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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念之仁

    只見“天香院主”鐵如芬輕笑一聲道:“你發什麼呆?怎麼不過來!”

    房英懵然驚醒,拖着沉重的腳步,走近幾步道:“院主有什麼吩咐?”

    鐵如芬嫣然一笑道:“唷!僅僅月餘不見,你怎麼對我生疏起來了?”

    房英暗暗又是一怔,忖道:“生疏?對了!岑風既然傾心於她,我應該表示親熱一點………”

    念頭未落,只見天香院主又嫣然嬌聲道:“你以前在私下,不是直叫我名字麼?現在怎麼變得一本正經,好像不認識我了。”

    房英暗暗冒出一身冷汗,一時感到實在無法改口,索性裝做到底,鼻中輕輕一哼!逕自在天香院主對面坐了下來!

    天香院主秀眸一轉道:“怎麼啦!你今天好像在跟誰生氣!”

    房英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他只得硬着頭皮裝到底。

    “唉!”天香院主輕輕一嘆,道:“風,我當然知道,你心裏有點恨我是不是?”

    房英默默無言,他這時感到岑鳳與天香院主之間,似乎有一份複雜的感情糾紛。不過,他不明白岑風既愛上了她,為什麼還要恨她!

    從剛才方雅琴語氣中,他得到第一個印象是岑風在極力追求這位色絕天下也狠絕天下的天香院主。而剛進房時,他繼續意識到這位天香院主,雖統率羣雄,高不可攀。可是她對岑風似乎也有一份情意,而且給岑風一種殊榮,使岑風在她面前,能夠不拘形跡的説話。

    可是現在,房英感到雙方這份感情,有點微妙而複雜,並不像自己初作表示推測的那般單純。

    於是他暗暗捉摸她話中的意思,因為只有先抓住問題的中心,才能設想怎麼措詞,不被對方發覺漏洞。

    他正自苦思,卻見天香院主又輕輕嘆道:“其實,我並不是故意疏遠,我要統御這麼許多高手,若我不保持一份尊嚴,怎能令人心悦誠服!”

    “哦!原來如此!看樣子她對岑風是欲擒故縱,使得岑風神魂顛倒,永遠受她節制。”

    房英明白過來了。由於明白其中的癥結,他對眼前這位絕世少女觀念有了極大的改變,感到她並非如自己想像中的淫娃。

    於是房英心念一轉,依然冷笑道:“你不必藉詞推託……”

    話未説完,天香院主輕笑一聲道:“我怎麼是推託呢?像現在,我不是請你進我房中來了麼?”

    房英又輕輕一哼,故裝着滿懷幽怨道:“你還不是要問問我出去辦的事,辦得如何了!”

    “格格……”天香院主又柔媚地一笑道:“現在我們不談公事好不?不過我倒要聽聽你心中的想法,何以這麼埋怨我,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

    房英目光飄向四周,冷冷道:“假的。”

    説完話,倏然觸及牆上懸的一柄古紋斑爛的寶劍,心頭頓時一震,暗暗忖道:“青萍劍不是被神偷的女兒偷去了麼?怎麼仍在這兒。”

    他心中又起了另一個懷疑,卻聽天香院主詫然道:“風,你這話就太使我傷心了,本院高手不下數十名,我對你的態度,異於其他人,我想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來,怎能説我是假的?你説!你説!”

    語聲嬌婉,令人迴腸蕩氣,心絃震顫。

    房英忙收回心神不屬的忖思,他覺得要做的事太多,尤其好容易有這麼一個機會,若能將其除去,一天風雲,頓時消散。於是他只能暫放下寶劍之謎,冷笑一聲道:“我説你假心假意,當然有證據!”

    天香院主風情千萬的飄了他一眼,嫣然嬌笑道:“哦!你倒説説,什麼證據?”

    房英故作概嘆道:“你心中根本沒有我,而另有其人是不是?”

    天香院主一怔道:“是誰?”

    “哼!你肚裏清楚,何必問我!”

    “哦!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你還有什麼話説?”

    “哈哈哈……風,我知道你所説的是‘鐵面閻羅’是不是?”天香院主説到這裏,嬌嗔道:“傻瓜,你認為我能嫁給他麼?”

    “為什麼不能?”

    “你是在爭風吃醋了。你想想,他已有結髮妻子,兒子都比我大了,我只不過十九歲,難道會嫁一個可以做我父親的人,再説,我也不甘心當小妾啊!”

    “但是,我看不慣你對他的態度!”

    天香院主輕笑道:“我雖不喜歡他,但是終不能拒絕別人喜歡我啊!”

    “哼!”

    “唉!我想起我師父曾經對我説過一句話,他説:‘芬兒,你實在太美了,像你這樣的姑娘不可能屬於一個男子的,應該屬於所有的男子!”

    房英冷笑一聲道:“這不等於是蕩婦淫娃!”

    天香院主毫不動氣的輕輕嘆道:“就因為我不想做蕩婦淫娃,所以我對任何人都不能太過接近,以免惹火自焚!對於感情,我不得不慎重考慮。”

    房英微微-愕,卻見天香院主倏然盈盈起立走近,緩緩揚起一雙柔荑在房英肩上,嬌笑着道:“今天我把心中所有的苦衷,都告訴你了,你還不能消消氣麼?”

    房英混身如受電觸,心頭狂跳。他抬頭一望,只見那張豔麗無比,吹彈得破的臉龐上正掛着一份懾人心魂的嬌笑。那櫻桃小口中,吐着一陣陣熱氣,鑽進自己的鼻孔,香若幽蘭,面對着這份絕色,他幾乎不能自制。

    這剎那,他腦中倏然閃過一絲意念:“房英啊!房英,你以往不是起過重誓要殺她麼?如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你還不快動手?”

    殺機如電光石火般的一掠,他猛然伸出雙手,抱住天香院主的細腰,畢生功力已凝聚在右掌掌心……

    這剎那,只見天香院主似乎防到這一着。嚶,一聲嬌喘,竟跌進房英懷中,櫻唇正好印在房英的嘴上。

    一股極熱的電流,直達房英心頭,他混身血脈賁張,惶然失措,神思卻立刻迷離了。在迷離中,房英幾度欲力吐掌心,可是面對那雙深邃如海的秀眸,他竟有份不忍下手,無法下手的感覺。

    他腦中一片混亂,自己問着自己:“我怎能對這麼一位美好的少女下手呢?”

    其實,難怪房英會產生這份矛盾,想他雖是俠義為懷,剛正不阿,但究竟是人,而且正值血氣方剛之年。

    就在猶疑剎那,倏覺得鐵如芬腰滑不留手,倏然脱出自己掌握,倒退到牀邊,滿面紅霞的嬌笑道:“現在,你滿足了吧!”

    房英嫣如木頭一樣,呆呆的望着她,心中又懊又悔又嘆息-

    個絕佳的機會,竟這麼錯過了!

    他不敢再冒險出手,對方距離雖近,但他明白像這麼一個充滿智慧功力不可測的高手,在沒有把握必勝時,千萬冒不得險。

    於是,房英陷於一片自責而又安慰的矛盾中。

    許許多多慘痛的經歷,使他對許多已死去的人,感到愧咎。然而他又感到剛才不出手是對的,英雄豪傑應該正面挑戰,如此趁人不防而暗算,豈非也落入魔道。

    在混亂的思緒中,又聽得天香院主輕輕一嘆道:“風,其實你不必再妒嫉‘鐵面閻羅’,他已經叛逆天香院,離我而去了!”

    房英忙收斂雜亂的情思,故作愕然的道:“為什麼?”

    天香院主的嬌色倏然罩上一層寒意,恨恨道:“聽説就是那房英搞的鬼!”

    “唔!”房英心頭微感一絲得意。

    天香院主道:“現在我想問問你,在九華辦的事情怎樣了!”

    房英搖搖頭道:“還不是碰到那個姓房的!”

    “怎麼!你敗了?”

    房英故作黯然無語!

    天香院主輕嘆一聲道:“一切是我的錯,當初我料不到他也會‘幻容’之術,竟然沒有多加考慮,而相信了他。”

    “按照你的個性,是不應該如此的。”

    “不錯,在雲夢我初見他時,覺得那房英一切見識及智慧都不凡,情不自禁的產生了一絲愛才之念。”

    房英暗笑,表面故作嘲弄道:“現在你嚐到了苦果。”

    天香院主秀眸一瞪道:“那也不見得,不過……”

    “不過什麼?”

    “我在奇怪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房英微怔道:“這有什麼可以奇怪的……”

    天香院主搖搖手打斷他的語聲道:“我是不懂,自武當首傳訊息,聽説那房英功力平平,差點在‘魔傘鬼影’手下亡魂。可是在雲夢時,我發現他武功並不如傳言之低,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出了雲夢後,想不到他能連斃花氏昆仲,龍虎壇主,而且連你都不敵,其間不過僅半年多時間,他的功力竟能突飛猛進,有如神助,實在令人莫名其妙。”

    房英故意奸笑一聲道:“這麼説,難道你對他有點害怕了?”

    天香院主如花嬌容,陡然罩上一層寒霜,冷冷道:“告訴你,天下沒有能使本院主害怕的事,他阻止不了我的計劃。剛才的話,只是表示我對他開始懷着一份好奇。”

    房英冷笑道:“這有什麼好奇的,生死強敵,乾脆想個辦法殺了他!”

    “殺他?不!我的好奇之念未消,未抓到他之前,決不想殺他!”

    房英一怔,頗感興趣的道:“我不知你腦中在轉什麼念頭。”

    天香院主若有所感的輕嘆一聲道:“告訴你,我好像還有點喜歡他!”

    房英心頭砰然一震,茫然道:“你喜歡他?”

    “喂!這不過是一種潛意識!”

    “哈哈!荒謬,你知道他是你生死大敵!”

    “當然知道,就因為他是個對手,我才有這種荒謬的想法。”

    “我不懂。”

    “其實我這種心理很容易瞭解,普天之下,無人能逃出我的掌心。但他卻孤身一人,在惡劣的環境下,還能處處破壞我的計劃,殺我的手下。因此我覺得有這麼一個人對我挑戰,心頭才感到興奮。因為唯有強者才希望有強者挑戰,否則,我縱然能統一武林,也太感到寂寞了。”

    房英愕然迷亂不已,這位年僅十九歲的少女想法太過迥異常人了。這份話中,充滿了矛盾,令人不知她究竟懷有什麼心意?

    但是那語氣中凌霄豪氣,卻不像出於女子口中,房英不知不覺中。暗暗為之心折。

    於是他故意冷笑一聲道:“你的豪氣雖然令人欽佩,可忘了一點。”

    “那一點?”

    “你不想殺房英,但是那房英卻無時無刻不想殺你!”

    天香院主格格輕笑道:“這世上能傷我的人太少了,就因為他想殺我,所以我才有點喜歡他,否則,我絕對不會對他發生興趣。”

    房英暗暗搖頭,他倏然感到自己似乎也有點愛上了眼前這個異於常人的少女。

    她似乎不像是個女魔頭。唉!但是,她為什麼要搞得武林中血腥遍地,雞犬不寧呢?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他開始也思索這個問題起來了。

    卻聽得天香院主道:“我知道你對我這番話或許不會感到滿意,或者根本不懂。不過,你慢慢會了解的,只有真正英雄豪傑,才會瞭解這番思想。好了,夜色已深,你也該回房了!”

    房英此刻也不想多留,立刻起立,拱了拱手,立刻轉身走近房門……

    他手剛欲拉開門户,陡然門户砰地一聲,被一股大力白外推人,一個滿身血污,披頭散髮,胸前裹着白布的黃衣少年,屹立門口。

    那黃衣少年一見房裏竟有一個面貌與自己一樣的人出現,急喘中一聲驚呼:“啊!”

    天香院主鐵如芬一見又出現了一個岑風,驟然相見,也不禁“啊”地驚呼出聲,旋即感到不妙。

    就在三聲幾乎不分先後地驚呼聲中,房英狂笑道:“這是你自己找死!”

    雙掌凝足十成先天罡氣,向門外已受重傷,萬分狼狽的岑風猛劈而出。

    他下手不算不快,可是掌力未發,倏然腰際被人戳了一下,真氣頓泄,人咕咚一聲軟癱在地上。

    幾乎同時,岑風也雙眼一翻,向地上倒去。

    天香院主嬌軀一晃,掠到門口,倏對地上的房英冷笑道:“想不到你竟色膽包天,敢闖到這兒來,更想不到我會這樣抓住你!”

    轉身兩記耳光,向房英臉上抽去。

    “拍!拍!”兩聲,房英臉上頓時冒起十條紅印。

    他這時暗暗一嘆!自己一時疏忽,竟反而落在對方手中,還落個好色之名。

    這時卻見天香院主嬌容凝重,雙手連拍兩下。

    隨着掌聲,門外嗖嗖落下兩條身形,正是方雅琴及中宮宮主俞筱英。當她們一見地上岑風及房英時,同時驚呼一聲:“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回事?”

    天香院主冷冷道:“把岑長老放在桌上,現在救傷要緊。”

    方雅琴應聲扶起滿身血汗的岑風,放在牀前案上。

    俞筱英一指房英道:“他又是誰?”

    天香院主冷冷道:“就是那個假陳志高。”

    “啊!他就是那房英?”

    俞筱英醜惡的臉色一變,頓時浮起一層殺機,倏然衣袖一揚,右掌向地上的房英劈了下去。

    房英心頭一驚,在麻穴被制,無法動彈下,只得雙目一閉,靜靜等死!

    這剎那,他悔愧交集,覺得剛才實不應猶豫,更不該忘了昔日的誓言。往昔少林被焚,寒竹先生慘死的經過,一時之間,像電光般又在腦中浮起。

    口口口

    眼看房英將立斃於俞筱英的掌下

    陡見天香院主嬌容深沉,冷冷道:“俞宮主,你聽到我説的話麼?”

    俞筱英醜臉一凜,縮掌垂手道:“你留此人必將成為大患,難道不殺他!”

    天香院主冷冷道:“我是説現在救人要緊!”

    俞筱英肅然道:“遵院主吩咐!”

    説完恨恨盯了房英一眼,急急走近躺在長案上的岑風。

    天香院主微微一把岑風手脈,凝重的道:“他只是一時虛脱。俞宮主,你就運真力讓他醒過來!”

    俞筱英把岑風扶起,右手一按岑風后心,立刻閉目運功起來。

    房英此刻早巳睜開雙目,見三人注意力全放岑風身上,暗忖道:“我此刻何不以‘卸神衝穴’少林秘法,自解穴道!”

    念頭一閃,也逕自默運口訣起來。

    室中頓時變得靜悄悄的,只見俞筱英頭頂熱氣蒸騰,汗水已現,才見岑風睜目醒轉。

    他一見房中情形,嘆了一聲,就欲緩緩坐起。

    天香院主立刻嬌聲道:“你身上傷痕不下十餘處,脱力虛乏,還是躺一下。現在告訴我,誰將你傷得這般重?”

    岑風依言躺着,蒼白狼狽的臉上,有種奇特而空洞的神情,茫然搖頭不語。

    在一旁暗自欲以少林不傳之秘自解血穴的房英,這時,才知道天香院主點穴時用了獨特的手法,少林佛學,竟然解不開,不由暗暗一嘆,索性睜眼呆呆望着她們。

    只見天香院主黛眉輕皺,道:“岑長老,你為什麼不説話?”

    岑風這才目光凝視着天香院主,嘆道:“我師門中人!”

    天香院主嬌容一變,道:“是光明境中人物?”

    岑風嘆道:“如芬……”

    天香院主神色一冷道:“岑長老,現在是公事,你應該稱呼我院主!”

    桀驁不馴的岑風,競變得異常柔弱,又嘆息一聲道:“院主,你應該知道這情形的,我為追隨你而不返,違犯了光明境的四大戒條。唉!想不到返程會遇到……”

    天香院主奇怪道:“這就奇了,既是你同門中人,怎麼不顧情義,把你傷成這樣子?”

    岑風嘆息一聲道:“他們一定要押我回去,我不肯,所以動上手。唉!其實,我怎麼能捨得離開你!”

    房英聽到這裏,暗暗一嘆!情之害人,莫此為甚,由此看來,岑風陷入情網,已到了深不可拔的地步了。

    天香院主黛眉皺得更緊,道:“你師門來了多少人?”

    岑風有氣無力的道:“四個。”

    “好,讓我慢慢來對付他們……”

    岑風接口道:“不能再慢了,他們恐怕就會追到這裏來了!”

    天香院主嬌容一變,道:“什麼?你讓他們追到這裏來了?”

    岑風道:“沒有辦法,不回去就是死。我已竭盡全力,衝出重圍,也只有此地能夠安身,哪還有餘力引開他們!”

    説完又是長長一嘆,充滿了英雄末路哀傷。

    天香院主冷冷道:“好吧,就讓我來對付他們,你先回房休息。俞筱英,你就扶岑長老回房,派人療傷侍候。”

    俞筱英應了一聲,扶起虛弱的岑風。但當岑風一眼望見地上的房英時,驀地一聲虎吼,掙扎着向房英撲去。

    天香院主喝道:“岑長老,你要幹什麼?”

    岑風臉上肌肉扭曲着,這是因為掙扎時,觸動了外傷,使他痛苦難當,但他仍厲聲叫道:“這小子冒充我,是不是房英?”

    房英接口笑道:“不錯。”岑風大叫道:“我要殺你!”

    掙扎着脱出俞筱英扶持,但掙扎儘管掙扎,俞筱英卻沒有鬆手。因為她已覺得岑風雙腳顫抖不穩,恐怕一放手,他會摔倒。

    房英卻大笑道:“姓岑的,你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還要殺人,豈不使人笑掉大牙!”

    岑風更加怒不可遏,厲聲道:“小子,走路雖沒有力氣,但是現在殺你尚辦得到!”

    説着轉目對俞筱英吼道:“你還不放手!”

    俞筱英一愕放手,岑風果然撲跌地上。但他又咬着牙,強自支持起立,一顛一簸,向無法動彈的房英步步接近,臉上露出猙獰的殺氣。

    房英早已豁了出去,見狀大笑道:“我看了你這副樣子,實在有點難過!”

    岑風咬牙獰笑道:“你應該為自己即將亡命難過。”

    房英豪笑一聲道:“大丈夫生死何足論哉!可你不但被人打得像落水狗一樣,而且行徑也像一隻狗熊,竟然不顧恥辱,對一個毫無抵抗力的人下手!”

    岑風狂吼一聲,雙手十指箕張,猛撲過去。

    大概力量用得過度,這一撲,身軀整個壓在房英肩上,可是雙手十指卻插在地上。

    這種情形,一旁的天香院主卻皺眉不語,嬌容上露出一股複雜的神色。她似乎不願岑風這麼做,卻又不想阻攔。

    俞筱英則含着冷笑,似乎對這場戲,頗為欣賞。

    方雅琴卻雙手蒙上眼睛,彷彿不忍看這種慘厲的場面。

    岑風此刻喘着氣,掙扎着移動身子,可是因為力量用盡,加上傷勢頗為艱困,而房英卻被他這一壓,直咬牙,差點透不過氣來。

    就在這剎那,遠處倏響起了一陣陣鐘聲,隱隱傳了進來。

    這鐘聲響得極為急促,一聲接着一聲,連接不斷。

    天香院主及俞筱英神色倏然一驚,還未有什麼表示,陡聽得房外響起一絲衣袂飄空聲,接着門口出現一個紅衣少女,肅然急急稟道:“稟院主!有強敵四人闖入,連傷壇下弟子五人!”

    掙扎中欲置房英於死地的岑風,此刻一驚翻身,面無人色,脱口道:“一定是師門來人!”

    天香院主反而鎮定的吩咐道:“囑金長老率十八鐵衞擋住強敵!”

    那稟報的紅衣少女一聲應諾,晃身而退。

    天香院主冷冷對岑風道;“岑長老,你也可以住手了,還是休養要緊。”

    岑風恨恨的道:“但是……”

    天香院主秀眸一瞪。這一瞪竟然露出一股令人不敢侵犯的威嚴,冷冷接口道:“房英由本院主處置。再説,你實在不該再耗損身力,加重傷勢!”

    接着目光一掃俞筱英及方雅琴道:“還不扶長老回房!”

    俞筱英及方雅琴急急應諾,扶起岑風出房而去。此刻天香院主走近房英身邊,冷冷道:“房英你知道我為什麼阻止本院中宮宮主殺你麼?”房英氣得狂笑一聲道:“你別賣乖,剛才岑風那麼殺氣騰騰的要殺我,你連屁都不放一句。”

    天香院主嬌笑一聲道:“我只是讓他出口氣,誰要你冒充他的面目,其實我早看出他根本無力再殺人!”

    房英冷冷道:“你再怎麼説我也不會領你的情。因為我知道你沒有安着好心眼!”

    天香院主又輕笑一聲道:“房英,你又猜錯了。老實説,我看你還像一個人物,剛才有那麼好的機會竟沒有暗算我。所以我也投桃報李,不殺你!”

    房英一怔,暗暗悔咎萬分。他自知方才並非不想暗算對方,而是為對方絕色所動,連誓言報仇都忘了。

    天香院主見他神色複雜,微微一笑,又道:“不過,我要問你,剛才為什麼不對我下手!”

    房英正色道:“這有兩點原因,第一點,你太美。一時受了你的迷惑!”

    天香院主微露欣喜的道:“哦,稱我美的人,不知多少,但這個字出諸你口,我倒要謝謝你。”

    房英一哼道:“第二點,我感到你並不如我所想像中的那麼毒辣。”

    天香院主嫣然道:“那要看對付什麼人!”

    “哼,不過我仍記得在雲夢龍虎大會上,你對門下弟子毫無情份,也可見你並不是善良之輩,剛才説你不狠,只是我一時錯覺而已。”

    天香院主格格一笑道:“那些年輕人所以要投效我門下,卻完全是因為貪圖生活享受,假如我垮了,他們絕不會誓死效忠我的,對這些人我又何必仁慈。”

    房英煩躁的道:“這些都是閒話,現在我要問你,預備把我怎樣?”

    天香院主依然露着令人心蕩的笑容道:“你別急,剛才我只告訴你了第一點不殺你的原因。第二點,我想利用你替我做一件事!”

    房英冷笑道:“你別打如意算盤,我不會受你利用的。”

    天香院主冷笑道:“恐怕由不得你,我雖説過不殺你,卻還有比殺死你更好的辦法!”

    房英厲笑道:“任何辦法小爺也不怕。”

    天香院主微笑道:“那很好,我現在就散去你一身真力,再禁錮你一生,叫你天天陪我,看你還能倔強否?”説着作勢就欲拍房英氣海穴。

    房英心頭大凜,忙喝道:“慢點!”

    天香院主笑道:“你改變主意了麼?”

    房英暗忖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心念一轉,恨恨道:“你説説究竟什麼事,但若要利用我作惡事,卻是休想。”

    天香院主道:“總算你回心轉意了。但是你放心,我絕不會利用你去做惡事,而且對你及你的朋友絕無干系!”

    一聽這番話,房英反而迷惑了,愕然道:“究竟什麼事?”

    天香院主道:“我要你現在代我退敵!”

    房英一驚,訝呼道:“你要我去驅逐那四個光明境高手?”

    天香院主道:“不錯,聽説光明境中人物,個個武功詭異,身手高強。但你剛才自認能擊敗岑風,對那四人,大概也沒有問題。

    房英想不到對方竟會出這種古怪的主意,呆了一呆道:“那你答應放了我?”

    天香院主嫣然道:“我當然要放了你。”

    她臉上始終保持着令人心醉的笑意,對房英何嘗像是仇敵。

    房英漸漸又為這份莫測高深的笑容所迷惑,努力強制心神,冷笑道:“你的算盤的確打得不錯,既能坐山看虎鬥,又可以量出我與光明境人物的武功路子及功力深淺;再把仇恨移到我頭上,使我增加一個強敵,一石三鳥,果然毒辣。”

    天香院主點點頭道:“我無需假撇清,你知道就好,現在你答應了麼?”

    房英道:“好,只要你不怕我能動以後會反悔,反而要殺你!”

    天香院主充滿信心地道:“這點你放心,我知道你一諾千金,你不是出爾反爾的小人,絕不會自悔諾言。不過在未放你以前,你還是要起個誓!”

    房英怔了一怔,他又發覺這少女的胸襟卻超乎常人。於是胡亂起了一個咒,狠狠的道:“不錯,我今天絕不負諾言。但是將來一定要殺你,替武林消除一場浩劫!”

    天香院主笑道:“那是將來的事。今日一會,我相信你殺我的機會將更少了,還是你自己應該小心一些!”

    話聲方落,房外又是一陣衣袂飄空之聲,只見人影一晃,方雅琴已出現房門口,垂首稟道:“院主,前面抵敵不住了,十八鐵衞已喪命十人,只有金長老、胡長老在拼命苦撐,恐怕也支持不了多少時候!”

    天香院主凝重地揮了揮手道:“知道了。房少俠馬上代本院退敵,你去宣佈只要再支持片刻。”

    方雅琴愕了一愕,神色訝然,不敢多問,晃身而逝。

    天香院主羅袖一揮,解了房英脈穴,道:“現在你跟我來!”

    房英一躍起身,略運真元,發覺已暢通無阻,冷冷道:“希望你不要後悔!”

    天香院主道:“我做過的事,從來沒有後悔過。走罷!”

    房英率先出房,倏聽得天香院主噢了一聲,似想起什麼,嬌喝道:“慢點!”

    房英停步轉身,只見天香院主一瞥房英肩頭道:“想你習慣用劍,那柄‘迴天輪’大概也是假貨,面對強敵,可不要疏忽,我把青萍劍借你一用!”

    説完恍身奔到牀後,摘下牆上寶劍,掠近房英,遞了過去。

    房英冷冷道:“只怕你的青萍劍是假貨,還不如這柄‘迴天輪’稱手!”

    天香院微微一怔,-按卡簧一抽,嗆地一聲,寶劍出鞘,果然黯然無光,是柄凡鐵。這剎那,一直喜怒不形於色的天香院主怔住了,失聲道:“奇怪!”

    房英嘻嘻嘲笑道:“奇怪的應該是區區,想不到堂堂天香院主寶劍也會遭人掉了包。”天香院主氣得臉色鐵青道:“你難道早已知道?”

    房英大笑道:“我可沒有説過這句話。”

    天香院主厲聲道:“但是你未抽劍就已看出是假,分明早已知道誰偷的?”

    房英又嘲笑道:“你這次可料得大錯特錯了,難道忘了房家的‘神眼’之譽!”

    天香院主一怔,恨恨道:“反正早晚我會查明此事,凡鐵就凡鐵,你就拿去用。我還不想你死在別人手中,現在把你肩上的‘迴天輪’拿下來!”

    天香院主臉色又恢復了笑容道:“你這柄輪子恐怕與真貨不同,放在身上絕對沒有好處,給那些光明境人物看見,以為你偷學了人家武功,反而會激怒他們,更是危險!”

    房英對後面一段話並不在意,但第一句話卻使他怔了一怔道:“什麼地方不同?”

    天香院主微笑道:“真的迴天輪,不但能旋轉,而且會脱柄飛出,當暗器用。你這柄輪子卻只會轉,仿造的時候把齒輪扣死在柄上了!”

    房英愕然抽出“迴天輪”暗忖道:“想不到岑風的‘迴天輪’上還有點妙用。她這麼清楚告訴我,分明是藉機暗示我動手的時候,要注意這一點。唉!她是我生死大敵,卻又像朋友一樣對待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茫然交出“迴天輪”,整個心神,反而迷惑起來,呆呆望着天香院主。這剎那竟有一點敵友不辨的感覺。天香院主卻接過“迴天輪”順手往桌上一放,嫣然道:“走吧!在等下去,前院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

    語聲中,往懷中掏出一塊黑紗,蒙在臉上,人已如飛鳥一般,掠出房外,向前院撲去。房英默運“幻容”、“變骨”奇功的口訣,恢復本來容貌,也跟了出去。

    口口口

    玉皇寺的前殿廣場中,燈火輝煌。

    時已四更,天上的寒星,被場中的燈火照着黯然失色。

    廣場四周站滿了人,有的手執火把,有的持刀觀戰,每個人的臉上,透出無比緊張的神色。

    而場中叱喝之聲,此起彼落,十二條人影,分成四堆,打成二圍,戰況激烈無比。

    地上卻橫七豎八,躺着十具斷肢洞胸,血肉模糊的屍體,一陣陣血腥氣味,從屍體上散佈開來,更增加了景像的慘烈。

    若仔細一看,可以分清這四堆激戰的人手,左邊一堆三人,一個是老嫗,手執靈蛇捧,正是“靈蛇魔姬”金婆婆。

    與金婆婆聯手的是一個紅衣漢子,手中一柄長劍,左劈右刺,極為凌厲,但招式已呈散亂,顯然久戰已疲,力不從心。

    對方卻是一名山羊鬍子,臉形極老的老者,手中拿的兵器,與岑風完全一樣,是“迴天輪”。

    再過來一堆三人,手執迴天輪的是個虯髯大漢,容貌極為威猛,與他動手的卻也是兩名紅衣大漢,顯系天香院什麼十八鐵衞。但情勢也是十分危殆,雖是以二攻一,已是守多攻少,喘着大氣。

    另一堆執輪的是一個年青少女,一身青衣,婀娜多姿。但一柄迴天輪招式之潑辣,比那虯髯漢子及山羊鬍子老者,尤有過之。天香院這邊除了也有一個紅衣大漢外,另一個卻是面目陰沉的矮胖老者,人胖得像個陀螺,雙掌連連猛劈,走得全是陽剛路子。

    這一場情況比較好一點,因為那青衣少女顯然對胖老者的掌力頗有顧忌,所以每遇掌風立刻趨避。

    靠青衣少女背後,卻是一個威嚴的紫衣老者,手中執的“迴天輪”竟與其他三人不同,而是金光閃閃,圓周小了一倍,精巧無比。天香院這邊的人物,除了一個十八鐵衞外,還有一個如童子一般的人物。

    那童子看來不過八九歲,但嬰兒臉上卻長着鬍子,手中一根通天棍,一會兒長,一會短,招式極為刁鑽。可是也被紫衣老者逼得身形連轉,攻勢極少。

    這時,房英與天香院主撲到場中,所有的天香院弟子頓時神色皆松,接着臉上皆浮起一絲訝然欲絕的表情。他們想不到天香院主竟會同生死之敵房英出現。

    房英目光一掃,心頭暗吃一驚,從那矮胖老者及狀若童子的高手特徵處。他想不到隱跡十年的兇人,昔年殺人如麻的“矮方朔”東方白及“搜魂童子”胡司馬也入了天香院。

    更使他吃驚的是,這兩個昔年使中原武林望風生畏的兇人竟不是光明境人物的對手,竟然在以二對一的情況下,被人家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這種情形下,自己上去是否能行呢?

    他深深的憂慮起來,也深深後悔自己當初答應得太沒有考慮。

    憂慮中,天香院主秀眸一掃,口中陡然發出一聲刺耳嬌叱:“停手!”

    這陣喝聲,清脆已極,鑽人每個人的耳中,就象釘子一般,在每人耳膜中紮了一下,激戰中所有敵我雙方皆感心神一震,紛紛躍開。

    慘烈的戰況頓時平靜下來,光明境的四個人神色俱是一驚,目光齊集中在天香院主身上,仔細打量着。

    他們想不到這蒙面少女功力竟這般高,因為房英站在天香院主一旁,自然他也變成那一女三男所屬目的人。

    天香院主臉上黑紗飄動,寒聲道:“聽説四位從光明境而來!”

    山羊鬍子老者,冷冷道:“不錯。”

    天香院主又道:“本院與貴門素無往來,更談不上恩怨,為什麼無故侵犯闖入本院?”

    紫衣老人冷冷道:“老夫到此只是追拿本門一名叛徒,並無惹事之意!”

    天香院主笑一聲,伸手一指地上零亂的屍體道:“既沒存心惹事,何以連殺本門十人?若真惹事,豈不要把這座玉皇寺翻過來!”

    虯髯大漢聲若轟雷一般,狂笑道:“小娘兒,誰叫他們不問清楚,攔住我們,窮兇惡極的連出煞手,不動手難道要咱們等死不成!”

    青衣女子接口冷笑道:“你算是説對了,惹翻了我們,要把這座寺翻過來,並非難事!”

    天香院主冷笑道:“你們別口舌逞強,等下就可以看看你們的手段。現在題歸正傳,你們拿叛徒怎麼找到我這兒來了?”

    山羊鬍子冷冷道:“咱們一路循跡而至,人在這裏,當然要到這裏把他抓回去!”

    天香院主道:“是那一個,不妨説出來聽聽。若人果真在這兒,我絕不阻礙你們,馬上把人交出。”

    故示大方的語氣,反而使得光明境來的人一怔。

    青衣女子首先急急道:“岑風!”

    天香院主輕笑道:“哦,你是説他,這倒是難了!”

    青衣女子臉色一變道:“剛才你還慷慨大方,現在莫不是又想賴了。”

    房英聽了這番話,不禁也愕然了,暗忖道:“她究竟在搞什麼鬼?”

    青衣女子急急道:“那你就趕快把他交出來!”

    天香院主咯咯笑道:“你急什麼?莫非你與他有什麼關係?”

    紫衣老者沉聲道:“她就是敝主人愛女,是岑風的未婚妻,想不到那小子奉命到中原辦一件事,竟然一去不歸,杳如黃鶴,剛才遇到更如陌路人一般,竟然對老夫等動手,顯然已有叛離之意。”

    這番話反而使天香院主一時之間,目光怔然,無言以對!

    房英更是感嘆萬千,眼看那青衣少女,長得也秀麗不俗,暗暗嘆息岑風見異思遷,自找罪受。於是他想起剛才天香院主把自己當作岑風那一番對話,不知她此刻有什麼感想!

    倏見天香院主輕笑一聲道:“哦,岑風原來竟如此不仁不義,的確該死!”

    青衣少女臉上頓時消除了不少敵意,現出一股幽怨之色,道:“現在你能諒解,把他交給我們麼?”

    天香院主豪爽的道:“我沒有問題,而且極為同情你,可是……”

    青衣少女一怔,急急道:“可是什麼?”

    天香院主道:“可惜有一個人不肯!”

    青衣少女臉色一變,厲聲道:“是誰?”

    天香院主伸手一指身旁房英道:“就是他!”

    這一着大出房英意料之外,急忙道:“你……你怎可以移禍江東,把我扯進去!”

    天香院主秀眸一聲道:“虧你還是聰明人。你既答應我退敵,這豈不等於阻止他們拿人,等於不答應交人。我難道説錯了麼?”

    房英一呆,無法辯駁,那邊已響起一聲怒吼,道:“小子,是你要與咱們作對?”

    天香院主低笑着道:“現在你可以出去了。要知道此刻你是代表天香院出戰,可別替我丟臉!”

    房英此刻是又悔又恨!

    “呸!”他恨恨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對天香院主,道:“你別得意,錯過今天,以後我不把你銼骨揚灰,誓不為人!”

    説完立刻大步向場中走去,青衣女子此刻滿面殺機地注視着房英走近,冷笑道:“這世上從沒有人敢與咱們光明境的人作對,你是想找死!”

    房英心念一轉,有了主意,朗聲一笑道:“姑娘別動氣,我事先聲明,也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已!”

    青衣少女一怔,她秀眸盡在房英臉上打轉,似乎發覺這少年英俊不俗,氣質超羣,臉上煞氣無形中消失了不少,怔怔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房英臉色毫無敵意地道:“有話慢慢説。”

    接着先向紫衣老者抱拳一揖,彬彬有禮地道:“光明境早已傳誦中原武林百年。今日小可能識各位尊顏,可説三生有幸,先請問老丈姓名!”

    他因為看出這紫衣老者身份好像比其餘二男為高,故而先向他致意。

    果然,他這番禮貌,使得對方俱都一怔。紫衣老者本極含怒的臉色,無形中緩和了不少,開口道:“老夫齊天聖,是光明境主人的總管家。”

    又指着虯髯大漢介紹道:“他是園丁雷三炮,那一位是賬房邱潛機,至於公主,是光明境主人愛女夏芳芳。”

    房英暗暗吃驚,以這些什麼園丁、賬房、總管之類,功力竟這麼高,那光明境主人豈不成神仙。

    但他並沒有把驚訝露在臉上,待齊天聖説完,忙一一拱手為禮,笑道:“原來是齊老丈,邱老丈及雷大哥,還有夏姑娘……”

    語聲未落,雷三炮已大喝道:“小子,誰是你大哥,你究竟是來打架的?還是在閒扯鳥蛋的?”

    話聲如雷聲一般,一連串震得房英耳膜嗡嗡直響。

    房英聞言就知道對方是個渾人,不由一笑道:“小可出場,當然是為了打架!”

    雷三炮挺身而出,吼道:“既要打架,就不必嚕嗦,待咱家殺了你,可以拿人!”

    説着一揚手中“迴天輪”,向房英劈頭砸到。

    房英身形一閃,忙連連搖手道:“慢點,慢點,未動手之先,小可還有話説!”

    青衣少女不知怎樣,竟對房英也有特別好感,嬌聲的道:“三炮,你等他把話説完再打不遲!”

    雷三炮只得停身橫輪,怒聲道:“小輩,有話快説,少婆婆媽媽!”

    房英苦笑一聲對青衣少女道:“剛才小可聽了姑娘之言,實感同情,而且確認為那姓岑的可殺!”

    他不等對方有所表示,又接下去道:“不過姑娘可知道其中的癥結所在麼?”

    夏芳芳一怔道:“什麼原因?”

    房英微笑道,轉身一指遠處的天香院主,道:“因為岑風愛上她了!”

    天香院主想不到房英會繞個圈子,把事情套回她的頭上,羞怒交迸,遠遠厲聲道:“房英,你胡説八道。”

    “哈哈,這是投李報桃,而且我只是根據事實,讓夏姑娘清楚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免得耽誤她的終身大事。”

    天香院主氣得混身發顫,厲聲道:“房英,你小心我報復!”

    “那是以後的事。”

    房英剛説完,卻見夏芳芳一聲尖叫,道:“這話當真?”

    房英笑道:“小可生平在正經事上,不説假話!”

    夏芳芳被這消息激得醋火大發,尤其房英那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更刺傷了一個少女的自尊心,只見她一聲尖吼,轉臉對天香院主厲聲道:“原來他是受你賤人的誘惑,怪不得樂不思歸,本公主先宰了你!”

    一揚“迴天輪”就向“天香院主”撲去。

    房英卻忙橫身一攔道:“姑娘暫請息怒,此刻不可動手!”

    夏芳芳一愕,怒道:“你為什麼要攔住我?”

    “夏姑娘何必對她動手,其實話要説回來,她對岑風倒沒有什麼意思,始終保持着一份距離。”

    夏芳芳恨恨道:“那我更要殺她.倒要看看我那一點比她差?”

    房英笑着連連搖手道:“不,不、還有一點,今天同你們打架是我的事,你與她動手,等於破壞了我的諾言。”

    夏芳芳怒道:“你既要插手,我就先宰了你!”

    一揚“迴天輪”就向房英劈去。

    可是房英的這番話,卻把同夏芳芳一齊來的齊天聖等搞糊塗了,他們對房英及天香院主的關係頓起無比的懷疑。

    此刻一見夏芳芳紅了眼睛,發狂一般地攻上,齊天聖晃身上前大喝道:“公主,且慢動手!”

    口口口

    夏芳芳一怔,秀眸中倏然落下二顆清淚,道:“齊總管,你難道睜着眼看別人欺侮我?”

    齊天聖神態凝重地道:“要動手不在一時,事情弄清楚再説,不怕他們會飛!”

    接着對房英沉聲道:“還沒有請教你姓名!”

    房英瀟灑地抱拳道:“小可房英。”

    齊天聖道:“房小友,剛才你競當眾揭發那位蒙面女子的隱私,好像並不是她的手下!”

    房英大笑道:“老丈洞燭先機,説得一點不錯。”

    齊天聖道:“那末你與她有什麼關係?”

    房英朗聲道:“生死大敵。”

    此言一出,不但齊天聖-怔,就是夏芳芳及其餘二人也臉露迷茫之色。

    齊天聖滿臉不信地道:“這倒奇了,既是生死大敵,你為什麼不殺她,反而幫她忙挺身與老夫等為敵!”

    房英嘆道:“小可有小可的苦衷!”

    他這隱隱約約不説,齊天聖愈發好奇起來,問道:“能否説出來聽聽?”

    天香院主在遠處揚聲道:“房英,你的話太多了,我要你趕她們出去,並不是要你聊天的!”

    房英轉首大笑道:“我既答應的事情,當然辦到,可是你卻不能限制我説話!”

    接着又對齊天聖道:“小可早就想殺她,只是剛才化裝進來,想先探探消息,卻不料被她看破。暗算擒住,她因為要利用我對付你們,所以放了我!我為了求生,故也允諾!”

    齊天聖沉思片刻道:“既是這樣,你怎又知道岑風與她的底細?”房英哈哈一笑道:“小可進來就是化裝了那岑風面目,與她説不少話,若不是無巧不巧岑風回來,我身份還不會被她識穿呢!”

    夏芳芳突然插口道:“她在你身上耍了什麼花樣沒有?”

    房英一怔,摸不清她突然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怔道:“什麼花樣?”

    夏芳芳道:“比如説用獨門手法點了你什麼經脈,或者用什麼毒藥!”

    房英笑道:“沒有,沒有!”

    夏芳芳道:“既然沒有,你可以毫無顧忌地不認賬啊!”

    房英正色道:“這不能,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我僅可以明天殺她,可是現在卻要履行諾言!”

    夏芳芳神色一怔,那雷三炮及齊天聖卻露出一絲敬佩的神色,邱潛機卻冷冷一哼!

    只見齊天聖道:“這麼説,你非要同老夫等動手不可了!”

    房英忙道:“不動手也可以,只要前輩諒解小可苦衷,現在退出玉皇寺明天再來,小可絕對不管,就是要小可幫忙也可以!”

    齊天聖鼻中一哼,道:“光明境的人物,從來不臨敵退卻,這樣豈非表示老夫有懼於你!”

    房英苦笑道:“老丈要是這麼想,小可也無法解釋,就只有動手了!”

    一直冷眼旁觀不言的邱潛機卻冷哼一聲道:“小子,你自認是咱們對手?”

    房英豪氣勃發,長笑道:“以一對四,當然準敗無疑;若以一對一,結局不可預測!”

    邱潛機身形一晃而前,冷笑道:“只怕你打錯了如意算盤,憑你身手,恐怕擋不了老夫五招,立刻屍橫當場!”

    房英大笑道:“江湖人物終生在劍鋒打滾,刀口憩血,生死只差遲早而已。區區若是現在死去,只怪命該如此,終比死在那女子手下豪壯些!”

    齊天聖脱口道:“好豪氣,老夫倒有點喜歡你了!”

    夏芳芳嬌容倏也露出了異樣的光彩,又仔細地打量房英起來。

    只見齊天聖接下去道:“憑着你這份視死如歸的精神,老夫破例成全你,以一對一,而且你挑對手!”

    房英抱拳道:“多謝老丈,小可保證動手只是意思意思,毫無敵視之意。”

    邱潛機冷哼道:“但是你若挑選老夫做對手,老夫就要殺你!”

    房英微微一笑,倏見夏芳芳挺身邁上兩步,嬌聲道:“房少俠,本公主與你印證印證!”

    房英想了一想,搖搖頭道:“小可不想選姑娘作對手。”

    夏芳芳一怔道:“為什麼?”

    房英笑道:“動手之間,非同兒戲,難保不有個損傷。姑娘遠來中原是為了尋夫,小可傷了姑娘,豈不是拆散人家姻緣了……”

    夏芳芳倏然一喝,截斷他語聲道:“我雖與那無情無義的岑風有婚約,卻並沒有舉行過大禮,像他這種人,我現在也不會再嫁他,你不必説廢話!”

    房英微微一笑,接下去道:“但小可若傷在一個女子手中,那實在生不如死,哪有面目再見天下武林,那非橫劍自殺不可。”

    夏芳芳怒道:“你敢看不起女人?”

    房英忙道:“小可不是這個意思,不選姑娘打架,正是尊重女權!”

    夏芳芳怒哼一聲,正要説話,齊天聖已道:“公主,老夫既答應他有權,你就顧全老朽之言罷!”

    夏芳芳頹然退後,氣虎虎地道:“狗咬呂洞賓!”

    房英不禁一震!這句話很明白,對方挺身顯然有讓手之意,但他並沒有理會,目光一掃,正自要點人,倏見雷三炮一吼,大步而上,道:“小子,你別費腦筋,咱家跟你拼個高低!”

    房英忙搖手道:“小可也不選你大哥!”

    雷三炮大笑一聲道:“難道你怕我?”

    房英笑道:“正好相反,我同你打,你必輸!”

    雷三炮環眼一瞪,虯髯蝟直,怒吼道:“你敢小看咱家身手?”

    房英忙道:“這倒不是,小弟對大哥身手極為欽佩!”

    雷三炮聞言不禁一樂,咧嘴笑道:“那你憑什麼肯定我必敗!”

    房英正色道:“大哥敗的不武功,而是心機。以大哥的舉止看來,必是個忠厚老實的人,武功雖高,卻不會出鬼主意,這點小弟就比你強了!”

    雷三炮伸手搔搔頭道:“老弟,你這番話可説到我心坎裏了。的確,我生平做事,都是直通通地,直來直往,很少動過腦筋!”

    房英笑道:“怎樣?我説對了吧。若動起手來,小弟縱然不是大哥對手,但只要稍為出點花樣,不難敗局。”

    雷三炮怔怔道:“這樣不是對你有利麼?”

    房英大笑道:“英雄人物在勝敗上,絕不計較,講的是光明磊落。小弟若選上大哥,會被別人譏視怕強凌弱,這話聽在耳中,就難過了!”

    雷三炮皺皺眉道:“想不到你還有這麼多理由。算了,這仗不用打,咱家也服了你!”

    齊天聖這時微微一笑道:“老夫如何?”

    房英想了-想,又搖搖頭道:“不敢領教!”

    齊天聖温和地道:“你剛才有許多理由,不知現在為什麼又有理由?”

    房英恭敬地道:“必敗之戰,小可不打!老丈功力超俗,若小可選上老丈,還是乾脆認輸為妙!”

    齊天聖笑道:“你現在不怕人家恥笑你?”

    房英神色一怔道:“武功一道,差別全在修為,絲毫不能勉強,誰要恥笑,才算是個外行,不懂武學之理了。”

    齊天聖頗有深意地點點頭。

    邱潛機冷道:“你三個人都拒絕了,敢情是想選我!”

    房英朗笑道:“正是如此,唯有老丈,小可還可以一搏。”

    邱潛機神色陰沉地道:“既如此,請動手吧。”房英道:“慢來,慢來,小可與老丈動手,自量勝負也要到千招之後,這樣時間太長……”

    話聲未落,邱潛機已冷笑道:“好大口氣,還是一句老話,只是你擋過老丈五招不敗,就算你勝,咱們抖手就走!”

    房英就是要套出他這句話,長笑一聲道:“好,一言為定!”

    説着,右手一揚,手中長劍竟脱手擲出,方向反而是“天香院主”那邊,叮地一聲,入地-尺,劍柄直恍。

    這一手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場中所有人皆不由愕然望着房英,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房英擲出寶劍,才對邱潛機道:“老丈,可以進招了!”

    邱潛機大怒道:“你棄劍以空手對敵,敢情看不起老夫!”

    房英肅然抱拳道:“老丈誤會了!”

    “哼!什麼誤會?”

    房英朗聲道:“小可棄劍用掌,正是表示對老丈尊重!”

    邱潛機一愕道:“這話怎麼解釋?”

    房英道:“很簡單,小可對劍道,雖有涉獵,卻是自知不足以應付老丈攻勢,只有在掌法上,稍有心得,才可放手施為。”

    夏芳芳插口道:“你騙人,若你不善用劍,剛才何必仗劍入場?”

    房英笑道:“這把劍是她給我的,剛才一時忘記,現在還給她也不遲啊!”

    天香院主揚聲嬌笑道:“你們房家世代用劍,以七巧七式馳名江湖,你不是睜着眼撒謊?”

    房英回首大笑道:“不錯,房家雖世代用七巧七式劍法,但此刻若對抗邱老丈,就是缺乏判斷先機,自不量力了,同時你別忘了,房家真正膾炙人口的是一雙‘神眼’!”

    邱潛機冷笑一聲道:“這麼説,你掌法上必有驚人之處了?”

    房英笑道:“驚人不敢説,稍有心得而已,現在請老丈進招!”

    邱潛機陰聲道:“你自己找死,可別怪老夫。小子,接老夫第一招!”

    話聲落處,人已欺進,手中“迴天輪”一揚,左手往輪上一撥,立刻電旋轉動,夾着一聲鋭嘯,向房英當胸推出。

    這一招雖並不奇奧,可是氣勢凌厲已極!

    房英微笑,站着一動不動,等到對方飛輪已沾衣衫,一聲大喝,身形一側,左手飛快由下向上託,冒險用四兩撥千斤手法,二指觸到輪杆上,立刻把輪子撥偏三尺,右掌一揚,大喝道:“吃我一掌!”

    邱潛機想不到房英竟冒這等奇險,輪勢落空,慌忙左掌迎敵!

    砰地一響,房英被震得倒退十餘步,但他卻毫不為意,朗笑道:“老丈好深的功力,這是第一招!”

    邱潛機一掌硬對下,只用了八成功力,想不到房英掌勁竟這麼不管用,不由得意地冷笑道:“老夫原以為你有什麼驚人之武功,想不到這麼稀鬆,這第二招就要你的命!”

    “迴天輪”隨着身形撲起,刷地一聲遞出,這次比上一招速度上不知快了多少倍,只見寒光一閃,恍若電矢,已擊向房英下腹!

    房英氣運丹田,猛然一聲大喝,右掌平胸推出。

    他這一掌比上一掌勁力不知增加了多少倍,但見狂飆如撞,凌空硬向襲到的“迴天輪”劈去。

    “拍!”地一聲,邱潛機只感心頭微震,輪勢竟被巨大的掌勁撞偏。這剎那,房英一聲長嘯,右臂幻影千條,趁這片刻空隙,飛撲而上,招施奇奧的“天龍斬穴手法”,向邱潛機右肩切去。

    人動如風,掌出如刀,當真龍騰虎躍,懾人已極。

    由於第一招的先人之見,邱潛機想不到這次房英劈空掌力竟會這麼強勁,身形受阻,房英的招式已經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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