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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鬼醫傳人

    這些東西還沒遞過來,但杜少彬目光一觸之下,卻不由地,使他心頭“碰”地一跳。

    原來那八行箋上頭,赫然印着“上官倫用箋”的字樣,准此推想,那麼,這五大張八行箋,不就是“千面鬼醫”上官倫的遺書麼!

    杜少彬心頭電轉之間,張鐵嘴已將那絹質小冊和八行箋一齊遞了過來,並正容説道:

    “請先看八行箋。”

    杜少彬點點頭,隨即將那八行箋展示開來,雖然是夜晚,而那八行箋上的字跡又細如蠅頭,但杜少彬已練就夜視的功夫,就着工寮外那微弱的星月之光,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上面,開頭是這樣寫着:“凡有緣拾獲此鐵匣者,即為餘之當然弟子,有傳我道統及消弭武林劫難之義務,如拾獲此鐵匣者非武林中人,則請設法秘密轉送吳伯同大俠,當獲重賞,如萬一找不到吳伯同大俠時,則請轉送‘少林’或‘武當’二派之掌門人。”

    “不論拾獲此鐵匣者,是否為武林中人,其玉瓶中之藥九,均可服下二粒,其餘則務請設法轉交吳伯同大俠或杜少彬。”

    “凡為我當然弟子者,必須善體天心、造福人羣,否則,必遭天譴!”

    “凡為我當然弟子者,有義務替我洗刷沉冤,找出罪魁禍首來……”

    這一段開場白,到此為止,後面正文,則全部是一些對武功和醫藥方面的研究心得,開場白是另用素箋所寫,以漿糊貼在那八行箋的正文上的。

    至於那本絹質小冊子,則是有關藥理、處方,以及易容術方面的秘訣。

    杜少彬除了對那段開場白,是逐字細閲之外,其餘僅僅是一掠而過,又原封遞了過去,並正容説道:“如此説來,閣下該是上官前輩的衣缽傳人了?”

    張鐵嘴點點頭道:“是的。”

    杜少彬笑道:“論輩份,我該尊你一聲前輩才對。”

    張鐵嘴連忙搖手笑道:“不!不!我們不必拘泥這些,你能叫我一聲張大哥,我就感到很榮幸啦!”

    杜少彬道:“可是,我吳爺爺説過,對上官前輩,我是應該尊他為上官爺爺的,您既然是上官爺爺的徒弟,怎麼説我也該……”

    張鐵嘴截口笑道:“老弟台!咱們各交各,難道不行麼!”

    杜少彬訕然一笑道:“那麼,小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啦!”

    張鐵嘴笑道:“本該如是才對啊!”

    杜少彬接道:“張兄台甫,也該見示了吧?”

    張鐵嘴訕然一笑道:“我這個‘台甫’,可委實俗氣得很,因為我排行第三,就被名為三兒,也就成了張三。”

    杜少彬正容説道:“原來是張三兄。”

    接着,又注目問道:“張兄這些東西,是在那兒拾得的呢?”

    張三正容説道:“在我説出我成為恩師道統傳人的經過之前,我要先問你幾句話。”

    杜少彬含笑接道:“張兄有話,請儘管問就是。”

    張三笑了笑道:“方才,老弟對那份貼在五張八行箋上的開場白,已全都看過了?”

    杜少彬點點頭道:“是的。”

    張三注目問道:“對那段説明,老弟有何感想呢?”

    緊接着,他又加以補充説道:“我的意思,是指那字跡與語氣方面而言。”

    杜少彬沉思着説道:“那段説明的字跡潦草,語氣又不連貫,顯然是在一種非常緊急的情況下所匆促寫成。”

    張三點點頭道:“不錯!我也有此同感。”話鋒略為一頓之後,又蹙眉接道:“而且,那一段説明中,還有好些矛盾與令人費解之處。”

    杜少彬汪目問道:“張兄所指定那替他洗刷沉冤,卻又並未説明敵人是誰等情節而言?”

    張三點首答道:“不錯。”

    杜少彬輕嘆一聲道:“張兄,如果這是在強敵壓境,情況既嚴重,而又非常急迫的情況之下所寫,那就不足為奇了。”

    張三苦笑道:“至少也該説明敵人是誰啊!”

    杜少彬也苦笑道:“我想,那極可能連上官爺爺自己,也不知道敵人是誰。”

    張三輕嘆一聲道:“也就是因為這原因,使我在暗中摸索了半年,卻仍然是茫無頭緒。”

    杜少彬心頭一動,注目問道:“張兄是否對‘碧雲山莊’的人注意過?”

    張三道:“當然注意過,也曾暗中調查過,但卻一無所獲。”接着,又正容説道:“而且,對我所認為可疑的人物,也都暗中調查過,只有百靈城例外。”

    “為甚麼?”

    “因為,它太神秘了,我沒法接近。”

    杜少彬接問道:“那麼,張兄此行,是?”

    張三接道:“我希望借這次大婚的機會,能混進去,實地調查一下。”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這些細則,我們待會再研究,也許我還可以提供你一點資料。”

    張三目光一亮道:“是那一方面的資料?”

    杜少彬笑道:“我説,待會再談,現在,我先要知道張兄獲傳上官爺爺衣缽的經過?”

    “好的。”張三點點道:“説來,這已經是一年零四個月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因採藥,深入本省東部的一處深山之中。”

    杜少彬接問道:“原來張兄本來就是研究醫理的。”

    張三點點頭道:“不錯,而且也算是武林中人,要不然,我怎能於短短十六個月的時間之內,能有目前的成就。”

    杜少彬笑道:“張兄對自己的成就,好像很自負。”

    張三含笑接道:“咱們彼此、彼此。”

    杜少彬“唔”了一聲道:“好了,説正經的吧!”

    張三笑了笑道:“很簡單,我就是在那次採藥時,在一道山澗中拾到恩師所遺的鐵匣。”

    杜少彬笑道:“你老兄就這麼輕易地,成了我上官爺爺的衣缽傳人?”

    張三點點頭道:“事實上,委實一點都不假。”

    杜少彬輕輕一嘆道:“這隻能歸之於福緣二字了。”

    張三正容接道:“是的,我也正是這麼想法。”

    接着,又沉思着説道:“於是,我一面研練他老人家的心血結晶,一面暗中偵察仇家,並故意以算命先生的姿態,四處流浪,一直到聽説吳伯同大俠與你老弟兩人,都要前往百靈城,我才提前趕到這兒來,以便將恩師所遺留的藥丸交給你們。”

    杜少彬禁不住長嘆一聲道:“總算蒼天有眼,他老人家的遺物,不曾落在壞人手中。”

    張三點點頭道:“這倒是真的,如果這些東西,落在壞人手中,那後果就不堪設想啦!”

    一頓話鋒,精目中異彩連閃地,接道:“老弟,姑且撇開他老人家那本等於是心結晶的秘笈不談,光是那兩粒藥丸,你知道,我服過之後,是怎樣的情形?”

    杜少彬笑了笑道:“至少已增加了半甲子的面壁之功。”

    張三幾乎要跳了起來似地,訝問道:“你怎會知道的?”

    杜少彬漫應道:“這就説到方才我所説的,提供你一些資料的問題啦!”

    “對了!”張三猛然一拍至已的大腿,笑道:“你不提起,我幾乎忘記啦!”

    杜少彬笑了笑道:“現在才説,也不算遲啊!”

    張三苦笑道:“好!在下洗耳恭聆?”

    “事情是這樣的……”

    於是,杜少彬接着將同吳伯同、彭立人等三人,在“千面鬼醫”上官倫所居石洞中,所發現,和所交談的一切,都源源本本地説了一遍。

    張三於靜靜地聽完之後,才“哦”了一聲道:“怪不得那藥丸有如此奇效,原來就是以劍芝配合多種靈藥製成的‘太乙返魂丹’。”

    杜少彬道:“據吳爺爺説,‘太乙返魂丹’能生死人而肉白骨,那麼,增加半甲子功力,也就不算稀奇啦!!”

    張三注目問道:“還有甚麼須要補充的麼?”

    杜少彬點點頭道:“有!而且這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

    張三精神一振道:“此話怎講?”

    杜少彬正容接道:“張兄,‘碧雲山莊’的人,居然會用毒,而且還會施‘無影之毒’……”

    張三顯得非常激動地,截口問道:“你怎會知道的?”

    杜少彬道:“我親身體驗到,如非是吳爺爺手中有上官爺爺所贈的解毒與防毒聖藥,我恐怕屍骨已寒了哩!”

    張三禁不住喃喃自語道:“如此説來,謀害先師的,就是‘碧雲山莊’的中行老賊了!”

    杜少彬正容點首道:“中行老賊,不但是謀殺上官爺爺的嫌犯,也是我杜家的滅門血案的嫌疑犯,只是還沒找到證據而已。”

    張三長嘆一聲道:“只要有了範圍,不再像以往那麼有如大海撈針,事情就好辦了。”

    接着,探懷取出一隻小巧的白玉瓶,雙手遞與杜少彬道:“杜老弟,這是我恩師,也就是你上官爺爺送給你的‘太乙返魂丹’,這裏面,一共是四粒,現在,我已懂得,這種以天材地寶配合製成的靈藥服後,是因各人的體質不同,效果也互異的,而且,一個人最多隻能服兩粒,服多了,卻並不能收到更佳的效果。”

    杜少彬笑道:“我知道,上官爺爺的本意,是要我同吳爺爺,每人服下兩粒。”

    張三含笑説道:“老弟的資質比我好得太多了,我想,同樣的兩粒靈藥,在你身上,必能收到更大的效果。”

    杜少彬微微一笑道:“那可不一定哩!”

    張三正容説道:“不管怎麼樣,既然準備進入百靈城去,我希望你立即將靈藥服下去,就乘我在你身邊,也好替你護法。”

    杜少彬星月一亮道:“對!這倒是好主意。”

    説着,立即打開玉瓶瓶塞,傾出兩粒有若花生米大小的藥丸,一口吞了下去,一面將玉瓶重行蓋好,小心地揣入懷中,一面含笑説道:“有關護法的事,就偏勞張兄了。”

    張三正容説道:“愚兄理當效勞。”

    杜少彬感激地一笑之後,立即端正坐姿,開始行功調息,張三則悄然退出工寮之外,隱入一株大樹的陰影中。

    約莫是個半時辰之後,估計已快要天亮了。

    蒙朧夜色中,一道幽靈似的人影,像一縷輕煙似地,向山麓邊飄了過來。

    那道幽靈似的人影,看似緩慢,但實際上,卻是快速已極地,一晃而前,剎那之間,已達到杜少彬正在調息的工寮前箭遠之外。

    那位暗中替杜少彬護法的張三,不但功力奇高,視力也特佳,那麼遠的距離,又是在黑夜之中,但他已能看出那道幽靈似的人影,竟然是“碧雲山莊”的師爺胡月古。

    他,入目之下,方自暗中提高警覺,但胡月古已被另一位夜行怪客截住了。

    那位截住胡月古的夜行怪客,就是杜少彬的師傅,長衫拖及地面的青衣老人。

    當然,目前的張三,是不認識這位神秘老人的,但由於青衣老人將胡月古截住,足以證明其是友非敵,因而張三懸心略放地,只好暗中提高警覺,靜觀發展。

    那青衣老人截住胡月古之後,淡然一笑道:“師爺大人,咱們又碰頭了。”

    胡月古打了一個哈哈道:“是啊!對你我而言,這天地似乎大以狹小了一點。”

    青衣老人含笑問道:“閣下意欲何在?”

    胡月古笑道:“在下意欲何在,有告訴你的必要麼?”

    青衣老人笑了笑道:“你師爺大人如果走向別處,我可以不問,但走到這條路上來,就非要説個明白不可。”

    胡月古道:“如果我不説呢?”

    青衣老人道:“我也不勉強,但請你另走別路。”

    胡月古臉色一沉道:“朋友,別以為我是怕了你!”

    青衣老人也是臉色一沉道:“我不管你怕不怕我,有我在這兒,這條路任誰也不許通過!”

    胡月古冷哼一聲:“我倒要闖闖看!”

    話出招隨,已疾如電掣地,和身飛撲,攻出奇幻無匹的三招。

    但他的攻勢,雖然快速而凌厲,卻被那青衣老人從容不迫地化解掉了。

    緊接着,雙方都是攻守互見地,展開一場精彩已極,卻是別開生面的惡鬥。

    所謂“精彩已極”,自毋須另加解釋,至於“別開生面”,那是由於搏鬥雙方,都是當代武林中的頂尖高手,功力之高,自不待言,而臨陣經驗之豐富,也是沒得話説。

    所以,雙方的招式都不敢用老,不但不敢用,而且,最多是招發一半,又立即自行撤招換式,因而外表看來,但見兩道人影,各自以快得不可思議的身法和招式在騰躍着,一時之間,根本看不出強弱來。

    這情形,使得遠在一箭遠之外,看熱鬧的張三,禁不住精目中異彩連閃地,暗忖着:

    “這二位,好高明的身手……”

    緊接着,又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如非是擔心正在調息行功的杜少彬會受到偷襲,他真會衝出去了哩!

    原來就這剎那之間,胡月古的背後,已出現十餘道人影,以扇形包圍之勢,向工寮欺近,而且,由那些人影的矯捷身手情形來判斷,顯然都是“碧雲山莊”中的精英人物。

    目前情況,已很明顯,胡月古的企圖,是由自己拼命纏住青衣老人,好讓他那些手下人,能乘機欺近杜少彬正在調息的工寮中去。

    情況發展到此一階段,張三已顧不得隱蔽自己的行藏了。

    他,飛快的飄落那工寮之前,右手亮出他那獨門兵刃“報君知”,左手卻已帶上鹿皮手套,探入懷中。

    但就當此時,那箭遠外的鬥場中,情況又有了順着的變化。

    原來那青衣老人忽然冷笑一聲:“胡月古,你太卑鄙了!”

    “呼、呼、呼、”一連三掌,將胡月古迫退八尺,人已飛身而起,有若浮光掠影似地,轉了一個半弧,又回到同地,將重行飛撲上來的胡月古截住,口中並冷笑道:“誰敢再向前闖,方才那五個,就是榜樣!”

    原來,就當他方才那有若浮光掠影似地,飛繞半圈時,對方那跑在最前面的五個,已被他以最幹掙俐落的手法,震斃當場。

    這情形,不用他再加警告,已足使其餘的人,心膽俱寒地,呆立原地,動彈不得啦!

    當然,胡月古也明白這情況的嚴重,因此,那青衣老人的話聲一落,他也揚聲喝道:

    “全都到這邊來,剁了這匹夫!”

    他那剩餘的十來個手下人,又紛紛向鬥場圍了上來。

    青衣老人冷笑一聲道:“胡月古,你何苦叫一些手下人前來送死!”

    胡月古冷笑道:“不是送死,是替你送終!”

    “砰”地一聲,一掌硬拼,胡月古當場被震得退三了大步,但他忽然飛身而起,射落五丈之外,並呵呵大笑道:“匹夫,你且四周瞧瞧看。”

    不用他點破,青衣老人和遠處的張三,都已看清楚了。

    原來胡月古剩餘的手下,還有十二個,這時那十二個勁裝大漢,已各取好丈五距離,將青衣老人圍在核心。

    當然,以青衣老人的功力之高,別説目前只有十二個勁裝大漢,即使再加上一二倍,他也不會將他們放在眼下。

    可是,眼前的這十二個,卻使這位身手與來歷,都算是神奇莫測的人物,不由地不蹙起了眉頭。

    原來,那十二個勁裝大漢的手中,每人都捧着一個形若竹筒,長若尺許,卻是黑黝黝的玩藏,一齊向他瞄準着。

    胡月古一見自己的詭謀得逞,不由高興得呵呵大笑道:“朋友,你還能神氣得起來麼!”

    青衣老人冷哼一聲道:“你認為,已經將我困住了!”

    胡月只笑道:“閣下如果不信邪,何妨闖闖看!”

    説完,逕自向工寮方向走來,口中並歡笑道:“失禮、失禮,我要少陪啦!”

    此情此景,張三可不便再作壁上觀了。

    他迅捷地戴上一付人皮面具之後,飛身攔在胡月古面前,沉聲喝道:“站住!”

    這半路里殺出來的“程咬金”,不由使胡月古為之住步一怔道:“你是甚麼人?”

    張三右手持着“報君知”,左手還是帶着鹿皮手套,揣在懷中,冷然一哂道:“我是什麼人,你毋須多問!”

    胡月古笑道:“那你攔着我幹嗎?”

    張三冷然接道:“因為,此路不通!”

    胡月古笑道:“是要買路錢?”

    張三哼了一聲道:“錢不能買路,押下人頭還差不多!”

    胡月古冷笑道:“是誰要了誰的人頭,目前還難説得很!”

    張三卻向前遠外的青衣老人揚聲道:“那位青衣朋友請聽着,如果對方那黑色圖筒中是淬毒暗器時,請放心突圍,萬一中了毒,在下負責醫治。”

    青衣老人揚聲笑道:“多謝關注!在下理會得。”

    緊接着,又揚聲問道:“閣下,小徒情況如何?”

    張三一怔道:“原來閣下是杜公子的師尊,在下失敬了!”

    青衣老人苦笑道:“閣下,我自己值不值得人家尊敬,可並不關心,還是請先告訴我小徒的情況吧!”

    張三揚聲笑道;“令徒正在行功緊要關頭,情況很好。”

    青衣老人接道:“多謝!多謝!此刻,區區算是完全放心了。”

    這時,胡月古卻向着張三冷笑道:“你的廢話説完沒有?”

    張三呵呵大笑道:“我和這位青衣老人家的話,算是暫時説完了,但對你,卻還得重複一句,那就是:想通過這兒,就得押下人頭來!”

    胡古月怒叱一聲:“匹夫納命來!”一振手中“子母金環”,飛身進擊。

    青衣老人連忙揚聲説道:“那位老弟,此人功力奇高,請勿輕敵!”匆促中,稱呼也親切得多了。

    張三揚聲答道:“在下知道啦!”

    話聲中,已發出一串震耳金鐵交嗚之聲,“子母金環”與“報君知”這兩般奇門兵刃,一觸而分,又龍騰虎躍地,纏鬥在一起。

    方才這一招硬拼,可能並未分出高下來,也可能是雙方都對對方的身手之高明得大出意外,而深具戒心,因而除了第一招的硬拼之外,以後的招式,都是半途撤招,或者是當雙方的兵刃,即將接觸的瞬間,自動地撒招變式,也因為如此,使得這一場搏鬥精彩情形,比起方才那青衣老人與胡月古的那一場來,也並不多遜。

    這時,這二位是打得如火如荼,但另一被青衣老人與那十二位勤裝漢子的僵持情形,卻又使人替他們雙方都捏了一把冷汗。

    因為,事實很明顯,“碧雲山莊”方面,既然是謀定而後動,則這些勁裝漢子手中的黑色圓筒中,必然是一些非常歹毒的玩意,以青衣老人功力之高,目前儘管雙方都是靜如止水地在對峙着,但只要是任何一方有所動作,那必然是石破天驚,生死決於俄頃的慘搏烈鬥。

    這情形,所有在場的人,心中都清楚得很,因而使得張三邊打邊揚聲説道:“那位青衣老人家,請再堅守片刻,令徒就可功德圓滿了。”

    青衣老人笑道:“這位老弟請放心,不論這些兔崽仔們,使的是火器或毒藥,一時之間,都要不了我的命,只請老弟台暫時纏住姓胡的就好了。”

    張三笑道:“小弟當勉力以赴。”

    胡月古冷笑道:“既然你不在乎,為何不闖呢?”

    青衣老人笑道:“你等着瞧吧!”

    胡月古厲聲喝道:“你們這些飯桶,還等甚麼?”

    就當此危機一觸即發之瞬間,一陣充滿詳和氣氛的木魚聲,又隨風傳來。

    那木魚聲也盡是作怪,儘管它是一些那麼單調而沒有變化的音符,但一經入耳,卻使人靈台清淨,塵念盡消。

    影響所及,使得張三與胡月古二人的惡鬥,不得不自動停止,那些圍住青衣老人的勁裝漢子們,也一個個兇威盡斂地,就地坐了下去,他們手中的黑形圓筒,也自行揣入懷中。

    木魚聲停止了,代之的是一聲幽幽長嘆。

    這一聲幽幽長嘆,一如那神秘的木魚聲,就好像是發自你的耳旁,但實際上,卻是那麼飄忽不定地,不知其所自來。

    胡月古怔了怔之後,立即揚聲問道:“大師請示法號?”

    那幽幽語聲道:“貧尼悟空。”

    胡月古接問道:“大師一再與本莊為難,能否請示此中原因?”

    悟空大師笑道:“胡施主言重了,貧尼幾時與貴莊為難過啊?”

    胡月古:“但事實上,大師以木魚聲干擾本莊的行動,這已不是第一次了。”

    悟空大師的語聲中,仍然充滿了笑意:“胡施主,你是聰明人,常能想像到,如果貧尼要為難你們,此刻,你們這些人,還能有如此輕鬆的麼。”

    胡月古默默垂首,悟空大師的語聲,又是幽幽地一嘆道:“胡施主,你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胡月古身軀微露,向着他那些手下人,舉手一揮道:“咱們走!”

    悟空大師的語聲道:“胡施主,煩寄語貴上,少造殺孽,免遭天譴。”

    胡月古已率領着他的手下,沒精打彩地離去,一面有氣無力地答道:“在下記下了。”

    也直到此時,那青衣老人才揚聲説道:“悟空大師,敬請現身一見。”

    悟空大師的語聲歡笑道:“很抱歉,貧尼還有瑣事待理,必須立即離去,請多多包涵……”

    該聲漸去漸遠,顯然地,人已邊説邊走了。

    那青衣老人連忙向張三説道:“這位老弟,小徒行功完畢時,請轉告他,一切聽他吳爺爺吩咐,我因有急事待理,不能等他了……”語聲也是漸去漸遠,而杳不可聞。

    目送青衣老人那匆匆離去的背影,張三禁不住苦笑着自語道:“真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背後,忽然傳出杜少彬的輕嘆道:“張大哥,江湖上,不可思議的事,與不可思議的人,可實在太多了。”

    張三回身答道:“原來老弟已經醒過來了。”

    杜少彬含笑接道:“多謝張大哥護持之力,請受小弟一禮。”説着,抱拳作了一個長揖。

    張三連忙還禮道:“這是應當效勞的,而且,些許微勞,也算不了甚麼。”

    杜少彬笑道:“這是性命交關的生死之搏,如果這還只能算是些許微勞,那麼,舉世滔滔,還有甚麼事情能算是大而且多的功勞哩?”

    張三訕然一笑道:“杜老弟可真會説話。”

    緊接着,他又微微一怔道:“杜老弟,方才的經過情形,你好像都已知道?”

    杜少彬點首笑道:“不錯啊!”

    張三訣問道:“可是,方才你分明已行功入定了的?”

    杜少彬道:“寒家武功心法,有點特別,雖然已行功人走,卻還能察覺到周圍的一切。”

    張三忍不住“啊”了一聲道:“這又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杜少彬忽然長嘆一聲道:“不瞞張大哥説,小弟並未獲得寒家全部武功心法,否則,像方才那情形,就不須勞動恩師與張大哥的大駕了。”

    張三正容説道:“是的,對‘無極派’那睥睨天下的神功、我是早有耳聞,但願老弟此行能大有收穫,早日湔雪滅門血仇,並重整‘無極派’無敵天下的雄風。”

    “這……”杜少彬星目中異彩連閃,頗為激動地説道:“還得請張大哥鼎力支持才好。”

    張三謙笑道:“能為‘無極派’勤勞,這是我張三莫大的光榮,我一定全力以赴。”

    杜少彬又是抱拳一禮道:“小弟先謝了!”

    張三一面還禮,一面正容説道:“這半夜之中,老弟的功力,已進入另一種境界,也曾自己覺察到麼?”

    杜少彬微微一怔道:“這個,我除了覺得體內真氣,似乎比以前充沛了一點之外,倒沒有其他的感覺。”

    張三笑道:“對了,自己能於不自覺中,有所感覺,其進境之大,已不難想見啦!”

    接着,又訕然一笑道:“不瞞老弟説,當愚兄我服過那‘太乙返魂丹’後,雖然已增加了半甲子的面壁之功,但除了運功默察之外,是毫無自覺情形的,如今,你老弟竟能有自覺真氣充沛之感,則獲益之多,已不可以道里計啦!”

    不等杜少彬接腔,又含笑接這:“方才,我曾説過,同樣的靈藥會因體質的不同,而服後所獲助益也大有差異,現在,你相信我所言不虛了吧!”

    “是的。”杜少彬正容點首道:“小弟還得感謝上官爺爺與張大哥您的玉成之德。”

    張三連忙接道:“這是你老弟的福緣深厚,我不過是轉手之勞而已,怎敢居功。”

    一頓話鋒之後,又正容接道:“老弟,我要特別提醒你,進入百靈城後,不!從現在開始,你就得隨時注意,收斂目中的神光。”

    杜少彬微微一怔道:“多謝張大哥提醒,小弟記下了。”

    張三笑了笑道:“已經天亮了,老弟,我們也該商量一下,進入百靈城的細節啦……!”

    杜少彬連連點首道:“對!對!”

    半個時辰之後,兩人才沐着朝陽,分別繞道向“高平”城中走去。

    當天午後,杜少彬以本來面目,獨自離開“高平”城,向“百靈城”進發。

    這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雖然秋老虎的餘威仍在,但正午一過,天氣也就逐漸涼快起來。

    由於這一帶都是山路,不能縱轡疾馳,杜少彬只好以遊山玩水的姿態,一路上,好整以暇地,按轡徐行。

    他,外表上表現得那麼安詳,那麼自在,但他的腦海中,卻是亂糟糟地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在想些甚麼。

    由“高平”城到“百靈城”,也不過是二十來裏山路,自然要不了多久,就已到達第一道關卡之前。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道雙崖夾峙的隘道,兩邊峭壁高達百十丈,但寬度卻僅約丈許,隘道口的峭壁上,有四個血紅大字:

    擅入者死

    杜少彬一直到隘道口,才勒馬揚聲問道:“裏面有人麼?”

    “裏面有人麼?”

    回答他的,是四周千峯萬壑的回聲。

    杜少彬一蹙劍眉,功力默聚地,備着策馬進入隘道。

    一枝勁弩,帶着破空鋭嘯,迎面疾射而來。

    杜少彬臉含冷笑,視若無親地,續續策馬前行,一直到那枝急勁的箭矢,即將射中他的面門時,才從容張口,將它咬住。

    隘道內,傳他一聲驚咦道:“身手還不錯呀!”

    杜少彬冷然一哂道:“閣下誇獎了。”

    緊接着,又冷笑一聲道:“這就是威震天下的,百靈城的待客之禮?”

    隘道中語聲笑道:“這是對不聽警告,擅闖本城禁地者的一種象徵性的示威行動。”

    杜少彬披唇一哂之間,隘道中語聲又沉聲説道:“至於應邀前來的賓客,本城當另有接待的禮節。”

    杜少彬道:“閣下怎能斷定我不是應邀前來的貴賓?”

    隘道中語聲笑道:“這道理很簡單,凡是應本城之邀前來的貴賓,先在‘高平’城中接受招待,幾時到達這兒,在下事先會獲得通知……”

    杜少彬截口一“哦”道:“如此説來,這倒像是我的不是了。”

    隘道中語聲,“唔”了一聲道:“所以,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杜少彬笑道:“如果我就這麼回頭了,恐怕你沒法向上級交待。”

    隘道中語聲訝問道:“此話怎講?”

    杜少彬淡然一笑道:“尊駕既然被派守在這第一道關口,必然不致太笨,此中道理,應該自己想得到的。”

    隘道中的人,顯然是沉思了一下之後,才徐徐地説道:“你先報個萬兒?”

    杜少彬簡捷地答道:“杜少彬。”

    隘道中語聲“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以往‘無極派’掌門人的令孫。”

    杜少彬笑道:“尊駕居然也知道我的來歷,這倒是難得得很。”

    隘道中語聲道:“最近,江湖上傳説紛紜,並説你杜公子同吳伯同大俠,即將到本城來,所以,在下知道你的來歷,也是很尋常的事。”

    杜少彬笑問道:“現在,我不須要再回頭了吧?”

    隘道中語聲道:“除非你持有本城請柬,否則,你還是得回頭。”

    杜少彬笑道:“這就使人費解了,貴城貼出皇皇告示,歡迎天下武林同道,前來吃喜酒,告示上也沒説明要有請柬才能前來,如今,客人到來了,為何又予人以閉門羹呢?”

    隘道中語聲笑道:“杜公子説得有理,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杜少彬笑了笑道:“在下恭聆。”

    隘道中語聲道:“前來本城參加太夫人大婚典的盛貴賓,都有請柬,沒有請束的普通賓客,只限大典當天,亦即一個月以後的八月十五日,現在,杜公子你明白了麼?”

    杜少彬“哦”了一聲道:“原來此中還有如許多的曲折。”

    他話鋒一頓之後,又含笑接道:“尊駕能否請往裏面通報一聲,看看城主能否能通融一下?”

    隘道中語聲笑道:“我不想去碰這種釘子,杜公子請多多包涵。”

    杜少彬微一沉思,才揚聲笑問道:“看情形,閣下是藏身在一個能看得到我的行動的地方?”

    隘道中語聲道:“不錯。”

    杜少彬笑道:“那麼,我給樣東西你瞧瞧,也許能使你改變主意。”

    “是麼!”隘道中語聲漫應道:“那可得要看過以後才能知道了。”

    杜少彬探懷取出一身頗為別緻的小巧珠花,幌了一下道:“就是這個。”

    這枝珠花,也就是前此“百靈城”的那位玄衣蒙面女郎,與“碧雲山莊”的銀衫令主東方明經過一場大戰之後,送給杜少彬的。

    此刻,儘管杜少彬僅僅是拿在手中,那麼輕輕一晃,卻換來對方的一聲“咦”道:“讓我仔細瞧瞧。”

    人影一幌,杜少彬身前,已出現一位玄色勁裝大漢,向着那枝珠花略一注目之後,立即垂手肅容,恭聲説道:“小的不知杜公子是三小姐的貴賓,敬請杜公子多多包涵。”

    杜少彬笑了笑道:“俗語説得好:不知者不罪,我不介意就是,只是,現在我可以不必往回走了吧?”

    那勁裝大漢苦笑道:“杜公子既然持有咱們三小姐的珠花令,卻為何不早説哩!”

    杜少彬心中暗笑着:“早點拿出來,我就沒法耍猢猻啦!”

    但他口中卻笑道:“我可不知道小小珠花,竟然具有如此大的權威啊!”

    “杜公子真會開玩笑。”勁裝大漢躬身擺手作肅容狀道:“杜公子請!”

    緊接着,又連忙走向前頭,並含笑接道:“小的前頭帶路。”

    杜少彬笑了笑道:“有勞閣下,小可先謝了!”

    勁裝漢子謙笑道:“哪裏、哪裏,小的理當效勞。”

    走沒幾步,又忽有所憶地,揚聲説道:“王田,你多多注意一下,我送杜公子到第二關,立刻就回來。”

    “是!”

    這一聲恭應,顯然是來自峭壁內的密室之中,這情形,不由使杜少彬心頭電轉着:“就憑這第一道天險,要想強行攻入,可委實不簡單。”

    那勁裝大漢扭頭諂笑道:“杜公子,小的有點瑣事奉懇,希望杜公子能幫我這個忙。”

    杜少彬訝問道:“我能怎樣給你幫忙呢?”

    勤裝大漢滿臉堆笑道:“只請杜公子在三小姐面前,替小的美言幾句,小的就非常感激了。”

    杜少彬笑道:“這事情,好辦得很,只是區區與你們三小姐,談不上甚麼交情,而且人微言輕,恐怕不會有多大效果。”

    勁裝大漢子道:“那不要緊,只請杜公子能遇機提上這麼一兩句,就足感盛情了。”

    杜少彬心知此行吉凶未卜,禍福難測,能夠在對方陣容中,多結識個把人,對自己總是利多弊少,因而聞言之後,連連點首道:“好的好的,我一定記在心中就是。”

    接着,又笑問道:“我還沒請這位兄台貴姓?”

    杜少彬因起下了要利用對方的企圖,稱呼方面也客氣得多了。

    勁裝漢子有點受寵若驚地,笑道:“杜公子請莫折煞小的,小的宋三郎,以後杜公子請直呼小的名字就是。”

    杜少彬笑了笑道:“原來是宋兄,宋兄現在位居何職?”

    宋三郎道:“小的目前職務,是神機堂香主。”

    杜少彬笑問道:“香主以上,就是正副堂主了?”

    宋三郎道:“是的。”

    “那麼。”杜少彬故意裝成漫不經心地,接問道:“除了城主之外,就是堂主最大了?”

    宋三郎道:“不!堂主之上,還有令主。所有令主都是城主的兒女,像杜公子所持的珠花令!就是本城三小姐的信物。”

    杜少彬笑道:“如此説來,貴城的令主,是相當於朝廷皇族中的親王了?”

    宋三郎點點頭道:“是的,論地位,本城令主是相當於朝廷中的親王,但權力卻比朝廷中的親王要大得多。”

    緊接着,又笑了笑道:“令主可以代表城主執行職務,而持有令主的信符,就着於代表令主的身份。”

    “所以。”杜少彬心中暗笑道:“你才對我這麼恭敬而特別巴結着。”但他口中卻含笑接道:“宋兄才對我這麼好。”

    宋三郎訕然笑道:“這是本城的規矩,也是小的應盡的本份。”

    杜少彬試探着問道:“宋兄,貴城少有幾位令主?城主已有多大的年紀了?”

    宋三郎這才微微一怔,面有難色地接道:“杜公子,請多多包涵,小的説的話,已經太多了,好在這些,杜公子進入城中之後,就會知道的。”

    杜少彬笑了笑道:“宋兄如有所得難,區區自不便勉強。”

    隘道盡頭,忽然傳出一聲蒼勁語聲道:“宋香主,同來的是甚麼人?”

    原來他們邊走邊談,不自覺間,已快走完這一段曲折而又奇險的隘道,距隘道的盡頭,也不過是十來丈遠了。

    宋三郎揚聲答道:“是三小姐的貴賓,杜少彬杜公子。”

    那蒼勁語聲接道:“可有三小姐令符?”

    宋三郎笑道:“如無三小姐的珠花令,小弟怎敢造次,將杜公子帶進來。”

    那蒼勁語聲道:“好!交出珠花令,待咱家查驗一番。”

    隨着話聲,一道人影,由右邊峭壁的半腰凌空飄落杜少彬的馬前,現出一位身裁高大的半百老者,向着杜少彬抱拳一拱道:“老朽屠大海,見過杜公子。”

    杜少彬微微點首,取出珠花今讓對方查驗過後,才含笑問道:“沒錯吧?”

    屠大海連連點首道:“沒錯,沒錯,小的職責所在,不得不煩擾杜公子,敬請杜公子多多包涵。”

    一旁的宋三郎笑道:“杜公子大人有大量,又會體諒咱們底下人,不會介意的,屠兄儘管放心好了。”

    “是的。”杜少彬含笑接道:“二位都能善盡職守,小可必然在三小姐面前,多多美言。”

    那二位同時躬身諂笑道:“多謝杜公子!”

    宋三郎並含笑接道:“杜公子,咱們走吧!”

    走完那十來丈的最後一段隘道,一個左拐,迎面卻是一片排雲峭壁。

    峭壁下,是一道寬約十來丈的溪流,溪上並架有一座花岡石砌的拱橋,那拱橋,長達二十來丈,寬度也在四丈左右,算得上規模宏偉而壯觀。

    杜少彬入目之下,不由心頭暗忖着:“這道拱橋,通往峭壁腳下,難道這百靈城是建築在峭壁之內不成……?”

    他,念轉未畢,只聽半空中傳來一聲霹靂勁喝:“甚麼人?”

    原來這“百靈城”的第二道關口,是設在排雲峭壁上的半腰的。

    杜少彬循聲仰首搜視,只見峭壁上約莫三十丈處,有一片突出的巨石,巨石周圍,繞以鐵欄,方才這一聲霹靂巨喝,正是出自一位憑欄俯視的虯髯大漢之口。

    杜少彬入目之下,禁不住心中暗贊着:“好一條威猛的漢子!好一處天險!”

    原來那虯髯漢子,比他身旁同時在俯身察看的同伴們,至少要高出一個頭來,其身裁的魁偉,也就不難想見的了。

    至於那片突出峭壁上的巨石,約莫有十丈方圓,杜少彬雖然沒法看到那巨石表面上的情形,但他不難估計到,縱然這巨石不夠平坦,但加以人工修飾之後,自可成為一個很理想的平台。

    他這裏心念電轉着,一旁的宋三郎,已與那虹髯大漢作過了例行的問答,並向他笑道:

    “杜公子,請將珠花令取出,這兒還要查驗一下。”

    杜少彬一面取出珠花令託在掌心,一面蹙眉問道:“這珠花這麼小,目前距離又那樣遠,他們是怎樣的查驗法呢?”

    宋三郎笑道:“杜公子,請抬頭瞧瞧。”

    杜少彬仰首瞧去,只見那虹髯大漢正以一個尺許長的黑色圓筒,套在右眼上,向下面打量着。

    當杜少彬抬頭瞧去時,虹髯大漠似已查驗過了,立即取下圓筒,沉聲説道:“杜公子請等一等,小的馬上放扶梯下來。”

    接着,響起一陣機關開動的“軋軋”之聲,只見一道能夠摺疊的巨大鐵梯,徐徐地放了下來。

    杜少彬不禁低聲向宋三郎問道:“宋兄,這百靈城,像這樣的關卡,一共還有幾道?”

    宋三郎道:“一共是三道,這是第二道,由這兒上去,就到達城口,也就是第三道關卡。”

    接着,又歉笑道:“杜公子,小的只能送到這兒為止,以下就由第二關的人接持了。”

    杜少彬笑道:“宋兄只管請便就是,只是這馬匹,卻是如何能上去呢?”

    宋三郎含笑接道:“馬匹就存在第一道關卡,也就是由小的我負責保管。”

    杜少彬笑道:“那就偏勞宋兄了。”

    宋三郎諂笑道:“哪裏,哪裏,這是小的的職守啊!”

    杜少彬沉思着問道:“宋兄,方才那位,就是這第二關的關主?”

    宋二郎點點頭道:“是的。”

    杜少彬接問道:“方才,他手中拿的那個黑色圓筒,是甚麼玩藝啊?”

    宋三郎眉飛色舞地道:“杜公子,提起這個圓筒,可真是來頭不小,那是西洋人進貢皇家的貢品,我們稱之為‘千里眼’。”

    杜少彬“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只是,那皇宮的貢品,又怎會到這兒來的呢?”

    宋三郎訕然一笑道:“杜公子真是老實人,其實,您多想想,也就明白啦!”

    説到這裏,那道特大的扶梯,已經平穩地放了下來,並傳來那關主的語聲道:“杜公子請循這扶梯上來。”

    “好的。”

    杜少彬同答一聲之後,即由馬背上取下行囊,循梯拾級而登,宋三郎並向他躬身施禮道:

    “杜公子,小的告辭。”

    杜少彬扭頭笑道:“辛苦你了,再見!”

    這扶梯,足有百十來級,杜少彬登上那峭壁半腰的平台之後,扶梯又徐徐地收了上去。

    不錯,那平台顯然是用人工弄平的,平台與峭壁連接處,還有二十來級的石階。登上石階,一個左拐,又經過一條百十來丈的人工磴道之後,才到達一座氣勢雄偉的城門之前。

    這座城門,乍看之下,委實是一座城門,不但城門上有着“百靈城”三個斗大的泥金大字,而且,也有着八個全付戎裝的兵勇,分列兩旁。

    顯得既雄偉,又莊嚴。

    但仔細瞧瞧,卻又不是那麼回事。

    原來這一座蠻像那麼回事的城門,竟然是開在另一座峭壁下的一個隧道入口。

    這隧道入口,顯然還是一個天然石洞,經人加工以修飾而成,因而那巍峨而又壯觀的城樓,事實上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空中樓閣。

    同時,由於這兒地勢較高,以致使像吳伯同那種世外高人,能於遠處看到這兒青山翠谷間的一角紅牆或綠瓦,其實,於遠處所看到的一角紅牆或綠瓦,也就是“百靈城”這一道裝模作樣的城門而已。

    杜少彬是由那第二關的關主陪同前來的。

    那第二關的關主,對杜少彬雖然執禮頗恭,卻不但不像第一關那位宋三郎的那麼巴結,甚至於連話也懶得説一句。對於杜少彬所問的話,他能用兩個字回答的,絕對不用三個字,因而杜少彬也懶得問他甚麼了,兩人相偕由第二關走到第三關的城門口,杜少彬只不過問出了對方是姓司,名更生而已。

    到達城門口時,司更生才向杜少彬笑了笑道:“杜公子請稍待,讓小的先到裏面去招呼一聲。”

    杜少彬淡然一笑道:“不必客氣,司兄請便。”

    司更生恭敬一禮之後,才獨自向城門內走去。

    約莫過了半盞熱茶工夫,司更生偕同一位幾乎與他同等高大的灰衫老者,快步走了出來,人還沒到,已抱拳長揖道:“未知杜公子駕到,不會遠迎,當面恕過。”

    杜少彬一面還禮,一面歉笑道:“關主,太客氣了,小可冒昧造訪,打擾關主清修,深感不安。”

    那位司更生卻向着他抱拳一拱道:“杜公子,小的任務已了,就此告辭。”

    灰衫老者搶先説道:“司老弟請便,這位貴賓,由老朽負責接待就是。”

    目送司更生離去之後,灰衫老者才向杜少彬歉然一笑道:“杜公子,很抱歉,老朽職責所在,還得查驗三小姐的令符。”

    杜少彬一面掏出“珠花令”給對方查驗,一面笑道:“請關主過目。”

    灰衫老者接過珠花,略一端詳,又還給杜少彬道:“多謝杜公子,咱們走吧!”

    相偕進入城門,約莫十來丈之後,甬道又向左邊拐了過去,而且迎面是一道有着兒臂粗鐵條的鐵柵。

    雖然有着關主陪同,但卻仍然要經過查驗“珠花令”的手續之後,才啓柵放行。

    這甬道,由於是由天然石洞改裝而成,其內部情況,顯得頗不規則,儘管每隔五丈,就裝置有一顆夜明珠,但裏面的光線,卻是相當幽暗的。

    杜少彬邊走邊問道:“小可還沒請教關主貴姓台甫?”

    灰衫老者笑了笑道:“老朽姓貝,單名一個璉字。”

    杜少彬“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貝老人家。”

    接着,又注目問道:“貝老人家,這隧道還有多遠啊?”

    貝璉含笑答道:“還有十來丈,就走完啦!”

    不錯!這一條隧道,總共也不過有十來丈長。當他們走到出口處,又通過一道鐵柵時,雖然時已薄暮,也感到突然之間,眼前一亮。

    原來走出隧道,迎面就是一個廣袤達數里方圓的大湖,湖的對岸,已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倒映湖中更顯得多采多姿。

    此外,卻因暮色蒼茫中,已看不到盡頭。

    他方自呆得一呆之間,貝漣已含笑説道:“老朽前頭帶路,杜公子請隨我來。”

    杜少彬笑道:“偏勞貝老人家了。”

    説話間,兩人已循着環湖青石大道,向那燈火密集之處走去。

    晚風習習,湖水粼粼,垂楊嫋嫋,此刻的杜少彬,如非是前頭還有一位貝璉在帶路,幾乎認為自己已到了世外桃源了哩!

    走在前頭的貝璉,似能體會到杜少彬的心境,竟然扭頭笑問道:“杜公子,這地方還不錯吧?”

    杜少彬禁不住脱口讚道:“很好!很好!算得上是一個世外桃源。”

    貝璉含笑點首道:“這話,倒是可以當之無愧的。”

    杜少彬接問道:“貝老人家,這裏面的範圍,一定很大吧?”

    貝璉笑道:“不大,不大,方圓也不過十來裏而已。”

    杜少彬一怔道:“如此大的範圍,防守起來,可不容易啊!”

    貝璉神秘地一笑道:“説來,杜公子也許不相信,這偌大一個百靈城,除了你杜公子所經過的那條通道之外,別的地方都不設防。”

    杜少彬一怔道:“難道四周都是天險?”

    貝璉點首接道:“可以這麼説。”

    盞茶工夫過後,走到臨湖的一幢精緻小樓之前,貝璉神色一整道:“杜公子,這是本城接待特別貴賓的賓館之一,請!”

    隨着這一聲“請”字,小樓前小花圃的柴門,“呀”然而啓,一位三旬上下的青衫文士,迎着杜少彬,抱拳長揖道:“百靈城總管朱千里,奉令恭迎杜公子俠駕。”

    杜少彬連忙還禮道:“不敢當,不敢當,小可夤夜打擾,尚請朱總管當面恕過。”

    這兩位互相客套之間,貝璉卻向杜少彬恭敬地抱拳一拱道:“杜公子,老朽就此告辭。”

    杜少彬連聲歉笑道:“辛苦您了,多謝!多謝!”

    朱千里已挽着他的臂膀,向裏面走去,一面笑問道:“杜公子心中,一定有點奇怪吧?

    人還沒來,我這兒就已經知道了。”

    “是啊!”杜少彬笑道:“小可正想請教哩!”

    朱千里笑道:“事情一經説明,也就沒啥稀奇啦!”

    一頓話鋒,才正容接道:“不瞞杜公子説,那是杜公子你由第三關起程時,在下就已接到貝璉的飛鴿傳書了。”

    杜少彬“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説話間,已進入二樓的小花廳中。

    小花廳中,已擺好了精美的酒菜,但朱千里卻將杜少彬帶入起居室中,並含笑説道:

    “杜公子請先行盥洗更衣,三小姐待會就來替杜公子接風。”

    杜少彬連忙歉謝道:“貴城對小可如此客氣,小可深感不安。”

    這時,門口出現一位美豔侍女,向着杜少彬,嫣然一笑道:“杜公子,洗澡水已準備好了。”

    杜少彬怔了怔道:“多謝姑娘……我自己來。……”

    那美豔侍女抿唇媚笑道:“杜公子請莫折煞奴家,奴家叫春桃,您就叫我春桃好啦!”

    杜少彬心中苦笑道:“春桃、春桃,這妮子,可真有桃花般的妖豔……”

    朱千里沉聲説道:“春桃,你得好好伺候杜公子,不可有絲毫疏忽!”

    春桃連聲恭應道:“是、是……婢子記下了。”

    朱千里這才向杜少彬一笑道:“杜公子不論有甚麼事,只管吩咐好了,在這兒,就如同在自己家中一樣,一切都不用客氣。”

    杜少彬含笑接道:“多謝朱總管!區區非常感激。”

    朱千里笑了笑道:“在下暫時告退。”

    説着,又抱拳一禮之後,才轉身走出起居室。

    朱千里一走,春桃卻向他嬌笑道:“杜公子,請隨我來。”

    杜少彬一怔道:“去哪兒啊?”

    春桃笑道:“去洗澡呀!”

    在春桃的指引之下,杜少彬穿過一條甬道,進入洗澡間,但他剛剛進入洗澡間,俏丫頭春桃也跟着擠了進來。

    這情形,使得杜少彬一怔道:“春桃姑娘,你……”

    春桃截口媚笑道:“春桃就是春桃,不用加‘姑娘’二字。”

    杜少彬苦笑道:“春桃,你擠進來幹嗎?”

    春桃媚笑如故地道:“給杜公子你擦背呀!”

    説着,並順手將房門也關上了。

    杜少彬連忙説道:“不!不!我不須要有人擦背。”

    春桃掩口媚笑道:“別緊張,杜公子,奴家是奉派來伺候您的,只要您不嫌我笨手笨腳的,要如何,便可以如何,擦擦背,又算得了甚麼呢!”

    杜少彬又是一疊聲地説道:“不,不,不,我不習慣有人擦背,姑娘還是請便吧!”

    説着,自己拉開房門,連送帶推地,將春桃送了出去。

    當他洗完澡,換過衣衫,回到起居室時,春桃向着他媚然一笑:“杜公子,將門虎子,少年英俠,想不到卻是一腦子冬烘思想。”

    杜少彬苦笑道:“春桃,別説笑了,還是去小花廳吧!免得朱總管久候。”

    春桃笑道:“對了,三小姐也在小花廳恭候了哩!”

    杜少彬剛剛坐下,又立即站起道:“那麼,我們趕快走……”

    不錯!小花廳中,除了朱千里之外,已多了一位全身上下,一團玄色的絕代紅妝。

    這位玄衣女郎,就是這“百靈城”中的三小姐。

    前此,當這位三小姐與“碧雲山莊”的銀衫令主東方明交手,以及送那枝“珠花令”給杜少彬時,臉上是蒙着一塊紗巾的,因此,當時的杜少彬,雖能於對方那婀娜多姿的身裁上,判斷出對方是一位綺年玉貌的姑娘,卻還不敢十分肯定。

    但目前乍見之下,卻不由地使他心頭髮生了劇烈的波動。

    原因是:這位三小姐實在是太美了,美得沒法形容,也沒法比擬。

    這剎那之間,他的心中有一個奇異的幻想,那就是,如果可能的話,他將建議這位姑娘,凡是在有男人的場台中,都必須戴上幛面紗巾,那樣一來,對與在一起的男人而言,那將是一種無上的功德。

    他這裏微微一怔之間,那位三小姐卻已含笑起立,嫣然一笑道:“杜公子請坐!”

    作為主人的三小姐,都已起立相迎,那位總管朱千里,自然也是起立相迎呀!

    杜少彬連忙向着三小姐抱拳長揖道:“小可冒昧造訪,有擾三小姐清修,請當面恕過。”

    三小姐嬌笑道:“哪裏、哪裏,杜公子是請都請不到的貴賓呀!”

    朱千里也含笑説道:“杜公子莫客氣,請坐,請坐。”

    雙方分賓主坐定之後,朱千里親自把盞,含笑舉杯道:“杜公子,在下先敬你一杯。”

    酒過三巡,應有的寒暄過後,杜少彬才目光在對方二人的臉上一掃,正容説道:“三小姐,朱總管,在下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此行是……”

    朱千里含笑打斷他的話道:“杜公子,今宵不談公事。”

    杜少彬一怔道:“可是,區區卻是因公事才來的呀!如果貴城對接受武林同道的委託,也算是公事的話。”

    三小姐淡然一笑道:“那當然算是公事,而且,對於杜公子與吳大俠所委託的事情,本城已經在着手辦理了。”

    杜少彬禁不住目光一亮道:“三小姐,不知是否已有眉目?”

    三小姐嬌笑道:“很抱歉!杜公子,這事情,不是我所經手,進行情況如何,沒法奉告,縱然我略知一二,這場合,我也不會説。”

    杜少彬苦笑道:“那要甚麼時候才能説吧?”

    三小姐道:“等你見到城主時,由城主親自向你説吧!”

    杜少彬道:“小可要幾時才能晉見城主?”

    三小姐道:“城主因公外出,只等他一回來,就會接見你的。”

    杜少彬殊感失望地輕輕嘆了一聲,嘴唇翕張了一下,卻是欲言又止。

    三小姐美目深注地問道:“杜公子好像有話要説。”

    杜少彬掙了掙,才洗目問道:“三小姐,如果區區問出稍嫌冒昧的話時,你不介意麼?”

    三小姐似乎有點感到意外地、一怔道:“我不會介意的。”接着,又抿唇微笑道:“不過,我要聲明在先,如果有所不便時,我有不回答的自由。”

    “那麼。”杜少彬含笑接道:“我先問第一個問題了。”

    三小姐道:“我正恭聆着。”

    杜少彬注目問道:“三小姐的尊姓芳名,能否示知?”

    三小姐歉笑道:“這個,目前還有所不便……”

    一旁的朱千里截口笑道:“三小姐,姓名先告訴杜公子,我想,不致有甚困難吧!”

    三小姐苦笑道:“朱總管有所不知,這是太上的意思。”

    杜少彬笑了笑道:“區區不過是為了稱呼方便,才有此一問,既然三小姐有所得難,那就不説也罷!”

    他一頓話鋒,又注目接道:“現在,我問第二個問題:三小姐與城主是怎樣稱呼?”

    三小姐嬌笑道:“你猜猜看?”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我想三小姐是城主膝下的千金?”

    三小姐笑了笑道:“過去是的,但現在不是。”

    杜少彬一怔道:“此話怎講?”

    “因為”三小姐含笑接道:“現在的城主,是我的大哥。”

    杜少彬禁不住一“啊”道:“那他的年紀一定很輕的了。”

    三小姐道:“今年二十一。”

    這位美姑娘如此一説,無形之中,也等於報出了自己的年齡。

    因為,老大的年齡是二十一,那麼,她這位三小姐有多大,也就不難想見啦!

    杜少彬意味深長地一嘆道:“那真是少年英傑,比較起來,區區是大以慚愧了。”

    三小姐笑道:“話不是這麼説,家兄是靠先人餘蔭,他目前的地位,並非是靠自己的本領掙來的。”

    杜少彬苦笑了一下道:“如此一來,我那第三個問題,就毋須再問啦!”

    三小姐笑了笑道:“杜公子原本打算問些甚麼的?”

    杜少彬訕然一笑道:“還是不説也罷!”

    三小姐一蹙秀眉道;“杜公子是否還有甚麼要問的?”

    杜少彬沉思着問道:“現在,我只問一件事情,那就是方才三小姐口中的‘太上’,是否即為老城主……”

    三小姐點首笑道:“不錯,不過,名為老城主,但事實上,她老人家可並不老。”

    接着,又“格格”地一笑道:“我要是同她老人家走在一起,不明內情的人,還以為她老人家是我的姐姐哩!”

    杜少彬又“啊”了一聲道:“原來三小姐口中的‘太上’,也就是令堂……”

    但他心中卻在暗笑着:“怪不得她還要命兒子具名,為自己的婚禮,大事鋪張……”

    三小姐連連點首道:“正是,正是。”

    杜少彬舉杯淺飲了一口,才接問道:“三小姐,如果我今宵請見太上,可以麼?”

    三小姐一楞道:“杜公子何事要請見太上?”

    杜少彬正容答道:“區區來此途中,有一位落拓文士託我帶一樣東西,要親自交與她老人家。”

    那位落拓文士託杜少彬所帶的一條金鍊和半塊玉佩,本來僅説明是帶給城主的,但杜少彬衡量目前情況,那位落拓文士,決不會跟目前這位年輕的城主有甚交情,而必然是要送給這位太上城主的。

    杜少彬有了這一構想之後,也不管自己對與不對,就決定這麼作了。

    三小姐聞言之後,似乎殊感意外地,訝問道:“那是一件甚麼東西?可以給我瞧瞧麼?”

    杜少彬歉笑道:“很抱歉!那位託付我的人,雖然並未説明不能給第三者看,但他卻是一再叮嚀,必須親自面交……”

    三小姐嫣然一笑,截口給了他一個白眼道:“你這人為甚麼這樣死心眼,既然那託付你的人,並未説明不許別人看,為甚麼不給我看一看呢?”

    三小姐那一份罕見的美,本已令人心醉,如今,再加上這佯嗔薄怒,可就更令人沒法拒絕她的要求啦!因而使得杜少彬訥訥地道:“三小姐,我……我是擔心萬一會……會……”

    三小姐兩度截口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別那麼婆婆媽媽的,還是快點拿出來給我瞧瞧吧!萬一有甚問題,太上面前,由我一肩承擔。”

    杜少彬只好點首苦笑道:“既然三小姐一定要先行看看,區區敢不遵命。”

    一旁的朱千里插口笑道:“好教杜公子得知,咱們這位三小姐,是整個百靈城中最具權威的一位,她的任何要求,連城主、太上,也從來不打折扣。”

    杜少彬笑道:“怪不得我持有三小姐的‘珠花令’,一路上都獲得非常隆重的禮遇。”

    説話間,已由懷中取出那條金鍊與半塊玉佩來,雙手遞與三小姐道:“三小姐請瞧。”

    三小姐對那條金鍊倒並不十分注意,但對那半塊玉佩,卻是全神貫注地,仔細端詳着,而且美目之中也放射着異樣的光彩,口中卻在低聲自語着:“奇怪?難道説……?”

    但她的自語,並未説出甚麼名堂來,隨即話鋒一轉道:“杜公子,那託付你的人,是一位怎樣的人?”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那人年約五旬上下,身裁修長,同字臉,五官端正,三綹花白長鬚,但雙目之中,似乎有着濃重的隱憂。”

    三小姐注目問道:“那人姓甚名誰?”

    杜少彬歉笑道:“我問過,他不肯説。”

    “作何打扮呢?”

    “是一位落拓文士的打扮。”

    三小姐蹙眉問道:“那人現在何處?”

    杜少彬道:“可能還在‘高平’城中,也可能已經離去。”

    三小姐蹙眉沉思之間,杜少彬也注目問道:“三小姐覺得有何不妥之處?”

    二一小姐輕輕一嘆道:“我也説不出所以然來。但我總覺得這兩樣東西,對家慈可能會有重大的影響,尤其是這半塊玉佩。”。杜少彬接問道:“此話怎講?”

    三小姐道:“因為,我曾見到家慈手中,也有着同一形式的半塊玉佩,而且,每當她老人家把玩那半塊玉佩時,臉上總有着奇異的表情。”

    杜少彬注目問道:“當時,三小姐沒問過令堂?”

    三小姐苦笑道:“問過,但她老人家不肯説。”

    杜少彬蹙眉説道:“那麼,三小姐之意,是否該轉稟令堂呢?”

    三小姐沉思着一挫銀牙道:“是的,不論有何後果,我都應該告訴她老人家。”

    接着,將金鍊和半塊玉佩送還杜少彬手中,起身向朱千里説道:“朱總管,請陪陪杜公子,我去向家慈稟報一聲。”説完,也不等朱千里的答覆,逕自勿匆離去。

    朱千里起身關好房門,回到原座,重新斟好酒,才含笑舉杯道:“杜公子,在下再敬你一杯!”

    “謝謝!”

    雙雙舉杯一飲而盡之後,朱千里才神秘地一笑道:“沒有娘兒們在座,我們説話也可以輕鬆一點。”

    杜少彬笑問道:“三小姐此去,需要多久才能回來?”

    朱千里道:“至少也得半個時辰。”

    不等杜少彬接腔,又含笑接道:“杜公子將門虎子,少年英俠,而且,又長得倜儻風流,我想,應該已有不少紅粉知音了吧?”

    杜少彬笑道:“事實上,我一個也沒有。”

    “那必然是你眼界太高。”朱千里一頓話鋒,將語聲特別壓低道:“杜公子對咱們三小姐的印象如何?”

    杜少彬正容接道:“國色天香,當可當之無愧!”

    朱千里笑道:“我的意思,説的可不是這個。”

    杜少彬蹙眉訝問道:“不是這個,那又是甚麼呢?”

    朱千里神秘地一笑道:“我是説,杜公子對咱們三小姐,有沒有好感?”

    杜少彬苦笑道:“我對她有好感,有甚麼用呢?以目前情況而論,三小姐等於是中天皓月,而我卻連月邊的那顆寒星的地位也比不上啊!”

    朱千里笑道:“別説得那麼可憐,杜公子,接我這旁觀者的看法,只要你不嫌棄她,這事情是大有可為。”

    杜少彬笑問道:“何以見得?”

    朱千里道:“咱們三小姐是經常在外面走動的,當然,她所認識的武林俠少,也不在少數,而甘願拜倒她的石榴裙下者,更是大有人在……。”

    杜少彬截口笑道:“是啊!這情形,又怎能輪得到我這位‘末路王孫’式的人物哩!”

    朱千里正容説道:“杜公子,話不是這麼説,據我所知,她那緊閉着的心扉,還不曾有任何男人叩開過。”

    杜少彬笑道:“照閣下這説法,好像我已經叩開她的心扉了?”

    朱千里點首接道:“事實確是如此。”

    杜少彬笑問道:“區區願聞其詳?”

    朱千里含笑接道:“請恕我託大叫你一聲老弟,老弟台,我現在告訴你一個秘密,咱們三小姐的‘珠花令’,算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

    此話一出,杜少彬不由一時之間,答不上話來。

    朱千里又含笑接問道:“杜老弟,這是意味着一些甚麼呢?”

    杜少彬訕然一笑道:“朱兄既然叫我老弟,我也就索性高攀一下,叫你為朱兄了。”

    “理當如是。”朱千里笑道:“不過,這‘高攀’二字。卻應該由我説出來才對。”

    杜少彬故意岔開話題道:“朱兄,咱們換點別的談談好麼?”

    朱千里笑道:“老弟想談點甚麼呢?”

    “比方説。”杜少彬漫應道:“有關太上大婚的事情。”

    朱千里神色一整道:“這問題,還是不談為妙。”

    杜少彬説問道:“為甚麼?”

    朱千里道;“因為太上不許有人背後談及此一問題。”

    杜少彬笑道:“目前,江湖上全都知道了,而且已有不少賀客正在趕來此間,卻為何不許人家談及呢?”

    朱千里笑了笑道:“江湖中事,往往是不能以常情去衡量的。”

    接着,他也岔開了話題,一頓話鋒,注目接問道:“杜老弟,你那位監護人吳伯同老前輩,為何沒來?”

    杜少彬淡淡地一笑道:“他老人家因事不克分身,我想,在太上大婚盛典之前,一定會趕到的。”

    外面小院中,忽然傳出一個清脆的語聲道:“朱總管,三小姐有口令傳到。”

    朱千里推窗揚聲説道:“我正聽着,你説吧!”

    那清脆語聲道:“三小姐説,大上正在行功,三小姐要守在旁邊,不能回來,請朱總管轉請杜公子早點歇息,一切明天再説。”

    朱千里揚聲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頓住話鋒,目注杜少彬,半響之後,才欲言又止地,輕輕嘆了一聲。

    杜少彬蹙眉問道:“朱兄好像有甚麼話,得難出口?”

    朱千里又嘆了一聲,才以真氣傳音説道:“老弟台,這地方,你實在是不應該來的。”

    杜少彬一徵道:“為甚麼?”

    朱千里傳音答道:“究竟為甚麼,我也沒法回答,但我直覺的感覺到,這不是一個好地方。”

    杜少彬也傳音説道:“朱兄身為這兒總管,地位不低,難道對這兒是好是壞,還分不清楚麼?”

    朱千里傳音苦笑道:“總管,説起來好聽,説穿了,不過是一個高等聽差而已,很多機密大事,像我這等身份,是不夠資格參與的。”

    杜少彬默然沉思間,朱千里又輕輕一嘆道:“但願我這種想法,是杞人憂天就好了。”

    杜少彬傳音問道:“朱兄是如何到這兒來的?既然發覺這兒不理想,為何不及早離去?”

    朱千里苦笑着傳音説道:“這是兩個問題,我先回答後面的一個:凡是百靈城城主的手下人,除非你已打入他們的核心,是許進不許出的。”

    “這是為甚麼呢?”

    “我也不知道。”

    杜少彬含笑問道:“那麼,先説你為何到這兒來的原因吧?”

    朱千里忽然幽幽地一嘆道:“為情顛倒,不能自已而已。”

    杜少彬低聲笑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其是之謂歟?”

    朱千里苦笑道:“我一肚子煩惱,你老弟還好意思尋我的開心。”

    接着,抬手指着自己的面孔,含笑問道:“杜老弟,看看我的‘貴庚’,有多大了?”

    杜少彬笑了笑道:“約莫二十七八歲。”

    朱千里笑道:“老弟年紀輕輕,倒是世故得很,居然也學會了逢人減壽的道理。”

    杜少彬訝問道:“難道我猜錯了?”

    朱千里苦笑道:“你沒猜錯,是我這張面孔,‘表錯了情’。”

    杜少彬笑問道:“那你老兄的貴庚,究竟是多少呢?”

    朱千里道:“除了你老弟,猜我是二十七八之外,所有不明底細的人,都説我至少是三十一二,但實際上哩!我今年才二十四歲。”

    杜少彬呆了呆道:“是甚麼原因,使你看起來比較蒼老呢?”

    朱千里苦笑道:“前頭已經説過,為情所苦呀!”

    杜少彬笑道:“據解,因愛情所帶來的苦惱,其中是帶有甜味的,此話確否?”

    朱千里笑了笑道:“確實不確實,你自己就會慢慢體驗到啦!”

    杜少彬含笑問道:“説了半天,我還不知道我那未來的嫂夫人是誰呢?”

    “能不能成為你未來的嫂夫人,現在還難説。”

    “那究竟是其麼人?”

    朱千里訕然一笑道:“我説出來,你可不能笑話。”

    杜少彬正容説道:“你老兄把我杜少彬,當作甚麼人了。”

    朱千里連忙陪笑道:“是……是愚兄失言。”

    他,一頓話鋒之後,才有點不自然地一笑道:“是太上身邊的一個侍女,名為秋香。……”

    杜少彬截口笑道:“秋香,那朱兄就是現代的唐伯虎呀!”

    朱千里笑道:“愚兄一介武夫,怎能同山川靈氣所鐘的江南才子,相提並論哩!”

    “才子?”杜少彬微微一笑道:“才子有甚麼了不起,嚴格説來,他還經不起朱兄一根指頭的力量哩。”接着,又笑問道:“朱兄,你們的結識,是否也是起緣於三笑?”

    朱千里道:“雖然不是起緣於三笑,但大致説來,卻也有點近似。”

    杜少彬接問道:“你們相識已有多久了?”

    朱千里道:“已快三年了。”

    杜少彬笑道:“快三年的時間,頭髮都等得快要白了,那位秋香姑娘還沒點頭,不是太狠心了麼?”

    “不!”朱千里連忙接道:“秋香姑娘是已經點頭了。”

    杜少彬道:“既然已經點頭了,為何方才又説,還不一定會成為我的嫂夫人呢?”

    朱千里苦笑道:“因為,因為太上還要繼續考察我。”

    杜少彬蹙眉傳音説道:“這也真是,她自己等不及的還要再醮,對手下人卻偏要那麼刁難。”

    朱千里輕嘆一聲道:“這可是沒有辦法的事。”

    杜少彬注目問道:“朱兄,為何不請三小姐代為説項呢?”

    朱千里道:“我不但找過三小姐,也找過城主,可是,太上所回答的是兩個字:‘不忙’。”

    杜少彬低聲笑道:“別人的不忙先忙她自己的。”

    接着,又傳音問道:“嗨!朱兄,太上再婚的對象,是甚麼人啊?”

    朱千里蹙眉説道:“這些,你最好是暫時莫問。”

    杜少彬傳音説道:“這兒,就只有你我二人,咱們又是以真氣傳音交談,有甚麼關係哩!”

    這二位,也許是惺惺相惜,也可能是年齡接近的關係,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個完,連三小姐派人傳言,要他們早點歇息的話,也完全忘到九霄雲外去啦!

    朱千里掙了掙之後,才傳音答道:“我只聽説,是本城中的一位太上護法,詳情卻不清楚。”

    “那位太上護法,是何來歷?”

    “不知道。”

    “人長得怎樣?”

    “五短身裁,長像猥瑣。”

    杜少彬蹙眉説道:“你們太上城主,也煞是作怪……”

    他的話沒説完,外面忽然傳來一個蒼勁語聲道:“賓館中是甚麼人?”

    朱千里臉色微變,揚聲答道:“是屬下朱千里,和杜公子。……”

    緊接着,卻向杜少彬使了一個眼色,傳音説道:“説到曹操,曹操就到。”

    外面那蒼勁語聲道:“那一個杜公子?”

    朱千里道:“回太上,是以往‘無極派’杜掌門人的令孫,今宵是三小姐的特別貴賓。”

    “唔!”那蒼勁語聲接道:“讓我瞧瞧。”

    話聲未落,人已穿窗而入,燭影微搖,室內已多了一位黑衣老人。

    不錯,此人長像,一如朱千里所説,五短身裁,長像猥瑣,年紀約莫五旬上下,除了一雙精目,顯示他是一位武林高手之外,算得上是貌不出眾,“望之不似人君”。

    朱千里連忙起立,躬身施禮道:“屬下見過太上。”

    杜少彬也行禮如儀:“小可杜少彬,參見老人家。”

    黑衣老人目注杜少彬,冷然問道:“聽説吳伯同是你的監護人?”

    杜少彬點首接道:“是的。”

    黑衣老人道:“吳伯同為何沒來?”

    杜少彬道,“我吳爺爺因尚有俗事待理,可能來得晚一點。”

    黑衣老人“唔”了一聲道:“聽説你武功很不錯,是否是吳伯同傳給你的?”

    杜少彬謙笑道:“老人家過獎了,小可恩師,是另有其人。”

    黑衣老人注目問道:“是誰?”

    杜少彬正容説道:“他老人家自號‘無名叟’,真實姓名,據説已經遺忘了。”

    黑衣老人哼了一聲道:“故裝神秘,能瞞得了誰!”

    杜少彬訝問道:“難道老人家已經知道家師是誰了?”

    黑衣老人道:“我與令師連面都不會見過,又怎能知道他是誰,不過,我只要同他交過手,就準能説出他的來歷來。”

    一旁的朱千里諂笑道:“太上胸羅萬有,學究天人,自然是任何人都難逃您的法眼啦!”

    黑衣老人向他揮揮手道:“你先回去,我還要與這娃兒,單獨談談。”

    “是!”

    朱千里垂手恭應着,躬身退出之後,黑衣老人才注目問道:“娃兒,對於當年‘無極派’於一夕之問,冰消瓦解的往事,你已知道多少?”

    杜少彬正容説道:“小可僅僅是由吳爺爺口中,聽過一些當年的片斷而已。”

    黑衣老人道:“就你所知道的那些片斷,説給我聽聽看?”

    “好的……”

    當杜少彬將獲自吳伯同口中的當年往事,據實複述一遍後,黑衣老人才注目問道:“據你這麼説,你吳爺爺,當時也沒看到那一場大屠殺的進行,當他趕到時,已經烈焰騰空,連現場的屍體,也沒法辨認了?”

    杜少彬點點頭道:“是的。”

    黑衣老人道:“據你吳爺爺推測,造成這慘案的人,一半是內奸,一半是外敵?”

    杜少彬又點點頭道:“不錯。”

    黑衣老人道:“吳伯同是否也曾説過,你們杜家,除了你之外,可能另外還有人逃生出來的?”

    杜少彬道:“這個,他老人家可沒説過。”

    黑衣老人略一沉思之後,才起身説道:“好了,你早點歇息,我要走了。”

    黑衣老人離去之後,杜少彬腦海裏卻縈迴着一個問題,久久不能解釋:“我杜家,可能還另外有人逃生出來……這話是甚麼意思……”

    門外,傳來春桃的嬌笑道:“公子爺,已經快三更天了,您還在想甚麼心事啊?”

    杜少彬一怔道:“啊!春桃,你還沒歇息?”

    春桃掩口媚笑道:“奴家是奉命伺侯公子爺的,公子爺還沒歇息,奴家怎敢先……”

    杜少彬起身向起居室走去,一面截口笑道:“我這就去睡了,你也請使吧!”

    可是,他一走進寢室,春桃也如影隨形地,跟了進來。

    這情形,不由地使得杜少彬一愕道:“你還進來幹嗎?”

    春桃媚笑道:“進來伺候您呀!”

    説着,並自作主張,將房門也關上了,一面並嫣然一笑道:“公子爺,您好像很討厭我?”

    杜少彬蹙眉説道:“我怎會討厭你哩!”

    春桃媚笑如故地道:“既然不討厭我,為何蹙着眉頭,對我避之若妖似地?”

    杜少彬苦笑道:“姑娘,實在是因為夜大深了,我這裏又沒甚麼須要幫忙的,還是早點回房去歇息吧!”

    春桃笑道:“這兒,也就是我的房間,公子爺,您要我回到那兒去啊?”

    杜少彬一楞道:“是你的房間?方才那朱總管不是説過,這是接待貴賓的特別賓館麼?”

    “是的。”春桃含笑接道:“這是接待貴賓的特別賓館,奴家我是附屬於賓館的一部份,所以,這房間,也就等於是我的房間。”

    杜少彬蹙眉苦笑道:“春桃,別胡扯了……”

    春桃截口笑道:“公子爺,奴家説的,可是規規矩矩的話,一點也沒胡批。”

    杜少彬道:“如此説來,那我只好要求朱總管另換賓館了。”

    春桃俏臉一變道:“那麼,我希望死在公子爺的手中。”

    杜少彬訝問道:“姑娘何出此一言?”

    春桃長嘆一聲道:“這是本城的規矩,凡是住到特別賓館來的貴賓,只要是男人一定要侍女侍寢,杏則,就是這個侍女沒盡到自己的職責,而必然處死。”

    杜少彬一怔道:“會有這麼嚴重?”

    春桃幽幽地一嘆道:“公子爺不相信,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杜少彬眼看對方那一付楚楚堪憐的神態,只好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就留在這兒吧!

    不過,我們話説明白,你睡牀上,我在一旁打坐調息就行了。”

    春桃這才綻顏一笑道:“這怎麼行,您是貴賓呀!”

    媚目一轉,又掩口媚笑道:“我看,奴家就在旁邊搭個地鋪吧!”

    接着,又挨攏他身邊,以最低的話聲説道:“看在你方才不忍看我處死的這一份好心眼兒上,我也投桃報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杜少彬低聲問道:“甚麼好消息?”

    春桃神秘地一笑道:“有人要我帶一個口信給你。”

    杜少彬微微一怔道:“是三小姐?”

    春桃嬌笑道:“你呀,念茲在茲,心中只有一位三小姐,就不曾想到,這兒還有一位,比三小姐更關心你的人。”

    杜少彬注目問道:“那是誰?”

    春桃俏臉一整道:“論輩份,你該叫他叔叔,此人姓吳,名世玉……”

    俏丫頭春桃,也真會利用機會,她語聲越説越低,人卻越靠越攏,而且在最緊要關頭,她卻故意不説下去了。

    杜少彬蹙眉接道:“就是那位‘太原’府的知府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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