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朵朵灰雲,像快要壓到地上。
波浪起伏似在山嶺,在積雪覆蓋下,象邊塞荒漠一般,倏見白衣少女身法陡然加快,向左邊一座突起的山角飛奔。
從這陣奔馳中,房英心情反而安定下來。白衣少女輕身功力雖高,在雪地上奔馳,毫不留下履痕,但房英自量若是要趕的話,絕對能在一里路之間,超過對方。
舉一反三,他由輕功上,已發覺對方在功力上比自己要差一籌。在這種情形下,房英自然是坦然無懼,越發想看看對方究竟要把自己引到什麼地方去。
一過那突起的山角,眼前山勢直瀉,遠處已見一條寬約三丈的山溪,發出水流湍急之聲。白衣少女卻順著山勢疾瀉而落,方向正是直奔那條溪流。
房英眉頭一皺,忖道:“她帶我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麼?”
轉念間,卻見白衣少女在將到溪邊倏然向右一轉,身形沒入山脊。
這時房英心懸二地,急欲揭開這白衣少女之謎,猛提一口真氣,疾向少女隱身方向掠去,身形直落溪邊,向右一轉,目光瞬處,卻見依著溪流的淺灘邊,白衣女子面對向自己亭亭玉立,在等候著自己。
房英飄身走近,一拱手道:“姑娘現在能賜告身份及用意了?”
白衣蒙面女子點點頭,衣袖一甩,香風飄處,一點白光向房英疾射而至,口中卻已道:“我當然要告訴你,你接了這包解藥再說。”
房英一怔,伸手抄住,詫然道:“解藥?”目光一望手掌中接住的確是一小包粉末。
白衣女子冷冷道:“你忘了你服下的‘神仙丸’尚有半個月之期,劇毒就要發作了麼?”
房英一呆,急急打開紙一看,果是“神仙丸”的解藥,忙包好急急道:“這解藥是從那裡來的?”
“當然是在天香院中。”
房英又是一怔,星眸微轉又笑道:“這麼說姑娘必是天香院的人物了?”
白衣女子冷冷道:“不錯。”
房英微微含笑道:“你能知道在下毒散日期,而贈送解藥,諒必是有心人。希望現在能彼此坦誠相見,賜告來此用意!”
白衣女子倏然狂笑一聲道:“五行山四周已密佈天香院高手,瞬眼即將包圍那齊氏父女所居的幽谷,我引你來此,正是避開敵蹤,可憐你還蒙在鼓中。”
一聽此言,房英大驚失色,脫口道:“扁老知不知道?”他始終認定她與那神秘的“扁老”是同路人。
那知白衣蒙面女子冷笑道:“扁老早已死。在‘前宮’中,我不知你在說什麼鬼話。”
房英愕然道:“那你不是與‘扁老’一起的?”
白衣蒙面女子冷笑道:“我引你來此,完全是為了私人原因,根本不知你一再提起‘扁老’是什麼意思”。
“啊!那怎麼辦?那許多掌門人都還在谷中……”
房英心中頓時焦慮起來,急急接下去道:“姑娘有什麼話,等以後再說,在下要回去設法先救人……”
說完,轉身電掣而起。那知白衣女子身影一晃,已疾飄攔住房英的去路,嗖的一聲,銀虹暴漲長劍頓時出銷,橫劍厲叱道:“且慢,事情了了,再走不遲!”
房英一驚,挫身退了兩步,訝聲喝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白衣女子陰笑道:“你不是要看看我的真面目及要知道我的身份來厲?”
房英這時對這蒙面女子莫測高深起來,怔然道:“不錯,但姑娘何必撥劍相向?”
白衣女子淒厲的一笑道:“何必撥劍相向?哈哈哈,我恨不得殺了你,現在我讓你看看是誰?”
左手一扯麵巾,一張秀麗端莊略帶蒼白的嬌臉,立刻呈現在房英眼前。
這是一張無比熟悉的臉,房英昔日曾為她感到歉咎而不安過,而現在怎麼也料不到是她前宮的五花執令香主黃芷娟。
他一呆脫口道:“啊!是黃姑娘”
黃芷娟臉上浮起一層煞氣,冷笑道:“我在開封前宮中,對你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麼?”
房英怔怔的道:“你現在是要報仇?”
黃芷娟淒厲的尖笑一聲:“你既然還記得,就可以亮劍動手了。不過我要聲明一點,現在我並非以天香院中身份動手,而是要報你上次引狼誘魔,羞辱弱女之仇!”
說完長劍猛然一送,一招“珠穿連花”,銀虹電閃,向房英分心刺到。
房英隨著劍勢,急飄而退,正色喝道:“且慢,區區還有話說?”
房英肅容揖道:“黃姑娘亭亭清蓮,出汙泥而不染,在下深感佩服。但是因此而一味苛質我房英,未必也太偏激。如姑娘能易身處地設想,當時或許也會如此的……”
黃芷娟突然截住他語聲叱道:“你就是這些話麼?”
房英微嘆一聲道:“只是區區自知姑娘遭池魚之殃,身心必遭嚴重打擊,由姑娘贈解藥來看,姑娘似也諒解區區當時只是驅虎遂狼之計,卻未想到情勢會成那樣……故而,姑娘若能捐成見,區區當手刃‘邛崍雙色魔’,以贖往昔冒失之過。”
黃芷娟淒厲一笑,道:“單單殺了那兩個淫魔,於我又有何補?……再說,我若要……”
房英平靜的接口道:“不錯,你若要殺那兩個色魔,不是沒有機會,只是身在魔窟,不免也有所顧忌而已。至於對姑娘,在下另有補救之道。”
黃芷娟嬌容微微一怔,冷笑道:“你有什麼補救辦法?”
房英誠摯的道:“芷娟姊,若你不以為棄,在下等尋到父親後,必稟明正娶,共偕白首。”
此言一出,黃芷娟突然一呆!她臉色倏變得複雜無比,似乎對房英的話莫知所措。
突然,她厲笑一聲道:“我不聽你這種騙人的花言巧語,我還是要殺你,我起過誓要光明正大的報仇。房英,你就接招吧!”
劍勢突演,刷刷刷接連三劍,幻起滿天劍影,向房英攻去。只是她此刻秀眸中已隱隱含著兩顆晶淚,顯示出她內心的矛盾。
其實,他當初看出房英決非常人。雖然改變了面目,但那傲然英颯的風度及氣節,卻仍使她傾倒。房英的話,若在昔日,幾乎是她夢寐以求的事。那次在前宮,若非“邛崍雙色魔”解了房英之危,她也必會暗中袒護房英的!可是現在,她少女的自尊受創下,覺得房英的話,完全是憐憫。黃芷娟的個性也是外柔內剛,她雖為房英坦誠之言所震動,也激發了她瘀積於胸頭的那股怨鬱之氣,覺得若不使房英屈服劍下,實在難平昔日的心中痛楚。
房英卻並不能瞭解她心中的矛盾,一見對方劍勢凌厲,還是要動手,急忙閃退三步,沉喝道:“姑娘如此不可理喻,難道你真認為能勝過我麼?”
黃芷娟一聽此言,更加氣憤,尖笑一聲,道:“我耳聞你三掌擊傷‘龍虎壇主廣釋’,功力大非昔比。但是本姑娘若非有把握,又怎會在你面前找死!房英,你就再試我三劍!”
劍光一圈,又是刷刷刷三劍。
這三劍,房英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天香院中的那套“千花劍法”,這一來,他忿慨之下,不由好勝之心大起,忖道:“不給她點厲害,她還不知天高地厚呢?”
口中冷笑一聲道:“姑娘既要非動手不可,莫怪區區冒犯了!”
迎著凌厲的劍勢,功運雙臂,竟施出“天龍斬穴二十四手”,不退反進,一招“龍爪翻雲”,五指微勾,便向劍影抓去。
黃芷娟凜然嬌叱一聲道:“好身手!”
劍勢一旋,一揚“萬花迎風”,千朵劍蕾,避過五指,直罩房英門面,左袖虛空一揚,款款羅袖,同時虛空掃去。
但是天龍斬穴絕學,豈是這麼容易避過。尤其房英在心懸兩地情況下,立意用險招,速戰速決,眼見黃芷娟左袖揚處,香風一陣,勁氣並不凌厲,長劍寒芒耀眼,已到鼻尖,陡然一聲大喝,右手一翻,依然是一招“龍爪翻雲。直抓劍身,左手食指虛彈,“無相禪指”神功,已化作兩縷勁氣,點向對方曲肘。
兩般絕學,同時施出,快如電光一閃。一聲驚呼,接著一聲悶哼,同時響起,人影一合而分,咕咚一聲,一條人影已倒在雪地上。
兩招一過,勝負已分,但出人意外的,驚呼固然是出自黃芷娟口中。她長劍被房英五指硬生生抓住抄斷,左袖尚穿一孔。那是“無相禪指”所襲,差些傷了她曲肘。可是倒地的卻是房英,只見他雙目緊閉,似已暈昏過去。
難道他被左袖擊中?不,毛病原來是出在那陣香風上面。那正是“天香院”獨門秘製的“綺羅迷魂香”。
這時黃芷娟得意地一聲狂笑,看看手中斷劍,猛然一摔,伸手點了房英三處血穴,往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磁瓶,湊在房英鼻端。只見房英突然打了一個噴嚏,立刻醒轉。
他雙目一睜,已發覺是怎麼回事,掙扎起立,運氣之下,真氣閉塞,心中頓時焦灼起來,脫口怒喝道:“你口說光明正大報仇,卻用藥物暗算,簡直無恥!”
黃芷娟冷冷笑道:“你武功雖高,閱厲卻差,自己不小心防備,還要口出罵人,該打!”
伸手就向房英臉上抽去,啪啪兩聲,房英臉上頓時印起了兩隻紅印。
房英這一捱打,心頭怒氣反而平息下去。他覺得未經一事,不長一智,這次的大意,對以後仗劍江湖,未始不是一個好的教訓。同時,黃芷娟因此能出口怨氣,也了卻一段冤孽。
於是,他微微含笑道:“在下今天栽在姑娘手中,確是閱歷不夠,經驗淺薄,現在你氣也出了,應該快解我穴道……”
黃芷娟見他這等平靜神色,反而怔了一怔,正想說話,倏覺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從空而落。
這剎那,兩人俱都一驚。房英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下,心中大震,輕聲喝道:“是‘邛崍雙魔’,你快快解我血穴,讓我來對付他們!”
黃芷娟神色速變,轉身望去,還來不及轉念,已見大魔花不邪水泡眼一翻,哇哇怪叫道:“好,好,好,黃香主如今算是大功一件!這小子真有點名堂,竟讓他逃之夭夭。哈哈哈,現在八路人馬搜查,給老夫兄弟碰上,真可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二魔花無邪匏牙一舔,色迷迷地望著黃芷娟笑道:“黃香主,看來咱們還是有緣的。”
黃芷娟嬌容鐵青,勉強盈盈一禮道:“卑職拜見長老……”
二魔嘻嘻一笑,搖手道:“免了,免了!”
目光一瞥躺在雪地上,急得臉色發白,滿身大汗的房英,接著道:“這小子已被黃香主制住了吧?”
黃芷娟冷冷道:“回稟長老,卑職正想殺之除患。”
大魔忙道:“不行,不行,院主有令,最好是活捉,總壇發落。黃香主殺了他,豈非有功成了違令招罪!”
黃芷娟格格狂笑道:“卑職不在乎有功有罪,卑職所以不惜心機把他擒住,只想殺以洩恨!”
大魔花不邪目珠一轉,怪笑一聲,臉色一沉,道:“黃香主,你的心思,老夫知道。本來你殺不殺他,與老夫完全無關。可是院主曾親下手喻,必要活擒此人回雲夢總壇,老夫不得不干涉。現在老夫以總壇長老地位向你命令,不得擅自處置,知道麼?”
說完,大步向房英走來。
這時的房英全身動彈不得,聽了這番爭執,已急得滿頭大汗,暗暗長嘆!
唯一有一點他始終弄不懂的,就是這黃芷娟要殺自己,何必一見面又送自己一包“神仙丸”的解藥呢?
他卻不知道這正是少女愛與恨交織的矛盾,她欲以自己的方式來發洩心頭的怨鬱之氣。
現在房英眼見大魔花不邪走近,只有闔目等死。他雙目要閉未閉,突見黃芷娟尖叱一聲道:“花長老站住!”語聲淒厲已極。
大魔花不邪一怔止步,道:“黃香主,這是什麼意思?”
黃芷娟秀眸一轉,道:“我現在非要殺他不可,誰也不用幹涉!”
纖掌一抬,猛向地上房英擊去。
嘭地一聲,房英身軀被擊得在雪地上滾出三四尺遠,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雙魔一愕,大魔已喝道:“黃香主,你真的違令反抗?”
身形已疾到房英身畔彎腰想察看,說時遲那時快,陡地只見房英一聲狂笑,身軀一弓彈起,雙掌上翻,兜胸向大魔劈去。
意外的變化,誰都想不到,“嘭”地一聲,那隨房英十成先天罡氣所發的掌力,結結實實的擊在大魔胸口。只見大魔一聲慘嚎,人像脫線紙鳶,倒飛三丈,“吧達”一聲摔在雪地上,滿口鮮血狂噴,已震得他五臟粉碎,魂歸地府。
一擊得手,房英身形不停,飆然向愕然驚呆的二魔,雙掌又猛劈而出,口中厲喝道:“花老二你也別想活著離開!”
因這來勢太快,二魔花不邪警覺時,那威猛無儔的掌上罡氣已沾衣衫,迫得他一聲怪叫,雙掌迅揚。他倉促之間,勉強硬擋一掌。
轟然一聲暴響中,花不邪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腳步蹌踉倒退七八步,一聲厲嘯,轉身就欲遁走。但他快,房英更快,掌勢一縮又伸,雙手食指,左右開弓曲指一彈,“無相禪指”已化得兩縷銳利的指風直襲花無邪背部“鳳尾”,“命門”兩大死穴。
“吭!”花無邪在重傷之下,欲避無力,應聲中指仆地不起。
一舉擊斃“邛崍雙色魔”,房英心頭一定。他暗暗感激黃芷娟剛才的巧計,口口聲聲要殺自己,卻是借一掌之勢,拍活了自己血穴,使自己能在雙魔出乎意料中,奇襲得逞。若不這樣,憑雙魔功力,真要拼命相搏,還不知道誰生誰死呢!
這時他目光一掃地上兩具屍體,轉身道:“芷娟姊,現在你已出這口怨氣……”
話說一半,目光一瞥之下,不由一聲驚咦,訝然自語道;“怎麼她走了?”
不錯,黃芷娟就在剛才剎那,無聲無息地走了。心頭怨氣已出大半,知道房英必不會讓二魔脫身,於是在舊情牽愫,復又想起剛才情形,自慚及難以為情,只能悄然退身。
這時房英仰天籲出了一口氣,喃喃的道:“黃芷娟,多情自是傷情,何必多情。只要你能想開,我房英必履諾言,暫寄相思情吧!”
他喃喃傷感地說著,心頭倏然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寒風又起了,望著急湍的溪邊,衝起層層浪花,房英的思緒也奔騰不已。驀地,他想起谷中失去功力的各派掌門,情形不知怎樣了,急忙迎風飛掠,向那座雪松林奔回。
口口口
溯風怒號。
彤雲飛卷。
房英急急奔到松林中,目光四下一掃,根本沒有發現半絲人影。他身形如飛在林中轉了一圈,停住腳步,倏見
在林邊左角一塊雪地上,印著許多雜亂的腳印。從這些腳印上看,顯然都是一些沒有武功的人到過這裡。而且這些腳印,清清楚楚地從谷中蜿蜓而來…¨.房英腦中立即閃過一念:“這些掌門人已經出谷了………”他緊張地依著那些腳印仔細觀察,發覺出林後分成三批,各奔東西。
房英一怔,不禁訝然,忖道:“他們是往何處去呢?其中未失功力的只有五劍王威一人,加上‘扁老’也僅二人而已。然而把那些已經失去功力的掌門人分成三批,顯然是不可能的事,再愚蠢的人也不會這麼設計啊!”
他呆立林邊依著足印三個方向,展視著白茫茫的雪嶺,倏然腦中靈光一閃,忖道:“這會不會是疑兵之計呢?”
心裡這麼一想,思緒倏然開朗,繼續忖道:“那麼這三條足印中,必有一條是掌門人離去的實在方向。我只要查出其中一條,不難與他們會合。’’忖著,身形如飛向左方那條蜿蜓的腳印奔去。那知奔出半里,地下腳印倏然中止,前面地形起伏,無窮無止,根本沒有可以躲藏人的隱蔽地方。
房英立刻轉身向中間那條腳印方向掠去。約摸相隔半里,果見中間那條腳印雜亂地綿延轉向一座峻峰。這時他猛提一口真氣,如一縷清煙循跡飛瀉,陡見前面五條綠色光影疾衝凌空而來。
雙方掠勢皆急,房英暗中一驚,慌忙沉氣一個翻身,飄落地上,目光一閃,那五條光影也同時驚咦一聲,飄然而止,現出一位宮髻高聳,容貌如霜雪一般冷峭,卻仍豔麗的執劍女子及四名仗劍綠衣少女。
這宮髻女子約四十餘歲,但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此刻一雙鳳目不住打量著房英。那四名綠衣少女更是個個清秀端莊,長劍橫胸,對房英凝視著。這剎那,房英卻心頭狂跳不已,忖道:“對方這些女子莫非又是天香院中人物?”真氣一提,口中已沉聲道:“請問你們是誰?賜告個名號如何?”
宮髻女子冷冷反詰道:“閣下是誰?”
“在下房英……”
宮髻女子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房少俠,不知聽到過九華一鳳四燕的名號麼?”
“啊,”房英真氣一懈,訝然道:“掌門人莫非是‘九華碧鳳’谷掌門人及座下‘綠衣四燕’四位姑娘?”
要知道九華在武林各派中,是唯一專收女性弟子的門派。這‘九華碧鳳’谷梅君以一套‘鳳飛八式’劍法及‘九鳳舞尺’獨門輕身法,馳譽江湖,名望不在峨嵋。長春各派之下。只是聽說這谷梅君掌門課徒極嚴,非有特殊事故,絕少任弟子在江湖上走動。故而房英感到奇怪,她們怎到這危機四伏的五行山來?
宮髻女子微微一笑道:“不錯,在下是谷梅君。令尊與少俠名動天下,想不到在這兒碰上。”鳳目側瞥,倏對身旁‘四燕’喝道:“你們還不上前見過房少俠!”
四名綠衣少女接連盈盈捧劍為禮,嬌聲道:“綠燕姜素英見過少俠!”
“賽飛燕狄美箏見過少俠!”
“海燕夏候韻見過少俠!”
“玉燕靳雲珠……”
房英俊臉微赤,慌忙一一還禮道:“姑娘們如此多禮,豈非折煞小可!”
接著又向九華掌門人谷梅君抱拳一揖道:“晚輩拜見谷掌門人。同時請問掌門人從何處而來?”
“九華碧鳳”道:“我們正由九華而來!”
房英眉頭-皺道:“谷掌門人此來沒遇到什麼人麼?”
谷梅君點點頭道:“這五行山中‘天香院’高手四布,不下三四十人,分作五六路,正在窮搜少俠及各派掌門人下落!”
說完,倏然輕輕一嘆!
房英更加訝然道:“掌門人怎知道得這樣清楚?”
谷梅君又嘆道:“我承終南之邀,‘殘陽叟’奉少俠遣往告警,怎會不知道。”
“啊!這麼說,掌門是已見過‘殘陽叟’了?”
谷梅君嘆道:“我豈止見過終南‘殘陽叟’,而且他屍體也是本門弟子親手埋葬的。”
房英愕然注視,對這位九華掌門的話,愈聽愈覺糊塗,卻見谷梅君鳳目-轉,淺笑道:“少俠也無須訝詫,本掌門率‘四燕’與其餘十二名弟子隨終南長老急奔嶺南想與你相會,半途倏逢強敵……”
說到這裡,幽幽一嘆,繼續道:“叮憐‘殘陽叟’被殺,除了我及四燕逃避得快外,十二名弟子也全遭犧牲了。一場劇戰過去,我因不放心終南長老及門弟子遺體,匆匆趕返拼搏原地,草草埋了諸人……”
房英接口道:“那麼掌門人怎麼會到五行山呢?”
谷悔君道:“在途中,我又發覺那批神秘的魔窟高手急急往此趕程,遂暗中釘隨,想看看究竟。想不到果然見到少俠,想各派掌門人俱已脫險了。”
房英聽完這番敘述,才知道經過,長嘆一聲道:“各派掌門人雖已脫險,但是目前仍是危機四伏,在下正在尋找他們下落。”
谷梅君詫然道:“少俠沒有與各派掌門在一起?”
房英嘆道:“各派掌門另有一位前輩保護。在下因另遇耽攔,原來說定在那林中會合,哪知晚了一步,不知他們已往何處?”
說到這裡,急問道:“谷掌門人在此雪嶺中遇到過什麼人麼?”
谷梅君點點頭道:“共有二批魔爪剛才離去,想必是在循跡追蹤什麼……”
房英一聽心頭大急,道:“去多久了?”
谷梅君道:“約已二盞茶時刻。”
房英脫口焦灼地道:“不好,我要去追,說不定諸掌門就在那個方向隱藏。”
谷梅君接口道:“少俠若不嫌棄,九華一派願效微勞。”
房英喜道:“武林一脈同源,谷掌門人肯援手,那再好不過,現在就走!”
說完一拱手,就向前掠身而起。
就在這剎那,只見谷梅君綠衣飄飄,身形一旋,右手羅袖迅揚,曲指一彈,一縷勁風向房英腰際凌空點去。
他這時驚愕交雜,喝道:“谷掌門人,這是做什麼?”
谷梅君理也不理,轉對‘四燕’喝道:“即速準備槓子,把房少俠捆好抬走。”
“玉燕”、“海燕”,應聲而至,房英這時已感到情形不對,向谷梅君瞪目喝道:“谷掌門人,你出手暗算在下,究竟是什麼意思?”
谷梅君淡淡地道:“九華一門百餘弟子安全,全繫於少俠一身,目前只有委曲少俠片刻了。”
房英更加愕然,道:“貴派弟子有什麼危險,掌門人如有差遣儘可吩咐,何必出手暗算小可!”
谷梅君冷冷道:“沒有什麼好商量的。‘天香院’只要本派能將令尊或你擒住交賬,即可換回百餘弟子性命。少俠年來奔波,既懷救世仁心,必能諒解我谷梅君身為掌門的苦衷。”
房英一聽此言,臉色一變,心裡不由冷了半截,這時,他才明白了,原來堂堂九華一派現已降敵附魔。
他更想不到“天香院”會用這樣一著棋,使自己敵友難分,自陷危境。
這時,房英周身不能動彈,恨得心裡發脹,怒喝道:“谷掌門人,你甘心淪為惡魔附庸走狗麼?”
谷梅君臉上倏然罩上一層重霜,鳳目如電,銳利地釘在房英臉上,冷峭地充滿怒氣道:“天香院在九華井內下慢性毒藥,令我們門下百餘弟子暈迷床笫奄奄一息,並留字說出條件及限期,難道身為一派掌門能眼見一個個死去?”
她頓了一頓,複道:“現在本掌門人想請教少俠,若九華一門不這麼做,還有什麼方法能在一月之中,救門下百餘弟子脫險?”
房英一愕,谷梅君接著道:“若少俠另有更佳途徑,我就立刻為少俠解禁,聽候吩咐。”
房英忿極冷笑道:“小可雖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方法,但小可卻知道掌門人以這種欺騙暗算方法並不高明,將來傳揚出去,永遠無法抬頭。”
“九華碧鳳”臉色驀地一紅,倏地尖叱道:“你與我閉口!”
五指疾伸,又點了房英啞穴,接著冷笑道:“九華一派將來聲譽是否掃地,那是將來的事。現在卻是百餘生命要緊。房英,你就認命吧!”她究竟是堂堂一派掌門,唯恐房英說出更難聽的話,消受不了,故而乾脆連話也不讓他講。
這時的房英只能幹火瞪眼,心中暗暗長嘆,覺得同樣的危機中,終南卻一再犧牲一門中長老弟子,為正義。破斧沉舟,而九華派卻如此對待自己。
他覺得命運如此,斯復何言!只是此刻覺得自己生死不足惜,各派掌門的安危及父親下落仍在心頭縈繞,無法安心。
遠處兩條人影疾奔而至,只見玉燕、海燕砍了-根碗粗松樹,雙人抬著,走近面前谷梅君揮手道:“把他綁了,抬到谷中去!”
海燕、玉燕立刻取出兩根絲索把房英四肢綁在松木上,抬起隨著谷梅君復向“草藥散人”所居幽谷奔去。
到了谷中,房英目光一掃,果見寂寂無人,那齊氏父女及各派掌門似乎早巳離開。
驀地,兩條光影凌空而落,隨著喝道:“谷掌門人擒住了什麼人?”
房英目光瞥處,兩條紅影飄落,正是前宮宮主燕南翎及宮中一名婢女,心中不由一陣忐忑。
只見谷梅君施禮道:“回稟宮主,房英已經擒到。”
其實這時燕南翎早已看到房英,嬌容略現驚喜之色,緩緩走近對房英冷笑道:“姓房的算你神通廣大,三番兩次被你狡猾脫身。說!剛才是那-個救你的?”
一旁的谷梅君忙道:“他啞穴被點,無法開口!”
燕南翎羅袖一翻,拂過房英喉旁,冷冷道:“房英,你最好把經過情形從實招來,免得受苦!”
房英啞穴被解,已能說話。他心頭一橫,冷笑道:“救我的人當然是齊姑娘,除了她旁人已不會有解藥,其餘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小爺落在你手中,殺刮任便。”
燕南翎鼻中一哼,道:“該死的丫頭!他們那許多人如今到那裡去了?”-
聽這話,房英心頭一定,知道她們還沒有找到各派掌門人及齊氏父女,不由狂笑道:“這話就問得奇了,人是你們看守的,問我怎會知道。老實說,我現在不是找他們,怎會落得這般情形!”
燕南翎想了一想,倏對谷梅君道:“谷掌門人立此奇功,本幫自當按照諾言,解除貴派弟子之毒。現在其餘各位掌門尚未找到,谷掌門請在此協助搜索,押送煩‘四燕’姑娘代勞,即刻利用山下馬車,把房英押至雲夢總壇,院主急等親審。屆時總壇自會將解毒藥交‘四燕’姑娘攜返。”
谷梅君點頭道:“遵命!”轉門對四燕吩咐道:“你們立刻下山,路上千萬別耽擱,小心從事,要知道百餘師姊妹的生命,全在你四人肩上。”
“綠燕”姜素英身居“四燕”老大,立刻恭敬地答道:“弟子恭領師命。”
說完帶著其餘三燕扛著房英疾奔出谷,向山下飛奔。
房英此刻卻閉目不語,心中思籌著脫身方法。
他計算自五行山麓到達雲夢至少要六天行程。若在這六天中無法脫身,要真是到雲妙總壇,將永淪魔劫,無法翻身。
以往每至危機,必有那身份如謎的“扁老”解救。而現在,扁老保護那些掌門人,必忙著恢復他們功力,自無法想到自己會遭這種意料不到的暗算,不可能再來施救,目前只有靠自己智慧。
他思緒像潮水一般奔騰著,人卻四肢攢捆,已一起一伏被抬至五行山麓。遠望那輛自己來時所乘的馬車,仍站在雪地中,二匹健駒被凍得不時踢蹄長嘶,撫昔思今,不由暗暗長嘆。
只見“四燕”走近馬車,為首綠燕立刻命令“海燕”夏候韻及“玉燕”靳雲珠駕車,把房英往車篷中一放,與“賽飛燕”狄美箏進入車篷監視。於是輪聲轤轤,立刻向雲夢大澤進發。
房英這時被捆在車中,倏然想起在少林所習“御神衝穴”口訣,心頭默默唸著,按著口訣,立刻閉目假寐,想提聚一絲凝滯的真氣,自解被制血穴。那知這時,只聽得“綠燕”嬌笑一聲道:“二妹,你看他像是熟睡了!”
“賽飛燕”狄美箏道:“莫非他在運氣自解道穴?”
房英一驚,他自然知道她們所說的“他”就是指自己,慌忙睜眼望去,只見“綠燕”正對自己笑道:“為了慎重,只有多點他幾處要穴,讓他根本無法自解!”
說著已伸手在房英周身幾處主穴連戳五下。
房英混身一疼,不由暗暗一嘆,在七大主穴被點下,他知道欲再以“御神衝穴”之法解穴,已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