,像誰呢?她不禁皺眉尋思。啊對了,像逸萍。
思索間她已被曹錦雲按坐在椅子上,隨即有個女孩送上一杯香氣四溢的現煮熱咖啡,正當她轉首想尋找邱舜翔是否跟來之時,四周竟已圍上數名手持酒杯的男士。
“請問小姐芳名?和舜翔是怎麼認識的?”
“我是丘學長的直系學弟,如果小姐覺得丘學長很呆板無趣的話,我向你自我推薦,可以成為後補的第一號。”
“小姐,你是我見過最美、最有氣質的女孩,感情是自由的,結婚前最好要多多比較,才不會吃虧。”
“你以為這是在買東西,還貨比三家不吃虧咧!去!小姐,你聽我説,這個家夥很花心,女朋友多到一卡車載不完,你別理他——”
“混蛋,你竟敢吐我的槽,不想活了是不是?哼,你自己還不是一年換一打的女友——”
“喂——”
一羣男士就這麼為了向梅映雪獻殷勤而相互攻訐起來了。
被曹錦雲拉到吧枱邊的邱舜翔,見那羣人的樣子不覺搖頭暗歎氣。
曹錦雲卻笑着問:“她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嗎?”
邱舜翔若有所思地答:“還在確認中。”語畢片刻便唇泛微笑説:“不過,大概已確認了。”
曹錦雲伸手推推他的頭。“你呀,還是這麼的怪!我看恐怕連你的家人都不太知道真正的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吧?外柔內剛的大怪人,你現在要釋放出你的熱情了嗎?”
“或許吧。”丘舜翔看着她笑笑説:“學姐大概稱得上是瞭解我的人了。”
曹錦雲睨他一眼,笑問:“如何,要不要考慮我?”
邱舜翔搖頭。“不用了,像學姐這樣的女子,我家就有一個了。當姐弟很好,當伴侶我會吃不消。”
曹錦雲眼眸裏盡是笑意。“哦——你對自己的擒愛能力沒信心嗎?”
“不是沒信心,而是我也想被温柔地關照。”丘舜翔轉眸看着她笑説:“如果是學姐的話,恐怕被温柔關照前會先被惡整一頓吧?”
曹錦雲只是掩口輕笑數聲,這個學弟真是太瞭解她了。
這時,梅映雪已棄桌上那杯上好熱咖啡而逃至邱舜翔的身邊,一臉驚慌的神情。“他們……他們……”
邱舜翔只是舒臂將她擁至身邊,温柔地微笑着説:“別慌,他們不會過來了。”語畢轉首對他們投注一眼冰冷無比的凝望。
站在最前頭的男子本想追隨過來,卻被他身後的另一名男子扯住,並低語:“如果你還想好好地看到明天的太陽,最好別追過去。”
男子注視邱舜翔片刻,回頭問:“為什麼?你不是説你學長是大學講師,這幺個文質彬彬的人,難道會做出什麼野蠻行為嗎?”
“平常或許不會。”男子望了邱舜翔一眼。“不過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我學長大學時代曾是劍道社的主將,現在也還是劍道社的指導顧問,如果惹火了他,我可不敢保證你的下場會是如何。”語畢指着倚在吧枱旁的掃把。
男子也看見了那掃把,又見身旁眾人似一臉投鼠忌器的模樣,不得不相信邱舜翔的確不是個易與之輩,雖對梅映雪深感愛慕,但他可不想拿命去追,只好作罷。
梅映雪見那些人沒敢追過來,頓時覺得唯有他能保護自己,不由靠他更近些,抬首對他綻開抹甜甜的笑。
邱舜翔亦回以温柔的笑。
在一旁的曹錦雲見狀一個念頭浮上心頭,看準兩人四目相對的時機,伸手在學弟的背後推了一把。
邱舜翔沒想到學姐會使壞,當他察覺到她的意圖時,身體已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去,不偏不倚正好唇碰上了她的唇。
梅映雪也沒料到他會突然靠上來,唇口撞上他的,一陣痛感隨即傳來,但亦感觸到他雙唇的灼熱温度,像是觸電般令她不由心頭一顫,她本能地抬手輕掩雙唇。
丘舜翔亦是一楞,忙回頭去找元兇,卻見學姐早已溜走了,還回頭對他眨眨眼。他心裏暗氣,更擔心是否撞痛了她的唇,又回頭只見她抬手掩口秀眉微蹙。忙柔聲問:“很痛嗎?”
梅映雪已是嬌顏如霞,螓首輕搖。
丘舜翔轉眸四處看了一眼,起身擁着她過去向服務生要幾塊冰塊,包在手帕裏,凝着她輕聲説:“把手放下來,我幫你冰敷,就不會那麼痛了。”
梅映雪依言放下手,邱舜翔端詳片刻,用已被冰塊濡濕的手帕,小心又輕柔地冰敷那朱唇的微腫處。“會不會太冰了?”
梅映雪搖頭,第一次被他如此細心地呵護着,不由心頭小鹿亂撞,雙頰更燙燒得令她感到心慌,遂垂眸不敢直視他,但下意識仍不由自主抬眸覷他。雖然唇上冰涼,但心頭卻好暖、好暖……
在邱逸萍的房間裏,梅映雪把晚上在店裏發生的事,對她詳述一遍。
丘逸萍拿着黃皓軒的名片,仔細端詳着,聽了梅映雪的敍述後説:“我知道這個傢伙,他是一家高科技公司的總裁,年輕有為,他上過電視、也上過暢銷商業雜誌的封面,媒體把他塑造成一個多金又才幹卓越的年輕商業鉅子呢!而且他老爸又是個銀行家,是很多女人心目中的鑽石單身漢哦!”
“是這樣啊。”梅映雪似自喃般低語,接着又問:“那他為什麼要請我吃飯呢?”
笨!當然是對你有意思呀。這時,邱逸萍突然面露狡獪的笑意。“我看你就答應他的邀約好了,然後順便幫我問幾個問題,好不好?”
“什麼問題?”梅映雪問。
邱逸萍靠上去在她耳邊低語一陣。
梅映雪露出遲疑的神情。“這樣好嗎?”
“當然好啊!”丘逸萍蠱惑着説:“我一直很好奇,像他這樣的男人,是不是隻是虛有其表,或者是媒體渲染過度了。”特見她還有着猶豫,又進一步勸誘:“將來我也有可能碰上這樣的男人,你就當先幫我測探測探,好不好嘛?”
梅映雪遲疑再三,最後還是點頭。
丘逸萍見她同意,便過去拿來一張便條紙匆匆寫了一些字,然後交到她手上,叮嚀着説:“要背熟哦!還有不能告訴任何人,連我老哥也不可以,知道嗎?”
梅映雪看着紙張上的字,完全不懂逸萍寫的是什麼意思,只是點點頭。“我知道。”
邱逸萍見狀卻在心裏暗笑不已,如果可以跑去偷窺的話,肯定可以看見那個黃皓軒的臉色一陣青一陳白。
裝演華美富麗的五星級西式餐廳,在投射式藝術燈的照耀下,更平添了幾許浪漫的氣氛。每個小餐桌皆燃着造型唯美的現代油燈,讓用餐中的情侶、夫妻們更感浪漫。
桌上的油燈和側方投射而來的暈黃光線,讓置於桌上的開胃紅酒,更加燦紅。
黃皓軒端來開胃酒淺啜口,見隔桌對坐的梅映雪只是雙手置於膝上,美眸微垂,桃腮微醺酡紅。
“你不喝點開胃酒嗎?”他輕問。
梅映雪抬眸看他,微笑在唇邊漾開,有如一朵綻放的百合花,好清雅、好美,看得他目不轉睛,心裏怦然不已。
“謝謝,我不會喝酒。”梅映雪心裏因謹記丘逸萍的叮嚀,而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端着酒杯的手,尤其是小拇指。
黃皓軒也不再勸進,免得讓佳人誤解他別有用意。待見她美眸一直盯看他的手,不覺暗感忐忑,是手沒洗乾淨,還是指甲忘了修?可是他又不好意思現場檢查,不覺微笑着問:“梅小姐在看什麼?”
梅映雪亦微笑答:“我在看你的小指頭有沒有翹起來,如果有的話大概就是同性戀吧。”語畢秀眉微皺。“我看好象有一點點翹起來呢。”
黃皓軒霎時俊顏發白,本能地用另一手去遮掩端酒杯的手,轉眸四看,笑容尷尬地説:“我絕對不是!請梅小姐不要誤會,這只是我的習慣而已。”
梅映雪見他臉色不對,就問:“黃總裁,你怎幺了?臉色不太好呢,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黃皓軒見她先是問了一個幾乎會讓所有正常男人嚇破膽的問題,接着又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但見她神情又不像故意,便鎮定心神笑笑説:“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一會,侍者送上前菜,是一道豌豆濃湯,梅映雪喝着這道味道有點怪的濃湯,不覺秀眉微皺,抬眸看了眼正優雅用餐的黃皓軒,開口問:“請問黃總裁多久換一次‘牀伴’?天天都換嗎?”心念一轉又想,邱舜翔大約兩個星期會幫她換一次牀罩拿去送洗,雖然逸萍沒有要她問清楚,可是她還是主動加問了句:“你是自己洗,還是拿去送洗?”
牀伴?是自己洗,還是送洗?黃皓軒差點把口中的濃湯噴了出來,俊顏緋紅地看着她。這麼私密的事,她問得出口,他卻答不出口,只得支吾地説:“這個嘛……我……”最後只能以微笑代替回答。
梅映雪見狀不由暗暗猜想,難道他是從不換牀罩的?
不一會,主餐送了上來,兩人默默地用餐,黃皓軒開始心疑自己有沒有眼花看走了眼,她明明是那麼賢淑有氣質的女子,為何總問他這些事?是她覺得他不是那麼有誠意,還是想試探他是否值得交往?
梅映雪低頭用餐,正在苦思逸萍寫給她的紙張裏還有什麼問題忘了問,好象還有一個,她不自覺喃喃背唸了起來:小指翹起……牀伴……啊,對了!還有……
她想起後立刻抬首問道:“黃總裁一天‘嘿咻’幾次?”
黃皓軒聞言嚇得手一顫,連手中的叉子都掉到地上了,他也不好意思把它撿回來,只是尷尬地微笑着。
“這個……”這一會的時間裏,他感覺連冷汗都冒出來了。
梅映雪只是無邪地直視着他,想知道他的答案。
黃皓軒見狀只得壯着膽子問:“你這麼想知道嗎?”
“不太清楚。”梅映雪照實答。“這是我朋友要我問的。”
黃皓軒聞言立生警覺,下意識轉眸四看,看四周是否有可疑人物正在錄音或針孔攝影機,更心疑她是某週刊記者的朋友,不覺開始懷疑今天這頓餐他是否約對了人?亦開始覺得如坐針氈般……
梅映雪見他神情開始略顯不安,便彎腰把他掉在地上的叉子撿起,用餐巾擦拭乾淨遞還給他。“黃總裁,您的叉子。”
黃皓軒遲疑地接回叉子,硬擠出微笑説:“謝謝。”
梅映雪回以甜美的笑靨,又低下頭繼續用餐。黃皓軒卻再也沒胃口了,只能故作鎮定,唇邊掛着微笑,眼眸卻在餐廳裏四處飄移,注意着是否有可疑的人和動作——
用餐結束後,兩人無言對坐着喝咖啡,黃皓軒心裏忐忑,怕她會再問出什麼奇怪的問題。而梅映雪只覺他好沉默,兩人這樣四目相對實在有點無聊。
“咦,這不是映雪嗎?”
話語聲來自左方,兩人聞聲同時轉首,只見一對中年夫婦似正要離開的樣子,再細看原來是丘政銘和呂淑雯。
梅映雪在這裏巧遇邱家夫婦,大感驚喜,因為她正無聊得想回家呢。
呂淑雯看見黃皓軒,立刻綻開微笑。“黃總裁,幸會了。”語畢伸出手與他交握,然後介紹説:“這是我先生,在教育界服務。這位年輕有為的黃皓軒先生,是科技公司的總裁。”
邱政銘上前一步,伸出手與之交握。“黃先生,幸會了。”
黃皓軒微笑着伸出手和他交握。
“伯母,您要回去了嗎?我搭您的便車回去吧。”梅映雪回頭對黃皓軒致歉説:“對不起黃總裁,既然在這裏遇見伯母他們,我就順道坐他們的車回去就好。”
黃皓軒聽説她要走了,不覺鬆了口氣,微笑點頭。“也好,下次再見。”
“再見。”
黃皓軒目送三人離開,不由自主呼出一口大氣。第一次邀約心儀的女孩一起晚餐,卻是這樣尷尬的氣氛,他有種被她打敗的感覺。
車子行進中,呂淑雯轉回頭問坐在後車座的梅映雪。“今天的約會怎樣?”
梅映雪想了想説:“那位黃總裁很沉默,那家餐廳的菜不怎麼合我的胃口,不過我還是有吃飽。”
因為她赴約前,邱逸萍特地交代了,反正她食量也小,所以不需假惺惺地裝淑女,白餓肚子。
呂淑雯回眸睨了眼老伴,又問:“黃總裁是怎麼的沉默法?”
“嗯……”梅映雪回想説:“因為我問他一些問題,他都答不太出來。”語畢靠上前,疑惑地問:“逸萍説他家世很好、很有學識、很有才幹,會不會只是虛有其表啊?”
“會嗎?”呂淑雯雖沒與黃皓軒接觸過,但看過他的電視訪談,印象中是個很有自信、口才流利、有獨特見解的年輕企業家呢!遂問:“你問了他什麼問題?”
梅映雪便把邱逸萍交代她詢問的事説與兩人聽,兩人聽了瞠目結舌,更明白這個來自大唐的單純女孩被女兒給利用和捉弄了。
呂淑雯遂向她解釋那些用語的真正意思。
這會換梅映雪張口結舌,羞得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難怪那黃總裁支支吾吾地答不出,換成任何一個人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呀!
“真是羞死人了,可惡的逸萍,氣死我了!虧我那麼信任她,她還這樣捉弄我!回家我一定要找她算帳!”
丘政銘和呂淑雯見她在後座氣得哇哇大叫,不覺相視而笑。心想,黃皓軒少年得意,曾幾何時碰過今晚這種陣仗,想必他定然不敢再對映雪有所妄想;更知道梅映雪生氣歸生氣,可能也拿逸萍莫可奈何。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