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以禮拜訪。”
沉勁的聲音突然一聲冷笑道:“半夜三更時分,你費少莊主如此擾人……”
他話未說完,突聞一個嬌甜的聲音響起,說道:“雲先生,姑娘已經被吵醒了,請先生開門讓費少莊主進來一談吧。”
雲先生道:“姑娘可曾吩咐何處見客?”
“花廳。”
沒再聽見話聲,一陣腳步聲響及門而止,接著大門兩扇打開了,一位四十多歲年紀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側身擺手說道:“少莊主請進來吧。”
費翔雲冷聲一哼道:“這可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雲先生雖然明知費翔雲在罵他“鬼”,但是他修養好,裝作沒聽見,沒理費翔雲。
容得費翔雲與“四侍”進入門內,雲先生關好大門淡淡道:“少莊主請跟我來。”
話落邁步往裡行去。
花廳中。
冷觀音肅容端坐著,身後垂手靜立著兩名綠衣婢女,其中一名正是小玉。
冷觀音一身白衣,黛眉美目,瑤鼻檀口,人雖美絕,但神色卻一片冰冷。
嬌靨上毫無一點表情,確像一尊名符其實的冷觀音。
雲先生帶著費翔雲與“四侍”到達花廳門外,便即停步躬身說道:“稟姑娘,費少莊主到。”
冷觀音皓腕微抬了抬,道:“雲叔請少禮,請代侄女肅客坐談。”
雲先生應了聲“是”,隨即側身肅客說道:“少莊主請。”
費翔雲傲然舉步入廳,抱拳微拱說道:“費某深夜造訪,吵擾了姑娘的好夢,尚望姑娘見諒。”
冷觀音淡淡道:“少莊主既然已經來了,就不必徒說那客套空話,請坐。”
這詞鋒,夠銳的,費翔雲不自然的笑了笑,跨步在客位上落了坐,“四侍”垂手肅立費翔雲身後。
冷觀音隨即轉向雲先生說道:“雲叔也請坐。”
“謝謝姑娘。”
雲先生躬身坐下。
費翔雲落座後,一雙目光便灼灼地在冷觀音身上轉個不停。
這是很放肆不禮貌的舉動,尤其是對一位第一次見面的姑娘家。
對這種放肆的目光,冷觀音芳心裡雖然十分厭惡,但並未發作,只黛眉揚了揚,說道:“更深夜靜,下人們都已入睡,少莊主請恕我連一杯茶也無法招待了。”
費翔雲道:“姑娘不必客氣。”
冷觀音美目一眨,淡淡道:“少莊主深夜駕臨定要見我,不知有何見教?”
費翔雲微微一笑,竟是言非所問地說道:“久慕姑娘美豔無雙,容顏絕代,今天得睹芳儀,衷心實感榮幸萬分。”
“哦。”
冷觀音臉上毫無表情,冷若冰霜地道:“少莊主夜深駕臨見我,就是為了要說這兩句話嗎?”
費翔雲對冷觀音那冷若冰霜的神情,全都不在意地笑說道:“這只是我初見姑娘的衷心感觸,也是字字發自肺腑之言!”
冷觀音淡淡道:“感觸已經說過了,少莊主有什麼見教,現在請直言吧!”
費翔雲點頭一笑道:“我敬遵芳命。”
語聲一頓即起,注目說道:“容我先請教,姑娘對山頂上那即將出世的寶刃,是否心存志在必得?”
冷觀音道:“是便怎樣?否又如何?”
費翔雲道:“不瞞姑娘說,我此來之前就已存下志在必得之心!”
“哦。”
冷觀音道:“少莊主這麼告訴我,可是要我放棄奪取它!”
費翔雲道:“古人遺寶,乃無主之物,天下武林誰都可以奪取,我怎敢要姑娘放棄!”
冷觀音道:“那麼少莊主前來如此問我,又把心意告訴我,何意?”
費翔雲道:“我想和姑娘聯手合作。”
“聯手合作?”
“嗯,只要肯與我聯手合作,憑你我兩家的實力,寶刃必是我們囊中之物!”
“你有把握?”
“我原來就有七分把握,如得姑娘答應聯手合作,就有十分把握!”
冷觀音淡然一笑道:“少莊主這實在是個好主意。”
費翔雲不由眉飛色舞地道:“姑娘可是答應了!”
冷觀音淡淡道:“少莊主把這件事也看得太簡單了!”
費翔雲道:“姑娘不答應。”
冷觀音道:“我請問少莊主,奪得寶刃以後呢,怎麼辦?”
費翔雲微微一怔,眨眨眼睛道:“姑娘此問可是指寶刃歸誰的問題?”
“不錯。”
冷觀音道:“這問題,少莊主總不會沒想到吧!”
費翔雲一笑道:“我早想過了,姑娘如果要,我可以將它送給姑娘。”
冷觀音道:“我記得少莊主適才好像說過,此來之前就已存下必得之心,是麼?”
費翔雲點頭道:“我是這麼說過。”
冷觀音道:“如此,少莊主將它送給我,豈不與原來心意相違!”
費翔雲道:“這雖然與我原來心意相違,但我認為值得。”
冷觀音道:“怎麼值得?”
“因為姑娘與別人不同。”
“如何不同?”
“姑娘當代絕色,蓋世紅顏。”
“哦。”
冷觀音眨眨美目道:“少莊主之意是說因為我生得很美,是麼?”
費翔雲笑道:“姑娘聰明之人,因為我願為姑娘效力,藉邀姑娘垂青。”
冷觀音淡淡道:“看來我得要好好感謝上天給我這副美容顏了!”
費翔雲輕佻地一笑道:“自古英雄愛美人,也叫做‘英雄難過美人關’。”
他自譽英雄,說來毫不臉紅。
而且神情一片得意之色,自以為這兩句話說的很得體,一定會博得冷觀音的點頭讚許。
那知事實竟然出了他的意料。
冷觀音非但沒有點頭讚許,臉色反而倏地一寒,道:“謝謝少莊主,我不敢當。”
語鋒一頓,她轉向雲先生說道:“雲叔,請代我送客!”
話落,站起嬌軀,移步便往花廳後面走去。
費翔雲臉色一變,道:“冷姑娘……”
他一聲“冷姑娘”剛出口,雲先生那裡已站起身子截口說道:“費少莊主,請吧!”
說著抬手一擺。
費翔雲沒理雲先生,沉聲喝道:“冷梅卿,你站住!”
冷梅卿停步回身,黛眉高揚,冷冷說道:“費翔雲,你可是還有話說?”
費翔雲道:“姑娘該知道我這全是一片好意。”
“謝謝。”
“我請姑娘三思。”
“不必,你該懂得話不投機半句多。”
費翔雲雙眉微揚了揚,道:“姑娘乃聰明之人,當該明白眼前這嘉峪關上各派高手如雲,你我雙方合則有益,分則……”
冷觀音冷冷截口道:“你不必再徒自空言廢話了,你請吧!”
費翔雲道:“這麼說,姑娘是決定不合作了!”
冷觀音道:“我說的已經夠明白了!”
“姑娘難道一點也不再考慮!”
“不,也沒有必要!”
她語氣堅決,說的有如斬釘截鐵。
費翔雲忽然輕聲一嘆,道:“看來我的一番好心是白費,也是自討無趣了!”
冷觀音道:“本來就是。”
費翔雲淡淡道:“希望姑娘不要後悔。”
冷觀音臉色倏然一變,美目寒芒電射地道:“費翔雲,你這話是在威脅我?”
“我這話能算是威脅?”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提醒姑娘。”
“我認為你是意含威脅!”
費翔雲忽又輕嘆了口氣,聳聳肩道:“姑娘要是這麼認為,我便不好再多說了!”
冷觀音冷冷道:“如此最好。”
語聲一頓,又轉向雲先生說道:“雲叔,送客。”
這回費翔雲沒待雲先生開口說“請”,立即長身站起一抱拳道:“告辭。”
話落,邁步出廳,卻又回頭深望了冷觀音一眼,這才行了出去。
冷觀音站在那裡沒動,兩道黛眉輕蹙。
默立在一旁的綠衣婢女小玉,小紅,都是從小在冷梅莊中長大的孤女,也是冷觀音幼年的玩伴,她們名雖主僕,實際情同姊妹。
小玉性慧,比小紅聰明伶俐,她一見冷觀音黛眉輕蹙的神情,心中似乎已明白為什麼的,明眸一眨道:“姑娘您可是覺得他回頭那一眼有問題?”
冷觀音美目微微一凝,道:“小玉,你也看出來了!”
小玉道:“婢女覺得他那一眼有點怪怪的,好像不懷好意。”
冷觀音螓首微點,道:“你沒看錯,他那一眼神色詭異,的確有點不懷好意。”
說話間,雲先生已送走費翔雲回進廳來。
冷觀音立即問道:“雲叔,他走了。”
雲先生點點頭,臉色微現沉凝地說道:“姑娘,以我看,這件事恐怕不能算完。”
冷觀間黛眉微揚了揚,又問道:“他向雲叔說什麼沒有?”
“沒有。”
雲先生搖頭道:“江湖傳說他為人心性陰深狠毒,我猜想他落個無趣之後,決不會就此罷休的!”
冷觀音微一沉吟,道:“雲叔,我們坐下來談吧。”
說著她移步在原位上坐下,雲先生也跟著坐下。
冷觀音美目眨了眨,道:“雲叔,以您看他可能會怎麼樣?”
雲先生沉吟地道:“很難說,不過我敢斷言,他必定不會就此罷休!”
冷觀音道:“雲叔這斷言,可是根據江湖傳說他的為人心性?”
雲先生道:“另外還有個原因。”
冷觀音美目一凝,道:“另外還有個什麼原因?”
雲先生忽然微微一笑,道:“那原因便出在姑娘的本身。”
冷觀音不禁一怔,道:“出在我本身?”
“嗯。”
雲先生點頭說道:“你要是生得不這麼美,他要是個正人君子,像‘飄雨劍’那樣的人,這件事情可能就沒有什麼了!”
這麼一說,冷觀音明白了,小玉小紅也都明白了。
冷觀音黛眉倏地一揚,道:“憑他也配!”
小玉在旁冷聲一哼,說道:“他那副德性,竟也敢癩蛤蟆妄想吃天鵝肉,真是作夢!”
雲先生忽然正容說道:“姑娘,這件事我們得小心防備他!”
冷觀音美目一眨道:“雲叔可是怕他率人前來動武用強!”
雲先生點頭道:“這很有可能。”
冷觀音道:“那就讓他來好了,俗話說得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要敢率人來動武用強,我們便和他放手一搏就是。”
雲先生道:“姑娘這話雖然不錯,可是姑娘該想到這麼一來,從此我們便與他七星莊結下仇恨了!”
冷觀音淡淡道:“結下仇恨就結下仇恨,我們冷梅莊難道怕他七星莊不成!”
雲先生眉鋒微微一蹙,道:“姑娘,我們冷梅莊雖然並不怕他七星莊,但是眼下我們此地的人手實力,可能比他稍遜,實在不宜與他動武,免得吃虧!”
冷觀音明白雲先生的心意,是不願作沒有把握的拚搏,以免屬下有所傷折,有損冷梅莊的聲威!
因此,她微一沉吟,道:“那麼依雲叔之意呢?”
雲先生道:“我想一面飛鴿傳書莊主,多派高手趕來增強實力,一面請姑娘和小玉小紅暫時遷個地方!”
冷觀音美目倏然凝注,道:“雲叔要我躲避他!”
雲先生道:“為防發生意外,你最好暫時先避他一下,等莊中高手趕到就無妨了。”
冷觀音黛眉一揚,道:“如果我不避開,難道他還能吃了我不成!”
雲先生道:“話不是這麼說,姑娘在此的安全,我有極大的責任,萬一發生意外,我如何向莊主交待!”
冷觀音搖頭道:“我認為雲叔這麼多慮,也太小心過甚!”
雲先生正容說道:“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為姑娘的安全,我不能不小心!”
冷觀音眨眨美目道:“雲叔,我明白您的心意,關於傳書我爹多派高手趕來之事我不反對,但要我遷地避開之事卻休談!”
雲先生道:“姑娘……”
冷觀音截口道:“雲叔不必多說,我無論如何也不會遷地避他的!”
雲先生深知冷觀音的性情,一經決定便很難令她更改。
因此,雲先生不禁深深蹙起了雙眉。
小玉明眸一眨,忽然說道:“雲先生,婢子有個好辦法。”
雲先生連忙問道:“你有什麼好辦法?”
小玉道:“把這件事情告訴‘飄雨劍’公子,他一定會幫助我們!”
雲先生雙眉頓時開朗地目中異采一閃,點頭說道:“這確實是個好辦法,‘飄雨劍’名列‘六俊’第四,功力劍術造詣,據說皆比‘寒星劍’略高半籌,有他幫忙,便不用擔心費翔雲動武逞強了!”
冷觀音突然說道,“我不許!”
雲先生和小玉都不由得微微一怔!
小玉目露訝異地問道:“姑娘,您這是為什麼?”
冷觀音道:“不為什麼,我說不許就是不許!”
雲先生心中忽然一動,目光凝注道:“姑娘,你可是怕他會因而輕視我們?”
冷觀音眨眨美目道:“雲叔,如果你是‘飄雨劍’,你心裡會怎麼想?”
雲先生尚未接話,小玉已接口道:“姑娘,您誤會婢子的意思了。”
“哦。”
冷觀音目光一凝,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小玉道,“婢子是說把這件事告訴‘飄雨劍’公子,並不是說要請他幫忙。”
冷觀音道:“既不是要請他幫忙,又何必告訴他。”
小玉微微一笑道:“婢子認為只要把事情告訴他,站在俠義道立揚,不用我們開口請他幫忙,他也必不會袖手不管!”
雲先生點頭笑說道:“小玉這話有道理,以‘飄雨劍,’的為人,以其在武林中的俠譽,只一知道此事,他決不會坐視不管,任由費翔雲逞強逞兇!”
冷觀音不禁笑說道:“看來你們好像非常希望把這件事立刻告訴‘飄雨劍’呢!”
小玉嬌聲一笑道:“姑娘,婢子還有一個大希望呢!”
“哦。”
冷觀音未加思索地含笑問道:“什麼大希望?”
小玉道:“婢子希望‘飄雨劍’公子成為我們冷梅莊的嬌客。”
冷觀音嬌靨倏然一紅,嗔道:“丫頭,你敢貧嘴!”
小玉嬌笑地道:“姑娘,您這可是天地良心,您若是不喜歡他成為我們冷梅莊的嬌客,明兒個他要是來時,婢子就……”
冷觀音嬌靨緋紅地嬌嗔道:“丫頭,你再敢胡說八道,當心我撕破你的嘴!”
小玉雖然明知冷觀音嗔在臉上,實際甜在心裡,但是逗笑卻必須適可而止,要是逗惱了便不好了。
因此,她做作了地伸了伸舌頭,旋即話鋒一轉,說道:“姑娘,明兒個一早,婢子再去請‘飄雨劍’公子來一趟,好麼?”
“不。”
冷觀音螓首微搖了搖,轉向雲先生說道:“雲叔,我有點累了,我們且都息歇,明天再說吧。”